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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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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怔怔立了半晌,才弯腰捡起。无意识地缠在手上,“……唔……谢谢……”

    他转过头去背向而坐,语音平平淡淡:“那么,回去之前,要把远长辈的房子收拾干净,不要漏了行李。”

    “回……去?”

    “……是啊。”再度转过头来,他微微笑着:“你为绅带到这里来,现在绅带拿到了,当然就该离开。”

    我为绅带到这里来,现在绅带拿到了,当然就该离开……呆呆站着不知道多久,终于开口。一发声发现居然哑着:“……天……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那天一亮你就走吧。”站起身。转身前再度伸手腰间。“……这个差点忘了。”

    ——迎面抛掷过来,细密系着五色丝条的行动电话。

    举手接住,不知从何而来、说不出的心慌:“电话……电话是给你的……”

    “给我。”他没有回望,背向着说。“给我,做什么呢。你只是一个民族学家,换了谁都一样;我——我只是一个层云族人,换了谁都一样。”

    不自觉踏前一步、“电话是给你的!”

    声音渐远。缺了绅带束住,最外层的章显随着行进飘散开来:

    “我……已经用不着了……”

    ***

    结果今天,也没有听见他说。

    提着打包好的行李放进车里,原本只认为要收进两个月的用品,不料收完了这将近一整年。已经没有理由再在他的小楼门前徘徊,他始终没有出来。坐进前座,符希对自己说,也不算原封回去,还有一条绅带。

    “绅带……”

    ——应该是件大喜事。好吧,赶快回博物馆去,把绅带挂起来看看,符希发动车子。

    仍旧是一路颠簸,早已习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开得加倍不平稳,闭着眼睛也说得出的凹洞,避不开来就从上面驶过,后座一年来的生活用品响成一片。开过几百回的险降坡,就放着让它不断加速,最后才用力煞住。转过一个惊险弯转,车子重重震跳一下,符希猛然停车。

    胸口起伏,今天是怎么了,因为昨天没睡着吗,完全静不下心。

    呆坐驾驶座上十分钟,慢慢调匀呼息,符希想,好,该走了。举手准备发动——

    忽然间举起的手就一拳敲在窗玻璃上。

    裂痕蔓延出六角形的碎片痕迹,因为是安全玻璃不太尖锐,只擦了三四道伤,却是很长。

    直到手上疼痛,符希才回过神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这种升学压力下的少年才会做的事情……

    当年没敲学校的窗户、也从来不能理解同学们为什么会想去敲。符希脾气的风评向来很好,甚至有人说是迟钝软弱,不要讲挥手动粗,连吵架都不一定提得起劲。

    现在却在少年岁数的双倍时做了出来。

    坦白说少年时代符希也没感到过什么升学压力。成绩有时极好,有时忽然又会很糟,师长家长们前来关心,符希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固然十分笃定只想要上民族学系,却不曾真的为之盘算烦恼。有兴趣的东西极窄极深,无数的时间独自掘出一个向内的领域,有人来讲身边的人们钩心斗角,有人来讲有功课更加优秀的同学嫉妒自己,却连感受都感受不到。符希向来不觉得外界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所以这世界也不曾惹火过符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掌这样划出几道痛楚鲜血来,心里真的好过多了。

    用力摇了摇头,把六角形玻璃小片大略清了一下,真的是太冲动,这下出发前还得先去修车,众香的治安可说不上好,万一遇上风雨那又更加麻烦;最莫名其妙的是,根本没有冲动的理由,到底在冲动什么……冷静下来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然而,没去清理,玻璃划伤的擦痕血渍一路始终挂在手臂上,点点滴滴。

    趁清晨博物馆无人,连打扫人员都还没来。符希右手拿磁卡开了门,没有沾血的左手小心拿着绅带,一边想着怎么展示最好。

    “既然是晚霞,就像——占领天际一般横过……”

    打开休息室里的玻璃柜。现在才发现华学姊坚持研究部门也要有个模拟用展示柜,“计划才不会偏离现实”,免得沟通展览构想时增加展览部门的困扰,实在是真知灼见。细心披挂上去,退后几步仔细看。

    果然很美。但是……

    记忆中慑人的惊艳,并不是这样的。应该是——

    夺人心魂,屏息差点喘不过气。

    以前看到写作的人写什么“胸口像被大铁鎚打了一下”,符希一直当是舞文弄墨的夸饰。直到那一天的层云山……才知道,真的是,胸口被大铁鎚打了一下,仿佛血也要呕将出来,手掌紧紧按着胃部,几乎直不起身——

    “……啊!应该是因为柜门密闭隔绝了风。绅带飘动的时候,颜色变幻万方,所以才会那么惊心动魄。”

    打开玻璃柜门,到车上把野外用的电扇搬来,开了微风——到时展览要怎么处理,风扇要放进展示柜里,还是开放式柜子配合上红外线侦测系统隔开观众,再跟展览部门研究看看——绅带横过玻璃柜,左高右低微微画出一道优雅弧线。两端自然垂坠,随着飘动荡漾出无数流转的光和影。

    符希凝视,效果很好,可是……可是……

    “……不对……”

    慢慢软倒跪坐下来,握紧双拳伏在地上。我……我好笨……原来……原来不是啊……原来……

    “从来……从来就不是啊……啊——”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七章 「质」
    ·精彩内容载入中·结果没有时间把山上的器具载回宿舍。修过窗玻璃,就这么一车响亮上了国际公路。有个关员当是走私特别仔细瞄了两下,另一个盯着签证笑出来:我说你就别给众香人发现,怎么,你当他们是蛮荒野地啥都买下到,特地全副家当地带了去?

    而绅带该留在博物馆,却也没有,过这州的时候,过那州的时候,一直一直,缠在手上。

    “天哪,原来我是同性恋。”

    符希从未经历男性屡见的恐同感,但这也并不表示是什么追求正义的平权主义者。符希只是……

    “只是以为,这一类的事都离我很远。”

    没想过喜欢女人,没想过喜欢男人,在男女合班的时候没欣赏过女孩子,在高中男校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少年常见的同性恋慕。

    好像这一辈子,从来没想过会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个人类身上。

    “原来失恋是这样的感觉。”

    符希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三个。一个可以照样开车,照样回答关员不我不是流氓右手受伤是意外,一个可以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生问题,远远听着自己答话时的声音,觉得奇怪竟然和平常一样。

    还有一个,却紧紧攒着那条绅带,好像要捏进骨头里。

    直到第一个自己在预订好的中途汽车旅社里领了钥匙停了车,进房间放水准备洗澡,才一圈一圈,缓缓稳定平顺地,把绅带解下来。

    然后忽然倒下。

    见不到他了。山上的生活已经结束。才是前几天的事情,预约旅馆时计划着,中途休息时要打电话给他;每天的,五点。然而跨过一个一个时区的现在,连五点是什么时候,都不能确定了……

    左手举起行动电话拨了熟悉的那个号码,拨号音响了,响在受伤的右手里。五彩流苏震动,本电话现在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几乎要按下接听键。

    可是,接了又到底算什么呢……颓然把两支电话都关掉,撑起身体倚在床边,他当然要跟我断绝一切联络了,原来我对他有企图,原来我对他的企图路人皆知。连学姊学弟都早就看出来了,他那样完美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有我自己不知道而已,只有我自己……

    后仰枕在床畔,他都看在眼里,我对他的动机不单纯,他都看在眼里。要不是他那么有礼貌有教养,早就把我赶出去了,何况还给了我台阶下。他……

    他宁可牺牲绅带不要,也要叫我离开——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曾经睡着,把冰冷的浴水泄去重新放过,不在山上的卧室,洗了澡就再度上路。无速限公路上飙到时速一百八十分里或许曾经更高,没有很多神智分心注意。以为漫长的路途,更加漫长的思绪,等发觉的时候竟然已在织品研究所外了。

    “你好,我是茶国璃州州立博物馆的符希。”

    对方倒没像关员警告的在意整车的行李,可是符希听漏了那众香发音的复杂名字。好在对方同样地也把符希两字念得荒腔走板:“赋诗博士,幸会幸会。你的同事昨天已经都到了,你要先去招待所跟他们会合,还是我先带你参观我们研究所呢?”

    “……参观研究所。”

    众香的织品风格和整个文化一样以极端的华丽、或是极端的破败、见长。鲜艳配色和繁复织工让符希稍稍回到自己的身体和现实世界里,当对方慷慨而得意地说要展示几幅历史珍藏给佳宾监赏,符希甚至也终于有注意力看清了对方的脸孔。容貌慈祥的老年出家人,削净了头发分不出是男是女,四壁锦绣中一身死灰的布袍。当年极南藩国公主出嫁极北藩国和亲的新娘大礼服,裹着众香第一美人下葬的绝世寿衣,藩王兵败在宫殿中举火自焚时选来穿上一同淋上酥油的金丝皇袍残片,密密缀珠满绣的重量几乎要把自身撕裂。

    快要看不到纯粹的织品表面、透过各色透明珠宝调和底色折射出各种奇彩的装饰性手法,带着超现实意味的具象图画,以变文形式描写连续性故事的各种神话与传说。明明迥异,明明相隔遥远,符希却宛然在其中见到了,那完全用丝线交错织出、述说着不说出口句子的抽象衣纹。

    “赋博士,你怎么这个表情。”问句的文法却是毫无疑问的语气,研究艺术品的出家人笑吟吟地。拍拍符希手臂,大约是老花眼除了织品之外什么都见不得了,没看到正拍中斑斑旧血上:“这也难怪你啦,来参观过的人,没有不震撼的。你艺术组的那位同事昨天看着看着还哭了呢,呵呵,他说太感动了,『你们众香人爱笑,我们璃州人爱哭。』”

    符希捣着流窜疼痛扭转的胃部苦笑。别的璃州人是不是这样不知道,但是符希,很清楚自己是刚刚才莫名地转变成这么善感的。什么事情都能体贴到自己身上来,各种不同的作品,忽然间都有了新一层的触动和领会。

    简直像现在才长出眼睛一样。

    绕了将近一圈,到达大厅。挑高的云石建筑全黑,一无所有只挂一张巨幅织画。数百匹堆金砌玉的一路锦绣之后,却是纯粹的缂丝——

    不再是变文的连续故事形式,画面里定格了情节中最惊心的一幕。美丽的女子笔直瞪视前方,冷漠神情正冰消瓦解的瞬间。爱悦、恐惧、执著、抗拒、沉迷、忿怒,未启口而将呼喊,未伸手而将把握,未迈步而将追赶。“赋博士,你知道这幅作品的主题吗?”

    “……知道。”

    书面的前方并没有真正描绘出让女子动摇的东西,可是符希知道。

    老年出家人呵呵地笑了。“这是本研究所的精神象征,每个人初次踏进来的时候,我们照例都会问一次;也照例,每个人都会回答『知道』。”

    “原来如此,精神象——”研究所的,精神象征?自己“确知”的那个答案,好像实在很难跟研究所扯在一起:“象……象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仍然微笑:“十个人里,总有六个会答这个答案。”

    符希说不出地困窘。以为体会了很多,原来只是自己眼中塞满了,看什么都是——“对不起,我、我猜错了——”

    “不,也没有错。”

    啊?

    “你了解吗?”

    瞠目摇头:“完全不了解。”

    “哈哈,看来你已经了解了呢。”

    ……

    早就听说众香文化爱打机锋,没想到第一天就见识到。不过……闭上眼睛不觉叹息,难道他……他的机锋就好懂一点了么……

    忽然顿住。

    “具有一般性普遍性抽象性的,可以用在科学,可以用在艺术,”拍拍年轻人的肩头,“当然也可以用在你想着的那个东西。”

    符希完全没有听狗崽子出家人说了什么。喃喃复诵,“『层云族的纹样都有双重抽象的涵义』……”

    双重抽象。第一重是晚霞,另一重呢?

    ***

    离开一楼后全是研究室密集的区域,对方领着进入其中一间。交来古典形制的一把巨大钥匙,“这两个月,赋博士可以自由使用这里。”

    符希展眼四顾,除了众香风格的雕梁画栋之外,书桌书架电脑显微镜一如自己习见的工作场所,而——

    视线停顿,注视墙边构造简洁的器具。

    符希一眼便看得出。几乎在所有的少数民族里,基本结构都是类似的:“手工织布机。”

    “啊,是的。”老年出家人颔首微笑。“我们是织品研究所而不是纺织研究所。然而,我们一向鼓励所有的成员都试过亲自动手做一些作品。”

    ——真是彻底的“亲手”,符希定睛分辨,器具是从丝线染色开始。

    “我们相信,真的自己做过,对研究者有绝对的好处。所以每一间研究室里,都一定会有织布机。”

    抬头看看天色,

    “赋博士今日好好安顿,明天我们就开始讨论计划的实际进行,毕竟只有两个月。”

    实际的进行。毫无资料时全无头绪,有了范本,终于能有凭据,肉眼下仪器中,悉心领受、细细分析。一次又一次的不足和尝试,全然地戒慎恐惧,得到的是过度的紧绷,僵硬难变化;而故意疏放便失色变形。

    “和情绪密切相关”的,却不是保持平稳……

    到底是怎么样呢,倏起倏落患得患失,只为你一言一行。放松让上下邻近的纱线交互掩映,角度转换时分别显现不同色泽的辉光;紧张让纱线密接调合,缠结出复杂的新色。

    想对你说,想着的,高兴的,烦恼的,一切心丝。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八章 「思」
    ·精彩内容载入中·绢提起装着蘑菇的竹笼,站起来往回走。衣裾拖地未曾束起,一开始就没打算认真工作。

    前面该有更多,但采了也吃不下。而且回去还要仔细挑过,不然危险。前天竟然粗心辨认错了,差一点就入了喉,全部倒掉还得洗锅具,这么熟稔的常识。

    从蘑菇到栗子再到下一种蘑菇,两个月来敷敷衍衍,虚应故事。到底是在干什么,低声自语,食物不只是当令盛产还和节气的身体调理相关,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该做的事,专心一点。

    觉得举步声息有点异样,转身看去,不知何时勾住下摆的树莓枯荆。没有心情细细拆解,双手一扯,袍角绽裂。望向从林中到村前的路,茎上的棘刺在地上刻划着,两条平行同进的轨迹——

    “会受伤,小心!”

    啊,迅速回头。

    符希博士隔着几尺,站在眼前。

    “呃,对不起,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受伤,只……只是……”

    更瘦了,符希望着,左衽……时序方秋,他却穿得一身荒寂,“冰封雪掩,宛若隆冬”。

    ——没有绅带。

    短短的素白衣带,既不飘扬垂坠也披不上肩臂,只是固定。

    手忙脚乱急急拿出来,“我……这一阵子,我一直想着,你没有绅带可用……的事。”

    登时变色。

    从未见过的声嘶力竭,摇头后退:“绅带送了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你如果不要,扔了也行,烧了也行……不能还给我!”

    符希却微微笑了。“这么说来,你觉得我的作品及格……我很高兴。”

    作品?

    确实是的。同样迂回宛曲,同样光华流转,然而有着微妙的不同;身为另一个个体的,不同……

    各自怀抱着的,复杂心情。

    “本来是想织得一模一样的,可是试了几条结果都很僵硬……后来才改,用同样的织法即兴织过,反而看起来更加像些……”低头不安地朝上望着他:“不是标准的纹样,你……会不会不喜欢?”

    “……你……织的……”

    “嗯……你说,我留下来的理由没有了,不能够留在山上……那……”捧着绅带,轻飘飘的质料压得双手几乎颤抖。垂首盯着,喃喃宛如翻来覆去的自语:“……如果有新的理由,我是不是……就可以再留下来?我猜测、重建了织法——啊、说不定步骤不太一样,不过成品应该是一样的——嗯……你……有没有想要什么纹样的衣服?……秋天的,枫?”

    终于开口。“秋天的衣服,我有很多。”

    符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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