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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颗泪珠滑落在他的手背上,我真的很想把段晴天那个混帐揪出来痛揍!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做错了事,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舍弃他?
我那一刻已分不清是酒精作怪还是同情心真的在泛滥,我忽然把他紧紧地抱在怀,希望能给他一个停泊的港湾,希望能让那抖动的双肩能在我怀中平静。
“我来爱你,好吗?”不经大脑蹦出来的话。
他哆嗦地抬起头,惊讶期望混合着其他感情的眼睛,在泪水的冲击下是那么纯净透明。
心里某个角落被重击了一下。
他说:“我会做一个很乖很乖的好孩子。”
不,不需要,你只要做你就好了。
我记得我好像是这样回答的………如果我没有醉倒的话。
***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脑袋里有五十头牛在跳舞,严重的宿醉。
老天,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那些有奇怪名字的鸡尾酒了!
我懵懵懂懂地下床,到浴室梳洗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上干净的睡衣。奇怪,我明明记得我是醉到在沙发旁……昨晚的片段一点一点地接上来……呃,段其昱呢?
顾不得牙刷还在嘴里,我四处张望,奇怪,那小子怎么不在了?
该不会真的要去装大人,跑掉了吧?
可他的黑色背囊还在,睡衣也在。难道是出去买东西了吗?
我又惊又疑地担心起来,摸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会去哪里。算了,如果他二十四小时后还没有出现,我就去登寻人启示。
浑浑噩噩地熬到五点多,我连一笔都没画出来,桌上的白纸依旧是雪白的。
奇怪,我连创作欲都没有了。
段其昱,你要是再不出现,等我找到你时就准备好被剁的觉悟吧!
正在脑海里诅咒着,门“喀啦”地打开了。我马上转身看——
“嗨,我回来了。”他笑着说,身上穿着麦当劳的制服,手上提着一个纸袋。
我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的笑容可以是这么爽朗,像是一道柔和的阳光,明亮却不耀眼,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幸福。
我也笑了。
之后那女人很久都没有出现在我家楼下,当我认为已经恢复正常时,段其昱又扔了一个麻烦给我。
“我没有收到开学通知。”
“也许是寄错地址或是发回你以前住的地方了吧?”我一边用计算器换算比例,一边继续在图纸上标明距离。
这些图纸不能有一点差错,毕竟这次的客户是一个非常有钱又交游广阔的家伙,只要他满意,以后我们的设计室就会有大把生意。
“我打电话去学校问过了,他们说我被退学了。”他闷闷地说出来。
我愣了一下。“退学?为什么?”
不慎地又再次把烟灰落了些许在雪白的图纸上。内心哀悼一声,下次要记住画图时不能吸烟。这个坏毛病不知害了我重画多少次设计图,居然还没有悔改的意思。
“……道德问题。”
呃?我像录音机一样回放这四个字:“道德问题?什么道德问题?”
“……”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让我想起来了,是他和那老师的事吧?
“不会吧,就这样也要退学?”唉……我无力的说:“那你有别的学校可以转过去吗?”
“……我可以读这附近的学校,不过需要家长同意才行。”
他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听见他微弱的声音说:“我不敢打电话回家……他们不会接的。”
什么嘛!我有些烦闷,我皱眉抬起他低垂的脸,说:“这种事情,你父母怎么可能不管?你不打个电话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接?而且事情过了这么久,就是有什么火气都该消了。毕竟他们是你亲生父母,不是路上的甲乙丙丁。”越说无名火越大,我挠挠头,站起来就向电话那边走去。“你不打,我打。号码是多少?”
段其昱吞吞吐吐说了号码出来,我拨过去,没响两声就听见一个有些疲倦的女人声音说:“喂?”
“请问这是段家吗?”
“……对不起,我们对推销没有兴趣。”
“等等,请别挂电话,我不是推销……”
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女人就挂了电话。对着发出“嘟嘟”声的电话筒,我再继续拨了一次。可惜只要我一开口说话,那女人就挂电话!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电话筒,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段其昱一脸“我早就告诉你”的样子更让我火大。我放下电话,拉了他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里?”他不解的问。
“到你家去!”真是太可恶了!我今天一定要和他家人说清楚!
“不要!”他挣扎着甩开我的手,站在角落后死活不肯过来。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他似乎很讨厌的样子,我只好尽量表现出一点耐心的样子说:“其昱,你总不能永远逃避。有些事情,要说清楚的还是得说。不论你离家的时候和你父母发生了什么磨擦,但你总是这样不肯和他们主动沟通,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谅解你了,或许他们正在焦急地四处找你……”
段其昱拚命摇头,懦弱的样子只会让我更加生气。我拉了他的手臂就往外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反正这事情迟早要说清楚,我又不是他的法定监护人,就是做保母也是有个限度,总不见得要我赡养他到成年吧?
我把他塞进我那辆老爷车,一路上他默不作声,我知道他在闹别扭,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沟通。
我们就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把自己封锁在一个小天地里,无论我如何努力,即使是表面上他似乎已经开朗了,实际上,他的内心依旧在黑暗的角落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流泪。
“其昱……”我叹了一口气,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别过头去,继续以沉默抗议。
这种郁闷的气氛持续不了多久,我已经开车到了他家门口。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难道还以为我只知道段晴天的地址吗?其实当初我帮他收拾衣物行李时已经看过他的学生证,他家离唐人街很近,又是公寓大楼,很容易就找到了。
凭着印象,我拉着他坐电梯上了七楼,看着像迷宫般的走廊,又暗又窄,连个指示标签都没有,我随口问:“你家是几号门牌?”
段其昱低哼了一声,说:“你不知道吗?”
这小鬼!
我真想痛扁他一顿。
“别闹脾气了,如果你不说,我就一家一家敲门问过去!”
他气恼地瞪着我,刚要回嘴,就听见后面有人说:“哎呀,这不是小昱吗?”
说话的是一位阿姨,她惊奇的看向段其昱,脸上好像很亲切的样子。我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她口气有点幸灾乐祸。
段其昱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拉着我就往走廊另一端走。
我听见后面似乎又多就几个人的声音,隐约听见有人说:“段家那个回来了……还带了个男人……对啊对啊……比上回那个年轻好看多了……”
段其昱把我揪到迷宫般的走廊的一角,狠狠瞪我说:“都是你害的!这下全大楼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真是觉得很无辜,“你回家了,sowhat?”
“你、你这个笨蛋!”他攥紧拳头,一转身,怒气冲冲的说:“你要丢脸就去丢吧!”
我跟着他走到一家门前,他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瞟了一眼,完全没有敲门的意思。我真是受不了他这种别扭又倔强的性格,忍不住暗暗叹气,按下门铃。
门上的绿漆已经有些脱落,打开时发出一声力歇的“嘶呀”,一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小半张脸,神色怀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还没等我说话,她已经先开口了。
“你回来干什么?”
我身后的段其昱低头没有回答。我已经大概猜到,这绝对不会是个高兴的团圆。
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有礼貌,说:“伯母,我是想请……”
门已经关上。
她的声音透过冰冷的门传出来:“我没有这个儿子!”
“伯母!请你至少开门见见我也好,是关于你儿子上学的事情!”我在门外大声说。
里面没有反应。
“难道你不管你儿子读书的事了吗?伯母!”
段其昱难堪地扯着我就要离开。
“别叫了,你想整栋楼的人都知道吗?”
他又气又急的样子,终于使我意识到我这样做也许是错的。可是,我只是想……我也不知道我出门前是怎么想的。我真的只是想帮他,而不是伤害他,可他一脸受伤的表情,让我的心莫名地纠痛起来。
好难受的感觉。
“算了,我们走吧。”我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摸摸他的头,决定离开。
正当我们刚要离开,身后的门开了一条缝隙,几张白色的纸从缝隙中伸出来,在空中微微颤抖。
她说:“拿去,以后别再来了。”
我接过纸张,门立即掩上,轻脆的锁门声隔绝了里面和外面。
我借着昏暗的走廊灯看了看手里的几张公文纸,竟然是转让监护权的公文!而且段其昱的父母已经在上面签了名,律师做过公证,盖了章,也签了名,唯独一行空的是转交监护人的签名。
段其昱好奇的看了一眼,脸色顿时郁暗。
我赶快把纸折起,拉住他的手,找了个电梯就下去了。
心里五味交集,有忿怒也有鄙视,更多的是对段其昱的同情。如果我有这样的父母,不必他们赶我出去,我自己就会走人。从小在慈爱的父母关怀中长大的我,即使想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能做的,只是陪着他。
他一路上都没有吭声,紧咬着下唇,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就要被猎杀的幼鹿。黑色的眼睛失去焦距地直直瞪着前方,两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纠缠着,手背上都印出了一弯弯深红色的指甲印。
我抽出一只手,才碰到他的头发就被他侧身避开了。
他用眼神指责我。
那比直接骂我还更让我难受,我宁可他大哭大闹一场,也好过用这样被抛弃的绝望眼神注视。
好不容易开回我家,我胡乱找了个地方停车,不知所措地回到家。家里特有的温暖气氛让我神经松懈了一些,也让我有勇气面对他。
“其昱,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他背对着我,身影是如此瘦小孤泠。我犹豫了一会,才伸出手,却僵在半空中,差一点就碰到了他。
“你根本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来这里!我不该来这里的!”
干瘦的肩膀颤抖起来,他低下头,突然转身冲进房间里。我吓了一跳,连忙跟了进去。
他抓起衣服就往书包里塞,以慌乱的动作掩饰他脸上的情绪。
我拉住他的手臂,焦急的说:“你这是干什么?!”
他迅速别开头,我已经看见他脸上晶莹的痕迹。
心底跟着通乱。
我接过他手里的书包,随手放在床角,扳过他的脸,为他细细抹去泪痕。
“想哭就哭吧,但别想着随便离开这里。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你可以尝试着把我当做你的亲人,大哥,表哥,什么都可以。我会照顾你,直到你不再需要为止。”
他倔强的眼睛里不断流出豆大的泪水。
我从来没有看过男孩子哭泣的样子。即使是记忆里,也不曾见过自己哭。
强装出来的坚强,忍耐下的悲伤,让自己看起来好像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早就哭碎哭透了。
我却不知道,一味地强迫他去面对连我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事情结果。我有多么残忍,我现在才明白。
看着他无助的样子,我忍不住把他拥进怀里。
还有什么比一个温暖的怀抱更能让一个失落的孩子安心的呢?
如果有,我会把全部都给他。
胸前的衣服一下湿了大片。他抽泣着,浑身剧烈地抖动,却硬是没有哭出声来。
我做着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在我察觉前,我已经在轻吻他的发丝。我当时就愣住,我在干什么呀!
“……别哭了,房间都快被水淹了。”我笨拙地安慰他。
他立刻闷声回答:“我没有哭!”头却依然埋在我胸前。
我轻笑说:“好,你没有哭,我站得脚都麻了,可以松手了吗?”
他已经低着头,随手擦拭了几下,我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禁笑出声了。
“笑你个大头!”他难为情地推开我。
“去洗个澡吧,别想这么多了,有什么事我会帮你摆平的。”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想到以后发生的事情,更没有发现他对我的依赖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我只是单纯地希望他能安心。
一个孩子应该拥有快乐,而不是悲伤。
他闷声低头走去浴室,我等水声响起来才拨了刘德威的电话。
“喂,阿威,嗯,帮我个忙。”
刘德威惊奇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帮忙?我没有听错吧?云烽居然要人帮忙?!”
我有时真受不了他那副戏谑得令人发嘘的样子,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我叼起一根烟,一边点燃,一边对着电话筒说:“帮还是不帮,别跟我打哈哈,如果不行我还要找别人。”
“是什么事情。”他的声音一下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出事了?在警察局?”
我被他一串问号打倒。
“不是!我这里有个小鬼要上中学,你爸在教育局工作吗?能不能帮忙?”
我听见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这家伙,神经!
“这样,很容易啊,让他父母直接申请不就得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
“不行,他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是他的监护人,而且他以前学校的纪录不能转过来。”
刘德威明白的说:“这样的话……你知道他是上哪个年级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捂住电话筒,对浴室喊:“其昱,你是读几年级的?”
“十一年级,干嘛?”
“没什么。”我对着电话筒说:“十一年级。”我突然意识到,那段其昱岂不是明年秋季就毕业了?(美国教育制度,一到六年级是小学,七到九是初中,十到十二是高中。)
我还以为他顶多上九年级,那么说,他岂不是有十六七岁了?!我还当他小孩子呢!
刘德威在电话那边说什么,我没有特别仔细听。脑里在盘算着段其昱的事情,等他到十八岁我就可以脱离监护人的职位,顶多再过三四年,他就可以搬出去住了。
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失望。
“云烽,那你明天把监护公证复印一份给我,我好给我老爸去弄。呃,那小鬼是不是住在你家?”
“废话,都归我养了,不在我家还能住哪里。”
“嘿嘿,好,就这样,Bye!”
我放下电话,不知他刚才在“嘿嘿”什么。这个刘德威,一天到晚鬼点子特别多,经常跑去主动“认识”一些奇怪的朋友,脑里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有时我还真怕听他发表谬论,完全不知道他那张嘴会吐出什么让人吐血的东西。所以听他“嘿嘿”两声后没有说什么,我反倒觉得他很有问题!
八成又在想一些无聊的东西,不愧是董颢剀的黄金搭挡。
我其实是被他们两人在大学时“强迫”认识后,惨遭他们思想荼毒六年多的“受害者”。我至今依然不明白,和他们性格爱好都完全不同的我,怎么会成为这两人的朋友?
算了,我现在懒得动脑。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四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因为刘德威那张大嘴巴,再被董颢剀八卦了一通,才几天功夫,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领养了一个男孩。每天上班接受“关怀”的眼光也是让人相当难受的事情。
就像今天,公司里一位平常至少在茶水间见面的女职员,突然变得很亲切很友好的和我打招呼,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起来,无非是“啊,工作很忙吧”,“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题。
我拿了咖啡和花生酱的三文治就准备离开,她突然问:“听说你领养了一个孩子?”
终于切入正题了。我虚笑了一下应酬式的回答“是啊”就想离开,谁知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早知道我就该闭嘴不理她。
为时已晚。
旁边几位正在等微波炉的女职员也不请自来地加入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我困在茶水间。
“养一个孩子很辛苦耶,而且还是一个大男人。”“对啊,我姊姊刚生了个男孩,难带死了,一天到晚哭得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