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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小师弟是被二师伯一巴掌拍进去的，我听那声音似是跌了老远，也不知道那筋骨碎没碎。”
我心口一揪，在看齐玉那憋不住的笑意又略略放了下心。虽然齐玉这些年没少被南柯祸害，但和南柯的关系其实算的上不错，两人年龄相差不多，和起来阴人的时候十分默契。知道他这是在夸大其词，但我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寒棺里不比别处，南柯那憋着一肚子火，可别给走火入魔了，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扒拉开一脸八卦的望着我的齐玉，我一面想着方才看到的消息，一面脚步不停的朝小师叔的药庐而去。
老皇帝的身体越发的不行了，太子之位却还迟迟未立，一窝儿子争权，一干江湖人热闹，外族不安，内有叛乱，这天下确实要乱了。
乱世啊，无论是报仇还是建功，这时候都是个好机会。南柯应是知道的吧，这四年来他可是没少往齐玉这儿跑。只是他是如何想的呢，是不是已经暗中做好了决定？我不知道，我也猜不出来，我恍然发现，不知何时，南柯已然不是那个我可以一眼看透的少年了。
叹了口气，我停在了小师叔的药庐前。罢了，都说我宠着他了，那就再宠这一回吧，过后只怕我便是想，也不会有那个机会了。
七天后，我一身单衣的到了寒棺洞口。身为山主，我不能徇私放了南柯，但我却可以随时选择去这寒山境里的任意一处地方，谁都阻拦不得。
“山主，你这一进去就得四十几天，你可想好了？”
三师伯抽了口水烟，望着我的眼神儿深不见底，似是探究又似是叹息。
我点点头，“师伯，开门吧，里面的食物可够？”
“够，我还刻意关照的扔了一袋子包子，你们呆上个半年也是够吃的。”
“……”师伯，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好不好！
吧嗒了一口烟，三师伯扭身去拉下那个百余斤的石柱，片刻之后，泛着森寒之气的黑洞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进去吧，趁着江山没来。”
似笑非笑的瞅了我一眼，三师伯一双鹰眸中闪烁着和齐玉无甚差别的八卦。我愣了一下，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啊。
毫不犹豫的踏进洞口，身后的石门被缓缓放下，眼前越来越暗，我的心却安泰起来。
小王八蛋，看看你师父我多好，陪着你来受苦受难，你要再来气我，那真是天理难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熟悉的刺骨寒凉，熟悉的漆黑一片，说起来我虽然不是寒山境里在寒棺呆的时间最长的，但却是来的最多的，不夸张的讲，这里面哪儿有坑坑多大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此充满血泪的辛酸史，我估么着至少能震慑以后三代的寒山弟子。
这寒棺里并不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洞穴，里面七七八八的还分了不少岔路，只是能用来住人条件较好的只有那么三处。我不知道南柯是在哪个里，此处只我二人，洞深且远，我扯着嗓子吼了两声“南柯”，本以为他会像个小狼狗一样的扑出来欢迎我，然而反复了两声却都没有听到回音。
眼皮一跳，这才七八天，照南柯的身体不会这么快就扛不住的啊……
加快了脚步，我心有不安的开始一个洞一个洞的找人，然而还没摸到第二个洞，便觉得身后来风，凛冽非常。猛的闪身躲开，耳边立即传来石头碎裂的声音。
“小王八蛋，你作什么！”是要轰塌这寒洞么！是要自个儿活埋自个儿还拉着我么！脑袋是给冻成冰块了么！
再一想刚刚他那一掌的力度，我本就闹的心，更是忍不住火大了起来：老子费劲儿巴拉的来陪你受苦受难，你居然上来就想拍死我！
“江……江河？”南柯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沙哑，喃喃的听着好像梦呓一般，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了过来，声音一下子便拔了老高：“真的是你！”
摸索着抓到我的肩膀，我心里有火，刚想把他拍开却不想被他猛的搂进了怀里，死死的，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简直是要勒死人的节奏。
“真的是你……”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南柯的呼吸灼热而急促，那低哑委屈的声音让我这火气瞬间没了一半。
心底暗叹了一声冤孽，我对他真是越来越发不起脾气来了。也不知是我的涵养好了，还是南柯越来越晓得该怎么戳我的软肋了，也或许是，如今他已成了我的软肋。
“嗯，行了，松开，要勒没气儿了。”
毛茸茸的脑袋在我颈窝里蹭了蹭，南柯松开我，刚刚还沙哑低沉的声音如今是说不出的欢快。“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还活着没！”我一顿，忽然觉得不对。他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刚才叫他不吱声！
“刚才……”
“看来我刚才不是做梦啊……”
“……”
“你说什么？”狼爪子扒拉了我一下，似是在确定我是不是还在他身边。我被他这下意识的动作逗的一乐，不过马上便觉出不对来，这爪子怎么这么凉，就算是在寒洞里，他运功的话也不会凉成这样啊。
“你手怎么这么凉，不会运功护体么？”一把拽下他的爪子，我顺着胳膊往上摸了摸，果然触手一片冰冷，直到了心口附近才开始温热起来。
“大王，你这么摸来摸去的是在调戏小爷么？”笑嘻嘻的故意往我跟前送了送身子，南柯那欠扁的腔调顿时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推了推这堵厚实的肉墙，我真是不知道该揍他好还是该揍他好。都沦落到这个境地了，还这么不着调，真是让人不省心。
拖着他进了最左边的洞口，我精准的摸索到石壁上的暗格，抽出里面叠好的毛大氅一把丢到他身上。“披上。”
南柯似是愣了一下，随即讶然道：“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是说……”
“那是我师父从前偷偷拿给我的。我第一次进寒棺的时候才十岁，他怕我冻出了毛病，瞒着师伯拿给我的。”
“……那你一会儿就走么？”
南柯闷闷的哼了一声，我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想到他应该看不见，便又开口道：“师父敢揍三师伯，我不敢，进来就得呆到时候。”
“……”
“嗯，快点穿上，我可不想和个僵尸呆四十几天。”见他没有动静，我不由催促了一声。然而等了片刻却仍未听他动作，正欲在催，却听他开了口，音声低哑，像是刻意压制着什么一般。
“江河。”
“叫姑姑。”我黑了脸，一会儿不抽就欠教育。
黑暗中一双手臂袭来，我本能的躲避，却还是因为有限的空间被他抓在了怀里。
“叫江河，就叫江河。”孩子气一般的叫嚷了几声，南柯的体温骤然上升了不少，暖暖的，似是故意在为我取暖一般。“江河是我的，对不对？”
对。
对你姥姥！
我现在开始后悔一时冲动把自己送这里来了，按这小王八蛋欠叉的程度，区区寒洞怎么能奈何得了他，刀山火海都得在他的厚脸皮和无耻心下五体投地。
“江河是我的。”我咬牙纠正了一声，没好气的掰开圈着我的手臂，随手扯过大氅一抖兜到他身上。“你这几天运功御寒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南柯的武功是四处学来的，虽然他总是自夸天赋异禀聪明伶俐，但总是有些地方是有不足的，平时虽然不显，放这寒洞里却很容易走火入魔。我忽然有些后悔这四年来对他武功方面的不闻不问，至少我该教教他基础的。但若是回到四年前，我想我还是什么都不会教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和我的牵绊少些，无论他日后是走是留，对他都是好的。
“没有，怎么了？”扯下我刚刚系好的大氅，南柯一把将之披到我身上。“我不用，你自己披着。”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逞什么英雄，本山主功力深厚不知道么！但这话我也就想想，要是说出来，想也知道某个自尊心强大的混球会是个什么炸毛的反应。
想了想，这会儿硬要他披他也不会披，我不如不废那个口舌的好，反正他皮糙肉厚的，能挺上一会儿。扭身摸到冷冰冰的石头床，我将大氅一展铺到上面，随即拉着南柯坐下。
“柯儿，这里虽然生活条件不好，但是练内功还是不错的。”顿了顿，我正想着该怎么开口传他一些上层的功法口诀，他却开了口。“我知道，你是要传我功法口诀？”
“是，是啊。”
“呵呵，之前不教我，这个时候却又来教我，江河，你究竟在想什么？”南柯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我甚至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叹了口气，我斟酌了一下道：“你不是想下山么，你想下山，就不能和我学武，一旦你真的拜在我门下了，除非死，你是不能私自下山的。”
“你以为小爷是傻子么，你这漏洞百出的理由你以为我会信么。不能私自下山，你当年还不是下了，难道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南柯，我难后来也挨罚了……”
“小爷难道会怕受罚？”
我知道今日不说的明白些，以南柯的倔性子怕是又要和我没完没了起来。这个话题我们已经吵了四年，真不想再吵下去了。
“柯儿，想必这些年来你在寒山境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寒山境山主的武功是和山中其他弟子不太一样的，你学了我的功夫，就要当寒山境的山主，而这个位子，并不适合你。”
“你是想说小爷资质不好？”南柯磨了磨牙，我可以想象的出他如今是怎样一幅恨不得吃了我的表情。
“不，你的资质很好，甚至是我见过的，除了二师兄以外最好的。可是好不好和适合不适合是不能等价而论的。”顿了顿，我淡道：“何况你是要离开寒山境的，你可知道，作为山主的弟子判山而出会是什么后果？”
南柯没了声音，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道：“我是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可是我报过了仇就会回来，这怎么能算什么判山呢？”
“柯儿，当了寒山境的山主，便是和这尘世斩断了联系，无论是你报仇还是报恩，都是你不能干的了。而我当初之所以能下山救你爹，那是因为他手上有我的秘牌，我那时还不是山主，受了你爹的大恩，将这牌子给了他，若非如此，我亦是没有报恩的资格的。”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传我功法口诀？”沉默了一会儿，南柯忽然将话题扯了回去，一针见血，让我顿时头疼了起来。
“我只是传你寒山境其他弟子可练的上层口诀，无碍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以前不传？”
我顿了顿，这小王八蛋怎么这么多问题，真是解释了一个带出了千万个，再这么下去，早晚该知道不该知道都给他知道了。“……废话怎么这么多，教你，你就学，问那么多做什么！”
“哼，你不说清楚，小爷还就不学了！”南柯一佞，语气坚定的让我恨不得去把他的脑袋揍开瓢。
“你！你爱学不学！”
真是好人都能让他气出毛病来！个小王八蛋，真是太让我闹心了。
我堵着气，不想搭理他，他也闷着不吭声，本就安静的寒洞里顿时落针可闻。
左右我是呆惯了的，也不在乎有声没声，倒是南柯，没一会儿便像是浑身不舒服一般的扭来扭曲，一开始还老实的在坐在自己那一边折腾，没过片刻便手脚不规矩的伸了过来。
冷着脸拍掉往我腰间探来的爪子，我哼了哼。“不学就滚远点，别在这儿动手动脚的。”
“……学了就能动手动脚？”
“……”这是什么脑子结构！
“啪——”大力的拍掉了那双臭不要脸的毛爪子，我真想把这一天到晚让我抓心挠肺的完蛋玩意儿狠狠的抽一顿。
“大王，别这样么，你看咱们这孤男寡女的，不做点什么多不好。”
做点什么才不好吧！个小王八蛋，你那狗脑子就不能装点正经正常的玩意儿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教育方法不对，以至于南柯这歪苗越长越歪，歪到我恨不得砍了重新在种一棵。不过转念一想，我觉得其实主要是他老子就不那么正，他歪成这样也算是必然，种子不好嘛。
寒洞里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我却可以想象得出来南柯如今是怎样一副欠揍的嘴脸。我不想和他计较，计较起来没完。这小王八蛋就是个爱顶风上的，你越搭理他，他越没完，和七八岁人憎狗嫌的熊孩子一个德行。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南柯哼了一声，爪子又抓了过来。我侧身闪过，他再来，我再闪。对我来说在黑暗中躲避攻击并不算难，但对南柯来说，在黑暗中抓人就不那么熟练了。
三两下抓不住我，南柯便火大的低吼了一声，不要脸的仗着自己面积大整个儿的扑了上来，然后被我一脚踹趴到了墙上。
“你仗着武功比我高欺负我！为老不尊！”
为老不尊？你怎么不说你不尊老爱幼呢！我掀了下眼皮子：“我就是仗着武功高欺负你又如何。”
南柯瞬间被我噎没了声息，半晌过后才闷声道：“等你老了的……”
“……”
听听，听听，这大逆不道的，真是想活活气死我，白养他四年了，小白眼狼，小王八蛋！我真庆幸他不是我亲生的，不然我一定趁我还能对付他的时候解决了他，以绝后患。
再次成功的气冷了场，南柯哼唧了一会儿便安静了下去。一刻，两刻，我觉出不对的时候，南柯的身子已经凉成了一坨。
心下一惊，我连忙将掌心贴到他背后，才送了会儿内力，他便扭着身子开始乱动。如果不是这会儿分心不得，我真想把他踹成个大饼，个没深浅的东西，作也不看看时候。
待他身子暖起来了，我才收回了手掌，刚调息了一口气，南柯气哼哼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又不搭理我，又要救我，你当小爷是小狗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翻了个白眼，我忍不住腹诽。我都没埋怨你竟给我惹是生非，你倒是嫌弃我对你冷热不均来了，说起来还不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这人啊，怎么就这么不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多黑呢。
“身子暖了，就好好调息，我教给你心法口诀，你记好了。”顿了下，我不等他开口又继续道：“你不学也可以，反正我功力深厚，不就四十几天么，我这一天给你输点，一天给你输点，总归冻不死你。”
听我如此说，南柯立时没了动静，呼吸却乱了起来，一听就是气的脸红脖子粗了。我忍不住勾了下嘴角，开始一句一句的说起功法口诀来，南柯始终没有动静，但听他越来越平稳的呼吸，我知道他最终还是没和我拧下去。
四年的时间，虽然不能说我们彼此已经了解到一眨眼便知对方在想什么的程度，但基本的脾气却是都摸的透了。我素来是说到做到，南柯若是真的不学，我便会真的这么天天耗损内力的给他驱寒。而我也知道，纵然他平日里百般气我，但却是看不得我受半点伤的。
南柯的天分本就很高，而寒棺里又是练内力的好地方，纵然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但有我在，却是半点也不需担心的。
天时地利人和，我默默算着时间，七天过去，南柯的内功已然比以往进了一层，若是照此速度，等他出了寒棺，便是对上二师兄，也不用一味挨揍了，少说也能抗个一百招。至于下山，想来是可以横着走了。
南柯专心起来，到没再跟我胡搅蛮缠，这让我心中安泰了不少，至于他偶尔撒娇要求借个大腿睡个觉什么的，我也没反对，总得让他有点安慰不是，毕竟练内功又枯燥又容易走火入魔，辛苦的很。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这或许是自南柯上山以来，他陪着我过过的最安静祥和的日子，而这也可能是他在寒山境呆的最后的一段日子。
第二十五天的时候，寒棺门口的挡石被拉了起来，二师兄那比这寒洞更冷的声音传来。
“江河，出来！”
我心中一个咯噔，放任了我二十多天的“作弊”行为，二师兄终是忍到极限了。
咽咽口水，我有些腿软的站了起来，南柯却在此时一把扑了上来，熊一样的身体却像猴子一样的缠在我身上，“不许走！”
我动了动，发现这熊玩意儿真是把学以致用发挥到了极致，天生的怪力，在加上内劲儿，我一时居然还真挣不开他这熊胳膊熊腿。
“别闹，放开我，你二师伯找我应是有事。”
“不管！”
多日不见的臭脾气又杀回了笼，南柯死扒着我就是不放，二师兄又在洞口唤了我两声，一声比一声冷，吓的我这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非常。
“师，师兄，你等我一下啊！”
抖着嗓子喊了一声，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一运气，背起扒在我身上不下来的南柯就往洞口走。
似是没料到我竟会如此，南柯先是一愣，而后居然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