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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马上就又看见满脸愠色的孙主任激动异常地向前走来。刘憬见他没进2班3班,便慢悠悠地转身向教室走去。
他刚进门还没走回座位,就中见孙主任在外面往教室里撵学生的声音。紧接着,大家就一窝蜂地闯了进来。
徐琳有点好奇地看了下还没上课就进教室的同学,刚准备转过来问刘憬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孙主任走了进来,便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了。
刘憬轻蔑地看了下眼站在刚进门口那小块空地上的孙主任。他一米门拔苗的样子。上身灰色夹克,下身黑色料子裤,一张上宽下窄的脸上,两只严厉的想要尽量放大瞳孔的发光的眼睛,注视着静得只能听到外面别人玩耍的声音的教室里每一个不知所云的小眼睛。他直挺挺地站着,活像一根有表情的木头。他刚要说什么,但马上就退到了教室门外的右边。刘憬顺着门口望去,见一个身披黑大衣的人正在校长和陪同下拐弯向教室去来。他和身后是一群穿着所谓名牌西装的人,其间也有撑着小眼镜的记者模样的人。
那个穿黑大衣人的,站在讲台的正中央,两边站着刚才走在他身后的人。他用那张木瓜似的两颊红润丰满的长脸上的三角形的眼睛微微带着笑意俯视着讲台下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不敢出声的同学们。
“起立!”忽然一声晴天霹雳似的高喊打破了这静寂的场面。大家都噌地一声,不红而同地站了起来,齐刷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第二排最左边的那位平时最爱出风头的同学。他那微微左倾的毫无拘束的身体,给人一种自由不羁的感觉。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那穿黑大衣的人毫不惊慌地不紧不慢地耸了两下肩膀。然后,用双手向上拉拉他的黑大衣的邻子,转身向外走去。
让刘憬有点意外的发现是,那些靠近黑板的人向外走的时候腰部都沾着白色的粉沫,仿佛那是为他们的造访而特地留下来的具有纪念价值的痕迹。
他们刚走大家就没事似地坐下来,将嗡嗡的说话声向外面传去。但这声音才刚刚起来很零碎的时候,那位刚才还以一种很自豪的姿态站在那群人的最矮处的门口刚进来的地方的孙主任,便带着一脸愤怒又站在了那儿。
“你怎么都像死人了样,连欢迎领导都不会说吗?”他扫一眼突然又被窒息的教室。“还考高中,考大学呢!我看你们都回家种田去吧!”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不过,后来听说这句名言是孙主任从那们“领导”那里剽袭过来的。不过这倒是句非常的大实话:每届学生从初一到初三就要流失百分之十五左右,到初三期末考后再流失百分之五十以上,最后参加中考的很有可能还不到原来总数的百分之四十,而真正进入高中继续学习的还不到百分之二十,到高等院校的估计连百分之五都不到——这就是农村的悲哀,农民的悲哀,梦想与现实的距离。
孙主任刚走,英语老师就一脸微笑地走了进来。她来到讲台上二话没说就叫大家打开课本讲起课来。大家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而且这节英语课上相当安静。只是下节课略微有点暴动,但这又能怎么办呢?教育这门高深的学问能有几个人读懂。
刘憬的整个心情压抑在一种很猛烈的暴风雨中。他站在教室前没有花的被踏得很光滑的长方形花池里,看同学们在这唯一可以大玩特玩的时候里游戏。
人的自古的欲望心灵的自由快乐。而智慧与才干不是在拥有搏杀的欲望下才产生的吗?于是,我们便向往了权利;正像监狱向往了犯人一样;我们的自我创造,便依照它的需要不断强化自己的智慧。只是可悲的是“世界永远向着堕落的方向跑”,道德永远向着虚伪的方向发展。
他走到林荫道上。人流,笑声,漂亮的姑娘,英俊的小伙子,食物,还有娱乐,像永不熄灭的火炬一样,悬挂在头顶。种族的灭绝,曾经骄傲一时的日不落帝国,踏碎沉睡在梦乡中的莫斯科的成吉思汗的铁蹄,残暴成性的不敢正视历史的日本帝国主义,这些一切的一切,以及陈水扁的厚颜无耻,都要被雕刻都要被记录,这些正如生命发展的轨迹一样,轧出了血的印记。生命还有死亡,激情还有颓废,各自拿着自己的毒药,灌进你的嘴里。灌进血,还有发芽的种子。
世界的光彩,美伦美奂的容颜,正如那微笑迸发着的生命的火花,正如那飘逸的风中的轻柳条一样的刘海歌唱着激情的歌曲——他看见徐琳正从校门口迈着青春的步伐缓缓走来——近了近了,潮水猛涨的时分,爱情比死亡更叫人恐惧。难以忍受的世俗的道德啊,我多想用一把铁锤敲破装潢你的镜框,可你却像一滩胶水让我失了铁锤还要服从你的意旨。
他转过身向教室走去,神情庄重而幽雅,正像迈开的春风的步伐一样温暖柔顺。
第八章(下)
“不是说不让买了吗?”刘憬一边说一边接过徐琳递递过来的饼子一边转身看教室里的同学有没有注意他们。自从前天他和徐琳一起走出校园以后,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些人好像在背后说他的什么话,而且只要自己一看他们,他们就会突然停止谈话,或是转过身去。也许是当局者迷,也许只是他的疑神疑鬼,但是一切不可不防呀。
“你的英语作业做完了没有?”徐琳没有回答他的话,一边转回身去一边问。
“没有!”他回头说,偶然瞥见在后面闲聊的几个女生看着他们,即时出了一身冷汗,恐慌地看着前面的徐琳。
“那你怎么不写完,就又到外面发呆去了。”徐琳说着翻好自己的书本,便又转了后来。
“徐琳……”他说。
“什么?”
“没,你的作业本呢,我抄下。”虽然说这一段时间他学英语的劲头比以前强多了,但做题,他就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样需要老师手把手地教。
徐琳无奈地笑了笑,把英语作业本从桌子里拿出来给他。同时,又拿出一个笔记本放在他桌子上摞起的书本上说:“这个是笔记,你完了看下。”
刘憬接过笔记本。又小心地转了后去,他看见那几个女生仍旧轻声地谈论着什么。而且不时将目光投向他和徐琳。
“徐琳,”他转回来轻声说,“你觉不觉得这两天老是有人在谈论我们。”
“是吗?我不知道。”徐琳说,朝教室里看了下,脸突然刷地一下变得苍白。
“你先抄作业吧。”徐琳说着像要拭去一层浓雾似地拭了下脸,转了回去。
刘憬觉得徐琳现在正站在可怕的风浪的尖上,在那里向着缥缈的海岸线不断奔跑,但这海浪似乎着了魔似地把她紧紧地困在浪尖上,让她奔跑在跑步机上一样不敢停留,却也无法向前。
他像踽踽独行在深夜里的艾蒂安一样沉生地低下了他的头颅,一边让自己的笔尖飞驰在自己的作业本的高速公路上,一边出神地关注着徐琳的像优美的风景一样的文字。他觉得它们秀丽,而且像激情澎湃的诗歌一样,使他的整个灵魂动荡不安,即欲望又冲动。就连肉体也都在发酥似地要抖动起来了。顺着时间的线条和忘我的西游,他终于结束了穿过梦境的美妙工作,渐渐地恢复了平常的心态。但是他的思想马上又蹦跳起来了:爱屋及乌,这个成语陡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现在终于切身体会到它的意思了;就像现在他只是拿徐琳的作业本抄了下却突发其想地想将它占为己有一样。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滋长的欲望的小苗,有些失意地还给了徐琳;因为他觉得这种占有有种悲观主义的倾向。正像他们的感情的暗流正在无声地奔跑着一样。他刚还了她的本子,就很奇怪地恹了下来。他很后悔刚才的举动,想要把它们要回来。幸好这时铃声响了,才使他的欲望的火山刚刚跑到地壳就又压了回去。
前两节是语文自习,似乎过得很快,语文老师一进来就让同学们背今天早上学过的文言文,然后自己就在教室里像进行着圆周运动的表针一样没完没了地转着。大家的声音却像人的生命从青年到老年一样地转变着。但是到了第三节自习,同学们却都哨兵似地提高了警惕。这一节是几何自习,大家都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快乐的细胞不让它们跑出来,以免因导火线引来强烈地爆炸。但是总有那么些人不自觉,奋不顾身地往火里跳。这一跳不要紧,却连累了班里同学一起被数学老师比村妇还可毒的话语毒破了早已磨就的厚重的耳茧。每次遇到这无法避免的情况,刘憬就以思考问题来转移注意力,但那些话仍旧富有魔力地一字也不漏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但是这次他却意外地没有接收到数学老师传来的信号,反而进入了深沉的思绪。他又是想起了自己与徐琳之间的关系,正如他前些日子所害怕的,他相信自己正处于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转变的过程,而且带有无法抗挣的因素。我是不能让她因我而受到不该受到的言语的伤害的,他想。如果我能够挽回什么的话,我希望能够挽回我以往的平静生活,而不是现在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可是,我怎么向她说呢?怎么向她表明我的意思呢?我觉得我们之间最好是作为一个朋友、同学,而不是这种暧昧的恋爱般的关系。那样我们才能很好地走完初中的道路。对,一定得这样,否则我不能猜想会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事情。他一直这样想着,甚至当他们在数学老师的今天的最后一次咒骂声中走出去的时候,他都这样肯定。
刘憬坐在徐琳的自行车上,时间像滴水的水龙头一样缓慢。快刀斩乱麻,何必这样折磨自己——他终于决定要开口了。
他向星星装饰的远方看去,感觉一切都很温和:“琳,”他说,“你见过咱们这样的数学老师吗?简直把我们当做四五岁的小子来骂。要不是她对我们说她在教育局有后台,我还真是怀疑,天底下的老师死光了,所以学校才要她,你知道就是小学老师也不会有她那样的可怕、村野。”
“我听说她是当时考大学时,知道什么原因没考上,使得神经有点问题,才成这样的。”徐琳说得平静,她想尽量压制住他的情感的喷泉。
“但是,这仍旧无可原谅,他像魔鬼似地**道德。而且从她的那里,同学们大量地学会了组织恶劣语言的才能,并将其施展在平时的对话中,这便是一个社会道德日益败坏的绝对泉眼,上个星期我去拜访我的一位小学老师,她给我说了一件可以让你们发怔的事情。”他顿了下,接着说,“她说教育局规定老师有能力的上,i没能力的下。结果,城里便调下来很多的老师,但是这些老师并没有什么能耐呀。按理说,是在下岗的行列的,不过她们有后门。她说那都是些家里有本事的才给上面的塞点钱调下来的。可是到了学校就更好玩啦。她们从来不教课,但是年年的评语都非常好,而且还向其他学校推荐他们。推荐书上也有校长的签字。”他又顿了下,“这些老师调下来的时候,还是老一套给联校的校长送礼,而且以每月给他从她们工资里抽出200元的好处让他另找另人教书。后来这件事被人举报了,记者采记他们学校的校长的时候,校长说人家上面让签字,而且其他学校的校长也签了,他不得不签。他们的处罚是三年内不允许评高级,这在所有的人看来都是很低的,当然除了被罚者。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她说那年她们学校的校长刚好赶上评高级,便通过关系,塞了点钱,拿到了更多的金钱。”刘憬终于说完了,便叹了口气。
“我觉得国家的政策法律是好的,但是下面的蛀虫太多了,而且又太贪心了。”徐琳解释道。
刘憬没有说话,他感觉世界在跳一个别至的舞。像一个圆,每时每刻都是起点,每时每刻都是终点,所以一切便成就了一个很圆满的矛盾主义哲学。
“刘憬,你不喜欢记者吗?”
“不,不,不,我对他们厌恶透顶。真正的记者应该每天走动在他们应该走动的地方,去寻找真正地有价值的新闻,而不是整天钻在花边新闻里,整天跟屁虫似地探听着哪儿有重要的会议,自己好跟着去出风头。他们使得很多人已不关心新闻了。新闻上每天都在说着先进事迹,可是我们的周身却发生着什么啊?是一张张冷酷的脸,贪婪的嘴。就拿选村长来说吧,所谓的侯选人给你一盒烟,你就把他们的名字一填。可是等他们当上村长,然后就反过来加倍地咬你,非从你的裤兜里掏出比他们曾经付出更多的金钱。”
“这倒是真的,可是我想这种事情不会长久,正所谓物极必反,总有一天他们自食恶果的。”
“这个呀,就要看大家的法律意识了。一个国家的法律怎么样,我觉得重要的不在于制定的多好,而在于他宣传的如何,国家的公民应用的如何,是否用它保护了自己的权益。法律好比一块石头,放着它不动,它就永远是一块死石头;可你一理拿起它去用了,并且能够正确地运用了,那么它会比一块金子更让人看了高兴,因为它已成了活物,成了你的一个亲人,而不是那遥远的藏在法典里的瞌睡虫了。”
“是啊,看来我们还要为自己加重一点负担,多学点法律。”
“错了,不是负担,而是保护自己的武器。”
第九章(上)
这是一个需要精心计算的课题:正像大家低沉的头颅一样;即使是最简单的一级运算;即使只是小数点前两位和小数点后两位,即使你的数学好的常得满分,你得仔细运算,得把它放进一个重要的精确的时常睁着怀疑眼睛的中央处理器里。
“这些是学校订的书,我能有什么办法,大家都好好算算,看缺多少钱,下午带上,算下的结果往上交一份给我。”
同学们的哗然声就这样消退下来。对于班主任的解释谁能给她按上推托的责任?她不过是一个间接的执行者,一个被奴隶主的工头逼迫着奴隶们一边交出果实,一边流出自己的血;只是这血已经成为一种拖枝运动——他们用碗在父母的血液里接满血;再送到奴隶主的小车里,让它们化为汽油,拖着奴隶主炫耀——在主席台上摆手势——说某某学习得怎样好,大家要向他好好学习。于是,大家都瞪着雪亮的眼睛,认真地看一遍又一遍市长走后的第三天学校第二次发下来的单元练习册和单元aB卷的价钱。
几天前,大家还希望学校发这些劣质的图书能够少要点钱;不少人还精打细算着向父母多要点钱能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呢;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正像福斯塔夫的美梦,像他的气球似的肚子一样,被流放在疾病的呻吟中。
大家曾站起来高声咒骂,说要将电话打进市长的耳朵里,像某学校的学生因学校的封闭式管理,长期不放假而罢课一样,也要让这个学校惊慌惊慌。但是谁的父母是个傻子,会让自己的憨儿子用自家的电话冒这胳膊与大腿搏斗的危险?谁不是像愚蠢的卡特琳那样顺从?谁不是都在相信着官官相护的永恒真理?于是,父母便用自己见多识广的唾沫星子,一点一点地浇灭了孩子们心里正直的细胞。让他们更快地成熟、更早地长大、更多地看到金钱的魅力。
他垂低着头,算术在他的世界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悍的观念。他仿佛看到一种叫做弱肉强食的东西。仿佛看到校长的肚子正在一点一点地吞着大家身上的肉。学费。书费。杂费。烤火费。上机费。资料费。补课费。校服费。还有什么,他记不起来了。反正对学校这种接二连三的收费,不仅他自己感到厌恶,就连那些接受执行命令的老师也已感到极为厌倦。“校长怀里搂个大包,我们腋下挟个小包。”这是他的一位老师,上课时风趣的话语。它一直像酸心的泪水一样,徘徊在他思想的建筑群里。宏伟的机构,越是远处低处就越是模糊。我们永远都是一个拿不上远望镜的近视眼在中间的圆滑主义者的漂亮的脸蛋上游弋。如果没有一阵强烈的雄风吹过,我们只能永远地生存在互补主义的庸俗世界里。——自古朝代源远为鉴,也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榜样而已。
数字效应,他惊奇地发现它们之间有一种百分之二十的稳固关系,像劳动、工具、土地、种子一样,用一根线串接着;只是这里没有汗水,只有油水。
大家将结果刊登在随时都可能遗忘的记忆里。然后,伸出手,伸出手,再伸出手。然后学着坟墓里的人的样子,高唱金钱主义的赞歌,掏出来,掏出来,再掏出来。再然后,躲在时代的病床上闭上一双会发金光的眼睛,脸上带着后继有人的笑容坠下去,坠下去,再坠下去。最后,就在一小块土地里永远地静默着。直到被消失,被遗忘。正所谓:生于斯,亡于斯,世世代代永不息。
“下午来了把钱交给徐琳。”打铃后,班主任从讲台上探下身子,把同学们交上去的结果给了徐琳。叮嘱她把名单再抄一遍。就宣布放学了,转身就走了出去。|
“你的多少钱?”
“……你的呢?”
“……妈的,比你的多十几块呢?”
他已经对这些话感到厌倦了。人的最大的特点不是奋斗,不是争取,而是嘲笑、是怨恨。正像当官的要常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