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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怀中,两个嘴唇紧紧地贴到一起。
这是蓝梦刚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女性接吻。
人生有许多第一次。但青春男女第一次接吻是神秘的、甜蜜的、刻骨铭心的。他感到每一个细胞都处在兴奋之中,可以听到砰砰的心跳声,可以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
许杏莲的感觉更为复杂。她不是第一次接吻,但她觉得比第一次要激动得多。因为“第一次”她受到了欺骗,每当想到了“第一次”她就恶心,她把“这一次”当成重获新生的“第一次”。因此,比“第一次”更激动。她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两只“小鹿”麻酥酥地发涨,“鹿头”也竖了起来,一摊湿漉漉热乎乎的东西涌了出来。她急切地希望蓝梦刚那雄狮般的身体压上来,甚至……
蓝梦刚没有让感情像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束地驰骋,也没有让男子汉的进攻欲横冲直撞。他努力用理智控制感情,恋恋不舍地把嘴唇从许杏莲的脸上移开,喃喃的说:“对不起,我,我不该这样对待你。古人能坐怀不乱;洋人能夜不断丝,而我们……”
许杏莲羞涩地低下头,两颊在火苗的映照下艳若桃红,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她轻声说:“不,我喜欢你这样……,我曾经梦想过,希望过,今天终于把理想变成了现实。可我认为,朋友应该亲密有间。可以说,我们已经亲密无间了。”
“你的衣服已经干了,穿上吧!别着凉。”这时晾在火堆旁的衣服已干,蓝梦刚拿来许杏莲的上衣替她披上接着说,“我认为,朋友应该亲密有间。”
“为什么要亲密有间?”许杏莲对他的见解百思不得其解,她一边穿衣一边问。
“距离产生美,‘间’就是距离。再好的油画离得太近看见的只是一堆乱草,再好的夫妻整天在一起也会争吵不休……”蓝梦刚解释说。
“在婚姻问题上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老婆总是别人的好’、‘夫妻小别赛新婚’的说法,这些是什么原因呢?”许杏莲也在思考这些深层次的问题。
“‘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审美错觉;‘老婆总是别人的好’,是审美疲劳;‘夫妻小别赛新婚’就是距离产生美。”蓝梦刚鞭辟入里的分析让许杏莲心服口服。
“你用美学观点来解释婚姻现象,还真有点意思。”许杏莲已经穿好了衣服,但总感觉有点不舒服就说,“来——请你把我后边衣服理一下。” 蓝梦刚一伸手刚碰到许杏莲的胳臂,她突然“嘿嘿嘿”笑个不停。
蓝梦刚被她笑得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他莫名其妙地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她还是一个劲的笑。好一会才停下来,捂着肚子直喊痛。
“你怎么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碰到我的‘机关’了。”
“什么机关?”蓝梦刚越来越糊涂了。
“一生下来我背后就有一颗痣。你看——”许杏莲退下一只袖子,把那颗痣露出来,“这是一朵立体的杏花。”
蓝梦刚好奇地用手摸一摸这痣,许杏莲又不停地笑了起来。
她笑了好一会才“刹”住,说:“这就是‘机关’。这是一颗痒痣,只要一触上它,就忍不住‘咯咯’地发笑。小时候只要我一生气,妈妈就摸我这颗痣,我就会笑起来。妈妈说这痣主贵——”
许杏莲说着,又习惯地抿了一下刘海,调皮地朝蓝梦刚甜甜地一笑,脸上又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风,渐渐地小了;雨,渐渐地停了;雷声,渐渐地远了。
鹰山又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显出了黑色的轮廓;月亮又钻出了云缝,露出了半边笑脸;湖面上又升起了蒙蒙雾气……
“山里的天变化真快,我还以为今晚回不了家哩。”许杏莲说,“现在没事了,可以回家了。”他们正要迈出山洞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景象出现在他们眼前:
暗暗的月光下依稀可见“鹰嘴崖”上有两个身影,他们仔细观察,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原来鹰嘴崖上的身影男的是丁满凯,女的是十多天前就死去的“小喜鹊”。
“奇怪!‘小喜鹊’不是早就跳崖死了吗?她怎么会在这儿?”许杏莲惊慌失措地扑入蓝梦刚的怀中颤抖的说,“是不是真的遇见鬼了?”
“真有可能是鬼影。”蓝梦刚没有害怕,他抱紧胆颤心惊的许杏莲,安慰她说,“不要怕,能看到这奇怪现象是我们幸运。”
“‘小喜鹊’肯定是死了。刚才还风雨交加,丁满凯不可能爬到悬崖上来。他们肯定是鬼影!”许杏莲分析说,她又紧紧地抱住蓝梦刚,“我怕。……”
“不要怕。我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屏住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鹰嘴崖”上的动静。
鹰嘴崖上。
“小喜鹊”紧紧抱住丁满凯紧张地说:“有什么重要事情?这么晚了非有把我喊到这个鬼地方谈?我怕。”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丁满凯悲伤地说,“我先走了,你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把他带大,再嫁一个好人家吧……”
“你为什么要选这条路呢?贫下中农不是推荐你上大学了吗?你的前途无量啊……”小喜鹊抱住蓝梦刚亲切地说。
“万书记一定要把女儿嫁给我,人家有权,我不能不同意。我要是不同意大学也就上不成了。你又怀了我的孩子,又不同意打掉,你还要去万家告状,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啊。”丁满凯声泪俱下,“其实,我是爱你的……,没有办法……”
“你死,我也没有办法活下去了。我们生不能成夫妻,死也要在一起。我跟你一起跳……”小喜鹊伤心地说。
“咱们同不能生,求得同死我也满足了。好,我们一起跳。”丁满凯推波助澜。
小喜鹊声泪俱下:“不过,我肚里还有孩子,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们一起走……。”
“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是苦孩子,还如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丁满凯不同意她的意见。
小喜鹊极度伤心,她放声哭喊:“爸爸,妈妈……女儿我先走了……,来不及和你们告别了,你们……要……多……保重……”
“那好,既然你……下……定决心了,我们就一起跳吧……”
小喜鹊说:“好,我们……一起……跳。”
丁满开见阴谋快要得逞,假装十分伤心说:“那,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跳。”
“一、二、三——”丁满凯数完“三”,小喜鹊真的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丁满凯自己却没有动。
半空中的小喜鹊才明白过来,她在坠落中大叫道:“骗——子!不——得——好——”“死”还没说出来,只听“扑通”一声,她已落入湖中……
丁满凯面对湖水发出得意的狞笑。
第七章
第 七 章
沉默了许久的杏花谷突然喧闹了起来。
老杏树上挂起了高音喇叭,周围小树的树杆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语。
高音喇叭里反复播送着会议通知:“社员同志们,贫下中农同志们:赶快到老杏树下集中,马上要召开有一个重要会议,全大队一个不能少,小学生也来参加,……”
全村男男女女各自抱着大板凳、小板凳,三三两两说说笑笑朝老杏树下汇集。
正在家中忙碌的许一虹支书,停下手中的活计,自言自语地说:“开什么会,我怎么不知道?谁叫通知的?……”
正在院子里打水的许杏莲也觉得奇怪,她一把拉住妈妈就往外跑:“走!去看看。是谁在搞什么鬼。”
农村人对开会的兴趣不亚于赶庙会。
开会就意味着停工,还招有工分,不但可以休息,而且可以相互交流。平时很难见面的亲戚、朋友、情人都可以聚在一块,谈天说地。
不一会儿,老杏树下已经聚满了人群。石磙上、矮墙上、田埂上坐满了人。一些顽皮的孩子爬到房顶上、骑到树枝上。纳鞋底的大嫂们飞针走线;打毛衣的姑娘们嘻嘻哈哈;不安宁的小伙子们打打闹闹;老大爷们捧着旱烟袋吞云吐雾。
蓝梦刚带领杏花谷小学的全体学生打着“星星火炬”小队旗排着队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走进会场,他一声“ 坐下”,全体同学一起坐到地上,又唱起了“学习雷锋好榜样”。
许杏莲看见蓝梦刚进入会场,兴奋地跑过来,坐在他旁边。她递过去一个信封,甜甜地一笑:“给你。现在不许看。”
这时,公社万书记走上主席台宣布大会开始:
“贫下中农同志们,社员同志们,大家不要讲话了,现在开会。今天的会议是公社党委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我代表公社党委宣布一项重要决定:任命丁满凯同志为杏花谷党支部书记;免去许一虹同志杏花谷党支部书记职务。”
会场上开始鸦雀无声,这个情况来得没太突然了,其反响不啻于唐山发生的强烈地震,大家都感到十分震惊。
一阵沉默之后,整个会场沸腾了,互相交头接耳,个个唉声叹气。
“静一静,静一静。”万书记做几下双手下压的姿势,待大家稍微安静一些后,继续说,“许支书是个老革命,她为了解放流过血,断过臂,担任支部书记期间,工作是有成绩的。党委考虑到她没有什么文化,年龄大了一些,思想又跟不上新形势,所以决定她不再担任村支书。下面请他讲几句话。”
许一虹用仅有的一只手理一下花白的头发,像平常一样平静自然,拉家常式的说:“好了,我可以松一口气了。无官一身轻啊。别看村干部不算官,要当好还真不容易哩,张家长李家短,什么都要管;哪家灶门朝哪都得清楚。难呐。说心里话,我不是当官的料,我早就不想当这个受罪的官了。……”
蓝梦刚对许杏莲说:“其实你妈是个大好人,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去讨好上级,只晓得埋头为老百姓做事。为老百姓办事有啥用,老百姓也不能提拔你。咱们中国官员的权利说是人民给的,但是官帽是上级发的,光为老百姓做好事,是可以深得民心,但是没有用。更重要的上级要看上你才行。”
“难怪有一种干部是‘男人个个恨他,女人个个怕他,人人都希望他下台,可他的官却越做越大 ’,原来他们是靠走上层路线啊……”许杏莲感慨的说。
台上的许一虹继续说:“……我心里很难过,不是因为不当村支书了,而是因为我有许多工作还没有做好。解放快二十年了,许多家还吃不饱、穿不暖,学校还是破草房,村里没有一条好路,我……实在惭愧呀——”
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万书记和丁满凯面面相觑。
“下面请丁支书讲话。”
丁满凯今天特地穿了一件新的白衬衫,从领口到袖口每一个纽扣都扣得严严实实,给人透不过来气的感觉。他的头梳得油光水滑,苍蝇飞上去一不小心也会摔一跤。没有讲话前,他清一清嗓子,很有风度地把麦克风向下按一按,然后双手支撑着讲台,以做报告的架势,开始他的就职演说:
“尊敬的万书记,贫下中农同志们:感谢公社党委对我的信任,我一定按照公社党委的要求,把工作做好,决不辜负万书记的希望。”他嘴角的“尖括号”有节奏地跳动。
许杏莲说:“你听,他每句话都是说给万书记听的,他知道决定他命运的是万书记,而不是杏花谷的老百姓。”
蓝梦刚说:“中国的干部只要对上负责就行,无须关心老百姓的疾苦。只有当老百姓真正能掌握‘公仆’命运的时候,才能称为真正的‘主人’”。
他对丁满凯充满激情的就职演说没有一点兴趣,他不顾许杏莲的吩咐,偷偷打开那封信,认真阅读起来。只见隽秀的字迹带着女孩子的温柔跃然纸上:
梦刚:
恕我冒昧,我在油灯下给你写这封信。想起我们第
一次戏剧性的见面,你救了我,我打了你。后来,我偷
听你上课,偷看你画像,听你谈古论今;前几天,被困
“鹰嘴崖”风雨中的奇遇,让我对你有了更进一步的了
解。因为我在人生的旅途上有过一次情感的失败,精神
受到极大伤害。在这关键时刻和你深交,你的谈吐使我
为之一震。你才华横溢,为人真挚,心地善良,和你在
一起是我最大的快乐。
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丁满凯不爱小喜鹊,还要和她发生那么一层关系?他和她有了那么一层关系了,为什么还要害她?
……
蓝梦刚正看到这里的时候,许杏莲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你的信。”蓝梦刚实话实说。
“不守信用。”许杏莲向他投去看似埋怨实是友好的目光。
“我实在等不及了。”蓝梦刚抱歉的一笑,“你在干什么?”
“我现在正在看一本书。”许杏莲小声说。
“是什么书?”蓝梦刚问。
“是一本关于接吻的研究的书。”许杏莲把书合起来,甜甜的回答。
“哦,接吻也有学问?很有意思。”蓝梦刚好奇的问。
“学问还不浅呢,女性可以从男人的接吻的方式看出男人的个性。”许杏莲一本正经的说。
“那你说说看,书上的分析是不是准确。”
“书上说,第一种是啃咬式,这种男人和女人接吻时,戏剧化成分很浓,他们对女人又啃又咬,似乎很热情,其实,这里边虚假的成分较多,他们的热情消退很快。第二种是入侵式,这种男人和女人接吻时,把自己的舌头完全伸到女人的口中,他们往往是入侵取代温柔,索取超过取悦。第三种是包围式,这种男人和女人接吻时,把女人的嘴完全含在口中,他们的大男子主义很重。第四种是游离式,这种男人和女人接吻时,心不在焉,他们在和女人接吻时,心里还会想着另一个女人。第五种是模糊式,这种男人和女人接吻时,或轻或重,或快或慢,他们往往善解人意,体贴入微。”许杏莲一口气说出五种类型。
“你说的有道理。”蓝梦刚想了想对许杏莲说:“你跟丁满凯接过吻,也和我接过吻,有什么区别?”
许杏莲笑而不答。
蓝梦刚停了一会儿说:“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信中的问题了。为什么丁满凯不爱小喜鹊还和她发生关系?男人的真爱是埋在心底的,常挂在嘴边‘我爱你’的三个字,里边有太多的水份。男人可以将情和性剥离,并且性重于情,甚至可以有性无情,即使不爱一个女人,也渴望占有她的肉体,诸如嫖娼之类的非法男女关系,便源于此。女人是情和性的统一体,并且情重于性,女人不爱一个男人,她断然不会与之有肉体关系,而爱一个男人也是以情而并非用性去证明。男人沾花惹草主要是寻求性的满足,而女人红杏出墙则主要是弥补感情的欠缺……”
许杏莲对他的深刻分析感到佩服,她觉得丁满凯与小喜鹊的不正常关系是这个问题的最好的诠释,她认为小喜鹊的死肯定有问题,她要为小喜鹊的死讨回公道。她说:“我觉得小喜鹊的死肯定与丁满凯有关系,我想在会上揭露他害死小喜鹊的罪行,你看怎么样?”
“我看不行,因为我们没有证据。”
“在鹰嘴崖上看到的那一幕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可是,口说无凭啊。这个问题我已经写信给县里了,可是,我一点没有把握,他要是矢口否认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也是啊——”
就在他们在台下议论的时候,台上的丁满凯发言进入高朝:“……目前杏花谷阶级斗争问题十分严重,封建迷信抬头,阶级敌人兴风作浪,右派分子逍遥法外。关键是有些人不抓阶级斗争,敌我不分……。从今天起,我们要把阶级斗争作为头等大事来抓,时时讲,分分讲,秒秒讲。现在掀起阶级斗争第一个高潮,……”
讲到这里,丁满凯提高了声音:“把蓝梦刚押上来!”
蓝梦刚只顾着和许杏莲交谈,没有听进去丁满凯的一句话,他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几个民兵押到了台上。
全场的人都惊呆了。
人群骚动起来,十几个小伙子拼命向前挤,把孩子们挤得“哇哇”叫。
全场议论纷纷:
“好家伙,新官上任三把火。”
“没想到第一把就烧到蓝梦刚老师头上来了。”
“……”
丁满凯学着万书记的样子抬起双手往下压一压,“尖括号”不停地跳动:
“别动,别动!大家安静一下,防止阶级敌人破坏!现在开始大批判,我先发言……。”
他清一清喉咙大声宣读事先准备好的稿子:
“东风万里红旗飘,革命形势无限好,杏花谷里摆战场,封建迷信要批倒。蓝梦刚,男,21岁。他宣传封建迷信,造谣惑众,欺骗领导……”
“没有,我没有造谣。我们的确在鹰嘴崖上看到小喜鹊……”蓝梦刚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丁满凯压了回去。
“住口!你还不老实,小喜鹊早死了,你还当着大家的面说鬼话。把他绑起来!把他的狗嘴堵起来!”丁满凯大喝一声,几个民兵冲到台上,七手八脚地把他的双手捆起来,同时用一块毛巾把他的嘴堵起来。
一个民兵带头呼起口号:“打倒蓝梦刚!”
全场群众不得不跟着呼。
蓝梦刚也带头呼起口号:“蓝梦刚不老实就叫他灭亡!”
全场也跟着呼。
他呼完口号后,晃一晃手中的信封,继续批判:“蓝梦刚宣传迷信,证据确凿。这是他写给县里的信,说什么他在‘鹰嘴崖’上看见了早就死去的小喜鹊的影子,这不是大白天说鬼话吗?我们是无神论者,就连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