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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要用此来骗得地藏的介绍费。
此时,乖崖探出头来道:“大师,美眉同意了,请你进来面谈哩。”
地藏闻听此日,往日豪气一扫而空,羞羞答答,道:“师太是倾国倾城貌,贫僧是多愁多病身,请那位师太不可太过用力了。”
乖崖也不知地藏在说些什么,一把扯过,让他坐在桌前,自家坐到一边,先对那猪头作势道:“这位乃是玉树凌风,翩翩和尚,地藏大师。”忙用腹语术捏细了声音道:“地藏大师,贱妾有礼。”
地藏听得骨头都酥,又兼对面一阵阵异香扑来,忙站起身深施一礼道:“贫僧何幸,得蒙师太青眼,必当粉身以报。床在哪里?”作势便要过来搂抱。
乖崖吓得想道:“果然不愧有‘床上精品,妙僧地藏’之称。”忙小声道:“大师,师太是冰清玉洁的好人家女儿,不可失礼了。”地藏这才努着嘴坐下。乖崖又作势对那地藏道:“师太法名那个……猪头三……”
地藏唬了一跳,道:“甚么猪头三?”
乖崖心知漏出话来,忙用腹语道:“大师取笑了。贱妾这名儿,取自《毛诗》中《木瓜》一章。贱妾俗家姓朱,因此诗有‘投之以木瓜’、‘投之以木桃’、‘投之以木李’三句,法名便是‘投三’二字,不是甚么猪头三哩。”
地藏叹道:“师太这名儿当真香艳得紧。朱投三小姐,你可知我地藏大师是古今中外第一个诗僧么?”
朱投三道:“贫尼怎的不知。贫尼平常也会做两句词儿,以抒心中春困呢。”
地藏闻听此言,心下大乐,叫道:“师太亦精此道么?真个与我是天生一对,地就一双。昨日贫僧刚做了一首千古绝唱,唱来与师太听听。”当下打扫喉咙,口吐梵音,将那“太阳出来亮光光”唱了一遍。
不料乖崖听得这首好诗,起了好胜之心,尖着腹音也叫道:“大师真是惊才绝艳,今日不妨俺两个对诗玩玩,可好?”
正是:地藏大师工猎艳,打油小子亦能诗。
第五回半日斗新诗珠联璧合一时争闲气蛋打鸡飞
词曰:
联诗分韵声声细,
清词一曲又娇脆。
婚介已为家,
看来满眼花。
方言师太好,
付款何能草。
事了小僧啼,
只余身上衣。
却说地藏见那朱投三师太美眉自称能诗,当下喜不自胜,便要联句,道:“郎且先来。待我想出一句佳句。”想了半日,却没甚惊人之句,无非什么“佳人扶我上牙床”、“床头沥沥两三行”之类,待要念出,也觉不雅相。忽见那朱投三美眉,俏脸生春,粉面含羞,当下诗思顿来,高叫道:“小僧有僭了。浓眉大眼面有埃,请美眉对一句。”
乖崖闻听,暗叹道:“这小秃驴果然名下无虚,俺不可输于他了。”当下提着嗓子道:“惊疑春意画中来。”当下承一句道:“人评二字香而冶。”
地藏鼓掌笑道:“师太此句,真个妙不可言,道韫咏絮,婉儿断诗,与师太相比,当真不足挂齿,待小僧对来。”当下对一句道:“我觉半身艳而乖。”又转道:“窃比敖曹空健体”。
乖崖听得此句,大吃一惊,心道:“好个秃驴!看他这一句,又占身份,又不露声色,隐隐已含了他背后那‘床上精品’四字,俺可要抖擞精神,一较高下。”当下也对曰“自同小玉掩酥怀。”
地藏听得“酥怀”二字,心头鹿撞,两眼不时瞟向那朱投三师太胸前。只是见那里平平板板,只怕难以母仪寺中。不过地藏偷看过生理卫生,情知昔杨慎伪造汉文中有“胸乳椒发”四字,只消有香的,何怕不发。却听得乖崖又接了一句道:“何当一唾胡僧面”。心头灵机一动,高声叫道:“师太,小僧已有了,不忍无情避此灾。”
乖崖肚里寻思,道:“怪哉怪哉,这小和尚当真出奇,竟然对答如流,又香艳,又风流。”当下将全诗念了一遍道:
浓眉大眼面有埃,惊疑春意画中来
人评二字香而冶,我觉半身艳而乖。
窃比敖曹空健体,自同小玉掩酥怀。
何当一唾胡僧面,不忍无情避此灾。
当下用自家声音叫道:“好诗好诗!真绝妙一幅和尚戏美人春意图。”
地藏喜得热泪盈眶,道:“千挑万选无佳者,不意偏从此地来。朱投三师太美眉,俺两个马上登记去吧,俺的私家自备驴便在门外,俺两个日后僧唱尼随,好不快乐。”泪光中,却见那朱投三美眉樱唇前突,喜道:“师太美眉休要性急。”自家一下从桌上扑去,便要与那师太美眉做嘴。
乖崖生怕露馅,一把拖住,却哪里有地藏这等动作快,已被地藏在猪嘴上碰了一碰,地藏只觉奇香扑鼻,正要再接再厉,乖崖忙不迭用腹语道:“大师,请你庄重,不然日后相见无期了。”
地藏虽觉这朱师太美眉不免稍嫌古板,却也说明她冰清玉洁,本还有些疑心乖崖监守自盗,此时再无疑心。乖崖生怕穿绷,用尽平生之力,将地藏拖了出去。地藏犹在暗喜,心道:“虽不曾真个销魂,却也得尝异味,好不侥幸。”
乖崖道:“大师,这位师太美眉可满意么?”
地藏叫道:“满意满意。下一次该如何见面?”
乖崖道:“大师且慢得陇望蜀,先把这一次的费用付了吧。”
地藏道:“什么付费?俺是出家人,走遍天下,向不付费的。”
乖崖怒道:“你道我这乖崖婚介也斋僧么?弟兄每,与我出来。”说罢,从内室出来数人,都是农贸市场的杀猪朋友,头一个是“操刀鬼”雍容,第二个是“青面兽”萼萼,第三个是“鬼脸儿”燕河,第四个是“白日鼠”燕垒生,一个个叫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交是不交?”
地藏见一个个手提明晃晃杀猪刀,唬得矮了三寸,当下服软道:“有话好说,不知乖崖先生要多少费用?”
乖崖喝道:“介绍费一千块,提供场地费一千块,美眉师太的出场费一千块,遮羞钱一千块,合计人民的币五千!”
地藏扳着手指算了半日,道:“不对哈,一共才四千。”
一边燕垒生喝道:“呸!俺四个这般大的二百五你不曾见么?俺们辛苦铜钿总要赚两个的。你若不拿出来,将你大卸八块,明日当母猪肉卖出一千块来!”
地藏此时欲哭无泪,道:“贫僧委实没钱,可否宽限两日?”
乖崖怒道:“现在不打,倒去铸钟也。”上前一摸地藏腰间,登时摸到那欢喜天像,喜不自胜,道:“够了够了,大师请起,慢走,有空常来。”
地藏被一脚踢出门去,回头看看那乖崖婚介,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计可施,长叹一声,牵过驴来翻身骑上了,自回寺中。正是:
飞光辗转煎人寿,香泽能亲死亦休。
馋不堪言和尚嘴,渺无消息美人头。
人情变幻皆苍狗,世事浮沉亦沐猴。
归去囊中无长物,相思难了却生愁。
这一部《情僧宝录》初集已然告终,欲知后事如何,且待小子闲时呵开冻墨,一展澄心,再细细道来。
蔷薇谢后(01)
蔷薇谢后(01)——
“张将军,请稍候。”
引路的小黄门在花园里停住了步子。我道:“不是说陛下在书房么?”
我并不愿意来谒见陛下。人说陛下圣德,礼贤下士,但我还是不愿见到他,不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而他虽然已失去了大半壁河山,名义上还是大明皇帝。更主要的是,每一次我见到陛下,我都会想到她。
※※※
“阿兰,等等我!”
我站住了,看着她,有点生气:“不要叫我阿兰,这是女人名字。”
她也站定了,笑着,看着我说:“可金神父说阿兰是男人的名字啊。”
“洋鬼子知道什么,我奶妈有个女儿就叫阿兰,她老笑我跟她女儿一个名,说她奶大了两个阿兰。”
她嘻嘻地笑着,忽然说:“把那只蜻蜓给我抓来。”
那只蜻蜓在晴空里上下翻飞,忽而停在空中,忽而又落到草尖,缀得长长的草茎也起伏不住。我试着捉了几次,那只蜻蜓却象是在故意逗我一般,等我要伸出手去,但一下飞起来。而隔得远无的,却又一动不动地停着。
三月的天气,一切都和缓而平静,几个农人还在城外的田里劳作。只有不时有人背着大包小包出门。远处,烟尘滚滚。
“小姐!小姐!”
有人在城头上喊着。我回头看了看:“那是你们家的刘妈啊。”
“太好了,叫她也帮我抓那只蜻蜓。”
刘妈却没有兴致捉蜻蜓,她迈着两个没缠过的大脚,赶到她身边,一把抱起来:“小姐,什么时候了,老爷急着找你呢。”
刘妈走了两步,回头道:“张家少爷,你家里也急着找你呢,快回去吧。”
我小跑着跟着她,有点诧异,问道:“刘妈,出什么事了?”
“小祖宗,你不知道么,闯兵离城只有两百里了。”
我站住了。李闯来得这么快?家里的大人总是又恨又惧地说起李闯,但他来得如此之快。业师古先生总是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大军过处,当如汤沃雪。”可是如汤沃雪的,倒是官军。二月里听说他在太原,后来听人道周总兵殉国、姜环、王承允降,一直好象离京师还远。不过一月许,就来到了京城外了。
我转头跑去,耳中还听得她在刘妈肩上叫着:“阿兰!阿兰!”
回到家里,大大小小都在乱忙。母亲搬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帐房吴先生正给一个个下人发钱。她一见我,站起身来道:“小祖宗,什么时候了,总算回来了。”
“妈,我们要走了?”
母亲点点头。
“李闯的兵这么厉害么?”
母亲没有说什么。这时,父亲和倪伯伯从内室进来,父亲一边走,一边道:“汝玉兄,舍弟在石浦为游击,你还是收拾家小,与我一同去避避吧。”
倪伯伯的脸上,带着点微笑,道:“田有兄,我志已决,还是不要多说了,告辞。”
他扭头就走。走过我身边时,我叫了声:“倪伯伯。”
他摸了摸我的头。母亲道:“倪大人……”
他笑了笑,道:“大嫂。”
母亲想说什么,倪伯伯道:“大嫂,不必多说了。”他蹲下来,道:“小宝,有表字么?”
母亲道:“今年给他取了个表字叫宗玉,还犯了倪大人的讳了。”
倪伯伯一笑,道:“那算什么讳。唉,倪伯伯也没什么可给你的,这是我最近所写的一张扇面,你留着吧。”
他把手里的一把折扇交到我手里,走出大门。父亲追出门,道:“汝玉兄……”
他回过头,道:“臣死忠,子死孝,固人伦之大义。田有兄,你那天主不和你说这些的么?”
倪伯伯走了。父亲黯然地垂下头,我看见他眼角有点湿。
母亲道:“田有,人各有志,你也不要多想。”
这时,胡管家过来道:“老爷,少爷回家了,好上路了么?”
父亲看看偎在母亲身边的我,无力地挥挥手,道:“上路吧。”
我们备了两辆车。我和母亲一辆,父亲一辆。父亲原本有个小妾,因有受洗,早已遣发回家了,所以家中人丁不多,下人也大多回了,只剩个厨子和胡管家随行。我趴在车窗前,看着外面慌慌张张的人们,对母亲道:“娘,我们不好等一下小薇么?”
母亲苦笑着摸摸我的头:“傻孩子,什么时候了,还想这。”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好想这些。出城的人越来越多,上午我和小薇在城外玩时,出城的人还是三三两两的,下午却挤得摩肩接踵。京城三月多风沙,母亲把一块红绸巾围在我脖子上,道:“清明刚过,风沙大,不要呛了。”
她拉上了车帘,车子晃晃悠悠地上路。后窗上,装着明瓦,尽管看不清,但也看得到,老屋渐渐地远了。不知为什么,我并不想哭。在那幢老屋里我住了十二年了,在一个十二岁少年的心里,没有太多容易伤感的东西吧。
走了一程,已到了城门口。城门口已挤满了要出城的人,两个门丁正努力维持秩序。忽然,我听得她的声音在叫:“阿兰!阿兰!”
我拉开帘子,探出头去,却见她坐在我们后面的一辆车上,正朝我们这儿喊着。
这时,因为人太多,车停下了。我想下车,母亲一把抓住我,道:“小祖宗,你想被踩死啊。陆家小姐就要上来了,你等等吧。”
她的车上来了。本来可以五马并行的官道,现在两辆马车并行也有点吃力。两辆大车缓缓前行,她在车窗口向我喊道:“阿兰,我们要去坐船!”
她母亲朝母亲点点头,道:“张夫人,你们也走水路么?”
母亲道:“外子不惯坐船,我们走的是旱道。可惜,不能同路。”
她的母亲也道:“可惜。”
这时,我们的车晃了一下,开始动了,而她们的车还挤在门口。我看着她慢慢向后移去,猛地从车窗里探出去,扯下脖子上的红巾塞在她手里:“小薇,给你。”
车开了。我看见她哭着,手里扬着红巾喊着:“阿兰!阿兰!”
第一次,我没有为她叫我阿兰而生气。
※※※
“阿兰。”
在一丛蔷薇花后,一个声音传了出来,仿佛落花。我浑身一震,看着那一丛花。
是她么?
七年了。当然八岁的小女孩,已经成了十七岁的贵妃。物换星移,不变的是什么呢?
也许,什么也没有。
我跪了下来,对着那一丛花,只是为了不再见到她。
“臣游击将军张宗玉,见过贵妃殿下。”
“阿兰,真是你么?”
环佩声响。一双白如皓玉的纤手挽住我的双臂,无力然而坚决地让我站起身。
“叫我小薇吧,小时候你不是这样叫我的?”
“臣不敢,臣游击将军张宗玉……”
幽幽的一声叹息。我看见在她罗裙的下摆边,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过丝绸,落到地上,渗入泥土。那养育出蔷薇的泥土。
我抬起头,有点忘情道:“小薇!”
月光下,我看见一朵明亮的凤钗,斜插于云鬓间。那是先前京师碾玉高手万年青的佳构,据说钗上那只凤凰的双目会随人而动。
我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她也没有说什么,从袖中抽出了一块明黄丝巾。
然而,我看见了,在她的腕上,围着那块红巾!
别来无恙?弹指间已是七年。七年前的小小少年,已然长成英武的将军了。只是,那是个常败将军。
我有点自嘲地想着。如果我能挽狂澜于既倒,也许功高盖世,陛下会将她赐于我的吧。现在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斩首不过一百余级,大战尚无胜绩。如今若非桂林新失,瞿尚书与张总督殉国,孔有德则坐镇桂林,眼见大明江山已如水上浮萍,我这个游击将军居然能从桂林带出一千余神机营,陛下为收拾人心,才会接见我这个小军官吧。
她用丝巾掩了掩泪光。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低声道:“小薇,你愿意和我走么?”
她的身体一颤,我抬起头,看着她:“我可以安排人手,把你接出行宫。”
这行宫不过原本是南宁乡绅田氏的住宅,虽然有些禁军守卫,但在这种时候,我的确可以把她接出去。
我看着她。
她象是一枝芦苇,一枝不胜风雨的芦苇,低下头去。
※※※
“瞿大人,满州兵要攻城了!”
瞿大人放下手里的兵书,看着斥堠:“还有多远?”
“离城尚有二里。”
瞿大人的右拳打在左掌上:“来得好快,快加紧守备。”
斥堠欲言又止。瞿大人斥道:“还有什么事?”
“大人,城中……已只余二千余人了。”
瞿大人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
去年满州人大举南进,正月破湘潭,总督何腾蛟兵败殉国。二月,新近反正的南阳伯李成栋领兵迎击,溃于信丰。今年以来,战事一直不利,尚可喜、耿继茂破广州,孔有德破全州,已有合围之势。瞿大人一直甚有信心,因为自建元初时借葡兵击破满州兵以来,瞿大人一直不将满州兵放在眼里。
瞿大人站起身,喝道:“来人,将这惑乱军心的东西推出去斩首。”
斥堠大吃一惊,道:“大人!”
我看了一眼同侍立在瞿大人身后的田世方,一起走了出来,跪下道:“瞿大人,斥堠所言,都是实情。”
瞿大人怒道:“桂林城中,已聚集近十万大军,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