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在夜晚的古镇,晃荡着虚幻的脚步。青光眼老人的竹琴茶楼,灯光迷离。某某摄制组正在茶楼拍摄电影。咦!那个油亮的光头,不正是北方导演?倩雯呢?披了崭新的军棉大衣,丰姿绰约,仪态高雅,依偎在和她一样穿着大腕导演标志性冬装,崭新的军棉大衣,戴着棕色鸭舌帽的北方身旁,专注地看着摄影机镜头。选取。切换。导演。古镇。倩雯。谭木匠茶馆。呀!怎么我的《云雨江南》,是谁增添了这个情节?
哦,倩雯,还记得小时候的河边上,曾看过、改过你的那首“梦想穿上军装”的诗么?难道以这种方式混成制片人,扎在男人堆里,裹着军棉大衣,拍摄如此一部偷来的电影,就是你穿上军装的梦想么?当初,如梦的河边,清晨浓雾中,那个清纯如水的小女孩,哪里去了呢?她是怎样变成你这样的呢?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驻足斜视了一眼古镇茶楼,只见录音师,灯光师,道具化装师,鬼影一样在茶馆里忙活。“开始——!”北方导演,大手一挥,一声令下,嘈杂的人声,迅速安静下来,穿着杏黄绸衫的青光眼老人,斜抱竹琴,“梆梆”的琴声,悠悠响起。倩雯和北方,坐在他和小莲坐过的木凳上,听老人弹竹琴。奇怪的老者,站起来且舞且歌。他的琴声被录制下来,作为原始音乐,准备放在影片中去,也许,还有更奇妙的作用。竹琴串着影片中主人公的命运。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学会表演弹奏竹琴,或者,干脆就把竹琴扔进茶楼外面的小河里去。难怪自己的思绪,好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有竹琴的余音回旋,着魔似的在心中牵引。他惶惶不安地离开夜晚的茶楼。他根本不愿意上去和北方、倩雯打招呼。他觉得这些天遇到的一切,竹琴、谭木匠酒家、青光眼、小莲、包括北方和倩雯,都是……这个古镇舞台上群魔乱舞的虾兵虾将。他们都想把我打入地狱,把我压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他深深感到有种不祥之兆正向他袭来,他可能就是叛徒家族的后代!菜花金黄,流水月光。不行!我不能这么昏昏懵懵地个人无端痛苦,我必须去找跛脚的小老板金刚钻,把他父亲珍藏的叛徒留下的“礼物”拿来看看,“文革”时,打瞎他父亲的眼睛,也不肯交出来的叛徒留下来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他努力平静心态,踱回谭木匠酒家,装得一脸很谦逊、很崇拜的模样,要想看看……小老板珍藏的礼物。小老板自然莫名苦涩地高兴,把他领到阁楼顶端,靠近屋檐的壁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红绸布包,放在紫檀木的圆桌上。
“喏,看吧!就这……”
他们一脸肃穆。谁也不愿意轻易靠近。或在月光,或在灯光映照下的红绸布包,在他们面前熠熠生辉。芭蕉树的影子,探进阁楼里来,他轻轻牵了红绸一角,心,怦怦直跳。金条?银圆?还是手枪?也许子弹炸弹,“轰”的一声爆炸了,他们像来高家庄偷地雷的鬼子,迅速卧倒!一层、再揭一层。其实,打开来一看,他想到过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出现。映入他们眼帘的依然使他像踩上地雷一样震惊!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本封面印着大胡子马克思肖像的《共产党宣言》!巴枯宁翻译,俄文版的,这就是那个大叛徒留下的礼物么?这不是瞎子舅舅在梅家祠堂的大溪河盐场,叫小会计读过宣讲过的那本《共产党宣言》么?他分明觉得,《共产党宣言》,如此庄严肃穆的书,怎么能够和那样的一个大叛徒联系在一起?他当初不就是读着这样的书,参加地下党,发动劳苦大众,和旧世界宣战……实现人类最崇高的理想么?读这些书的时候,无论如何,他也不是在为大叛徒做准备呀!相信,还是不相信?这本书是他留下……留给他的家族,还有这个他曾用青春热血理想信念拥抱过的世界,唯一的礼物呢?他慢慢翻开封面,发黄的书页已经陈旧,蛀虫掏空处,还粘着浸湿了的盐水。他像翻开一团沉重迷幻的历史烟云一样,把封面打开,三个工工整整的毛笔楷体字,映入他们的眼帘:
谭纪年
是他!肯定是他!这个进入了中国革命历史教科书的大叛徒,居然留下的是如此著名、普通而厚重的经典思想宝库!讽刺?荒诞?还是真实?肃穆?看到这一切,他反而感到一种石头落地似的安稳。叛徒啊!这个令人不齿的人类狗屎堆!是的……可他,毕竟,也有过人类如此明丽的思想阳光的照耀!毕竟他做过自己想做、该做的事情。但是,这本改变了整个中国社会历史面貌的书,给过他多少梦想,多少憧憬,多少力量,多少保证?然而,最终,他没有得到这本书的任何保证,却滑向了它的对立面去了。更令人惊奇的是,《共产党宣言》的书页中,还夹着一沓大江南岸牛奶场膳食堂崭新的饭票!要是小莲的祖母,叛徒的妻子梅娅雯,就在身边,看到这些饭票,多……好!小莲和她祖母,你们在哪里呢?他的脑袋似乎“嗡”地爆炸了!“谭纪年”三个字像宝剑像利剑,在他眼前挥舞出道道金光。他的确看到了自己的身世,怎么会和形象猥琐、灵魂丑陋的叛徒联系在一起?难道这就是父亲不愿意告诉他任何家族秘密的原因?谭纪年的叛变,不仅给他假扮的妻子,梅娅雯母子俩带来了灾难,还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带来了如此沉重的心灵磨难和痛苦?弟弟的瞎眼,侄儿的断腿,难道是因为这本《共产党宣言》给他们家族带来的惨痛代价么?啊,他似乎懂了,叛徒的罪恶,并不是来源于红色经典著作本身,而是他并没有真正从生命的根底上,沿着它指引的正确健康的思想道路前进。
小老板拖着不灵便的腿脚,在阁楼上珍藏好红绸布包,下楼以后,他异常糊涂又异常清醒地打开旁边的阁楼房门,见到小莲姑娘,手持一把河边采来的金黄菜花,泪流满面。他们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小莲披头散发,浑身颤抖,挥舞菜花,疯了似的,在他身上劈打!她哭着笑着打着,龇牙咧嘴!
“不要说什么。不要想说什么,解释什么,一切都没有用了!你欺骗了我,占有了我,我们是这样的血缘关系,报应,报应啊!”
“怎么办呢?”
那天晚上,对面山巅上,初夜的月牙儿,还是那样晶亮。阁楼窗户外面,阔大的芭蕉叶下,溪水还是纺着那首忧伤的歌。他们和衣而睡。谁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小莲背着身子,厚厚的臀,重重地抵着他后背,哀哀地说,我在旁边的小屋里,透过门缝,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听到了。的确,那个谭纪年,就是我的叛徒祖父,我祖母名义上的丈夫。你是谁,你是谁呢?在我老家,椅子形山岭,我的闺房,我的蚊帐,那片碎银般的月光中,我问过你,你究竟是谁,那时,你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呢?她转过身来,凶狠地咬着牙,往死里掐着摇着他的肩膀……虫声唧唧,月华皎皎。现在,倒轮到子庄无言以对了!他不知该怎样说话。躺在紫檀木床上,裹着雪白的棉被,他直着眼睛,望着对面墙壁上那幅牛郎织女男耕女织的古老裸体画。他们曾那么滚动蠕动的身躯,好像要爆炸了。他想冲出去对天空呼吼,对大地长啸。
也许就在那天晚上,他已经发疯。他在河边乱跑。时空错乱!春天下雪,冬日骄阳。他褪光了衣裤,在河边的菜花丛和翠竹林中奔跑。有人向他追来,子弹向他射来。他好像变成了谭纪年,曾经仔细读过宣讲过《共产党宣言》的叛徒,如果不是叛徒,他弟弟,他侄儿,不至于眼睛被弄瞎,腿被打断。说不定现在还是某个高级干部。跛腿侄子,也可能像他一样的高干子弟。不至于在这里开饭馆做生意。好像是一种宿命,不可更改。初来山中古镇的那天晚上,他和小莲有多少旅馆客栈可以选择,偏偏拐弯抹角住到了这个“谭木匠酒家”。是一阵什么样的紫檀木的清香,把他们引到这里来,成了他和小莲梦中的新房。进入新房,本可成为夫妻,白头偕老,但他们奇异的紫檀木新房,盖着他们赤裸的身躯,黑压压的屋檐铁桶似的坍塌下来,把他们融为一体埋葬!罪过,罪过啊!不可饶恕的罪过!偶然进入新房,必然分手。不仅仅分手,分手之中,还各自背着沉重的包袱,远走他乡。他在月光下的菜花地里奔逃,竹叶菜花,枝枝叶叶,扫打在他身上。他光光的身子,被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渗出了血,开出了花。他似乎变成了谭纪年。在谭纪年被捕的那片菜花地、竹林中,他觉得许多虫子往身上爬,爬上身的虫子,疯狂地吞噬他的肉体,他的生命。好像谭纪年的尸骨,被专政的群众挖出来,他要去寻找那些骨头。记得小时候,山中古镇,几天几夜,倾盆大雨,沿河两岸,一片汪洋。不多日,浑水落潮,艳阳高照。沙滩上的大石块丛中,有大水冲下来的白骨隐隐闪现。他不知道,哪片哪块,圆的长的尖的,头盖骨、腿骨、肋骨,是亲戚、家人和大叛徒谭纪年的骨头?那些骨头,斑斑点点,好像那时就已经深深烙在了自己心上和身上。他分明感到,那晚阁楼上的月光中,他和小莲摇动扭动的身影,把各自的骨头摇散了敲碎了,冲到沙滩上、河滩上。小时,他常感恐怖的人体骨头,现在,怎么轮到了他和小莲共同拥有,而且,现在好像就只剩下那些骨头。他想告诉谭纪年的妻子和儿子,这些骨头现在还在。他想告诉倩雯,她名义上的父亲,瞎子舅舅彭泗海,还没有死,还在山中古镇敲唱竹琴。他们当年的秘密据点,还有青光眼老人,在茶楼上悠远地歌唱。他想沿街而行,穿过小镇,蜿蜒而上,沿着那条清清溪流,进入山中,顺着当年小莲祖母和独眼龙用小船载了谭纪年的尸体,运到谭家岭上去埋葬的那条水路,进山,去寻找谭家岭上的那片惨淡的月光。……月影迷离,万籁俱寂。独眼龙手中的大桡扁,有节奏地在墨绿的清水中滑动,发出清亮的声响。把那首送葬的挽歌,纺织得缠绵悠长,伴随大叛徒罪恶的灵魂,寂寞地还乡。
两岸青山无语,一路月光凄凉。当晚,谭家岭半山腰清泉边,月光如水。独眼龙用篾席裹了谭纪年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放在清泉边。他带着铁铲,很快地掀开泉边坡上的紫色泥土,挖了一个深坑。正当他要把裹着尸体的长长篾席筒,推进坟坑的时候,高挑肃穆,一身黑衣的盘发女子,梅娅雯,圆脸如月,素手如葱,沿着山道,轻轻走来,缓缓蹲下,牵开篾席一角,露出大叛徒谭纪年那颗头发散乱、络腮胡茂密,泥土血水混凝不分的壮硕脑袋。她没有哭。映进泉水的面影,月光一样清冷。高大的独眼龙,立在离她不远的新坟头,看着她用白布蘸了泉水,把泥血糊糊的头颅,洗出了一片惨白,在他额上那块隐约的疤痕上,重重地擦了几下。然后,从身上取了当初纪年留在南岸牛奶的那把剃须刀,把他蓬乱的胡须剃掉,理了理他那怎么也理不顺的头发,然后,轻轻牵过篾席盖上,缓缓站起来,和独眼龙一起,慢慢地把长筒的篾席,推进坟坑。独眼龙的力气可真大啊!三下五除二!很快把新土填平。祖母那时还很年轻,不满二十一,一头青丝像乌云,像瀑布,月光下闪着银辉。她头上别着纪年买给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那枚玉兰色发夹。那晚,她把发夹取下来,别在了纪年那颗她过去熟悉,而现在变得很陌生的脑袋上。这个细节,独眼龙看得很清楚,也很感动。后来,才有了椅子形山岭上的中秋夜,给母子俩送黄花鱼的独眼龙,同时也给她买来的那枚同样的玉兰色发夹。发夹上还刻了独眼龙的姓名。那可能是独眼龙试图通过它来延续,他对祖母的爱情。剃须刀,《史记》,玉兰色发夹,都成了祖母爱情的见证和象征。不知古老的谭家岭,清泉边的月光,飘香的紫檀木,知不知道,她祖母,怎样深深地把一个个掺合着甜蜜和痛苦的关于男人的秘密,埋在心中,走过漫长的生命雨季。
可是,细心而多情的壮汉独眼龙,那年,中秋夜,给母子俩送小黄花鱼的同时,那枚玉兰色发夹,并没有发挥作用。而且,正是这枚玉兰色发夹,不知在椅子型山岭上的青石包上,茅草屋里,还是在县城江边娅雯制作豆腐的水泥板房间,银色月光下,船工号子悠悠婉转的渔火闪烁中……差点戳坏了独眼龙的下身。
难怪,那次,他们拿着发夹,到“某某武馆”登门求见,独眼龙拒绝。
子庄艰涩地想。
难道,祖母一辈子的生命,包括肉体,仅仅属于梅花山上的那一夜,她和淄芸?
可是,在那个政治命运与饥饿灾难双重负荷的年代,他们几乎相濡以沫的人间友谊与真情,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反而因此焕发着更加纯粹的人性光辉!
“圣母啊!”
怔怔地听了这个故事,小莲惊叹了一声,攒了手中那枚玉兰色发夹,两眼含泪,转身出了门。
如今,小莲已满二十。她年龄不大,已经历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事理。子庄觉得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夜晚,和娅雯祖母相比,简直不是天上地下!还不仅仅是因为小莲过去的怀孕堕胎,自己和倩雯的交往。他都不是故意的啊!和她们在一起,春风沉醉的晚上!很快乐,很忘情,谁也没有想到那么多痛苦会接踵而来。……他没有告诉跛脚小老板和瞎眼弹竹琴的老人,他、小莲和他们一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拿出《共产党宣言》,亲眼看到“谭纪年”三个字,他觉得已经很够,很能说明一切了。他发疯了似的,离开了那座紫檀木小楼,谭木匠酒家,也许,他另开了房间。无论在哪里,子庄和小莲再也不敢看各自的赤裸的身体和眼睛。他们没有告别。不知哪一天,小莲不辞而别。他不知还该不该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很重,动弹不得。灵魂很空,什么也装不下,什么也没有装下!他想,如果再住下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置心灵和肉体于死地的事件发生。他走不动了。他病了。真的病了,又说不出什么病。好在,快活的小老板金刚钻,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真正身份,究竟是谁?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带了书,带了笔,到这里来读书写作。青光眼老人,也许是他伯父,无形中也把他看成了自己的家人。他们还没有把那层神秘的家族关系说破。他自己只能这样独自承受,默默反省。反省和小莲、倩雯一起繁衍的罪恶,又不知道这种罪恶从何而来。他想找倩雯,告诉倩雯,自己很爱她,也需要她。尽管倩雯没有离婚,或离了婚,需要她,就已经很够了,主要不是编剧写作拍摄电影的需要,而是情感的肉体的需要。他甚至蛮横地想,我的爱情究竟怎么了?年龄大的不行,年龄小的也不行!上帝!怎么如此苛刻地对待我?他想破罐破摔!我有什么义务非得为她战场上失去了生育能力的丈夫考虑?我为他考虑,谁为我考虑呢?我至少没有失去生育能力,可以给倩雯带来快乐啊!但是,快乐之后,又怎么办呢?我和倩雯之间,不是已经这样快乐过了么?唉唉!爱情,爱情!真是见它×的鬼啊!……他使劲搓着脑袋,想,这样的爱情,谈起来不是摧毁人类情感欲望,乃至生命的么?回想起来,无论在她租来的房间,还是在皇家公园背后的原始森林里,他和倩雯在一起,不管做了什么,也不会感到那么肮脏,不管碰到了哪个警察,也不会觉得那是犯罪!哦,我和小莲还没有遇到警察哩!不对,小莲不是把我,我不是因为小莲,撇断了她的腿,我不是已经关进监狱了么?又是怎样放出来的呢?放出来后,我就获得了自由?还是被投进了更令人窒息的监狱?难道,小莲和倩雯,那么热烈,那么欲望,那么疯狂的追求,物质的欲望,肉体的挥洒,她们,难道没有置身于令人窒息的监狱?监狱,监狱,人间能够创造、制造的监狱,算得了什么?真正的监狱,在不为人知的心灵深处,肉体的高峰,那里有多么牢固的高墙和密匝的铁丝网!谁也不可能把它攻破!和倩雯的相爱,并不比坐监狱更难受,毕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小莲则不一样。和倩雯在一起,对不起的只是那个在战场上失去生育能力的军人!和小莲的肌肤相亲,受伤害的居然是我们血肉之躯。他越想越乱,读书写作都心不在焉。他不知该怎样在这里度过,也不知还在这里可以待多久。看到月亮伤心,听到流水哭泣,闻到菜花厌倦,紫檀木香沉闷。小街景物,早已没有诗情画意!每段屋檐,每个房间,都有手枪机关枪向他射来。他罪过不轻。他真实感到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徒!他再也没有去听瞎子老人歌唱,他在那个命运的阁楼上,谭木匠酒家,要死不活地躺着,望着窗前那片阔大的,过去在他眼里国画似的、浓郁蓊郁的芭蕉树叶,没有微雨,没有清露,好像也有冰冷的泪珠,一滴滴掉下来。
突然,一天,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