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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小玉抿着双唇，憋住笑面对常峰越涨越红的脸。常峰低下头看看手中的鹅，难为情的说：“这鹅是我家养了好几年的看门老鹅，我爸妈非叫我……叫我带来。”
伊小玉再也控制不了，她笑起来扑到常峰的身上，撒娇地抱住常峰的脖子说：“想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常峰在伊小玉的脸上迅速地亲了一下，说：“哪能！我还怕你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呢！小玉，这鹅怎么办啦？你爸妈不会嫌我家太小气吧？来时，我不肯带，可我爸妈非让我带来。这叫‘千里送鹅毛，礼轻仁义重’啊！”
“不会。进屋来，鹅就放这里。”
伊小玉说话把常峰拉进堂屋，将常峰推坐在沙发上，她坐到他身边。伊小玉拍着常峰身上的尘土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早晨。”常峰憨笑说：“如果不是春节车少，我早到了。这里真好找！不过你要再不出来，我还真害怕自己摸错了门。”
“你春节过得好不好？想不想我？”伊小玉含羞的问。
“很无聊。我要不想你，怎么会今天就跑来了？”常峰握着伊小玉的手，一脸的笑说：“初二在我大姐家吃过饭后，我借故工作上有事，二姐她们家都没去，他们对我一肚子意见。昨天我赶到县城时已经很晚，没有车了，只好住了一夜。”
“你早饭吃没吃？没吃我去做。”
伊小玉说完站起身。
常峰把伊小玉拉坐下说：“看到你我不饿了。爸妈他们呢？”
“打麻将去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伊小玉说。
“什么也不想吃。”常峰说完吻了吻伊小玉，抚摸着她的秀发又说：“小玉，我想去洗把澡，浴室离这里远不远？”
伊小玉仰脸望望常峰，常峰一笑说：“一路上灰尘太大，身上很脏。”
“邋遢鬼！”
伊小玉说完推开常峰起身走进房门，拿出春节前为常峰买的内衣，用包装好后走到常峰面前说：“出门向东一里路左右。”
常峰起身问：“包里是什么东西？”
伊小玉挽起常峰的胳膊朝门外走，边走边说说：“是我给你买的换身衣服，还有肥皂和洗发精。”
伊小玉的温柔体贴令常峰感受到愧赧。常峰指指地上的鹅说：“这鹅……”
“等会我把它们放进鸡圈。”伊小玉说。
伊小玉挽着常峰走到西厢房，推开门指着摩托车说：“把它推出来。”
看到崭新的摩托车，常峰欣喜的问：“才买的？”
“嗯——！”伊小玉眉飞色舞的说：“以后我们上班就不用骑自行车了，多方便！”
常峰推出摩托车，骑在上面，打开钥匙一按电门，摩托车起动了。伊小玉将包递给常峰，深情的说：“快去快回！”
常峰接过包往脖子上一挂，竖起一个手指说：“半个小时。”
伊小玉嘱咐：“你慢点开啊！”
“你放心吧！”
常峰答应一声，开着摩托车走了……
几个小孩子看到一个陌生人提着两只鹅进了伊保全家的四合院后不久，竟然骑着摩托车走了，他们哄进伊翠美家，对正在聚精会神打麻将的伊招娣嚷嚷：
“大奶奶，刚才有个人把你家摩托车骑走了，向东去了……”
“就是你家才买回来的……”
“那个人我们都认不识……”
“他的车开得太快，一转眼不见了……”
“小玉姨还送他到门口呢。”……
伊招娣听到小孩子们这一嚷，站起身合不拢嘴的笑说：“算了算了，今天我不陪你们玩了，反正我也不赢钱。”
三个人摸着麻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伊招娣已经抓着自己的钱走了。伊招娣一路小跑进了院门，喘着大气问：“小玉，是不是常峰来了？”
“嗯——。”伊小玉哼着歌曲在做菜，头也没抬说：“妈，你们麻将都结束啦？”
“才打几圈子，常峰人呢？”伊招娣问。
“他洗澡去了。”伊小玉回答。
“你先烧菜啊！我去把你爸找回来。今天我们一家人好好地过个年。”
伊小玉停下手，抬起头说：“妈，你一定把爸找回来，不许他再赌了。”
“我晓得。”
伊招娣答应一声，不亦乐乎地走了……
听到摩托车声在院内熄灭，伊小玉走出厨房，看到是常峰，她奇怪的问：“你怎么这么快？浴室没开？”
常峰架好摩托车说：“我只在水龙头上冲了冲。小玉，盆呢？我把这脏衣服洗了。”
伊小玉拿过常峰手上的包，粲然笑说：“以后你也要保持这么勤快就好了！”
常峰笑笑，跟着伊小玉。伊小玉把包中衣服放在盆里，打来热水，常峰忙给她端来一个小板凳。伊小玉坐下说：“谢谢你啊！”
这时，一群孩子围在大门口，其中胆大的还点燃鞭炮往院子里扔。伊小玉红着脸起身轰走了他们。伊小玉刚转过身，伊翠美在她身后喊：“小玉，你家有没有生姜？你妈呢？”
伊小玉转回身，就见左邻右舍的大妈大婶全站在门口，她们对常峰评头论足：
“快看，小玉的对象……”
“这小伙子真不丑，我们村的小伙子是没人比得上他……看，快来看啊——！……”
“听说是大学生呢！……真俊……”
“小玉的眼光就是高……”
“看来小玉年底要结婚了……”……
伊小玉的脸臊得更红了，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些看热闹的人们。这时伊翠美替伊小玉解围了，说：“走走，我们走。小玉，我到别人家去拿生姜了。小孩子也都有走，到别处玩去。走走。”
看到她们都走了，伊小玉回到盆边坐下继续洗衣服。她问常峰：“喂，我们俩的事你回家说了没有？”
“说了。”常峰蹲在伊小玉身边说：“我爸妈认为我骗他们，训了我几天。”
“训你干什么？”伊小玉转过脸笑问：“他们是不是训你‘男儿不怕娶亲迟，就怕读书晚’啦？”
“去你的！”常峰搔着头笑说：“他们怕我说谎，叫我把你带回家给他们看看，他们才放心呢。”
伊小玉格格地笑着。常峰看到伊小玉的双手冻得发青，强行夺过她手中的衣服，说：“我来洗，你的手太娇嫩了，会冻坏的。”
“你会洗吗？”伊小玉抓着衣服问。
“洗衣服我手到擒来。从中学到大学，从城里到农村，没有老婆的时候衣服不全是我自己洗？以后冬天我洗衣服，夏天你洗。”常峰笑说：“看你这双手，就知道你这位千金小姐没洗过衣服。”
伊小玉心中甜丝丝的，她站起身笑着说：“马上我们买台洗衣机。”
常峰很快把衣服洗干净了，他拧干衣服上的水，伊小玉从他手中接过晾到绳上。伊小玉见常峰的头发有些零乱，她拉着常峰的膀子走进她的闺房，拿起梳子给常峰梳头。常峰凝望着娇美的伊小玉，心中感到十分幸福。他焐着伊小玉冰冷的双手温情的说：“小玉，跟我过日子你会很辛苦的，我的家底真的太薄了；我真的要苦两年，把家里欠人家的债还清，才能风风光光地娶你。不然我对不起你，也没脸把你带回家见父母和姐姐他们。”
伊小玉抬起手用梳子轻轻打了一下常峰的嘴巴，佯装生气的说：“只要我们俩好好地工作，能有多苦的日子过？我无怨无悔。两年才多长时间，正好我们再培养培养感情。”
常峰开心地笑了，俩人头碰着头。
“嗳！”常峰突然诡异的问：“小玉，晚上我睡哪儿？”
“睡东厢房，床早已经给你铺好了。”伊小玉说。
常峰叹了口气。伊小玉翘起下巴问：“好好的你叹什么气啊？”
常峰的嘴帖在伊小玉耳边说：“我不想一个人睡在东厢房，我想睡在这里。你不是说我们要培养感情的吗？”
常峰在伊小玉耳边的呼吸令她感到全身热热的，痒痒的。伊小玉羞得头埋在常峰怀中说：“你想得美，别做白日梦！我话说错了，你少钻空子，请你和我自觉地保持一定距离，两年后再说。记住啊！”
“记住了记住了。”常峰笑着答应。
常峰说完紧紧地抱住伊小玉，在她滚烫的脸上亲了亲。
“啊呀，说初六过来，今天才初四怎么来了？今天手气刚好转，正准备大捞一场。”伊保全高声说。
“你少说屁话，声音小点，别让孩子听到了。”伊招娣说。
伊小玉听到父母走进院子的说话，推开常峰说：“我爸妈回来了，出去吧！”
常峰跟着伊小玉走出门，看到伊保全和伊招娣，他递上香烟说：“伯父伯母新年好！”
伊保全接过香烟问：“才到？”
“好好！”伊招娣拽走伊保全说：“捞个甲鱼杀杀。小玉，你去多烧几个菜。”
“知道。”伊小玉答应一声，对常峰说：“和我到厨房去做饭。”
常峰跟着伊小玉下厨房了……
一桌丰盛的午餐很快做好，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来。伊保全取出两瓶白酒，一瓶递给常峰，他自己面前放一瓶，说：“我们一人一瓶，不够再拿。”
伊招娣抓过常峰面前的酒，不高兴的说：“大过年的喝醉了好玩？”
伊保全起身夺回酒瓶又放在常峰面前，翻起白眼说：“大过年的你少唠唠叨叨的，麻将不打酒也不能喝？今年在家我还没喝过酒。小玉，拿瓶甜酒来，你和你妈喝甜酒。”
伊小玉起身拿来一瓶葡萄酒。常峰从伊小玉手中接过酒瓶，拧开瓶盖，起身给伊招娣斟了一杯葡萄酒，给伊小玉斟了半杯；放下葡萄酒酒瓶，又拿起白酒酒瓶，打开瓶盖为伊保全斟了满满一杯白酒，最后他自己也斟了满满一杯白酒。伊保全对常峰的举止非常满意，说：“坐下坐下。来——！先吃菜。”
吃了几口菜后，常峰端起酒杯对伊保全伊招娣说：“伯父伯母，祝你们身体健康！”
“还叫伯父伯母？”伊保全放下筷子问。
伊招娣抬手打了伊保全一下；伊小玉偷偷地捏了常峰一把。常峰红着脸说：“爸，妈，祝你们身体健康！”
伊保全高兴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酒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常峰，说：“拿着，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伊招娣放下酒杯也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常峰说：“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
常峰没好意思拿。伊小玉伸手拿过来笑着说：“爸，妈，我的呢？你们偏心？”
“你的不已经给你了吗？”伊招娣脸上挂着笑说：“常峰，夹菜吃。把这甲鱼弄开，凉了就不好吃了。小玉，今天你可要多吃点。”
伊保全用筷子把甲鱼分开，夹了一块给伊小玉，又夹了一块给常峰，问：“你爸爸妈妈身体好不好？”
“还好。”常峰回答。
常峰趁低下头吃菜之机给伊小玉使了个眼神，伊小玉心有灵犀，说：“他爸妈叫他从那么远的地方带两只鹅给我们呢！”
伊保全喝着酒大笑起来说：“都一家人了客气什么？常峰，抽时间把你爸妈接过来住些日子，反正这里的房子多呢。”
常峰见伊保全杯中的酒不多了，忙起身给他斟满了酒。伊招娣说：“你们慢慢喝。常峰，你不要跟他老酒鬼拼。”
伊保全几大杯酒下肚后话多了起来，他点燃支香烟对常峰说：“常峰啊，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一直想招个好女婿上门，就象我这样的，可小玉不愿意。你看，她这个春节瘦了多少？”
常峰这才注意到，伊小玉是好象瘦了许多。他小声问：“怎么啦？你……”
“傻瓜！爸在跟你开玩笑。”伊小玉白了常峰一眼，端起酒杯说：“爸，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赶我走？赶我走我也不走。我今天陪你喝四杯——祝您万事如意！”
“好好！”伊保全端起酒杯说：“常峰，一起来！下午我教你们打麻将。招娣，来，你也陪喝我两杯。”
伊招娣端起酒杯笑说：“你真想得出？好的不教，教孩子打麻将？常峰小玉，你们不要跟他学。”
伊保全大笑着说：“以后社会，什么都要会，什么都要学点。不然怎么吃得开？”
“哪也要看是什么。”伊招娣生气的说：“喝酒赌钱算什么？你别把孩子带坏了。”
“怎么会？”伊保会喝了一口酒说：“牙儿风（癫痫）学会了过河还不要钱呢！”
常峰和伊小玉四目相对，笑了。
一家人欢喜一堂，其乐融融……
《人生的路》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
大年初六早上吃过早饭后，常峰和伊小玉骑着摩托车，伊保全和伊招娣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东平镇。快到韦希杰的家时，常峰减慢车速又一次回头对伊小玉说：“小玉，我们空着两只手来给姨父拜年他会不会不高兴？”
“啊呀！”伊小玉伏在常峰背上依然笑着说：“不会的。我们能送什么给他？他家里应有尽有，都堆成了小山。我们来给他拜年就行了，他才不在乎什么东西。你要真的带什么东西给他，他反而会骂我们。我们家每年惯例是‘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哦——！”常偏着头说：“小玉，我们忘了，没带只鹅来送给他！虽然是微不足道，我们也应当表表我们的心意啊！”
“用不着。”伊小玉心中乐不可支的笑说：“你以为你家那是天鹅啊！？笨蛋！开好车吧，不要瞻前顾后的。”
常峰嘴上虽然说不出什么，但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常峰刹停摩托车说：“下来活动活动，手脚都冻麻了。顺便等等爸妈他们，我们一起走。”
伊小玉下车后在常峰的肩上打了一拳，笑着说：“胆小鬼！”
因为常峰的摩托车开得慢，伊保全骑着自行车很快赶上来了，他看到常峰和伊小玉站在摩托车旁冻得直跺脚，吃惊的问：“你们怎么停在这里？车坏啦？”
伊小玉呵着手说：“等你们先走。”
伊保全登着自行车走了。伊招娣扯着他衣服乐滋滋的说：“常峰这孩子真懂礼貌，小玉找到了个好女婿。”……
韦希杰家的大院内，马庆和夫妻俩用刀在砧板上斩肉腿子、鸡、鸭、鹅；杨兴华在杀甲鱼；杨兴华的两个徒弟在理菜，另一个徒弟在配菜；杨勇热火朝天地在厨房烧菜。大客厅内，赵树忠李法政范广安章太营在打麻将，他们每出一张牌不但高声吆喝，还用尽力量把麻将牌“叭”的掼在桌上，好象在发泄心中的某种感情；胡百福洪玉山郭强民顾学军在另一张桌子上轰轰烈烈地打扑克牌；郑怀德内内外外地照应着；郭为贵一跛一跛地穿梭在两张桌子之间，矮子看戏似的跟着叫，跟着笑；金贵荣在观看黄文青和吴阳下棋；汤永昌和杜新波在讨论医院手术楼的水电安装问题；韦希杰手端茶杯，悠闲地着吸香烟。
韦希杰看到伊保全骑着自行车进了大院，立即拿出香烟迎上去笑着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怎么今天才来？每年不都是初二就来的吗？”
伊保全架好自行车，接过香烟说：“天天打麻将，比工作还苦。本来准备初二来的，可那两天输了不少钱，想捞回头。”
常峰推着摩托车进大门，他将摩托车架稳后，吭吭哧哧的说：“姨父新年好！”
“来几天了？”韦希杰笑问。
“姨父新年好！他今天才到就来给您拜年来了。”伊小玉抢先说。
韦希杰微笑着对常峰点点头。
“姨父，你怎么没打牌？”伊小玉笑问：“我姨妈呢？”
“哪有我位置！”韦希杰满面笑容的说：“从初一到今天，各村各单位的人轮流来给我拜年，烦透了！嗳——，他们年年如此，我拿他们真没办法。走走，进屋说。”说完对伊招娣说：“大姐，你去看看妈，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来娣在外面打麻将就要回来了。”
伊招娣望着一地的菜说：“我帮他们理菜、烧饭，你们去玩吧。”
常峰看到韦希杰眉开眼笑的，他的心放下了。
伊保全跟着韦希杰走进客厅，众人一见都站起身招呼：
“伊村长恭喜发财！过来打麻将……”
“恭喜伊村长发财！来打扑克……”
“来打麻将……”
“来打扑克……”……
范广安将伊保全拖坐下，不停地咳嗽着说：“你替我玩，让我出去吸吸新鲜空气。”
赵树忠看到伊小玉和常峰卿卿我我的手携着手，他的心里说不出有多痛恶，很想愤然起身掀翻桌子离去，可这是韦希杰的家，自己得罪不起东平镇的“韦大爷”。赵树忠见伊保全坐下，隐晦的说：“伊村长，该你摸牌了。”
伊保全给他们每人散了一支香烟，又扔几根到打扑克牌的桌上，然后才伸手去摸麻将……
常峰牵着伊小玉的手走过客厅上楼梯，他拉住伊小玉小声问：“小玉，你知道东平镇为什么这样穷吗？”
伊小玉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常峰手指客厅，嘴靠近在伊小玉耳边说：“你看看这群‘硕鼠’，个个脑满肠肥锦衣纨裤，整天饫甘餍肥，就有十座金山也会被他们啃光。我记得周总理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吾貌虽瘦，必肥天下。你看看他们，恰恰相反是，吾貌虽肥，必瘦天下。”
伊小玉拉走常峰，柔声笑说：“走吧，你少在这里耍嘴皮子，别让姨父听到了挨揍。他们胖是因为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什么逻辑？你到东平镇后不也胖了？”
常峰走上楼梯说：“有朝一日，我一定拿掉他们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