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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家杀人事件-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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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知道……我想一定有什么东西,让我感觉到有人在房里。”    
    “正是!现在,再试着回想一下。”万斯微笑着说,整个人更靠近这困惑的女孩。“会不会是细微的呼吸声?还是——当这人从你的床边走过时,带起了一阵微风——比如说,隐约的香气……”    
    她痛苦地紧皱眉头,仿佛试图回想那难以表述的恐怖经历。    
    “我没办法再想了——我就是记不起来。”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是真的吓坏了。”    
    “要是能追查到源头该有多好!”万斯看着医生说。    
    冯布朗很体谅地点点头,说道,“很明显,有些刺激感官的联想很难确认。”    
    “格林小姐,你能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住在这儿的?”万斯继续问她,“也就是说,是你所熟悉的人物?”    
    “我没办法确定,只知道自己很怕。”    
    “在你起床逃向窗户时,你的确听到他走向你。你所听到的声音里,有丝毫熟悉的成分吗?”    
    “不!”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用加强的语气说话。“只是脚步声——很轻巧、很缓慢的脚步声。”    
    “当然了,黑暗中任何人都可能那样子走路,或者是穿着软拖鞋……”    
    “只走了几步——然后就是恐怖的枪声和肩膀上的火热感觉。”    
    万斯等了一会儿。


第一部分姐妹阋墙(2)

    “再努力回想一下那些脚步声——,想想你对这些脚步声有什么比较明确的印象。你能分辨是男人或女人的脚步声吗?”    
    这女孩的脸孔,因恐惧而更加惨白;她惊恐的眼光,飞快掠过房里的所有人。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两度张嘴好像要说话了,却每次都突然停住。最后,她以低沉震颤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希蓓拉忽然高亢、尖厉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仇恨和讥讽;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吃惊地往她看去。她僵直地站在床尾,脸泛潮红,双手紧抱在胸前。    
    “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们,你认得出我的脚步声?”她用嘲讽的语气问她妹妹,“既然千方百计地这么做了,难道就没有勇气停止说谎?——你这个哭哭啼啼的胆小鬼!”艾达屏住了气,又向医生挪近了一点;冯布朗给希蓓拉一个严峻警告的眼神。    
    “我说啊,希蓓拉,你闭嘴。”打破这个猛烈爆发之后让人惊讶的沉默的,却是契斯特。    
    希蓓拉耸了耸肩,走到窗边。万斯的心思立刻再度转回床上的女孩,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他的讯问。    
    “格林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他的口气,甚至比先前更和婉,“当你摸索着路通过房间往电灯开关走去时,是在哪个地方接触到这个看不见的人的?”    
    “大约是从床铺到门口的中途——就在房间中央再往前一点。”    
    “你说有一只手碰触到你。是怎么碰到你的?那只手猛推你,还是想要抓住你?”    
    她茫然地摇头。    
    “不完全是那样。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也许可以说是我自己闯进了这只手的领域,所以它才伸展开来——抓我。”    
    “你能不能再说得确实点?比如说——那只手是大是小?传来的力道的感受如何?”    
    又是另一阵沉默。这女孩再次急促地呼吸,并对希蓓拉投以惊恐的一瞥——她正站在窗边,向外凝视侧边庭院里摇摆的黑树干。    
    “我不知道——哦,我不知道!”她的话声,就像是抑制住极大痛苦的哭叫,“我没注意到。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恐怖。”    
    “如果你试着回想一下,”万斯低沉坚持的声音鼓励着她,“当然你一定会有一些印象。那是男人的手,还是女人的手?”    
    这时希蓓拉很快地走向床铺,她的脸颊灰白、眼神炽烈。她对这受伤的女孩怒目而视了片刻,表情坚定地转向万斯。    
    “在楼下的时候,你问过我谁有可能开枪。那时我没有对你作出回应,但是现在我要回答你。我要告诉你谁是那个罪人。”她猛然扭过头去,以颤抖的手指着躺在那儿不动的人。“这就是有罪的那个人——猫哭耗子的外来者,草堆里甜美如天使般的小毒蛇!”    
    这项指控是如此令人难以置信,如此这般突如其来,以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得出话来。最后,一阵呻吟声从艾达的嘴里迸发出来,她痉挛着,绝望地举起手来,企图抓住医生的手。    
    “希蓓拉——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喘息着说。    
    冯布朗变得僵硬紧绷,眸子里充满了愤怒。不等他开口说话,希蓓拉就又以她那不合逻辑、令人震惊的控诉,再度展开猛烈攻击。    
    “没错,她就是干下这件事的人!她在欺骗你们,正如她总是试着欺骗我们这些人一样。她恨我们——打从父亲带她进这家门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恨着我们。她怨恨我们,因为我们有她没有的东西——格林家才有的血统。天晓得她身上流的是什么血液。她恨我们,因为她不是与我们同等级的人。她一定很高兴看到我们全部都被谋害。她先杀了朱丽亚,因为朱丽亚是掌管整幢房子的人,不杀她就没办法改善她在这里的待遇。她不但鄙视我们,而且计划除掉我们。”    
    床上的女孩悲哀地一一看着我们。她的眼中没有怨恨,她显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仿佛她所听到的话都不是真的。    
    “真是有趣。”万斯拉长声调打破沉默。因他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比言语本身强烈得多,使得所有的眼光都转而集中到他身上。当希蓓拉发表她那措词激烈的长篇指责时,万斯一直都在留神观察,而且定睛凝视着她。    
    “你当真指控是你妹妹开的枪?”他以令人感到轻松,几乎是表示友好的声音说。    
    “没错!”她肆无忌惮地朗声说道,“她恨我们每一个人。”    
    “就人与人的爱恨情仇来看,”万斯微笑着说,“在你们格林家族的任何成员当中,我倒还真没领会到谁有丰富的爱和情感。”不过他的口气并无恶意。“格林小姐,你的指控是根据什么具体事实?”    
    “她要我们全都被杀,不再碍着她,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一切——舒适的家居生活、奢华的享受、完全的自由——假如没有任何其他人来继承格林家产的话。这样够不够具体?”    
    “若要直截了当地指控如此十恶不赦的人物,这样的证据就不够具体——顺便提醒你一句,格林小姐,假如法庭以目击者身份传唤你,请问你怎么说明犯罪的手法?你一定也知道,总不能压根儿不理艾达小姐本人背部中枪的这项事实。”    
    希蓓拉似乎突然意识到这项指控的完全不可能性,于是变得郁闷不乐,嘴唇也浮现出强烈受挫的曲线。    
    “我不是也告诉过你吗,”她反驳道,“我不是个女警,打击犯罪不是我的专长。”    
    “很明显,要不就是你没有逻辑,”万斯的语气中,渐渐有点奇怪的口吻,“要不就是我曲解了你的指控。也许你是想暗示:艾达小姐射杀你的姐姐朱丽亚,但另有其人——未知人士——紧接着立刻枪杀艾达小姐——以示报复,也许吧?犯罪行为可不是都按牌理出牌的。”    
    希蓓拉显然有点困惑,但是她那难以驾驭的怒气却绝不轻易平息。    
    “如果事情的经过是那样,”她不怀好意地反讽万斯,“真可惜他们没能把这档事做得更漂亮。”    
    “这个谬论至少证明了某些人的确是受难者,”万斯直截了当地表明。“我根本不认为我们会有两名凶手的理论。要知道,射杀你两个姐妹的是同一把枪——点三二的左轮手枪——而且相隔不到几分钟。我们,恐怕必须接受只有一个凶手的事实。”    
    希蓓拉的态度,忽然变得既诡异又谨慎。    
    “契仔,你的枪是哪一型的?”她问她哥哥。


第一部分姐妹阋墙(3)

    “旧式的史密斯与威尔森左轮手枪——好啦,是点三二。”契斯特陷于懊恼的不安之中。    
    “是吗?不会吧?事情总是这样。”她转身背向我们,又走到窗户边。房间里紧绷的气氛趋于和缓,冯布朗温和地斜过身子,为受伤的女孩调整枕头。    
    “艾达,每个人都心烦意乱,”他抚慰地说,“你不必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希蓓拉明天就会后悔而向你赔罪。这个事件,惹得每个人都紧张不安。”    
    女孩回报他感激的一瞥,在他的照料之下渐渐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冯布朗挺直身子,对马克汉说:    
    “我希望各位已经问够了——至少今天够了。”    
    万斯和马克汉两人马上站了起来,希兹和我也跟着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希蓓拉大步向我们走来。    
    “等一等!”她急迫地喝住我们。“我刚刚才想起一件事。契斯特的左轮手枪!我知道到哪儿去了——是她拿走的。”她再次以揭发的姿态指着艾达。“几天前,我看到她在契斯特的房间里,而且我也没听说她有什么理由要在那儿到处窥探。”她对万斯得意一瞥。“这可以算是具体的证据了吧?”    
    “格林小姐,是哪一天?”正如以往,万斯的镇静似乎抵消了她的恶毒言语。    
    “哪一天?我不记得了。上星期的某一天吧。”    
    “会不会是你在找你的祖母绿别针的那天?”    
    希蓓拉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生气地说:“我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我该记得确切的时间?我只知道我正要到大厅去,看了契斯特的房间一眼——门是半开的——而且我看到她在那儿……就在书桌旁。”    
    “艾达小姐在你哥哥的房间里,是很少见的事吗?”万斯又问,但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除了有时候到雷克斯那里以外,”希蓓拉声称,“她从没进去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房间。朱丽亚是很早就告诉过她,不可以进入她的房间。”    
    艾达无限哀怜地看着她的姐姐。    
    “噢,希蓓拉,”她呻吟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喜欢我?”    
    “你做了什么事!”希蓓拉的声音尖厉刺耳,逼视艾达的眼神更隐隐燃烧着入魔似的光芒。“每一件你做的事!每一件你没做的事!噢,你很聪明——你一声不吭、鬼鬼祟祟的作风和你的耐心,你小媳妇般的畏怯外表和伪善的态度。但是,你休想逃得过我的法眼。自从你踏进家门起,就憎恨着我们所有人。你一直等着找机会杀掉我们,一直在计划密谋——你这邪恶的小——”    
    “希蓓拉!”冯布朗的声音好像鞭子凌空一抽,打断这失去理性的漫天指责。“够了,别再说了!”他走向前,威吓得直视这女孩的眼睛。不管是他摆出来的态度,还是阻止她失控的做法,都让我感到十分惊讶。他神态里有一种奇特的亲密关系——一种放肆的密切关系,就算在一位有着老友身份的家庭医生身上,也让我感到不对劲。万斯应该也察觉到了,因为他已经微微扬起眉尖,带着极大的兴致旁观这个场面。    
    “你已经歇斯底里了,”冯布朗说,一点也没有缓和他那威吓的逼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假如没有陌生人在场,我相信他会更强烈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但他的话还是起了作用。希蓓拉垂下双眼,神态瞬间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双手掩面啜泣,全身抖动。    
    “我很——抱歉。我真是愚蠢——而且荒谬——竟说出这种话来。”    
    “契斯特,你最好带希蓓拉回她的房间。”冯布朗的语调,也回到他的职业上来,“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这女孩一语不发,转身随着契斯特走出去。    
    “这些现代女性——神经太紧张了,”冯布朗简单地下了注解,然后把手掌贴放在艾达的额头上。“现在,小姐,经过这件事的刺激之后,我要给你一些东西帮你入睡。”    
    他才刚刚打开他的医药箱准备剂量,就听到一阵尖锐刺耳的抱怨声从隔壁房间清晰地飘向我们。我这才发现,连接格林夫人的小梳妆室的门开着。    
    “现在又怎么啦?我的耳朵受够了这些噪音。是啦,当然没有关系,我已经是受苦的人……护士!艾达那边的门都给我关上。你知道我正想要休息一下,不用开着那些门。你故意打开那些门来吵我……还有,护士!告诉医生,在他走之前我必须见他。我的脊椎又痛得不得了。但话说回来,谁又会想到我瘫痪地躺在这儿——”    
    护士轻轻关上门,隔绝了烦躁苦恼的声音。    
    “假如不是她想让门开着,护士早就会关上门了,”艾达疲累地说,憔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悲伤苦恼的神色,“冯医生,为什么她老是要说,每个人都故意让她受苦?”    
    冯布朗叹口气,回答她:“艾达,我告诉过你,不必太认真看待你妈的脾气。爱生气和爱抱怨,本来就是她的病征。”    
    我们和女孩道了晚安,医生则陪我们走进大厅。    
    “恐怕你们没有什么收获,”他歉疚地说,“最可惜的是艾达没看到凶手。”他对着希兹说,“顺便问一声,你们检查过餐厅的壁柜了没?有没有东西不见了?我想你知道,壁柜就在壁炉架过去一点。”    
    “那是我们查看的重点之一。”警官的声音略带点骄傲。“不过医生,这可提醒了我:明天早上,我会派一个人上楼来采集艾达小姐房间的指纹。”    
    冯布朗赞同地点了点头,对马克汉伸出右手。    
    “不管是你还是警方,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任何事,都请不要客气。”他微笑着加上一句,“我非常乐意帮忙。虽然我看不出来到底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谁也说不准。”    
    马克汉谢过他后,我们就往下走到一楼大厅。史普特正等在那儿帮我们拿外衣,过了一会儿,我们就都坐进了检察官的车,看着司机奋力驶过雪堆。


第二部分疑影幢幢(1)

    十一月九日,星期二,下午五点    
    我们到达刑事法庭大楼时,五点刚过。史怀克已经打开马克汉办公室的铜瓷制树枝形吊灯,一股怪异沮丧的氛围弥漫着这个房间。    
    “亲爱的马克汉老兄,那个家庭很不像样,”万斯叹气着说,仰靠在一张厚皮椅上。“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家庭。一个走下坡的家族,往日的气势早已败坏。如果格林家的祖先爬出他们的古坟看到眼前这些人竟是他们的后代子孙,天哪,那对他们是多大的打击啊!……奇怪的是,这些世代相传的古老家族,总是会在安适悠闲及无所事事之下变质堕落。俄罗斯的罗曼诺夫家族,罗马的朱利安•;克劳狄家族,阿拉伯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家族……你也知道,奢侈浮华和恣意放纵,就是这些一代望族腐坏的源头。看看古意大利的军事强权罗马,和穷极奢侈的末代国王萨丹纳帕路斯统治之下的亚述,以及汪达尔人吉利莫统治下的非洲帝国时期。这些历史事实,总是十分令人痛心。”    
    “你这些旁征博引的观察心得,社会历史学家也许会觉得引人入胜;”马克汉咕哝着说,一点也不想掩饰他的烦躁,“只可惜我不认为这些史实能有什么特别的启示,或甚至与目前情势有何关联。”    
    “那是你的看法,我可不敢那么武断。”万斯不为所动地答道,“事实上,我反倒认为,以你的热诚、关心和你个人与格林家族的关系来说,身为目前还毫无头绪的案情侦查带头人物,不能不考虑……真的,你要知道——”他摆出一副凝神遐想的调调,“——那就太令人遗憾了。你和警官是那么热衷于追求社会正义,你们一定会觉得:如果根除像格林这类的家族,社会的状况就会更美好。这是个很吸引人的问题——相当吸引人。”    
    “可惜我一点也分享不到你的狂热。”马克汉粗鲁地说,“我眼里的犯罪都一样的污秽可耻,没有哪个比较特别。要不是你的介入,我今天早上三言两语就把契斯特•;格林打发走了。但你就是要插上一脚,故弄玄虚地帮他求情,我竟愚蠢到让自己误入歧途。我相信你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而在下我呢,眼前就有拖延了三小时的工作等着我。”    
    最后这段话很明显是要我们自己识趣一点告辞走人,但是,万斯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哦,我不能说走就走,”万斯带着逗弄的微笑说,“在你目前这样大错特错的状况下,我不能容许自己离开你。马克汉,你需要指导,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对你和警官倾诉我的激动不安。”    
    马克汉皱起眉头。他太了解万斯了,知道这种轻浮只是表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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