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什么?」皱起眉,萧离只觉得她说的话很陌生,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你脑子烧糊涂了?」
「没有烧糊涂,而是突然清醒了。」她淡淡地别开脸,「以前我和你在一起,最初是为了救朱允炆,后来又是一时冲动。我这个人,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冲动过了,也终于想明白了,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萧离的瞳眸一缩,忽然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我这次难得逃生成功,以后不想再被你连累。其实皇上在乎的人、恨的人,都是你,我是无辜被扯进这场战乱之争,扯进你们君臣之斗的,我还这么年轻,不想死得太早,你明白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今天我来,是想和你当面说清楚。我已经托人找到金城绝,求他念在当日我们曾有一段情的份上救你出来,他是答应了,但能不能救得了你,还要看你自己的运气。好了,我话已至此,再没什么可说的,你自己保重吧。」
她转身向外走,萧离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早已不是他们被抓时的那一件了,即使是昏暗的地牢中,他依然可以听到她身上环佩手饰互相撞击的清脆声,也可以看到她身上绣满的花朵图案,和她脸上精心雕琢过的妆容。
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谢萦柔……」
她停住,转身看他一眼,无声她笑了笑。「以后就忘了这个名字吧,因为它和你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闻言,萧离的心似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鞭痕下的痛楚甚至盖过腹部的伤痛,但他只是咬紧牙,再也没有出过一声。
结果过了片刻,他又听见牢门前传来脚步声。
「谢萦柔?」他一喜。
「不是要你忘了这个名字吗?」回答他的,是一个和牢房这样死气沉沉全然不般配的清朗男声。
萧离眼一眯,站起身,身上的铁链当当作响,他却像是没感到重量似的直往前走,走到栏前才站定。
「是你逼她的,对不?」
金城绝笑得依然无害,就好像两人从来没有撕破脸一样。「你在说什么啊木头,怎么每次你都要把罪往我身上扣呢?」
「救我的代价,是和你在一起?」萧离置若罔闻,只是又问。
他一哼,收起笑。「你以为自己有多好,需要她这样牺牲?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看著他,萧离坚毅的脸上不曾有过迷惘。「是吗?若是这样,那么若我有一天出了这门,再到金城家找她『叙旧』,你也不怕她跟我走了?」
金城绝脸色未变,甚至还笑了起来,「这是自然,只是你还是别这么做的好。万岁要我带话,说念在你和他君臣一场,他不杀你,还要让你到东城做个守门校尉,若立了功,也许还会起复你,代价就是不许再和萦柔有瓜葛。」
「你以为我还希罕什么官位吗?」
「我想你是不会希罕,但总该希罕萦柔的命吧?」金城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眉一皱。「什么意思?」
「万岁说了,若你出了狱敢轻举妄动,他也不会再念旧情,定会杀了你,但这次不光你死就可以解决,还要我家无辜的萦柔跟著陪葬。若是你真喜欢她,相信你不会傻得做错才是。」金城绝神色自若地说。
「……我明白了。」深吸一口气,那声「我家萦柔」扎了下他的心,但他只是走回原位坐下,闭上眼。
「那我就先代我家萦柔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噙著笑,金城绝像个胜者一样翩然离去。
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萧离的心很热,像是发烧了似的,久久,突然用力捶了下地,力道之大,竟在地上留下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谢萦柔……你是笨蛋!」他痛苦的低声呢喃。
她说她爱错,穿著华丽的衣裳来到他面前说不想被连累,无非是想让他恨她而已,这样就能让他无牵无挂的过自己的生活,不必再理她的幸福与否,可是明明相知的两人,为什么会赌他不会明白她的用意呢?
真的很笨,很笨啊……
而现在什么筹码也没有的自己,无力回天的自己,更笨。
「笨蛋和笨蛋,本来就该在一起的……」
漆黑的牢里,幽然传出低哑男声,很细微,却很笃定。
第五章
应天东城的城门前,一乘快马飞奔而至,马上一个锦衣卫大喝,「你们管事的呢?去哪儿偷懒了?赶快叫他出来迎接魏大人!」
守城的士兵看了马上之人一眼,小声嘟嚷,「锦衣卫又不负责城内兵防,三天两头老跑到这儿来转什么圈子?」
马上之人立即一鞭子抽下来。「说什么!」
这一鞭眼看就要抽到那各兵卒身上,这时旁边忽然有人出手如雷,将鞭一把攥住,朗声道:「无故鞭打兵士可是犯了大明律法的,你不知道吗?」
马上之人看到握住他鞭子的人,气焰不觉低了几分,「萧……大人。」
萧离穿著普通兵服,但是气势依然如高山浩海一般,他淡淡地看了那名锦衣卫一眼,「如今我已没有品级,算不上什么大人,你不必和我客气。魏大人要来巡城吗?他最近来得很勤,难道万岁有旨将城内军防都移交锦衣卫了?」
「属下……我也不知道,魏大人没有说,只说马上就过来。」
说话间,后面又百几匹马跑到跟前,魏建南居高临下地看著众人,「怎么回事?你们一群人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城门不用看了吗?」
几名守城的士兵暗自撇撇嘴,走回城门口站岗。
魏建南这才笑道:「萧兄,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如今当众也不好再叫你萧大人了。那天我和你说过东城的守备过于松懈,要你整顿,可我今天看来却还是老样子啊。」
萧离虽然仰著头看他,但是目光却像是低头俯视一样轻蔑,「我想魏大人大概也忘了,各城守军关防一直是兵部调派,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无权更改定制。」
魏建南哼哼一笑。「这么说来,萧兄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不敢,魏大人如今是大官,我不过是个无品小卒,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但是您如果故意找我麻烦,我也只好去兵部问问,这算不算逾权。」
此话一出,魏建南脸色倏地一变,拉开马头恨声讽刺,「不过是已经被拉下马的路边杂草,还神气什么?走!」
他一声喝令,带著他的人又呼啦啦地走了。
旁边有士兵看不下去,走过来说:「萧大人,您对他真是人客气了,这家伙太狂妄,我最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当年您当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时候,我就没见您这么嚣张跋扈、颐指气使过!」
萧离沉声道:「你们也不要叫我萧大人,我说了,我现在不过是普通一兵,说是校尉,并无品级,和你们一样的。」
「可是在我们心里,您还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听说您的武功在京中首屈一指,哪天若您能教我两招,小的就受用不尽了。」
旁边另有一个士兵开口取笑,「学武功干什么?你看多少厉害的将军,还不是脑袋搬了家?依我看,你们应该学那个金城绝,有本事赚得万贯家财,倾国之富,谁不对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之前那个士兵接话,「说到金城绝,你们听说了吗?最近他要办喜事了。」
萧离全身一僵,「可知那新娘子叫什么?」
那小兵挠挠头,「这倒没有听说。据说金城绝请了很多达官贵人,他家门前光是送礼的车队就排出了两条街。萧大人,您说是不是很可笑?金城绝什么金银财宝没见过,这些朝廷大员,地方富绅还送礼做什么?」
但萧离却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傻在当场。金城绝要成亲了?!难道……
这时有一匹马跑到他们跟前,马上是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请问萧离萧大爷是不是在这里?」
「我是。」萧离上前一步。
那家丁连忙下马,手捧一封书信走过来,躬身道:「萧大爷,这是我家公子给您的请帖。」
萧离接过信,内容还没有看,洒金的信封已经昭示了写信人的身分。
信中静静呈现的,是金城绝向来潇洒飘移得有些张扬的字迹,短短的几句话,却像要化身成刀锋从帖中刺透出来一般。
金秋时节,喜得佳偶。盼邀一二知己,饮三四美酒,品五六琼花,赏七八美景,论九九佳话,方为十全美事。
帖子下写走了婚礼举办的时间和地点,而落款一上一下的破例写了新人夫妻两人的名字。
金城绝
谢萦柔
萧离手掌一紧,将信封攥得皱起,那家丁在旁边看得一惊,「萧大爷,您这是……我家公子说,要小的在这里等萧大爷回话。」
良久沉默之后,他才慢声开口,「请转告你家公子,就说他既然不怕新娘有危险,萧离一定不负他的盛情,会准时赴约的。」
*****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缓缓念出这句诗的谢萦柔看著桥下流水中的自己,自嘲她笑了笑。
「小姐,哦不,夫人,公子在前面等您呢。」一个小婢女跑过来。
谢萦柔将目光从水波中收回,投到自己身上。耀眼华丽的金红色,对了,今天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
这座别馆她上次来时,到处是优雅宁静的白色,偶有点缀,也不过是淡紫或鹅黄,如今却被大红色张挂,太俗了,已经破坏了它本来单纯的原貌。
富可敌国的夫家,令三代君主都为之看重的丈夫,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前途似锦,一片绚烂啊,她该笑不是吗?
于是她勾起唇角,放缓了步伐,踩著尽量优雅的脚步,慢慢走向前厅。
那里热热闹闹的,早有无数宾客聚集,见到她的来到,都是一脸惊诧。
金城绝笑著迎上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众人解释,「各位一定很讶异为什么我的新娘子没有盖红盖头就跑出来了,这是我这位小妻子答应嫁给我时唯一的求。她说既然早晚要出来见人,何必之前还要盖个红盖头,挡著不让人看,我觉得她说得有理,就顺了她的心思。」
旁边有位客人笑道:「金城公子真是疼老婆啊,新娘子不盖盖头就出嫁,这可是千古没有的奇闻。」
「只要萦柔能开心,千古奇闻与君等共赏,不是也挺好吗?」说笑之时,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谢萦柔身上。今天的他穿的是金红色镶银边的吉服,映照得他俊美的脸庞一片红光。
「万岁有旨,金城绝接旨——」
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大厅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金城绝笑著一击掌。「万岁终于送礼了。我送了他这么多银子,他也该有所还礼才是。萦柔,你不必去了,我去接旨就好。」
谢萦柔点点头,像个漂亮的木头娃娃一样坐下。
盖了喜帕就是真正的新娘了,所以她不盖,这样起码可以安慰自己这婚姻是不完全的,因为新娘不像新娘,因为新娘和新郎之间没有爱情。
金城绝想必也晓得她最后的挣扎吧,所以才会由著她,反正结果是两人成亲了就好,只是既然如此,她这种没用的抗议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笑了,笑得很自嘲。
身后忽然有人哼了声。「我真想不通,你怎可如此心安理得的嫁给我哥?」
谢萦柔侧过脸,看到她板著的面孔,又笑,「大小姐在为谁打抱不乎?你哥,还是怕我抢了你哥对你的疼爱?」
「我为谁打抱不乎,你心里明白!」金城燕恨声怒骂,「我不明白你这样薄情的女人凭什么让他对你那样惦念,身在牢狱之时,他还求我打听你的消息,想救你出来,结果你一脱狱,就立刻扑进我哥怀里,就是一条狗也比你懂得忠诚!」
听她这样骂,谢萦柔才有一点现在自己是个坏女人的自觉,但仍是淡淡的说:「人各有志,我也不强迫你一定能懂我。事实上,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看得明白别人的心?有时候我们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不是吗?」
金城绝这时已经接旨回来,笑著走过来,「你们这一对小姑嫂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燕子,这下你可不用怕孤单了,以后若是再要买花买衣,叫嫂子陪你一起去逛街,也不用再来烦我了。」
金城燕霍然站起,冷冷的挖苦,「我可不敢麻烦嫂子这种贵人,万一磕了碰了,大哥又得说不认我这个妹妹了。」正要离开,忽然视线被厅口的一个人影吸引住,她情不自禁地惊呼,「萧离?!」
谢萦柔一听,没来由的发起抖。原来抽离的魂魄在听见那个低沉男声应答之后陡然归位,然后清楚的意识到,这里是她将要嫁给另一个男人的喜堂,而她爱的男人来了,还是来送礼的。
她不敢想他是抱著怎样的心情来的,怕想了眼泪就跟著出来了,所以不能想,只要笑就好了,笑得像开心的新娘子一样,这样他就会离开,安安稳稳的活著,她的婚姻换他平安的一辈子,很公平。
于是她笑。「萧离,谢谢你来参加绝和我的婚礼。」
带我走……她的心发出悲泣,可是他听不见,她也不该听见。
金城绝大笑著迎上前。「萧离,你可来了,这次万岁为了我的婚事特地准你破例前来,我还怕你失约呢。」
「既已承诺,一诺千金。」说这话时,萧离的目光直视著十几步外的谢萦柔。
她回视,笑得更灿烂。
金城绝挪了个位置,巧妙地挡在他身前,正好挡去妻子的身影。「好友大喜,你这木头送了什么来?」
萧离俊逸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像背词似的吐出一串毫无感情的话,就好像一个不会演戏的戏子一样,和这一切格格不入。「两位大喜,我本当备一份厚礼,但你知道我如今囊中羞涩,所以就只准备了这一件送给新娘子。」捧著一个盒子,尽管那道身影被遮蔽,他仍是定定地望著同一个方向。
金城绝见了,在金红色喜服下的手倏地握紧,接著又笑了出来,「真是的,对老友这么不公平,我就偏不如你的意,反正今天新人最大!」说著便要伸手去接。
「绝,没关系的,我收,这么小心眼可是会让贺客看笑话的。」谢萦柔缓缓移动脚步,巧笑倩兮地朝他们走去,每踏出一步都像踏在刀山上,刀刃直入她的心,杀得她血花纷飞,痛到不能自己,可她还是一直走著,笑著。
金城绝回过头,眼里有著警告,也有恐慌。「你……」
「你真可爱,就这么怕我被别人抢走啊,真是想太多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谢萦柔,就你把我当宝看,其实哪有那么多人爱。」她已走到金城绝身边,眼睛没有看他,却伸出一手抱住他的手臂。
贺客们听了,全都哈哈笑起来,连金城绝也笑了,像是在一瞬间安下心似的抚上她的手。
「祝你幸福。」萧离看著她,递出盒子。
谢萦柔抬头,望进他的眼,却发现他的表情平静,像是一点都没有恨。
「谢谢。」她缩回拉著金城绝的手,以两手接过,当很轻的盒子落在她手上时,居然感觉得到一点温暖。
那是她熟悉的温度,是在石方村里,她早晨起床时身旁空位的余温;是她每次发动搔痒攻击时,最后必定会被反击的温度;是她和心爱男人牵手时,对方手掌传来的热力……
这个温度,她好熟悉,好怀念,可是却再不能拥有了。
「新人佳期,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萧离微微一躬身,便缓缓迈步离开。
他要走了,就要走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感觉到温暖,再也不会看见那张红了更加帅气的脸,再也无法从背后突袭,再地无法因为大吵而被强压著睡下……
「萧——」她下意识的想跑出去追,追回那些小小的幸福。
「萦柔,贺客在等你打开礼物呢。」金城绝拉住她,力道有点大,但是她却感觉不到痛,只是蓦地停下脚步,看见那个想追的人影已消失在门口,发现自己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礼物?她最想要的,已经在刚才走出她的生命了。
机械性地打开盒子,一旁的贺客全都骚动起来。
「天!怎么送如此不吉之物?!」
*****
那是一双男鞋。
鞋同「邪」音,一直是中国人送礼的一大忌讳,更别说送作喜宴贺礼了。
但谢萦柔却不停地深呼吸,仰著头不去看那鞋,眼眶的湿润怎么也褪不去。
「咦?这鞋好像有绣字?」有一宾客眼尖,用手指著鞋子叫道。
金城绝皱眉,刚要伸手去拿,她却陡然夺过那双鞋,仔细地看著,只见鞋内歪歪扭扭地用红线绣了四个字,左脚是「艾拉」,右脚是「夫油」。
我喜欢你。
她倏地抓著鞋子就跑出厅门,却被门前的家丁架住,眼泪迅速奔流。
我喜欢你。
妆一下子被泪水洗得花了,她却连哭出一声也没有,只是死死地忍著,忍著,好想回应那个人不说出口的喜欢,还要告诉他一个她一直很不好意思说的秘密。
那句话的真正意思,其实是我爱你。
她拚命挣扎。只要一句话,一句话就好,只要告诉那个男人这句话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像现在一样痛到不能呼吸,连哭都哭不出来。她不想笑的,可是他不知道,所以给她一句话的时间就好,一句话就好,她想跟那个人说爱,就算是哭著说也好……
「谢萦柔!」
她一震,缓缓抬头,就见金城绝已冲至门前,铁青著脸瞪她,周身尽是显而易见的杀气。
于是,她的心立刻冷了,泪还在不停的掉,但心头的骚动却瞬间止息,像是一摊死水。
她站了起来,点点头,完全没有抽泣,只是静静地,像个木偶一样掉泪。
「抱歉,我在房里等你。」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