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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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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郁烟又笑起来,我去了一趟西藏,钱花光了所以回上海,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你。她贴着泳文的耳朵说,不生我的气的吧。泳文摇头。
郁烟说,其实那天你对我动手的时候我曾发誓不再理你。
那为什么现在又理我了?
一路上遇到一些人,发生了一些事情,然后我才发现你的好。
哦?说来听听。
算了。郁烟冲她摆摆手。不提那些倒霉的事了。喝酒。她示意老板再给她一个杯子,然后倒上满满一杯的喜力。
那是一个快乐的日子,两个人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说笑。郁烟的笑声总是带有一种全然不顾的纵情,只是被酒吧里的重低音摇滚压住了,并不十分响亮。这样的笑声可以随时随地的响起。在放着悲情片的电影院,在人声鼎沸的川菜馆,在凌晨时分空荡荡的公路上。没有人知道这笑声之下隐藏着什么,只能听到,这种笑,犹如刚出生的鲜活的生命。毫无顾忌,没心没肺。
走出酒吧时天快要亮了。郁烟抱着肩膀说很冷。泳文下意识地把外套递给她。她拒绝。然后她在宽阔的马路上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放纵地笑,泳文追上去。两个人就这样像孩子一样欢快地跑。跑了很长一段路,郁烟终于停下来,她问泳文,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很长时间。几乎是,一直以来。
她笑,她说,我还有几件事没有对你说。
你说。
第一,我怀孕了,孩子可能是一个拉萨男人的。第二,我打算半年后结婚。第三,这半年里我想拍一部电影。
那你打算具体怎么做。
第一,我准备把孩子打掉。第二,半年之后我遇到想和我结婚的男人我就结婚。第三,我准备回四川老家拍一部关于往事的片子,之后再回来。
泳文笑着抚摸她的头。看来这三个月你经历了不少事情。
没有啊。郁烟摇头。这些事情的后两件我早就想好了,第一件纯属一个意外,我也不想这样。都怪那个拉萨男人,他喝多了酒就乱来,我还没有醉他倒先醉了,早知道他酒性那么差我就不该找他喝酒。郁烟开始絮絮叨叨,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表情。泳文递给她一支烟,她拿过来猛烈地吸了一口。其实我是多么想生一个孩子,但我又反复提醒自己,我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所以还不能把自己完全地交付出去。
泳文点头。她把外套脱下来给郁烟披上。先跟我回去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
郁烟在泳文上班的时候独自去医院堕胎。她知道那会很痛,所以不能让泳文看到。她,泳文,玄清,总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们软弱的地方,因此很多艰辛的事情,他们总是要独自承担。我认为那是童年时缺乏关爱的一种表现。
郁烟对泳文说,在手术台上我以为自己会死掉。我想哭出来,或者喊叫几声。但我终究是要忍耐着。我知道我承担下了一些一个人难以承担下来的事,所以我是那样自豪,便可以忽视掉所有的疼痛。我一直问自己,这样的坚强可以持续多久,从少年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接受着这样的生活:没有人能知道我的痛,没有人能看到我的眼泪,即使是死掉,也没有人感到心痛。所以我必须要坚强一些。其实这样的坚强,早已让我痛而寒冷地,面临着死亡。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泳文紧紧地拥抱着郁烟。她不知道能对她说些什么,她亦不想就此来探知她内心的阴影。她害怕她们的阴影会重叠在一起,滋生出恶。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用身体的温度去抚摸,去安慰。
她问她,如果我们曾因为痛,因为寒冷,因为缺陷和阴影而强迫自己去爱,那么这样的爱,与真爱相隔多远,与罪恶相隔多远。还是在靠近着万劫不复。
谁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包括我。这样的问题以一种迅疾的方式在两个女子的生命中传送,并猛烈冲撞。没有人能明白,只有她们懂得。
17
郁烟身体复原之后便决定动身去四川。泳文不知道她会拍一部怎样的电影,如何去拍。她没有对她做太多的说明,就像泳文没有向她透露自己的绘画一样。她们都在以一种方式来记得,或者遗忘,而且她们的这一种方式,只用来做暗喻式的表达,并不用以交流。
郁烟走的时候她去送她。两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站在候机大厅里告别。这样的告别因感情稀薄而感觉平淡。郁烟穿着大大的烟灰色男式茄克,灯芯绒裤子,看起来已经有一点电影导演的味道。泳文问她,去拍一部电影耗费会很大,你打算怎么办。
郁烟笑。她趴在泳文的耳朵上轻轻说,你知道我是怎样认识Gavin的吗。我在夜总会跳艳舞,他到后台塞给我张张大额钞票,然后我就跟他走了。郁烟脸上满不在乎甚至有些自嘲的笑容让泳文感觉心痛。她说,你要保重。
再次见面不久的郁烟就这样离开了。看到她提着行李进安检时,泳文心里没有任何感觉。这个女子在泳文生命中不会留下任何东西,所以不会带走任何东西。泳文想如果她在十四岁遇到晓予之前遇到她,那么这段感情会与现在截然不同,那应该是剧烈的爱,美满的爱。但现实就是,她在晓予死之后遇到她。这就叫做命定。泳文命定无法拥有剧烈美满的爱,所以这两个女子,就这样分别出现。
郁烟离开的时间很短暂。在泳文丰盛却又有所匮乏的生命里,那就像是一场电影里镜头切换时一闪而过的空白。她不定期的写信回来。她说到她在四川的生活。她说她到高中里挑演员,很多孩子来报名,他们都充满好奇和旺盛的生命力,只是到后来那些孩子的父母都出来阻止。她只觉得好笑。最终还是挑到了演员。她说她要拍的是一个短片,大概只会有四十五分钟。拍摄得并不顺利,但她觉得满足。她说她终于明白,心满意足带来的快乐远远胜过沉堕,因为两者截然不同。
春天的即将过去的时候郁烟寄过来一张她和演员的合照。她看过去非常瘦,皮肤黑了许多,但是很健康。她的眼睛明亮得看不出一点阴影。那些阴影,泳文相信它们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覆盖了。或者,隐藏得更深。她说,她要回来了。
一起收到的还有玄清的信。他出狱了。他说希望见她一面,他想了结一些事情。在信中他言语简短,没有透露任何他的想法。泳文合上信纸,她想尽力地考虑一下这件事情。只是能想起的,只有北方夏天麦田里剧烈的阳光,以及她在画纸上留下的形象。那个形象让她疼痛。她认为她应该去见她。其实她当进并不明白,避而不见才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要她的意志足够坚决。
18
郁烟回来的时候泳文已经决定要动身去西安。她暂时没有告诉她。这两个随时可以亲密无间或是反目成仇的女子,从不向对方透露自己心里的想法。就像郁烟。她回到上海之后并没有直接找泳文,而是跑到一个偏僻地段的旅馆里住了三天,喝得不省人事,然后才给泳文打电话。泳文找到她后直接把她送进医院。对于这半年的生活,对于她的电影,她只字不提,泳文也不过问。
郁烟因为长时间的酗酒身体变得很虚弱。住在医院里的那一段时间,她苍白消瘦,这副样子让泳文觉得心痛。她想她应该受到照顾,不是一时,而是一世。这样她才能安定下来,健康起来。
她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决定在拍完你的电影之后就结婚了。
她说,时间到了。
她说,我们再次分别的时间也到了。
郁烟轻轻地拥抱着泳文。其实我一直很想感谢你,感谢你这么长时间里对我的恩慈及忍耐。虽然我知道,你并不爱我。
那么你爱我吗?
你想知道?
不,我已经知道。
你错了。郁烟说,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其实有多么爱你。
泳文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些意外。她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最害怕别人去爱我,因我这让我感觉到无法承担所以有亏欠。还好你的感情,我一直以为我能够担当。现在才知道,我错了。
你的意思是,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我,而且你依然不会把我留在你身边。我知道,即使我不作那样的决定。
也许是吧。我要走了。我要回北方见我曾经的爱人,作一个了结,然后在这里或是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我们都需要对过去作一个了结。我们都需要休息。
这么说,你不愿意带我走了。你要离开我?
为什么要带着你。你又不是我,你不能帮我去决定什么。
不,林泳文。她大声叫她的名字,你最起码要让我知道你做了怎样的决定,你最起码要让我看到你是怎样离开我的。我最害怕那些无声无息的消失,让我明知不会有结果又一直等下去。
郁烟的这句话不知是否有所指向。总之,它把泳文心里那一个掩藏着血液的形象激活出来,让泳文感觉到那些血液的震颤,力量强大。她把郁烟的头抱在胸前,用力揉搓她的头发,什么话都没有说。她感觉这是一个心力交瘁的女子,有着一个让泳文无法不去珍惜的理由,亦有着她可以承担的阴影。她只想竭尽全力地善待她来弥补她对她的亏欠,却依然无法接受她的爱。
她说,那我,我带你一起走,我会看着你幸福起来,然后我再离开。
郁烟的眼睛是潮湿的。她说,泳文,我一直都知道,你能够这样对待我,我本应该知足,可是我又一直不愿意放弃一些幻想。原本以为我都不会再有感情和幻想了,甚至连欲望都不会有,可是有些力量,一旦作用起来,就不可抵挡,你能明白吗?
泳文点头。这个女子可以随时随地的让她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以及一些时间,所以让她一直能记得一些东西,而那一些被她记得的东西,她想,或许就是这个女子曾遗失的记忆,她帮她找回来了。
泳文最终在郁烟的坚持之下,带着她一起去西安。她在那个时候并不明白,这一个决定对于她,以及以后的事和一些结局,起着怎样至关重要的作用。在那个时候,她心里只是因失望和意外而被一种巨大的空茫感所充盈,郁烟看出了这一点。她说,我想我这一生,做过的最为无憾的事情,就是拍下了一部电影,原本我想把它拍下来,做为一种记忆,只给我一个人看,现在我想,我还可以用它来感恩,把它放给你看。
泳文说,那好。她没有去问为什么,她只是在安然地接受。她不认为她对这个女子有任何的恩慈,甚至她还确信她对她有很多亏欠,只是郁烟这样执意地认为,她也无法再说些什么。
郁烟把录像机打开,又把房间里全部的灯关掉。她说,什么都不要想,你要专心地看我的电影。或许你可以明白我。
郁烟在与泳文交谈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明白吗。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她所爱的这个女子,其实并不能理解她。她要她完完全全地理解她。只要她能理解她,她不爱她也无关紧要。
泳文说,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19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子,她穿梭于暗夜之下。她走过空荡荡的公路,废弃的铁轨,没有人的操场。镜头上没有出现她的脸,只有她的背影在黑暗之中轻轻摇曳,如同一道微弱的火光。她慢慢地回过头来,但她的脸上还是只被阴影覆盖,从那些阴影中可以辨认出她颧骨,嘴唇和下巴的轮廓。那亦是一个有情欲的创伤的女子,虽然她只是一个少年。
她把脸贴在一张巨幅照片上。与其说那是一张照片,不如说那是一面镜子。照片上的脸,几乎是她的脸。照片上的脸,有着和她的脸一模一样的轮廓。只是照片上的脸,不带任何表情,没有笑容,亦没有悲哀,而且眼神分散,无法看出她在朝哪一个方向看。她的脸一点点地扭曲,但却不是在哭。那种扭曲,仿佛是身体上的某一处疼痛所致,隐隐约约,沉默着表达。
一只猫经过她的脚边。她看到了它。她站起来跟上它。她和它飞快地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一间亮着灯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把藤椅。她走过去,坐在上面。
过了很久,走进来另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可以认作是照片里的女子,在黑暗中与她相似。她看到她,从藤椅上站起来,伸出手想要抚摸她。她与她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直至缩小到一毫米,然后她忽然转身离开。她又缩回了手。
猫跳上窗台,穿过一扇打开的窗户,离开了这个房间。她重新坐回到藤椅上。房间里的灯一点点地暗下来了,那些离开的人却始终不回来。她的眼睛,亦是一点点地暗下来了。然后她把脸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哭泣。
她又站起来,走出这个房间。外面风很大。她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灯闪烁了一下,终于熄灭了。她终于决然地离开了。她沿着那条黑暗狭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她出场时的铁轨边。暗夜之中没有一丝星光,她在铁轨边行走,越走越远,终于消失。
她消失的时候,电影中响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意大利歌剧,轻得即将断裂。屏幕上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铁轨,通往未知的远方。
然后泳文的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但她没有出声。
郁烟打开灯。她说,我知道你看懂了,因为我知道那里面也有你的往事,即使不是全部。
郁烟从录象机里取出那盘带子,然后缓慢而沉着地把它撕毁。泳文惊讶地看着她。她说,我拍这部电影,愿望只有两个,一是留给自己作为一种记忆,一是让一个人看懂它,然后明白我,现在,它们都实现了,所以它已经没有继续被保留下来的意义了。
被撕碎的录像带像黑色的蝴蝶一样无声地降落。泳文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她想这个女子所做的事,其实与她自己要做的事是一样的。要么记得,要么让人明白。这都是一种弥补的方式。只是这种弥补,也只能是无济于事。很多往事,会一直缺失下去,它是爱欲的出口,却无法与它融合。
泳文走过去,轻轻地拥抱住郁烟。她对我说,她在拥抱着她的时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20
很多东西,就是在剧烈的欲望之中渴望着表达。只要她们有能力,她们就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她们的痛。可是这样的人,一生之中,最多只会有一个。有的时候,这样的人会被错过,而有的时候,这样的人会被留在生命里,一直爱着。郁烟的爱终于让泳文心力交猝,她知道自己无法承担,却逼迫自己接下这份爱,然后让它压在心里,便可淹没掉一切。
她问她,你爱我吗。
她说,爱
她问她,你会带我一起走吗。不分开。
她说,会。
第四节 不能被安排的结局
    1
一九九七年的夏天,泳文带着郁烟回到了西安。她们一路上沉默无语。泳文没有对郁烟说起关于她们正在赶去见的这个男人的任何事情。这就是她们的交往,彼此留有足够的空间,没有过多的好奇,亦没有过多的要求。她们可以随时地走在一起,也可以随时地分开,谁也不对谁有亏欠。只是这样的交往,却更容易纠缠在一起,暗无天日。
她带着爱她的女人来见她爱的男人。她想作一些了结。只是一见到西安火车站空旷的广场,她的心里便空茫一片。她不知道这一次回来,所能看到的结局是什么,还是依然没有结局。
她说,如果有结局的话,那么我七岁那一年的冬天,结局就出来了,而后的,就应该是一些无谓的反复。只是我当时并不明白,以为结局就是一切都停顿下来,然后我便可以脱胎换骨,重活一遍。
她就这样,带着她的无知和无望,幻想一些宿命之中的假象。
她和郁烟住在西安的一家小旅馆。郁烟是第一次来北方,她的天真和喜悦又在这全然陌生的地方燃烧起来。她让泳文带着她逛古街,买鲜艳的绣花鞋和中国结,然后和街头拉二胡的流浪者拍一张合照。西安开始变为一个旅游业发达的城市。一个城市,一旦开始发展它的旅游业,便丧失了灵魂。泳文为它感到一点悲哀。她把她的阴影,童贞,过往和爱放在这里,而它已不能让她感到安全。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十五年前她站在车站,守着她父亲一句无力的诺言,向过往的陌生人群暴露着她的软弱。那一种恐慌,她至今还能记得,并永不忘记。
她在旅馆里给玄清打电话。她说,玄清,我到西安了。我收到你的信,我知道你想要我来,我就来了。电话那边男人的声音模糊不清。他说,我以为你不会来,而且我一直在想,我给你写那封信让你来,是不是多此一举,但我又没有办法联系到你。
她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心里的空茫感更加强烈。她说,总之我是来了,我还带来一个人,我相信这一回,我一定能做到足够的坚定。
他说,那好,你过来吧。
放下电话时泳文终于伏在桌子上哭泣起来。这个男人带给她的记忆太多太丰盛,难以丢弃。可是她和他都想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不至于埋在那些沉淀下来的岁月里腐烂而死。她想如果她与他的纠缠里有健康的爱情,那么无论它怎样沉沦下去都会是明亮无缺的记忆,而这里面如果只有欲望,即使它被了结掉,也会弥漫在一生之中,伴随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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