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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啊——”她气得横眉竖目，“我是关心你哎——”
哼，气到人家肚子都饿了……
餐厅里的学生小圈子，泾渭分明。各个年级的势力区分隔明显，偶有跨区的，也是交情深厚的社团前后辈。因为人多口杂，萧晓和君晓杰说好不在一起吃饭，她说自己会和班上的女生一起吃。
她没骗人，只不过这几天，丽娜中午都要回家陪妈妈。
不知道阿杰正在吃什么……萧晓舀了一勺炒饭，盯着上面的火腿粒和鸡蛋粒，心里盘算着晚上要不要试试挑战这个？
“你在看什么啊？饭里有金子吗？”
女孩闻言，抬起头来：“赵思贤！”
他偏头，微微眯了下眼：“看你的表情，好像见鬼哦。”
她笑起来：“你是鬼么？”
男生仔细思考了片刻：“看我这么玉树临风的样子，和鬼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吧？”
“那就坐下来，继续当你的帅哥吧！”
“唔……”赵思贤坐下，先伸了个懒腰。动作随意而闲适，肢体修长且漂亮——这是个天生的万人迷。
“上午在学生会整理资料，对着电脑屏幕我都要疯了。”他抱怨着，伸手揉揉眼睛。
“嗳？男生也会讨厌电脑？我以为你们都是超人呢，整天整夜打游戏都不累。”
“大姐啊，打游戏和打字怎么能一样……”
萧晓撇嘴，刚要说话，突然就看到郑锋，正从餐厅的窗外走过。
“那是你们班的郑锋吧？”
赵思贤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你和他——”
她顿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思贤还不知道，萧晓其实已经从郑锋口中知道了有关他们的纠葛——后来还加上了君晓杰的超级推理。他笑了：“和他从小就认识，不过交情很泛泛罢了……嗯，其实，就算不是这样，我也知道高三文科的风云人物啊，大才子嘛！”
称赞的语气，只是真心欠奉，听上去假假的。
萧晓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鄙视的味道。她试探地问：“你们——是不是——都不喜欢他？”
“我们不是‘同志’。”赵思贤暧昧地朝她挤眼。
她气结，却又被男生的表情逗得发笑。
“过分！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思贤挑眉看她一眼，随即开始饶有兴趣地研究一块红烧排骨：“听你的口气，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他和秦的纠葛了吧？”
她点头：“嗯，他是有提过。”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也不想在背后说你朋友什么坏话，但是——”他看她一眼，“我确信，秦在这次的事里，没有做错什么。”
“唔……”萧晓沉吟，“是这样么……”
“当然，你可以怀疑我的出发点就有偏颇。”赵思贤终于吃掉了那块红烧排骨，“对了，我想起来，你弟弟昨天和郑锋单挑哦，就在学校里！”
萧晓的心脏狂跳起来：“我、我弟弟？”
“对啊！”赵思贤看她脸色不对，也愣了，“嗳？难道不是上次那个，不顾比赛擅自从场上跑下来，直接把你拽走的，高一的，叫……叫‘君晓杰’的男生？我老弟是篮球社的社长，他说私下里听到舍监询问他，为什么要退掉学生公寓？他回答说要搬去和自己的姐姐住一起——怎么，难道不是吗？”
“呃，是……是……”她有点心虚地低头吞饭。
思贤眯了眯眼。
“其实我也很好奇呢，你姓萧——啊，是艺名吧？那你的真名是什么？”
“……”她的眼神更加漂移了，“嗯……这个嘛……”
“很——不好说？”赵思贤的目光变成促狭，“你们姓君，这个姓也比较少见呢……不会是公司禁止吧？实在不想说就算了。”
“没有！我——那个——”萧晓吐了口气，把心一横，“死就死了！连真名都不敢说，算什么朋友嘛！我叫……叫……君子兰。”
她结巴了半晌，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用极小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很小声，但是，赵思贤依然被震慑了：“君、君子兰？！”
“想笑就笑好了，反正不是没经历过。”
她郁闷至极，唉，真不知大人是怎么想的，居然给她取了一个这么极品、这么脍炙人口的名字！
“没、没有！我觉得你这个名字很好听的！琅琅上口！”赵思贤极其违心地安慰了几句，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老弟私底下一直在说，你弟弟的球技很厉害！真是‘虎姐无犬弟’啊！他可是继南之后，我老弟第二个心甘情愿、甘拜下风的对手！看来你们君家的篮球天赋，是先天遗传的啊……”
萧晓勉强地笑着，心里涌上极痛的感觉：是呢，是血缘遗传的……因为他和自己身上，流有相同的血啊……
*
周六的模特专业课程。
在公司里见到辛月儿，萧晓敏感地发觉，她脸上有丝阴翳。
“小透哥被指名？这不正说明他是顶级的？你为什么不高兴？”
“封闭进修！工作人员要封闭进修！我——我——”
“你怕他和模特乱来？”
萧晓笑着打趣，看到辛月儿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瞪大了眼。
“难道——我说中了？不是吧，月儿姐！你以前不这样的！怎么对老公突然失去了信心？”
“我不怕他会变心！可是——可是我怕那些模特会乱来！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为了上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男人的心或许很坚强，可是身体，脆弱得很！那么多美女主动勾引，谁敢保证他是柳下惠？我知道，男人可以把心和身体分开，而且分得很清楚。可是我……我就连小透身体上的出轨也无法接受！”她不想和萧晓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可是……可是她快心烦死了！“唉，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嘛？如果死缠烂打、或是找高层说情，他们肯定得给我个面子，可是……可是我还不想用这种掉价的手段，就为了能和小透一起参加集训……唉，看来我的技术还是过不了关呢，转行，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萧晓无语，因为发现……自己居然也开始担心了。
阿杰是……那么漂亮出色的男孩儿，假如有女孩儿倒追，硬是要与他交往……以他的性子，会不会因为被逼而接受？
天啊……
“应该……不会吧……”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表情很担忧。
“什么？”
“呃，没有、没事！”她慌乱地转头，“月儿姐，芬芬、梓童她们，没参加甄选吗？哪怕只有一个，平常你在负责的女模特入选，你就可以用‘专署化妆师’的身份参加集训，不是吗？”
“唉，几个女孩不是素质不行，就是甄选哪天没在状态——那老头看不上啊！”辛月儿无奈地撇嘴，两个最有希望的，偏偏都没兴趣。
“你见到查理了？”萧晓瞪大了眼，对大师本能地起敬。
“没有——但我见到他的孙子了。埃瑞克．纳森，这次秀展的总调度，一个英俊到邪恶的年轻人。不管看见男人女人的表情，都像是在勾引对方一样。我本来以为只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工作狂！听你小透哥说，他对模特的挑剔程度，已经到达病态了。就好像是狂热的信徒一样，他不准许素质不够的人玷污T型台，那是他心目中的圣域！”
“哇！”萧晓瞠目结舌，“好厉害！”
“是啊，厉害得很哪！”辛月儿咬牙切齿，“所以我旗下的那几个模特，他统统看不上眼！气死我了！你当时就说了不想参加，我也不勉强。但我没想到连苏苏也……唉……”
第十三章 清教徒（下）
萧晓想起苏苏，那是一个很漂亮，也很有心计的女孩儿。低微的出身与出众的外貌，造就了她功利而拜金的性格；而天生的精明与后天的努力，使她成为了顶尖的模特。一个有脑子的美女，一个不容小觑的女孩！通常情况下，面对这样的大好机会，她哪一次都是手到擒来。怎么，难道这次失手了？
“她也没被选上？不可能吧？”
“她弃权啦！她说不想去试镜！”辛月儿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你是晓得这只狐狸的，宁肯错杀一千，也决不放过一个！哪怕那肉是挂在月亮上，她都要蹦一蹦，看能不能咬下来！这次，这只狐狸居然说要‘修身养性’，不参与厮杀了！我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哎哟，气死我了！”
“……”萧晓也觉得奇怪，“或许她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吧……我觉得苏苏那个人，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的。”
“是啊，所以就没办法了……”辛月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别这么灰心嘛！如果真像你说的，埃瑞克那么敬业，我想他会管好自己的手下，不会让那些模特乱来。”
萧晓提着化妆箱，跟在女人后头。辛月儿抱着一会儿拍摄时要用到的服装，走过公司狭窄的走廊。
“我绝对相信他的专业素质，但我怀疑他私底下的为人！一个四处放电的万能人体发电机，你能指望他的私生活像清教徒？我并不是有偏见，但……西方人的观念一向比我们开放，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萧晓点头承认：“是。不过，我还是选择相信小透哥——作为一名东方丈夫的操守。”
“谢谢你哦——”辛月儿笑起来，然后看到了什么，“啊，是你的海报！这么快就出来了！”
“哦——”
萧晓挑眉，跟着走过去。
新．都市淑女。
服装杂志的宣传产品。大幅海报平分成两半，一边明亮的街道上，款款而来的身着雪纺纱裙的纯真少女，黑发飞舞，顾盼生姿，纯真如误堕人间的天使；另一厢是暧昧的月色下，身穿印花布衣和黑色吸腿裤的少女，乡土风味的上装和城市里最常见的牛仔裤搭配。长辫上缀着大粒的珍珠，在远方斑斓的霓虹衬托下，显出朦胧而洁白的光晕，与女孩慵懒妩媚的眼神交相辉映。一种既诱惑，又圣洁的矛盾感，突之欲出。
“表情很到位呢。许多人分不清，这张海报上究竟有几个模特？都以为是有两个女孩一起拍的。”
“还不是你的化妆技术好。要我看，我也以为这是两个人。”萧晓耸了耸肩，涂了那么厚的粉，认得出来才怪！
“我可不敢居功……”辛月儿有点得意地口是心非，而后转为正色，“这张海报很受欢迎呢，上星期光在卖场里，就被人揭走了一百多张。听说这周要二次印刷，专供杂志社。因为许多人打电话进去编辑部，指名要买这张海报。”
“会不会给我加提成？若是有，请你和透哥吃饭。”
“啊啊，那我一定要和老板去说……”
“快去快去！哈哈……”
声音逐渐远去，两个女孩走过大厅，与另一队刚从正门进来的人马，恰好错过。
领头的金发男子停步，摘去黑超墨镜，仔细端详着面前海报上的女孩儿。
嗯，有股熟悉的味道……
他想起了什么，自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与海报稍微对比了一下。
蓦地，男子笑了。
一双湛蓝若阳光下的地中海的眼眸，露出了兴味十足的光芒。
*
“身体伏低，柔软，再柔软一些——”
“手臂打直！想象自己是一棵挺拔的杨树，戈壁上唯一一棵，坚强的、充满活力的——”
“转圈，脚提高——高一点——很好！”
芭蕾形体，最辛苦的课程。
萧晓尽力用手去够脚腕……啊啊啊，背……好硬啊……高中课程与模特工作兼顾，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是她奢求了……
小透哥和月儿姐都说过，与年龄相当的同学们交往，有助于保持她的青春感觉；而学校里的知识氛围，对将来养成优雅的知性气质，大有裨益。不过……果然是老了么？她的身体，好像大不如前啊！以前刚出道的时候，两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连轴转，她明明都吃得消啊！怎么现在……啊，难道是因为现在有所牵挂，所以心态摆不正？唉，没办法啊，学业与事业都还好说，不过，只要掺进去一个“爱”字，是女人都要举手投降了呢——
“喂！喂！你是——啊——”
啪！
一记脆响！
房间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萧晓的头，偏向一边。
“做……做什么……”
她被这冷不丁的一耳光，彻底打愣了。有那么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周围是一片抽气声。
眼前是一个个子高而瘦的年轻男子，金发蓝眼，皮肤雪白，一身尊贵而时尚的装扮。深蓝色双排扣短呢大衣，不羁地畅怀。一条金色亮片的中国龙缠旋其上，张扬无比。白色低领紧身T恤，简洁的黑色装饰纹。T恤略短，露出男人隆起的漂亮腹肌，以及镶嵌了钻石的金属脐环。黑色的裤子，紧紧裹在修长的腿上。然后是一双嚣张的短靴，军装风格，竟然是纯金色的，跳脱里带着目空一切的架势。
男人在睥睨女孩，鄙视地、盛气凌人地、理直气壮地睥睨。
抚摸着火辣辣的左颊，萧晓确定，这个不知从哪来的男人甩了她一巴掌，而且力道不小。
“呵，好痛……”张口活动一下脸部的肌肉，“和女生打架的力气，真是不能比哦……”她抬头，笑容灿烂而眩目。周围的女孩们都瞪大了眼——没搞错吧？她刚刚不是挨了一个耳光吗？
金发男明显也是一愣。不对，和自己预想的反应不同啊……
“你力气蛮大嘛，”女孩仍在笑眯眯的，“我是不大清楚哦——”
“什么？”他反而有点被她牵着走了。
“我是说——”萧晓的笑容越发灿烂，勾勾手指，“这个！”
啪！
她肯定用了全身的力量！男子正顺着她的手指低头，猛地挨了这一巴掌，差点没被打个踉跄！
“哇！”
所有人都骚动了，几个本来站在门外的男人见状，一下冲了进来！
男人猛地挥手，让手下站住：“你！做什么？！“
生硬的汉语，愤怒的口气。
萧晓耸肩：“只是想让你体验一下，看我的力道与你相比，究竟谁的更大。”
“你混蛋！！”
男人的语气，差点吓哭离他最近的几个女孩儿。
她脸上笑意逝去：“但我觉得很公平呢？一人一巴掌，我没怪你，也没多打你！”
“我是打了你一巴掌，但那是你应得的！”男人的目光灼灼，直视萧晓无所畏惧的脸庞，愤怒于她无知无耻的强悍，“身为一个模特，你怎么可以在形体训练时走神？你知不知道形体训练有多重要？它不只训练体态，更培养气质！你怎么敢轻视模特这个职业？你应该感到荣幸，你应该感恩上帝，是他给了你标准的身材，让你有机会走上神圣的展台！同时，你也应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羞耻，因为你——你侮辱了模特这个职业，你不配做模特！”
第十四章 恋之役（上）
到最后，他简直就是在咆哮了。
萧晓静静地瞅他一眼，莫名其妙的样子。
有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没有人说话。金发男喘着粗气，在音乐声的衬托下，就像是某种奇特的拍子。
大家都看着女孩，猜测着她面对这一通义正辞严的指责，会做出怎样的反驳？
“……”萧晓耸了耸肩，“是，我承认我走神了，对不起。”她很镇静地道歉，然后看着金发男，“还有，这位先生，我看你的精神有点不正常，劝你还是早点找医生看看，不要到了最后病入膏肓——”
“你说什么？！”
金发男人气急败坏了！一方面是因为萧晓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一方面是因为女孩居然讽刺他精神有问题！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么……认识不到你犯了一个多么巨大的错误！”他气得口不择言，说着不怎么符合文法的奇怪汉语。
萧晓的脸色变冷了：“你哪里不舒服吗？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在这里叫嚣什么？怎么，你还想要我剖腹谢罪不成？平白无故的，没事跑上来打人一巴掌，你以为你是谁啊？上帝？我没打电话叫警察来抓你，都算便宜你了！你凭什么在这里摆出一副说教的嘴脸？你的模特职业道德是什么，我管不着，但是，对于我这样的平面模特来说，脸才是最珍贵的东西！请不要随便拿你的世界观，套到别人身上去。我可以尊重你对模特这一职业的偏执，但不能建立在伤害他人身体之上！”
大家被金发男的气势打压得一直在保持沉默。萧晓环视一圈，看向形体课的指导老师：“老师，抱歉搅乱了您的课堂，我立刻就走——”
“等一下！”
金发男大叫着，跳到萧晓跟前，一双蓝眼熠熠闪亮：“自由、傲慢、强硬的自我主张——果然和老查理说的一样！MissXiao，我认为你的性格十分贴合我们的设计理念，所以我在此真诚地邀请你参加我们的秀展，成为我们纳森品牌的模特吧！”
他兴奋地抱住萧晓，一脸狂热。
“喂——你、你等一下！”萧晓着实被吓了一跳。还没见过前后不过数分钟，态度转化如此之大的人！难道是被虐狂？因为挨了她一巴掌，以致性情大变？“放开我啦！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所以我讨厌洋鬼子……喂，放开啦！难不成你真的是变态……”
*
“他抱住你？！”
君晓杰嘴里塞着萧晓特制的三明治，怒气冲冲地瞪大了眼。
“真不像话！咽完了嘴里的东西再——”萧晓生气地说教，结果还没说完别人，自己就先呛到了，“咳、咳！”
他忙拿矿泉水给她：“还说我……”
“我……咳……”她好不容易顺直了气，抬眼瞪他，“这不是为了给你演示一下吗？为什么不能边吃东西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