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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恐怖，好久没有听见这么够味的威胁了，真让人怀念。萨莉，听见没有，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要离开我的视野范围，否则会出人命的。”
自从那天以后，沃尔特真的有些变化，虽然他待外人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老样子，但是在我和莱特面前，说话肆无忌惮了很多；怎么说呢，好像多了一份霸气，对，好像他的身体里多了一个沃尔特。
“不会的，沃尔特向来有分寸，你若没有错，他不会无故为难你的。”我微笑着看着他们演戏。
“听见没有——”
“天，真是甜蜜。我受不了了！”莱特夸张地递给我别在腰间的瑞士军刀，“现在就杀了我吧。”
“没胆量的家伙，明知道萨莉不会动手，还在那里做戏！想自杀吗？来，给我——”
“喂，我没叫你帮忙，你干什么——”莱特眼疾手快，在沃尔特抓到刀之前就收在了身后。
“看见了没有，萨莉，他是我朋友当中最会做戏的一个，你最好小心。”
我早已笑得没风度地弯下了腰。
第十一章 李子圣的一天
第十一章李子圣的一天
朋友问我，三国中的人物你最欣赏谁？
我答：管宁。
《三国志》中对管宁的评价是“渊雅高尚，确然不拔”。在三国战乱的年代，管宁一介书生，无权无势，却仅以自己的德操，吸引了众多避难者追随他聚居，而且影响他们从整日为小事争吵的状态，到了“左右无诉讼之声，礼让移于海表”（皇甫谧《高士传》）的地步。可以说，在人心惶惶的战乱年代，管宁以自己的德操创建了一个人间的世外桃源。
不是人人都出身显贵，也不是人人天赋禀异或天生神力，但是人人都可以修德。就是用“德”一个字，不是用武力征服，不是用才智算计，没有鲜血牺牲，没有阴谋诡计，管宁在无形中建立了自己的领地——虽然他本人从未有过领地的想法。
这，就是真正的英雄，平凡的英雄。
这，就是真正的伟人，平凡的伟人。
——壁虎
现在，我们虽然身处和平年代，但是人心的浮躁程度丝毫不亚于战乱年代。
沃尔特走了，我这才发现，没有沃尔特在身边的情况要比我所想象的更严重。我对他的依赖性，已经远远超过了好朋友的程度。
从今天开始，我将自己安排自己的活动。可是早上一醒来，我就想，如果沃尔特在的话，他会让我干什么？
宿舍里只有我一个，彭妮早在考完试的那一天就急急忙忙回家了。莱特最近几天还要在实验室里关禁闭；那家伙上学期漏做了一个小组实验，现在大家都走了，他只好一个人完成，代价就是他一个人要完成三个人的工作量。其实就算没有他老师那个怒火冲天的电话，我也不会整天跟着他，毕竟莱特不是沃尔特。
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我却茫茫然不知道干什么。
去打球吗？我提不起一个人玩的兴趣。
去找朋友玩吗？那些人都是通过沃尔特认识的，我从未单独主动找过他们。
看书？刚考完试，我实在不想这么快就打开书本。
去四处逛逛？我有点懊恼，为何我们把普林斯顿探得如此彻底，以至于想探险也没有希望。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生活离开了沃尔特竟然是如此的苍白。
难道我在普林斯顿没有沃尔特不存在的空间？好像真的没有。天哪，难道我要算卦来决定人生？算卦——对，李子圣。
我终于想到了这个唯一的自己认识的朋友。那天吃完饭以后就一直没有和他联系。
跳下床，我拨通了李子圣的电话，根本没有想过现在才早上七点一刻，他很可能还在睡觉。
“你好！哪位？”李子圣的声音有些含糊。
“是我，萨莉。你吵醒你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正在刷牙，刚才不小心把牙刷掉了。”
看来李子圣很吃惊。不过也是，哪有像我这样在假期这么早打电话的。
“今天——今天你有安排吗？”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去实验室和基地。你有什么事吗？今天已经是寒假了，工作不多，我很快就可以干完的。”
“我想和你玩。”
“啊——好，我争取十一点以前回来。可以吗？”
“唔——能不能和你一起吃早餐，然后就让我跟着你去实验室和基地？”
“这——”
“有规定不能进去吧？那我还是等你好了。”
“不是，我只是怕你感觉闷，毕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不会的。我对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向来好奇。”
“那好吧。我们在哪里见面？”
“七点四十，在上次那个餐厅的门口好吗？”沃尔特的影子无时不在，连早餐的时间也没有变。
“好的。回头见。”
“谢谢，回头见。”
放下电话，我高兴得在床上使劲蹦了两下，为即将到来的一天的充实，也有一点为能见到朋友——说实话，若说昨天晚上一点不寂寞、不害怕，那是绝对骗人的；就连莱特说这几天不能陪我，我也相当失落，只是没有表露在脸上而已。
“那天，你和——你的朋友没事吧？”我们一起用完早餐，前往李子圣要去的实验基地。
“你是说那天沃尔特的事吧？没事，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他已经走了；他有个朋友来了，让他回家办点事。谢谢你关心，倒是我还没有为那天的失礼向你亲自道歉。本来要打电话的，但是这两天为了招待特里萨，给忘了，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的，其实那天我们也吃完了，你只是早走一步而已。”李子圣转脸看着我，坦然而笑。在他的笑容里，我感受到了宽容。
“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的，而且是真心的。”我歪了一下头说。
“嗯？”
“因为你让我感觉像一个人，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是吗？他是谁？我能见见他吗？”李子圣的笑让我感觉很温暖。
“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我失神地瞅了李子圣一眼。
“真可惜，不过我还是感到非常荣幸。”
刚才那一眼让我有些错觉，恍惚间我几乎以为见到了爸爸，但只是那么一瞬间。仔细看看，左瞅右瞅，我却觉得李子圣长得一点都不像爸爸，虽然他们都是典型的东方脸，都长得温文尔雅。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我真的产生了错觉；可能是在普林斯顿接触中国人太少的缘故吧，毕竟来普林斯顿以后我一直和沃尔特在一起，而他的朋友中几乎没有一个是黑头发黑眼睛的。
“怎么了？我的脸没有洗干净吗？我已经两天没有刮胡子了，可能有点邋遢。”李子圣疑惑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茬；其实他几乎不长胡子。
“不是，你很好，我只是有点好奇——我来这里以后很少见到中国人。”
“你真有趣，其实你每天都可以见到中国人的呀。”
“喔？”
“你每天都照镜子，不是吗？”
“哇，看不出来你还挺狡猾的。我还以为你整一个书呆子呢！”
“不会吧，太冤枉了，小姐大人。”
“奇怪，你照镜子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现自己长得像南瓜吗？”我笑着跑开；不知为何，我很喜欢捉弄李子圣，和他拌嘴。
“原来你是故意的，不行，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不可能的，医院会为我证明不需要。”
“怎么说？”
“因为医生让你拍片子，然后说——那么粗的神经，一个女孩子怎么弄得伤？一定是别人干得，而且体重至少250斤。哈哈哈——”我逃得更远。
这次，李子圣吼叫着追了上来。不过他追上我时，我们已经到了试验基地的门口。
“看不出来你跑得这么快。算了，今天暂且放过你，我记下了。”
“连我都跑不过，还好意思说。”
“见鬼，你不知道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吗？我是让着你，你还真以为我追不上你呀。”
“我也没有用全力呀。不如下回我们再比一次，输的人请客，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我们默契地击掌为鸣。
我跟着李子圣换了工作服走进实验基地。他的工作服穿在我身上有点大，样子怪怪的。
我第一次知道普林斯顿还有这样的世界存在；这里是人造的世外桃源。
无土栽培的植物结着硕大的果实。“这是什么？”我指着红色的球状果问。
“番茄。”
“番茄？这个也太大了，而且形状也不像。”
“是不太一样，因为它们的祖先曾经上过太空。”
我睁大了眼睛。我四处瞅瞅，突然紧张地小声问：“你带我进来不要紧吧？”
李子圣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好有个白色的身影闪过。他突然一脸神秘，凑到我耳朵边说，“小心，我们已经被监视了。注意我的指示，一有状况我们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装成做记录的样子。”然后他塞给我记录本，走到带标签的番茄旁边一边测量一边报数据。
“温度正常。七号长23。4，最大直径25。7。”这时白影再次从远处的走道闪过，我紧张得连头都不敢抬，在对应的位置记下了这些数据——旁边有前几天的数据作参考，我很容易找到正确的位置。
然后李子圣就不停地测量、报数据，我则不停地做记录。到走完第一区时，李子圣就检查了一回我的记录是否正确，然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带我直接走进了第二区。
这个区是独立的封闭式暖房，应该说是暖房中的暖房。李子圣嘱咐我在门口等着，他自己进去做记录。虽然有点疑惑，但暖房的门一开，我就知道为什么他不让我进去了。里面地上是沙子，温度相当高；李子圣开门进去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而且强烈的光线相当刺眼——里面是沙漠植物生态环境模拟区。
我忐忑不安地等在门口。好在这个模拟区不大，李子圣很快就出来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记录本，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了他。
“谢谢。这个区完全模拟沙漠的二十四小时，能源以太阳能为主，电能为辅，由电脑控制时间、温度、光度等。不过改建成沙漠生态模拟区时，程序对时间的设置出了点问题，一直没有改过来，里面现在差不多就是沙漠的中午。真热，这可能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人愿意参观的区——”他一边擦汗，一边主动给我解释，但是突然神态尴尬地停住了。
没有人愿意参观？也就是说这里可以参观；哈，这家伙的问题大了。不过我没有提出我的疑问，反而装作没有察觉，“怎么了？是不是热坏了，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故作关怀。
“我每天几乎都是下午来这里的，今天来早了，测量结果可能有点不合适。别的区倒没什么，就是这个区可能要重新来测一回。”
我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要知道，李子圣今天早早来这里就是因为我，为了让我不感觉枯燥。
“没关系，下午再来好了。最好我也能进去参观。”
“嗯。今天这里的测量已经完成了，不过室外还有一个地方。”
“那么那边呢？”
“那里另有人负责测量。”
这时，有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走过来，我认出她就是刚才见到的白色身影。
“嗨，圣，今天这么巧！”女孩长得很文静。
“是呀，今天来得早，带朋友参观一下。你也测完了吗，莫妮卡？”李子圣一脸镇定自若，看来我真的受骗上当了。什么受到监视，完全是他编造出来的，真不知有何居心。不过现在不是找他算帐的时候。我暗自盘算着怎么和他算帐。
“还没有。这位是——”
“我忘了介绍。这是和我同专业的高材生，莫妮卡，本科四年级，现在这里实习。这是萨莉，我的中国朋友，一年级。”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萨莉。圣从来不带朋友来这里，你是第一个。”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莫妮卡。其实早就想来的，但是怕干扰你们的工作，所以直到今天才成行。”
“没关系的。虽然这里平时并不对外开放，主要是怕人多影响植物生长，但是每个月还是定期开放的。现在是假期，工作人员都很少，你就算每天来都可以。”
“真的？太好了！我正想着如何找机会再来参观呢。”我若有所思地瞥了李子圣一眼，他笑着耸了耸肩，对自己的谎言丝毫不以为然。“真是太谢谢你了，莫妮卡。”我的谢意当然是指她戳穿了李子圣的谎言。
“我也该谢谢你，因为我正在愁人少太寂寞呢。现在我负责早上的测量，圣倒是负责全天，但是他一般都是下午才来，很难碰到他。”
“没关系，以后或许他早上也会来这里。”我开始给李子圣制造麻烦。
“真的吗，圣？”莫妮卡顿时目中闪光。
“嗯——可能吧，主要看这几天的实验安排。”李子圣朝我瞪了一眼，我装作没看见。
“太好了。一想到这么大的基地就我一个人，我就感觉寂寞。这下可好了，即使见不到，至少心理上感觉圣在身边。”
我暗自吐舌。看来这个叫莫妮卡的女孩对李子圣的感觉不一般呀。
“莫妮卡，我还有外面的测量，我们先走了。”
“嗯，你忙吧。早就听说圣负责的实验区最多，如若需要帮忙，请尽管告诉我。”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再见，莫妮卡。”
“再见。”
“莫妮卡，明天这个时候带我参观你的负责区。”我一边跟着李子圣出去，一边挥手；那家伙突然走得极快，我要小步跑才能跟上。
“好的，明天等你。”
走出室内基地大门的时候，我还看见莫妮卡站在那里朝我们挥手。
真够深情的。我暗自冲李子圣做了一个鬼脸。
“李子圣，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给你最后一次忏悔的机会。”
“嘻，这回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不知道谁的神经更粗！哈哈，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你的罪过大了。”
“我有何罪过，至少我没有在别人背后做鬼脸。”李子圣一边嘲笑我，一边闪进了更衣室。
“小心眼，站住！”虽是理亏，我还是照样吼得理直气壮。
真是奇怪，我在李子圣面前放肆得理所当然，这是从未有过的——即使和爸爸在一起时，我虽然也可以放肆，但是我极少使用，而且每次总是后悔不已；现在，我放肆得很心安，也很享受。
一整天，我们都在实验基地和实验室里混，除了吃饭，哪里都没有去。倒不是李子圣不愿意带我出去玩，而是我们在那里一聊就忘了时间。
户外的实验基地虽然没有室内的奇异景象，但是我还是很喜欢，聊天中，我更是获益匪浅，早把要算帐的事抛之脑后。
“我知道，这是土豆。奇怪，你们还研究土豆吗？”
“嗯，事实上，在我眼里，土豆是这里最有研究价值的东西，整个基地恐怕也只有那些沙漠植物能与其媲美。”
“不会吧，土豆有这么大的研究价值吗？”我瞅着土豆叶子，怎也看不出有何特别的，真想把土豆挖出来看看。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闹饥荒了，唯一能解救人类的，可能也就只有土豆了。”
我瞪大了眼睛。
“在历史上就有过土豆解救人类于饥荒的例子，虽然范围没有全世界那么大。”李子圣顿了顿，小心拨开地上的土，量了一下露出来的土豆，然后重新掩上泥土。我看见前面的数据是三天以前的，看来这里的测量并不是每天都进行。
“德国人很喜欢吃土豆，但土豆一开始在德国普及就是为了解除饥荒。十八世纪，那时候还是普鲁士王国的德国各种瘟疫和灾害泛滥，农业歉收，上百万人被活活饿死。当时的国王叫弗里德里希大帝，他听说美洲的土豆容易种植而且产量高、营养丰富，就决定在全国推广土豆的种植。但是老百姓却迷信这种植物不吉利，甚至认为它有毒。不过弗里德里希大帝很聪明，他用了一种心理战术，终于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了土豆的种植，让他的军队在战争中坚持到了最后的胜利。”说到这里，李子圣又停了下来，不过这次他显然是卖关子，一脸笑意地瞅着我。
“说呀，别卖关子，否则我就当你不知道好了。”
“谁说我知道呀。”他毫不介意地继续往前走，脸上却写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