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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就是盖着通天被子做梦也没门。”
“没门,有窗户也行呀!”
“蚂蚁洞也没有!”
刘憬屏息静气,一边看着泛光的粼粼河水,一边张大耳朵听着近了的车子的声音。几乎就在自行车经过他们身边的同一刻,他猛然转身看着徐琳,激动异常地说:“我们走吧!”但这声音微弱,徐琳似乎只看到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便问:“什么?”
“我们走吧!”他解脱似地说,那二辆自行车已经驶向远处,只留下稀哩哗啦的声音。
他们昨天晚上由文学是一个理想谈到个人的理想,后来刘憬又说人生也是一个理想,这时刘憬恰到家门口。刘憬说明天接着再谈,但是当刘憬回到家心情逐渐安静下来,反而逐渐想到了与徐琳的关系上。
他坐在徐琳的自行车的后座上,在一种神秘般的温暖境界里,又进入了遐想的世界。他看到一个随雨蒙蒙的天气,在这条河的一棵垂柳下,一个神情懵懂的女孩蹲在下面,手里慢慢转动着一把花样的雨伞,大颗大颗的雨滴不断地在伞檐的角上掉落下来。一个男孩正从她的身后走来。他站在她的身旁看了看路两边迷惘的通往远方的梦景,又看了看不断掉在水中击出的不断地混杂紊乱的波纹。他也许在想,这哪有平静的水里一粒石子击起的波纹叫人神往;也许在想,我们不就是生活在这种表面秩序井然,但实际杂乱的像一堆找不到线头的线团世界里吗;也许在想,让这美好的雨为你绽开幸福的花儿吧,我愿永远守卫着你。
“明天晚上,你就在过桥百米左右的地方等我。”刘憬正睦见那个男孩满脸温情地蹲下来,看转过脸来带有疲倦微笑的女孩。徐琳的声音就顺着一根垂柳的细丝钻进了他的耳中。
他有些惘然道:“哦。”
“你怎么还不说呀。”徐琳问。
“哦。”他像复印机复印文字一样,用同样的声音回答说。但是马上就感到自己的意识错觉,便急匆匆地改口说:“不是,我是在思考。”
“那思考好了再给我说。”徐琳说,自行车像一架运载思想的工具一样,缓缓驶向远方。
“已经好了。”刘憬说,徐琳没有开口。“我曾经和一个朋友争论过关于人生的看法。我说人生就是一个理想,正如文学是一个理想一样,每一个时期的文学理想的高尚低劣进步倒退都可以反映当时时代的社会的进步倒退,从而凸现出当时时代人们的人生理想的高尚拙劣。时代的进步与否并不决定于经济发展有多迅速有多发达,而应取决于当时的文学理想,取决于当时时代的人们的人生理想。经济只是一外部的支架,只有理想,人生的高尚的理想才是社会的永久的灵魂,因为人离开了理想无法生存,就像我们每天都要吃饭是一个道理。但是我的朋友特别固执,他说人生就是一个过程,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正像每一件事都需要经过思考才能行动一样。我听不进去他说的,正如他听不进去我说的一样。我们两个都说得脸红脖子粗,我睦这事情是不可能统一的,我只好说你说的也对。每一个人对人生都有自己的理想,就像每一个人对文学都有自己的理想一样,它是因多姿多彩而美丽的。所以我们就不要争论了吧。于是我们就各自慢慢平静下来。”他停下来了,有些感伤地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话语沉重地说:“我现在挺想念他的。”
“他不上学了吗?”徐琳用同情的声调问。
“是啊,他今年刚结业就到外地打工去了。”
“哦——那你现在还坚持你的看法的吧?”徐琳不想再让他感伤下去。
“那是,这是不能改变的。人改变了他对人生的看法,好比改变了他活着的理由,那是一种突变的诡异。”
“可是你为什么不把理想,换成幻想?”徐琳的话刚出口,刘憬不愕然地张开了嘴。幻想,刘憬想。这是不是太残酷了。
“是不是因为你的语言的仓库里装满了理想的概念,或者因为它要比幻想显得更切合现实一点?”
“差不多吧。”他说:“与幻想相比我更喜欢理想这个词,它表达的更加美好一些,更能给人一种积极的心态。”
“是啊,与我们每天都梦想着考上清华北大一样,它更近乎人情。虽然这一切显得是那样地遥远,那样地遥不可及。”
“努力便是我们达到它的唯一途径。理想更能让人产生前进的动力。”
夜晚仿佛显得更加明亮,自行车仿佛更像一架领他们通往未来的理想飞船。
第四章(上)
旷无杂音的教室大楼像一座静默的墓地一样,给人一种不愉快的压抑的感觉。它垒建在校园的最南边。据刘憬的记忆,他在村里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次老师让每人交十块钱,说是张里的中学要盖教学大楼每个小学生的学生都得教。因为他们将来要在那里读初中。刘憬木然地站在教学大楼的前面,看着那些白色的像女人的脸一样光滑的贴满污垢的瓷砖;那栏墙上向条乱丢的麻绳似的裂缝,他似乎清楚地明白道校长肚子越来越大脸上的脂肪越来越滑润的缘故。——权利——他明白道那即是名誉与威望的刺刀,也是鲜血和汗水的催命剂。
但是,他想。这里毕竟满足了农村小孩住楼房的美梦,奢侈的美梦。毕竟欲望是必需付出代价的,自然不应有怨言的吧?
刘憬向教学大楼走去,他在一层的走廊里停下,看了看东西两边的楼道,又看看员央的楼梯,立即有一种回归初一时代的感觉。一种可爱的幼稚的生活。他是一个不大爱说话的有些羞涩的男生。每到下课,他就走出教室,背靠着墙壁上光滑发亮的瓷砖砖,看同学们玩各种各样的游戏,听他们叽叽喳喳地不断叫唤。有时,他就靠在与操场作为分界线的东围墙边看看校外的风景,或者看看二楼初二学生背靠着栏墙、扒在栏墙上拥挤得没有缝隙的热闹情景;谈起话来侧着脸的美感,一种非凡的感情就即刻升到内心的细胞里,仿佛那里才更加具有青春的活力似的。
后来到了初二(他慢慢地从中央楼梯向上走),他在二楼开始新的学业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特别厌恶这里的生活。他不喜欢在栏墙边,虽然这种居高临下的优势给人一种很爽的享受,自然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高中秽物掉在头上的狼狈场面(有一回他扒在三楼的栏墙上俯视,刚好看见一个男生挤了口唾涂,从空中慢悠悠地下落,经过二楼空间的时候,恰恰在一个刚抬起头的女生的鼻尖上擦了过去。即恶心,又十分具有欣赏性)。但是他不喜欢和那些女生一起挤在栏墙边,也不喜欢靠在栏墙上看人走来走去,或者让人当小丑似地看了,或是不时就和一个女生对眼了。他会觉得很不自在。而且那时候谈恋爱的同学又多,别人会以为你有什么企图呢。所以他宁愿坐在教室里看自己的世界文学名著,也不愿去促那份热闹。
刘憬上了三楼,站在中间孕妇挺起大肚子般的突出的弧形栏墙中央举目扫视。眼前是东西两行,南北五排的平房。最前排也就是教学大楼正对的一排是教室办公室。最后一排南北都有门,中间隔一道墙,就像一对背靠着被粘直了腰板的恋人。西排朝北的两扇门,西边为副校长的办公室,东边为正校长的办公室的后门。以正校长正门为起点依次为校长室、收发室、教室办公室和校报编辑室。再往西则是面东背西的二层学生公寓(里面现在还没住多少学生),用上了油的乌黑的铁栅栏围着。和两侧的厕所很好地组成了学校的西围墙。东边最后一排朝南的都是教室办公室,经年累月地享受着熙攘和平静的熏陶。中间的三排平房西边为初三教室,东边为学生宿舍。这东西两排平房夹着林荫道。林荫道的两边各有与这五排平房相称应的花池。花池的两边各有一棵合欢树;花池与平房间则是一条排雨水的小渠。——这些自然是刘憬现在所看到的布局,至于之前那自是不能详知的。正所谓不求甚角,我们也就不必追根究底了。
一阵风吹过,以两排平房为分界线的通往校门口的林荫道上的合欢树,和东边围墙附近的那一排高大的杨柳轻轻晃动起来,飘落下朵朵金黄的记忆。
刘憬感到一股神清气爽,脸上露出了舒展肌肤的微笑。但是他马上又显得有些狐疑地轻轻将头左侧看着面前的小广场上的光向秃秃的旗杆发呆,总觉得少点什么。国旗——他想起来了,就是国旗。就是每周一被升起,周二必被缚在旗杆最低处的国旗。他颤抖了一下身体,怕风怕雨已经成为本世纪一个最严重的通病。每个家长都在用自己的双手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着自己的孩子。他们要把孩子们永远地裹在襁褓中,让他们永远不要长大,永远都是嫩如豆腐的肉体。
刘憬向走廊的东边慢慢走去,体内沉积着一种难言的声音。
“电脑室!”他突然停下来,仰头看看电脑室的牌子苦笑道。他从来都不以为有过什么电脑课。也许一个学期上机还不到五个小时,但却必需交上50元的上机费。到现在初三了,除了会在电脑上打a、b、c、d……顶多就是用五笔敲出电脑老师亲手教会的自己的名字。
“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忆起上届初三学生说过初三下学期就不上电脑课了,但上机费照旧一毛也不能少。
他又动起了步子,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着。在这教学大楼的三层,仍旧是八间屋子。除中央楼道两边的教师室外,从东到西依次为:图书室、语音室、电脑室、物理实验室、化学实验室、体育器材室。在这些房室中,除电脑室经常有人出入外,其他的就像谜一样尘封着。刘憬每次上三楼也不过是看看风景,瞅瞅那些墙壁上挂着的伟人们的挂相而已。
再有几步就到图书室门口了,但他却精似地停住了脚步。他听到从前面楼梯拐角传来了说话声。
“转过来。”
“干嘛?”
“亲下。”
“不行。”
“就亲一下,——反正又没人。”
刘憬屏住呼吸,轻轻扒在栏墙上,双眼发光地望着前方,心怦地一下又一下,感觉时间的手指正捏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流动。
“我走了啊。”
“着什么急。”
“再过几分钟就要上课了。”
“上什么狗屁课。”
“切,不和你说了,我的作业都还没抄完。”
“写什么毛作业,再坐会儿,打了铃再回去也迟。”
刘憬突然感到有些厌恶,仿佛希望的灯塔越来越增,已压抑得他无法呼吸。他像躲避魔鬼一样猛然转身迈着风一般轻捷的步子急步向楼下走去。
小混混。学生。黑色的无知的茫然的享受。他站在东边的花池边,极力欣赏着里面娇红的花朵。卷曲的,丰润的,枯萎的,和即将枯萎的;正如美丑善恶在同一时间的不同的角落里发生着。
他忽然感到极为郁闷,转身看了下两侧矩形的花池,被教学大楼中央为中点出发的一个圆以黄金分割点切去一个扇形,在扇形上种植一株永不枯萎的混凝土材料的蘑菇亭。两个花池被两个种满冬青的长方形花池守卫着;两个花池的中央便是升旗台,升旗台的前面有一个圆形的喷泉——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娇作,那么地特意。真是受不了了,不如回教室睡觉,他想。刚要走就看见东边的楼道里走出一个女生。
“是她!”刘憬惊愕地轻声自语道。但马上又平静下来。那是他上初二时的班花刘雨萍,一个脸形长长的,下巴很精致,皮肤很白皙的漂亮女生。娼妇,他想起《凯旋门》中的琼·;玛陀。今天他刚看完琼·;玛陀把拉维克骗到自己的新房子里。结果拉维克和她大吵一通走了。他觉得刘雨萍和琼·;玛陀有点相似。最起码都很贱,他想。不过刘雨萍太愚蠢了,是不能够和那聪明的女人相提并论的。仅仅用美貌来赚取爱情的女生,实惠的女生,令人厌恶的女生,曾经想勾引我的女生。刘雨萍刚出来没走几步,后面就又出来一个男生打断了刘憬的思绪。那男生短头发,一张和漂亮的狗很相近的三角形的脸,加上一双狗脖子上系的铃铛似的眼睛,显得又帅气双狡猾。刘憬知道这个男生,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勾结一些不读书的人来学校打架,后来也辍学不念了。变得可真快,刘憬想。他记起两个多月前初二还没放假的时候,刘雨萍的男朋友是邻班的一个高个子男生。他们俩只要晚自习一下就到三楼跑,不过现在刘雨萍和这个男生在一起刘憬也能想通——第一,帅气;第二,有安全感;第三,她和邻班的男生谈恋爱的时候曾向他献过殷勤。
那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刘憬再看看那些娇艳的花,转身向教室走去。他看见合欢树的花不断地飘落,人们的脚不断地践踏。
第四章(中)
他回到教室,昏昏欲睡的灯光下坐着七八个埋头苦学的同学,和几个在后面闲聊的也就十来个人。其余的则在外面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说话、玩游戏颇有一幅青春年华快乐韶景的展现。
刘憬看了下前后廖无几人,便侧过身将左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头放在手掌上,像一个沉思的学子那样看着徐琳。她的鬓角的发丝像被浮云轻轻托住似地飘垂在两边一条彩虹似的小辫子显得煞是美观可爱。他觉得她身上有某种特殊的气质,像她那低头学习的毫不做作的认真样一样让他深思。
数学课代表端着代数作业本走了进来,一一入在对应的课桌上。这是要写作业的征兆。大家都很明白这一点。一元二次方程,跳跃的X的脚,正从黑夜的起点跑进远古的建筑群,他刚想到这儿预备铃声响了起来。
同学们一个个快乐地走进教室,一路风尘一路呼吸,教室里立刻笼罩在一片微薄的雾中。
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一样,大家快乐的余兴正在教室里挥发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在开动着缺动力的机器。
忽然有人轻声说道:“数学老师来了。”像被针扎了尖叫的女生一样灵敏,教室里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个个都在一只眼睛看书,一只眼睛看着教室门口。
“哈——哈——哈——”正在大家都感到纳闷之时,三声怪笑从后门的角落里传来了。所有的眼睛几乎在同一时刻转了后去。是朱峰——班里最能捣蛋的学生,也是学生最差的学生。除了班主任的课,其他的课都敢旷。他坐在最后一排紧挨门口的那个座位上。别的同学每周转一次换一次座位,他则没有动过。他像一只灵动的老鼠一样时刻都在关注着门外的动静,没准什么时候他的那些死党在门缝外悄悄叫他一声,此节课一下就不见他的踪影了,甚至有时他就称着老师不注意的当儿,从窗户里跳了出去。他站起来,向前一探身,见大家都朝他这边看,狭长而略向内凹的脸上便堆起呆板的快乐的笑容。随后咚的一下坐在了板凳上。教室里就又活跃起来了。
大家正说的高兴,突然数学老师站在门口刚进来地方,右手使劲地捏着代数课本,略成角度将胳膊移开,平时手背向上平伸的左手正一点一点攥成一个小铁锤,短短的头发下,一张上下差不粒的宽的梯形的脸上,两只因愤怒而瞪得快要滚出来的玻璃球似的眼睛,发着令人害怕的要动手的光。
大家都低着头,偷偷地看着数学老师怎么拉也拉不也驴脸的有点松驰的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声大风暴。然后在用自己的经天地精华,日久练就的左耳进右耳出的特殊武功,迅速遗忘掉这场灾难给自己的心灵带来的巨大创伤。
当然在这场破坏性极大的暴风雨中,也有人在暗暗叫骂,握紧着自己空虚的拳头。只待风平浪静之时,又安然无恙地抓着一双筷子拣盘子里最好的菜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
暴风雨终于过去了,上课铃声也响过了。数学老师终于走上讲台讲起了上节课剩的那点内容。
“让我看下。”王雪莲说着就用左手把刘憬的代数作业本往自己这边拉。
刘憬赶紧抬起笔,看下讲桌上正在计算着什么的数学老师,又看看贪婪地抄写作业的王雪莲说:“快点。”
“知道了。”王雪莲不耐烦地头也不抬地说,眼睛迅速地在刘憬和自己的作业本上转动,手里的笔也生了腿似地跑着。
刘憬有点担心地不断地看着堂上的面容平静聚精会神的数学老师,一边注意着王雪莲抄到哪道题上了。真见鬼,他想。平时都是我一边写,她一边抄,我写完她就抄完了,今天吃了什么兴奋剂了,刚挨了骂就又让话语的洪流泛滥起来了。
“给。”王雪莲把他的本子一推,又侧过身来偷偷地和许菲菲说话了。但是许菲菲说作业还没写完等会儿再说。她只好无聊地转过来,晃晃珠子看看堂上的老师,晃晃珠子玩玩自己的手指甲。
“刘憬,这首题怎么做。”姚浩用笔杆捅了下刘憬的背,刘憬微微抬起头看下堂上皱着眉头,但仍旧目不转睛的数学老师,然后低转头来看下姚兆兆指的那道题,轻轻地说:
“等下,我正做着呢,算好了给你说。”又拿起笑在练习本上算起来。刘憬心里明白,只要他这儿卡住了,基本上就等于他们四个人都卡住了。他有时候作业完的特别早,就偷转过身来看许菲菲和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