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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湄娇娃-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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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她不明白!写满他眼中的离别是什麽?洋洒在他眉问的忧郁又是什麽?她全都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郑诗元家业丰厚,而且待你一片痴心,相信他不会亏待你……”心口,便痛得不愿再说。

    芸生却是听得彻底了。“你要……把我扔给他?”

    仓皇而颤抖的疑问,换得了他的无言,而那,等同默认。

    “为什麽?你说过只要我肯跟,你就会带我走的!为什麽现在反悔了?你该是喜欢我的不是吗?既然喜欢我,为什麽又要抛弃我?”她激切地呐喊,小手揪住他的前襟,想将他瞳孔深处的真相看个透彻,可迅速满溢的泪水却模糊了视界。

    “是……是因为我太麻烦吗?因为我拖累了你吗?不……别这样抛下我,我会好好学,我学煮饭、学洗衣、学铺床叠被,甚至要我挑水砍柴也没关系,我什麽都学,往後绝不会麻烦你、拖累你,只求你别把我一个人丢下,求求你……”她泣求,像是即将被遗弃的孩子般,惶恐无依。

    “你没听懂吗?我想当回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哥哥!再跟下去,我没法保证自己会对你做出什麽事来!”杜冥生低吼,“反正你中意那个姓郑的不是吗?他能给你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珠围翠绕、仆佣成群的生活,我能给的、做的,他和仆人们也都能给、能做,你跟他在一起也挺愉快的,又何必非要跟着我过苦日子?”

    第无数颗泪珠晶莹滑落,娇人儿轻摇螓首,凄迷一笑。

    “不是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过什麽样的日子,又有什麽差别?”

    轻飘过耳的话语,令男人蓦尔一愣,怔忡地对自己所闻不大确定。“你……说什麽?”

    “相信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从来都不感觉苦。”拥紧他,她有股想把自己融入他体内的冲动。是否血肉相容後,他就能更清楚她的心意?“我不要什麽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也不要仆人伺候,我只要你!我喜欢你每天对我嘘寒问暖,喜欢你喊我起床、替我梳头发,喜欢你牵着我的手游看山林,喜欢你说话的模样,喜欢你的声音,喜欢看你微笑……这麽多喜欢,只因为是你!如果不是你,那就没意义了……没意义了呀……”当失去这些“喜欢”所换来的不只是空虚寂寞,甚而是一场更胜过撕心裂肺的痛时,就再也不仅是喜欢,而是“爱”了。

    泪花斑斑的小脸埋进他的胸膛,一声声掺着浓浓鼻音的呜咽,彷若惊蛰的春雷,隆隆地震撼了心谷,教萧索临冬的山坎,在顷刻间暖暖回春。

    她要他!他听见了,她只要他!盈怀的情动,毋需多说,无关於两人的其他,亦已不再重要。

    “芸生……”他捧高了依偎胸前的香首,将绵绵情话尽数诉诸於一记长吻。

    这一次,他不仅依恋地吮吻她的柔软、温热,灵巧的舌更放肆地撬开了洁白贝齿,探入其中,汲取芳津,嚐遍檀口的每一寸,并扰慌了湿软的丁香小舌,前来与他纠缠不让。

    扣着纤躯的健臂愈发收紧,使娇软的胴体和他完全熨贴,不留多余缝隙,以确切地感受衣掌下的真实体热,烧灼着彼此。

    慾海与波澜,滚烫的浪潮无法抵挡。他们在挤光肺部最後一口氧气後,喘息地松开对方,从互望的目光中知道,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横抱起瘫软怀中的芸生,男子十万火急地走出小厅,大步跨过空地,踹开房门,将脆弱的白玉娃娃小心放上床舖,弯身持续在她的嫩唇、形颊、雪颈烙下火热唇印,手则飞快地为她轻解罗衫,尔後褪尽自身衣物。

    昏暗的房里,月光照亮了半张床。一尊因害羞而微蜷的香软娇躯,和昂然展现的值长躯体,裸裎相见。

    玉颈上,系着一只熟悉的荷包,他拿起一看,为上头的一对金鱼与她相视而笑。

    正如这份“定情信物”,他们即将要共尝鱼水之欢……

    春波荡漾的房中,暂时地,归於平静。

    急剧的心跳平缓下来,小女子嫣红的脸蛋枕在男人厚实的胸膛上,朱唇微嘟,“这下,你可要负责到底罗……”

    “当然。”大掌爱不释手地在凉王一般光滑的雪背上摩抚,风愿得偿的感觉真是快乐似神仙。

    “不会再要郑公子三媒六聘迎娶我了吧?”

    “哼,什麽三媒六聘,他要敢开口提半个字,我就毒哑他!”他发狠撂话。

    “别这样。人家郑公子好歹是个心怀仁义的大侠,还救过我哪!你可别乱来。”心知他不是乱打诳语的人,她赶忙出言制止。

    “大侠?”怎麽她对那厮的评价总是这麽高?“在你眼里他是大侠,那我是什麽?”

    “你呀……”活灵灵的乌瞳转了转,她俏皮地捏捏他丰挺的鼻子,“你是一只大、虾!”

    大虾?他脸色蓦地一沉,“为什麽?”怎麽姓郑的是大侠,他就是只大虾?

    “因为你生活沉潜,没什麽声音也没什麽表情,就像活在水里的虾……呀!”

    话音甫落,男人修健的躯体倏然不甘愿地翻转而上,手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好哇,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只大虾生气时的表情和声音!”幸亏她已说过爱的是他,否则忽地遭贬,他那容易受伤的小小心灵,可又不知要怎样碎成片片了。

    就算他真是只闷在水里的大虾,她也仍旧爱上了他!爱上他没有油腔滑调的甜言蜜语,没有不切实际的泡影梦幻,只有最真实的给予,如水波那样温柔环绕在周围,体贴她,保护她……

    衚衕小巷内,一支衣装整肃的官兵,在院落门口列队一字排开,似是迎接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莅临,引来街坊探头探脑,又是一番交头接耳。

    一乘几乎与小衚衕同宽的华丽马车达达驶来,随後在队伍前停下。一身官服的县官首先下车,连同秀水城内最德高望重的刘大户,齐对微敢的马车门恭敬哈腰。

    “贝勒爷,就这儿了。”

    贝……贝勒爷?在这个平日连县官都绝少出现的小城里,竟然能有机会瞧见皇族亲贵,实属难得!邻里们莫不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贝勒有没有三头六臂或是斜嘴歪下巴,能拿来当作日後闲聊的话题。

    但见一名贵气殊胜、衣着荣显的英俊男子步下了马车,挥挥身上锦缎精制的衣袍,面带不耐。

    “这儿?”男子略略环望周遭景色,眉心马上打了几个褶沟。“没搞错吧?听说『玉华陀』光一张处方笺就要价百两银,怎麽可能会住这种窄门小户?”

    “贝勒爷,确确无误,杜冥生就住在这里。”眼看贵人不快,县官忙摆起哈巴狗嘴脸,拚命摇尾巴。

    男子冷冷一哼,“没错的话,还不快去叫门!难不成还等贝勒爷我开尊口吗?”

    “喳,卑职马上去叫,马上叫……”县官诚惶诚恐地领命,赶紧移步到小院落门前,手才刚抬高,木门便意外地自行打开了。

    一道高挑精实的竹青色身躯,立在门後。

    “呃……请问,神医『玉华陀』杜冥生,他老人家在吗?”县官献上虚伪笑容问道。

    “我就是杜冥生。”清俊灵秀的脸容十分淡漠。“有事?”

    县官愣着了。这年轻男子看来不过约莫二十出头,真会是那个已经名满杏林的神医杜冥生?一般普通执业大夫岁数多半都已过中年,若要成就至名医之境,其垂垂老矣更是可想而知!如此比较,这个大夫可真是年轻得过分──

    瞅见县官居然对着眼前人穷发呆,男子一个上前,“蠢东西,滚开!”他挥臂格开了这个猪脑袋,侵门踏户地越过门槛,全然无视屋主的存在,迳自大步进小厅,在座椅上坐了下来。

    “你就是杜冥生吗?听好了,本贝勒今天不远千里跑到这穷乡僻壤,为的是找你去替我岳丈治病!你现在马上把该带的东西收拾收拾,上车跟我走,我岳丈还在南京等着哪!”骄纵的脾性,由他无礼的口吻即可窥见一二。

    就凭你这态度?杜冥生冷踩着屋里迳自摇摆的高傲孔雀,根本不想理会。

    要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让他舍不得太快步上旅程,他早带着芸生离开,教这些家伙找到山穷水尽了!哪还轮得到这厮在眼前张狂叫嚣?

    方欲开口下逐客令,小厅通往後院空地的边门布帘忽被掀开,探出一张娇柔清艳的芙容。

    “怎麽了?冥生哥哥……”门里门外未曾见过的大阵仗让芸生诧异,骋婷娇影赶忙盈步至杜冥生身旁,挽住能让她心安的臂膀,惴惴不安地端详眼下景况。

    当蒙着一层阴影的星眸览至狂妄贝勒的面目时,她猛然一骇!人猛然一骇!人似被扔入冰冷无底的深潭中,潮涌灭顶,浑身血液僵滞。窒息,是唯一的感觉。

    满身华贵的男子也注意着这清媚脱俗的小女人,目光满带侵略性,“江南果真是个佳丽地啊!就连贫民区里,都能有这麽一朵出水芙蓉。”

    这个人……这个男人……

    眼前英俊的面容,像一支无意触动的锁匙,将沉重闸门悠悠开启,霎时间溢出洪道的记忆如惊涛骇浪般,澎漓席卷而来!娇人儿小脸验转苍白,纤弱的身体受不住这气势猛烈的冲击,摇摇欲坠。

    倚在身侧的娇躯抖得厉害,杜冥生心神一凛,忙伸手搀住她。“芸生?”

    玉手,颤巍巍地举起,纤指朝座上的男人指去,“你……”

    “我怎麽?”男人皱眉。

    “伊博图·钰……”

    贝勒爷挑高一边浓眉,“你知道我的名字?”这可有趣了。美人认得他,他却不记得自己几时识得过一朵江南芙蓉花?

    伊博图·钰,满州正红旗人,爵封贝勒……

    是,她记起来了!那些曾经被遗忘的过去,因为这张宁可一辈子都不要再看见的脸孔,让她全想起来了!而这个骄矜又傲慢的男人,正正就是……是……

    与她结缡三年多的丈夫!

    天旋地转,芸生不支倒地。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三年前怡沁郡王府

    入夜,细细蒙蒙的雨丝叮咚敲响檐瓦,晚风挟带水气徐拂而来,四周清凉怡爽;屋内大厅,却正掀起一阵凝重的风暴。

    蒙古扎萨克图部的新任年轻大汗──达尔汉亲王屹立於厅央,昂抬着俊朗刚毅的容颜,英姿威仪,散发一身不羁和野傲的气息。

    甫开口,他便将此时、此刻、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毫无隐晦地一言以蔽之──

    “对不起,我不能娶媛格格,我要退婚!”

    怡沁郡王一愣。“你……胡说什麽?”

    当年这年轻人和女儿德媛订定婚事後,随即奉皇上密令离开紫禁城,回到蒙古,监控他意图叛乱的叔叔。一连六年,几乎未通任何信息。适逢德媛今年芳龄届满十八,郡王於是修书至蒙古,通知他实践婚约。而这男子回到京城没几天,便来到郡王面前,张口抛出如此“掷地有声”的话语!

    怡沁郡王不敢相信地愕默了半晌,直到从达尔汉眸中理解,此事已是无从折衷、无以转圜後,他愤怒地拍案咆哮!

    “混帐东西!当初这婚约是你所求,现在才说『不能娶』?婚事已经准备得紧锣密鼓,你却在这时候出尔反尔,是将媛格格置於何地?又将我怡沁郡王府置於何地?”

    “订下这婚约,是我当时太冲动。这次回京城後我仔细考虑过,媛格格身子赢弱,恐怕经不起跟我千里跋涉前往喀尔喀,更甭提要在蒙古生活了!再者,我并不……”达尔汉顿了顿,“我并不爱她,甚至连一点喜欢也没有,她嫁给我,不会得到幸福。”

    而今他已心有所属,无论如何都要紧紧保住,舍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你……你……”怡沁郡王简直气煞!“倘若不爱我们媛儿,你当初为什麽要来求订婚约,招惹我怡沁郡王府?!”

    达尔汉摇头,无比坚决,“『当初』已经是成定局的过去,多说无益;我要的是『现在』悬崖勒马,阻止这错误继续下去。”

    “你──”怡沁郡王怒不可遏,直想当下叫人狠狠拧断这蛮子的颈!

    忽地,厅门口传来一声柔细呼喊,“阿玛,请您息怒。”

    两个男人一同睇向厅门,见丫鬟搀扶着纤纤体弱的德媛格格入厅。

    “媛儿,你怎麽来了?”郡王心疼地放柔声调,不愿女儿面对这不堪的场面。

    “你们刚刚说的事,我都知道了。”德媛望了望达尔汉,“我答应解除此桩婚约,今後达尔汉亲王任意婚娶,与我无关。”

    怡沁郡王大惊!“媛儿,你这是做什麽?”

    “阿玛,我答应退婚。”德媛微微一笑,“因为我改变主意,不想嫁到那麽远的蒙古去,而且……我已经另有心仪的人了。”

    闻言,郡王诧甚,“媛儿,你这是真话,或是在替他胡编开脱的理由?”女儿平素绝少有所交游,哪来另一个心仪的男子?

    “是真的。所以,阿玛,请您答应退了这个婚约,这样对女儿、对达尔汉,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出乎预料的变数,令怡沁郡王难以招架。他瞪了瞪达尔汉,又觑了觑唯一的爱女,面对两个年轻人同样充满期望的目光,他咬牙,袖子一甩──

    “达尔汉,你可以滚了!从此我怡沁郡王府永远不许你踏进半步!”

    情势忽得逆转,达尔汉真是喜出望外。

    他抱拳向怡沁郡王一揖,“多谢成全!”又转向德媛,点头致谢,“谢谢你!”随後迈出轻快的步伐,如草原疾风般,飞迅地旋离了郡王府。

    望着年轻男子那得意的背影呼啸而去,怡沁郡王心里着实不甘,更为女儿不值!那蒙古男人没有福气娶德媛,可不表示王府与格格的颜面就活该要被他折损啊!

    握紧主座的把手,怡沁郡王暗自决定──

    婚礼各项准备事宜绝不会因此打住,无论如何,他定要让女儿得到一段属於她的好姻缘!

    六月三十,在节气上乃恼人的酷热溽暑过去、转入凉爽金秋的日子。西风将至,染黄绿茵、催红枫叶,把原本盎然的一片生意推进萧索的寂静,转眼又到一年的尽头……

    德媛身着隆重吉服,头盖红绸,端坐在高张着大红喜帐的床畔。远处花厅上,喜宴的喧哗嘈杂声隐约飘来,她轻叹一气。

    这天,是个令京城喧沸的日子。

    因为皇城里两王府的千金格格,在同一天一起嫁出。德媛是其一,另一位新嫁娘则是她的好友,靖亲王之女,和硕格格庆欢。迎娶庆欢的男子,恰是方与怡沁郡王府解除婚约的达尔汉亲王。

    那日,达尔汉上府恳求退婚,她明白他是为了谁,遂情愿退让。等待许久才再次相见的未婚夫,她竟拱手相让予人,心坎里浓重的失落感自是不可言喻,但,却没有後悔的感觉。只不过她的阿玛显然咽不下这口气,是以不仅为她速速讲定亲事,还刻意择定和达尔汉成婚的同一天,让她出阁。

    唉!这算不算“祸从口出”?一害,便是自己的一辈子。

    此处,是位於伊博图氏贝勒府内的寒月阁;而这间新房,是她将和钰贝勒首次见面的地方。

    不错,她和钰贝勒,其实才要头一回见面。

    在这之前,她只不过略闻此人名号,根本不曾看过他。因为记得他的名号,所以她在父亲面前拿他暂充心仪人选,好成全达尔汉解约求去的心愿。那是则谎言,用以帮助达尔汉的权宜之计而已,谁知她的阿玛不但信以为真,甚至叫人说成了这桩婚事!她得知时,早是木已成舟,无力挽回,她就这麽同钰贝勒送作了堆。

    於是,她被风风光光地送进了贝勒府,嫁给这个只闻其名而不识其人的男子。今夜一过,她便成为夫人了。

    伊人神伤之余,新房门戾已被无声推开。见到同是一身簇新吉服的新郎走进,喜娘们纷纷扬起笑脸道喜。

    “贝勒爷吉祥!奴婢恭贺贝勒爷大喜,祝贝勒爷和夫人恩恩爱爱、永结同心!”

    “得了,行礼呗!”大手一挥,钰贝勒催促喜娘快些完成这冗长的婚礼。

    娶妻是件人生大事,虽然他与新婚妻子今日之前并不相识,谈不上什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这阵子贝勒府里外高高张挂的红彩绸、红双喜、红灯笼等一片大红,今晚又席开百桌,贺礼满库、贺客盈门,洋洋喜气自然也跃上了他的眉梢眼角,让他这新郎好生春风得意!

    执起喜娘捧来的翠玉喜秤,他怀着一点好奇、一点期待,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顺势挑起了地含羞而欲低垂的容貌,详加娟看。

    德媛也不偏不倚地,望见了他。

    白皙净俊的脸上,五官端正漂亮,俊美的面孔,大概就是他常被官家女眷挂在嘴上的原因;一双盯着她的恃傲眼瞳,梭巡了好一会儿,才耸耸肩,不置可否地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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