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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本羊皮手卷。岩洞原本就是我们和幽暹从小常去游玩的地方。
幽兰解除了我们的婚约,尽管我们依然相爱。
这是永远不能宣诸于人的秘密。这是对我们永远的诅咒。这是我们永远无法忘却和面对的噩梦。对幽暹,惩罚是死去,对我们,惩罚是分离。
广场上的鲜血很快被冲洗干净。没有谁愿意记住这段历史。
幽暹死去的当晚,冥墟从此进驻了我的梦乡。
人被分成了两半。分界是日和夜。白天是平静的大山,夜晚是虚幻的冥墟。
那个世界,生动而又清晰,真实而又亲切。置身其中,有种不可抑制的喜悦和满足。
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相信并且期待暗夜的来临呢?怎样才能证实这白日的大山不是梦境?又有谁能判定这夜晚的冥墟并非真实?
终于窥见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妄念,我躲到了山上,如同濒死的野兽一般绝望。
唯一的出口是一个幽深而狭窄的岩洞。相传走出去要三个月之久。
千百年前,岩洞就已经被炸毁,然后集数百人之力,搬来一块巨石堵住洞口,从此隔开了两个世界,人人坚信这巨石坚不可摧。
没有谁能独自移走这块巨石,唯一能够颠覆它的,是不起眼的蔓藤。
不知何年何月,也许是风的经过,也许是鸟的栖息,让一粒细小的种子落在了巨石的身边。不久这种子伸出尖尖的嫩芽,顺着巨石攀援而上。经年累月,原本幼细的蔓藤变得粗大。荣了又枯,枯了再荣。终于,它覆盖了巨石,层层叠叠,如同一堵绿色的墙。每一支新发的嫩芽,又伸出一只只试探的手,认真地勾住巨石的缝隙,再度攀援。
巨石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风化,蔓藤却一直生生不息。
数百年后,绿墙开始跟随着蔓藤的意志迁移,终于,让出了一小步路,通往岩洞口的路。
这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不能失败。为了我的出走,幽兰牺牲了她终生的幸福。
听到我的决定,幽兰沉默良久。她的神情凄婉而绝望,纤瘦的身体瑟瑟发抖,象风里的一片树叶。那你还等什么?她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天灾。必须确定它不会发生。
幽兰笑了:如果冥墟真是神话,那天灾也是神话。为的,是保护我们这些只能过平静日子的人。
幽兰一直在笑:我会答应刘家的婚事,尽快举办婚礼。你好自为之。
微弱的喜乐声嘎然而止,预警的钟声沉闷而急促,击碎了山的平静。
可以想象广场上此时的骚乱与恐慌,甚至每个人的神情……呵,只有幽兰,她应该是最平静的。
沉寂多年的小路崎岖难行。黑暗中,要提防沼泽,要避开毒蛇,要警惕随时可能跃出的猛兽。左腿不时传来剧痛,那是一头饥饿的熊留下的馈赠。
只要进入那坍塌已久的洞口,就安全了。
就安全了?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再受控制,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想就此躺下来,一觉睡去。
黑暗中,野兽的吼叫,昆虫的低语,远处的人声鼎沸,时近时远。
诺大的广场上,一定火光通明,摆好了行刑的木架,锋利的长刀。残留着幽暹嘴角的微笑,平静而向往的神情,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身躯。
轻柔的山风抚在脸上,像早逝的母亲那温柔的手。山花淡淡的幽香传到鼻端,忽然想起幽兰那把乌黑柔顺的长发和无言的深情。
幽兰。幽兰。
我颤抖地挣扎起身,深呼吸,继续狂奔。
不论你是否回来,无论你活着还是死去,都不可以忘记我。
我答应你。
每一对青年人的结合,都必须经过所有人共同的见证和祝福,这是大山历来的传统。只有在这个时候,守住路口的卫兵,才会放下手中的武器,离开日夜坚守的岗位,到新婚夫妇面前,真诚地敬上一杯酒。
盛装的幽兰,必定会让所有人惊艳。
我答应你。无论是否回来,无论活着还是死去。
漫山遍野的火光,照亮了阴暗泥泞的禁地。火光下,那块绿墙一般的巨石变成了灰绿色,犹如狰狞的怪兽,横亘在眼前。幽暗的洞口,仿似巨兽身后的一只独眼,神秘莫测。
除了叛逃者,没有谁胆敢进入那坍塌的洞口一步。
我仰天长笑。
火光逼近,周遭渐渐安静下来,只听见沉重的喘息声、火把燃烧的哔剥声,和火把一同闪耀着的,是刀剑上的寒光,是眼睛里的恐惧和仇恨。
这是个山里常见的晴朗的夜。天空中万千星斗,争相闪耀。从小到大,无数次抬头看天,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她是这样的美丽和壮阔。
这是个山里常见的晴朗的夜。空气中有花草的芬芳,孩童的稚语,树叶的婆娑声,还有幽兰发稍上那淡淡的幽香。
在山的那一边,也有同样的美丽和宁静吗?
也许只有遍地的沙砾。
也许只有荒芜的土地。
也许只有饥饿和死亡。
甚至虚无。
眼泪正缓缓地流淌下来,曾经,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令人留恋。
再无半分迟疑,我转过身,在一片惊叫和怒骂声中,冲进了岩洞。
(完)
《冥捕》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