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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笑的老师全部下岗。按照这标准一个学校除了领导百分之九十的老师都要下岗了。
“你说这个新课改会不会像别的教育精神一样,大搞一阵再销声匿迹。”一天,他们闲聊时,石峰问云茜。
“这还不好说。”云茜说。“不过,凡是搞新课改的班级学生成绩普遍较差。”
“但我们还是用教学成绩评价教学效果啊。”石峰不满的说。
“我们学校也是。”云茜说。“我还觉得新教材好像是专门为城市里的学生编的。”
“我也觉得。”云茜一下子说出石峰的心里的感觉。
“教学模式和评价体系不配套,教材不适合乡下的学生。”普新也参加进来了。“那新课改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你还说呢,有些学校已经走回原来的老路上了。”石峰好像被普新提醒了。
“前几天,我回了一趟家,我妈妈说我侄子每天被老师中午留到一点左右,说是没有完成作业,你看这比原来更糟了。”
“做学生也累啊!”云茜感叹地说。“小学中学大学一路的学习,毕业后像我们更累了,有时候觉得真得很累。”
“我也觉得很累。”石峰也有同感。“普新,你说人活着究竟为了啥?”
“不问也罢,一问我也不知道了。”普新笑说道。“照我妈妈话就是穿衣吃饭嘛。”
“穿衣吃饭是不是过于简单了。”石峰有些怀疑。“是不是为了某种信仰?”
当他们谈到人生呀、政治呀,云茜觉得很高深,也不太感兴趣,只是默默地听他们。过了一会,她帮普阿姨做饭去了。
“人活着应该为了一定的信仰,可是我们最缺乏信仰。”普新沉静的说。
“那信教就可以让人有了信仰嘛。”石峰说。
“没那么简单。”普新说。“在西方基督教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起到教化维护社会道德的作用,让一部分人从中找到了寄托。可在我国自古以来,许多宗教将人往往引上了歧途,有些教派甚至无恶不作。”
“可以信儒教道教佛教啊?”石峰接着说。“这些可在中国历史上起到很大作用的。”
“儒教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宗教,它给人一套立身安命的准则,在封建王朝里确实起到过很大的作用,但儒教有些显得急功近利,虽然有一位膜拜的孔夫子,但他没有神性,而神性是最贴近人的心灵,它满足了人内心对神秘无所不能的渴望。道教的有些思想是可取的,比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但它成为宗教之后,有些内容过于怪异什么长生不老,炼什么仙丹,不知有许多人沉溺在这里面。还有佛教吧,佛的境界是最大的,胸怀是最宽广的,尤其教人以慈悲为怀,能起到教化人心,人的心灵也可以在佛的世界寻找到寄托和解脱,可它的清规戒律让人受不了,也有很多的消极因素。”普新侃侃而谈了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我们为啥活着。”石峰不解的说。
“你想其实人活着就是一种传承,我们在传承中寻找生活的意义。”
“你说的这个传承是啥意思?”
“传承我觉得有两种,一种是物质的传承,一种是精神的传承。在我们的传统观念里,物质的传承在人生的意义中占绝对的地位,比如人常说的人留子孙草留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并且,有许多人要为子孙留竟可能多的家产,这都是为了做好一位物质的传承者,直到今天有很多父母亲基本上都为自己的子女而活着。至于精神传承就更为重要了,但在任何的国家以精神传承为人生意义的人毕竟占少数,比如一种文化的传承,一个民族历史的传承,一种信仰的传承,这样的例子很多,大学者王国维就觉得他所维护膜拜的一种文化无法传承了,一下子觉得人生没有意义,最后就自杀了。”
“说来说去人还是为别人而活,我们就不能为自己而活着。”石峰有些不赞同普新的看法。“我看人家享乐主义者还是活得有滋有味。”
“为自己而活太难了。”普新叹了一口气说。“享乐主义者其实内心很空虚,他们之所以那样过就是因为看不到人活着的意义,所以就凸现出了人感官的享受和快感,才会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你说享乐主义者就活的没意义,我看不见的吧。”石峰不以为然地说。
“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在进行着不同的人生体验,但活得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还得在传承里去看,好的人生体验被传承,变得更加有意义,没有被传承的还有待被进一步证明。有一点需要看清楚,因为我们寻找人生活的意义已经超出了原始本能的范围,如果是一头狮子或一棵树,它从来都不问它活着的意义,但我们觉得它们活的很自在,也许那种生存的本能就是一种活着的意义吧。”
“看来还是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不问为了啥最好。”石峰觉得很困惑。
“也是,永远都弄不清。”普新也赞同。
这时,普大妈的午饭做好,让他们准备吃饭,他们就打住了这个话题,饭还是要吃的。
那年夏天,普林建议给普新每一台电脑,这样就可以更好地消除普新的孤独和寂寞。很快电脑就买来了,并且拉上了宽带,网上的世界应有尽有,普新在虚拟的空间里,了解外面的世界,读书,上网聊天。这一切还是无法消除他内心的痛苦,这种痛苦将他常常拖入无底的深渊,让他暗无天日。
一天,云茜去学校补课了,普新在床上睡午觉,石峰在电脑上玩,他打开普新的文件夹,信手点开了一篇题目为“论阉割”的文章。
大凡强权和阉割密不可分的,只要有强权,就会有阉人。前一段时间,闲的无聊,胡乱的翻了翻世界各国有关阉割的历史,我将阉人大体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性资源独占性的阉割,最典型就是古代的宫廷阉人,还有在阿拉伯人中,就是在中世纪,对淫乐场所的守卫采取措施,毫不怜悯地切除生殖器和睾丸,把他们变成了纯洁无瑕的人;第二类是为艺术献身而被阉割,在意大利从17世纪开始,因为教会禁止宗教仪式中出现女性的声音。这一禁令就产生了去势的人,制造出有女性声音的男子,是他们的声音“介于颤音和飘音”之间。这种男子按照西方罗马天主教的说法,只是去掉那一对蛋蛋,有些被去势的人,比如法里内利,可以一分多钟不换气地唱出咏叹调;第三类就有些抽象了,就是精神阉割,说的更具体一些就是对一种文化和持有这种文化精神的文人的阉割,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属于速成式阉割,在历史上,就有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清朝的文字狱等等,在西方中世纪,还有红衣主教手中的幽幽烈火,对布鲁诺、哥白尼他们的无情阉割。另一种属于缓慢式阉割,这种阉割在权利社会普遍存在,就像给男人每天服用一定量的雌性激素的一样,达到消除“异端”,泯灭创造的火花的目的。
2003。 6
接着石峰又点开了一篇题为“性与爱”的文章。
也许是身体的残疾,让我多了一分对性和性幻想的痴迷,今天我想从性说起。性和爱是密不可分的,从人类的发展史来看,应该先有性,后有爱,但从单个的人来说,就很难分出先后了。原始的性经过文明的雕饰,使性变得精美,有了更好地利用性,并且包裹上了礼仪和法典,使其变的丰富,有了恋爱前、恋爱中和孕育后代的男女准备的规定。
以前我总认为爱可以在没有性的真空里存活,曾追求所谓精神恋爱,认为性爱这个词语都是对爱情的亵渎。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没有性的爱就好象风中的柳絮雨中的萍,飘飘荡荡,没着没落的。
我也不知道我和云茜之间的爱还能持续多久?
2003.9
石峰最后点开的是“裸体的真实”的一篇文章。
自古以来我们就有一个习惯,就是什么事都敢去想,甚至可以去做,就是不能说,一旦被说出口就被视为没有道德,比如说裸体吧,因为它被认为与性相关联,被贴上了一张忌讳的标签。可裸体的后面掩藏着一份生命的真实。
…
2004.5
看完之后,石峰赶紧关掉了窗口,他怕普新醒来之后生气。他才真正懂得普新内心的压抑和痛苦,普新在勤劳的铸造他的空中楼阁,可基础的悬空让他又随时有崩溃的可能,想到这里石峰心里不由的一颤。
时间像粘稠滞缓的黑色溶液,普新觉得沉闷的日子度日如年,他在轮椅上终于迎来了第四个春天。随着这个春天的到来,他开始变得沉默了,觉得生活得很累,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有一天的黄昏,普新让云茜和石峰去外面透透气,他们沿着镇上的街道和镇外的河堤走了个遍,在河堤边上,太阳落山了,普新望着天边的一抹残阳,觉得一切都变了,虽然人还是四年前的人,物还是四年前的物,一股酸楚不由得涌上他的心头。
晚上,普新躺在床上,猫头鹰在屋外的树上冷冷的怪叫,窗帘半掩,他望着挂在天上的一轮圆月,心里无限的惆怅。他推了推睡在旁边的石峰,石峰也睡不着。
“石峰,我给你背一首诗。”普新说。
“行,啥诗?”
“还是大学里背的,叫《荒城之月》。”普新轻声地背了起来。“岁月如流春已去,消失花丛里;狂吹时节最难忘,雁尔新婚时;荒城繁华今何在,欢声已沉寂;悠悠往事如云烟,朦胧月色里;秋来大地颜色变,披上红衣衫;雁行成群天上过,年年复年年;逝水流光逐飞鸟,明月照高天;月色茫茫城影暗,无语对秋眠。”
普新的声音哽咽着,石峰不由的流下了眼泪。
普新失眠了,他觉得该做断了,选择死亡也就是选择逃避,生活中的有些境遇和情感是需要逃避的,在哪里就没有了需要不需要或爱与不爱,普新已经隐隐的感到,这样下去怎么办,亲情会冷漠,爱情也会被时间的风尘蒙被,感觉就钝了。
一天,他偷偷的藏了一个家里的手术刀片。有时,在夜晚,月光下,他将刀片捏在手里,望着他发出的幽幽光芒,心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快感。
时光如梭,转眼又到了国庆前夕。云茜说学校组织他们去旅游,可能要三四天时间。普新觉得时机到了,于是他偷偷地写下了遗言。
十月四号那天晚上,白天像沸腾的开水一样,慢慢的被冷却了。他拿出了藏了几个月的刀片,借着月光,团团在地上安静的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又平缓。他朝腕上的动脉狠狠的一挥,血液迸涌而出,他体会到了一股无比舒适的快感,往事一幕一幕的闪现,他看到了小镇、云茜、母亲、父亲、哥哥、石峰,还有街灯、明月、河水,他又仿佛听见小狗的吠声,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石峰得知普新自杀的消息,他很震惊,匆忙地赶到普新家,大门上挂着锁,院子里静悄悄的。石峰又给普林打了一个电话,普林说他们在市二院。
石峰走进病房时,病房里有很多人,普新的母亲躺在病床,胳膊上打着吊针,双眼紧闭。
普林看上去神情忧郁,迎上来和他礼貌的打招呼。
“普新现在在啥地方?”石峰问普林。
“他已经走了,我将他的骨灰安放在了东山公墓里。”普林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能不能带我去,我想再看看他?”
普林点点头,带着石峰朝东山走去。他们一路沉默,带着悲戚的沉默。
尾声
爱 让我们
悲天悯人
爱 让我们
各得其所
——普新日记
云茜看了一眼桌上的表,已经快五点了。她已经无力承受那份来自内心的倦意,准备休息一会,于是熄了灯。
可是月光透过窗棂和窗帘之间的缝隙斜斜的照了进来,又是一个明月夜,明亮的月光勾起了她的感伤。
云茜走了过去,轻轻的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向窗外望去,一片银光覆盖的冷清世界。
蓦然间,她看到后操场的乒乓球案上坐着一个人,他抬头望着星空。云茜下意识的一看,原来是石峰。
难得石峰这样的痴心人啊。
云茜拉开了门,朝石峰走去。
“你怎么不去睡觉呢?”石峰回过头,凄然一笑。
“睡不着,出来走走,天快亮了,你也回去吧。”云茜对石峰说。
“那你?”
“我没事,都过去了。”
一年多又过去了。
云茜的生活显得很平静,她又被调回了市一中,继续教她的英语,她也没再谈对象,如果有好心人给她介绍对象,她总是说我还没想好,婉言的谢绝了。石峰有了闲时间就去一中看望云茜,他们还是好朋友。
一天,云茜在网上发现一位网名叫影子的博客的一篇文章。文章里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人和她的宠物狗之间的事,有一个人很绝望,他想自杀,一天深夜,他用刀片划开了自己的动脉,就在这时被和他朝夕相处了四年多的小狗发现了,小狗叫唤起来,惊动了家人,把他抢救了下来。而这只小狗虽然主人很爱,但主人一生气就经常打它,可狗没有嫉恨,在危机关头焦急地叫唤,还是救下了主人。
过了一段时间,影子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了另外一边文章,还是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说,一个年轻人觉得自己很失败,他想自杀,几次都自杀未遂,都被家里人发现了,最后一次发现时他已经割断了自己腕部的动脉血管,他妈妈就跪下来求他,让他不要再自杀了,他看着母亲衰老的容颜,他心软了,同意不再自杀,但有一个条件,离开他们生活的小县城,回老家去生活。他说,他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失败,这里又有很多熟人,并且他觉得熟悉他的人都在嘲笑他,看不起他,他只有远离这里,回了远方的老家才能正常生活。后来,他们全家都搬回老家了,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小城。
影子在他的博客上又写了一篇文章,文章里写道,有一对恋人,男的为生计到外地去打工,一天厂里的车间着了火,这个男孩被火烧成重伤,尤其面部烧得最严重,他觉得再也无法面对他的女朋友了。于是,他给赶去处理事情的父母亲说他不想活了。父母亲都很伤心,后来,男孩不忍心丢下年迈的父母。他给父母说,我不死也行,但必须安排一场假死,将我的假骨灰运回家乡去,让女友和乡亲都知道我已经死了,并且一定要严守秘密,你们也看到我已经被烧成恶鬼样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父母看到他坚定的样子,含泪答应了他。从此以后,这个男孩在陌生的城市里找了一份烧锅楼的工作,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
云茜看完影子的文章之后,他觉得这些故事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文笔很像普新的,很熟悉。但她反过来一想,世界这么大,每天要发生很多事,雷同的故事也很多,写文章风格相同的不是没有,而且多得很。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但她有一个习惯,经常看影子的博客,几乎每一篇文章都看。
还有,在陕南的一个郊区小镇上,一天,一位老妈妈推着轮椅散步,轮椅上坐着一位二十几岁神情忧郁的男孩。
“普新,我们回家好吗?这会有些凉了。”老妈妈轻声地问。
“行,妈妈,我们回吧。”那男孩说。
在小镇的林荫路上,妈妈和儿子之间有这样一段简短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