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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守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既然你不喜欢我家小妹,那就请你离她远一点。还有,喜芯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岂能任你想玩的时候就摸她几下,不想玩的时候就把她踢到一边去!」
「狄二少,我再说一遍,我要见喜芯。」温柔良善的外表已不复见,尹守缺倏转冷肃地直视狄允飏。
「尹守缺,本少爷可不怕你这个什么一品大宫的,所以你少摆这种臭架子来威胁我。」他狄允飏也不是省油的灯。
尹守缺哼笑一声,一双分外佣懒的欺世眸子在此刻渐渐失了温度。
哼,就如同狄允飏所说,他尹守缺正好是个没什么了不起的一品大宫,不过若要抄个狄家武馆,应该也没啥问题。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二哥,请师父进来吧!」房内骤然传来喜芯有气无力的声音。
一听,狄允飏无奈地重重一叹,不过在临走之际,他还是不忘送给尹守缺一记「算你走运」的白眼。
尹守缺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不过,他似乎也察觉到狄喜芯……
他不由得蹙眉,眯眼凝视著垂落纱帐的床榻,那隐约可见的身影是侧躺的,且还是背对著他,「喜芯,你是患了什么病?要紧吗?」
「多谢师父关心,我只是染上风寒,休息一阵子就没事了。」她的声音听起来仍显得无力又虚软,并且带有一丝疏离的意味。
「真的没事?」尹守缺慢慢朝床杨接近。
也许是感觉到尹守缺的声音愈来愈靠近,她竟紧张地大喊一声:「我没事,你别过来!」
本来就有些怀疑的尹守缺在听到这句话后,更加确定狄喜芯真有古怪,「你有事瞒我?」他就伫立在床前,垂眸凝视著那面对著他的小头颅。
「师父,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狄喜芯的声音里有著掩饰不住的脆弱与自嘲。
若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定会兴奋地立刻抱住师父,但现下,她只求师父离她远远的,最好不要再看到她的……脸。
「我不能关心你吗?」尹守缺心头一紧,为她这句反问而骤感焦躁。
「我说过我没事,师父请回吧。」
「你这是在赶我吗?」深眸掠过一抹几近愠怒的光芒。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知道师父需处理的公务很多,所以不敢留师父太久,更何况,师父该关心的人好像不是我。」说到最后,狄喜芯已是完全看破与认命。
「喔,那照你的说法,为师应该关心谁才对?」他可以说是咬著牙问的。
「当然是师父最喜欢的人,依涟郡主了。」狄喜芯酸涩地道。
「你!」啧,他凭什么生气?他本来就希望喜芯这么认定他和依涟的关系不是吗?尹守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喜芯,我喜欢依涟郡主跟关心你的病情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师父,我就说我没事了嘛!」
尹守缺又当她的面说他喜欢依涟郡主的话,再度刺激到狄喜芯。
「我要你对著师父说没事。」躲在帐后的她太可疑。
狄喜芯突然沉默起来,但尹守缺却发现到她的小动作--她把螓首整个埋入被子里头。
二话不说,尹守缺毫不迟疑地动手揭开纱帐,紧接著,他抓住被子的一角,并在狄喜芯还未反应过来前,猛地掀开羽被。
「啊--」狄喜芯惊叫一声,第一个反应便是抬手将小脸给掩住。
「你的脸到底怎么了?」尹守缺一手撑在床铺上,另一手则抓住狄喜芯的手腕,语含恼意。从她这个无意识的举动来看,他断定她的脸一定有问题,「你要是再不拿开……」扣住她手的五指蓦然收紧。
「等等。」狄喜芯惊喊一声,「师父,你先放手啦!」她没料到尹守缺会如此坚持,幸好她早有准备。
尹守缺绷著一张俊容,缓缓松开对她的禁锢。
可是,当狄喜芯慢慢拿下双手时,尹守缺的脸却绷得更紧。呈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原本那张娇俏生动的面容,而是她为了要拒绝求亲对象而常戴著的那张丑面具。
「为何戴著它?」
狄喜芯抓来羽被覆盖住自个儿后,又背向他,语带一丝挑衅地道:「因为我高兴呀。」
「你高兴?」尹守缺显然十分讶异喜于狄芯竟会用这种口吻回答他。
「既然我已经回京,当然就得继续扮演丑女。」而且在经历那件事之后,她说不定不用扮就很像了。
她极度黯然的神色,尹守缺自是看不见。
尹守缺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师父,该看的你都看到了,我很累,恕徒儿不送。」她强压下泪意,以最平淡又不会令人起疑的声音说道。
「啧,看情形,为师似乎很不受狄家人的欢迎。」这样也好,反正他本来就很乐意与狄喜芯撇得一干二净。
尹守缺含讽的说完后即挺直身子,转身欲离去。
「师父等等。」
骤然间,他为之失笑,因为他居然会为她这句挽留的话而感到一丝莫名的兴奋。
他似乎也病了。
「师父,徒儿对不起你。」
啧,不错嘛,还懂得为自己方才那些该死的话道歉。
「我恐怕学不会师父那套软剑剑式了。」既然要断,那就断得彻底吧。
尹守缺一时间竟听不太懂她说此话的用意。他当然知道那套剑法对她来说的确是深了点,但她若有心要学,也绝非难事。
「剑谱跟软剑我都放在桌上了,请师父拿回去吧!」她略带鼻音地喃道。
尹守缺倏冷的眸光冷不防的定在他不曾注意到的圆桌上。果然,剑谱及那一柄银色软剑还好端端地躺在桌面上。
尹守缺表情难测的走近圆桌,脸上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忿懑与冰霜,他双唇抿得死紧,冷寒的眼眸不知为何而阴沉起来。
哼,原来是他多虑了。
「你确定不要?」他再给她一次机会,以免日后她说做师父的没度量。
「我很确定。」狄喜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缓缓吐出话来。
师父大概也不想和她牵扯太多,所以她主动物归原主,他应该会很高兴才对吧!
「哼,既然你不要,那就把它们全扔了。」
喑哑的嘶吼完,尹守缺随即沉著脸迈步离去。
「师父……」
她这样做有错吗?
狄喜芯半坐起身,手不自觉地摸上自个儿的额角。好半晌后,她才又躺了回去,一脸空茫地将身子蜷曲在一块。
****
时值傍晚,南阳酒楼的二楼雅座不仅高朋满座,且热闹非凡,不过,就在一大票闲人雅士正在高谈阔论的同时,其中一桌的气氛却不怎么地好。
「四少,你的脸怎么臭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你家的丑小妹啊?」同桌友人替狄四少斟了杯酒。
「唉!别提她了。」狄四少一口仰干杯中物。
「我说四少,我有听说过一则挺可笑的传言,是关于你家小妹的。」
「啧,你们烦不烦呀!」狄四少以为他们又要拿小妹的丑容来作文章,故不耐烦地回道。
「不是那件事。我听说你家小妹去倒追人家玉面丞相喔。」友人碍于狄四少颜面,努力憋著笑。
年轻英俊的面庞瞬间一沉,若不是身边的友人见情势不对,赶紧起身压住他,他说不定就会怒得当场掀桌。
「四少,你先别气,这只是个传闻,自是不可信、不可信的。」友人急忙安抚狄四少。
狄四少重哼一声,再度仰头饮尽美酒。
「四少,玉面丞相就算是当朝大官又怎样,我们狄五小姐人品也不差呀,所以这消息八成是丞相府故意放出来的。」狄四少正在气头上,真话还是少说为妙。
「哼,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姓尹的!」狄四少连连灌下不少的酒,以致意识愈来愈模糊,「我告诉你们,我小妹这回是真的破相了。」
狄五小姐早就破相了吧!「喔,四少这话怎么说。」
「她为了捡一把掉进池里头的剑,竟也胡涂地跟著跳了下去。这还不打紧,她的头竟好死不死地去撞到桥墩,结果额头破了个大洞,我们请了好几位名医都说恢复不了她原先的模样,注定会留下一块疤……」
屏风后头,一抹倚靠在栏杆旁的人影并没有听完狄四少的话,身形便已翻过扶栏,轻盈地飘落在地,跃往不知名的地方。
****
那抹优雅的身影在离开南阳酒楼后,便直朝狄家武馆奔去。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悄然无声地跃过围墙,飞掠至狄喜芯的院落门前。
在他欲推门而人的前一刻,他骤然收手并闪身至一旁,房门被人由里向外推开。「唉,叫我把饭菜搁在桌上,那就表示小姐又不会用膳了。」狄喜芯的丫鬟云雀一边犯著嘀咕,一边把门合上。
待云雀走远,他又慢慢从暗地里走出,不过此时的他,似乎已没方才那般冲动。他的手有好几次举了又放,仿彿难以理解自己这一连串怪异的行径。
唉!
他总算晓得她为何要把剑还给他了。
终于,尹守缺轻轻推开了门,而屋内仅有一盏油灯摆放在桌上。
「云雀,你别再来烦我,我等会儿一定会用膳。」无奈的声音来自床榻。
由于他的步伐著实太轻悄,狄喜芯根本感觉不到一抹略微僵凝的修长人影已然欺向了她。
没听到脚步声,也没听见关门声的狄喜芯,有些狐疑的偏过首去,蓦地,她倒抽一口凉气,身子不由得往后急退。
「师父!」狄喜芯心头一窒,半惊半骇地直瞪向眼前的尹守缺。
虽然那盏油灯使他无法清楚地看见狄喜芯的五官轮廓,但那已结痂的伤疤,却如此明显地印在她的额角上,或许,就算盖了头发,恐怕还是会……
尹守缺几乎快失去了冷静。
他万万没料到,她竟会为了区区一柄剑,奋不顾身的跳进水池里。现在可好,伤到额角还算是好运,假使去撞到什么重要的部位……天那!他著实不敢再想下去。
师父怎么会来?
完了,她来不及戴上丑面具了。
那她额上的伤疤岂不就--猛然记起的喜芯连忙用手去掩住额角。
「不用遮了。」尹守缺粗声地喝道。
「师父。」他在气啥呀?
「你这个笨蛋!剑掉了就掉了,为什么你还要下去捡?」尹守缺濒临失控地大吼。
「师父知道了啊。」被他这么一斥,狄喜芯不由自主地揪紧羽被的一角,低首嗫嚅。
「为什么你那天不跟我说?」突如其来的,尹守缺一拳击在床铺上,震得整个床榻微微摇晃著。
狄喜芯的心因他这一击而跳得异常狂乱,她不晓得师父发起脾气来,会是这么地可怖。
「说呀!」尹守缺目光如利刃般地狠狠瞪视著她。
「我那天是……师父,你到底在气什么?」那天师父要离开时,她明明感觉师父仿佛是再也不会理睬她了啊。
「我是在气你、气你--」他寒著一张脸,怔忡不语。
该死的!竟被她这个问题给考倒了。
「师父,就算你嘴里说剑掉了就掉了,但我知道那柄软剑必定是师父的心爱之物,所以我说什么也不能弄丢它。」她扯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靥,闷闷地轻喃。
「你!」尹守缺深深吸气之后,才郑重地对她道:「喜芯,不管我有多喜爱那柄剑,它也绝不可能能和你的性命相比拟。」
说不高兴是骗人的,但,师父干嘛这么说,难道他不知道她得花费多少气力才能压抑住内心那股对他的爱恋之意吗?
不,她不要师父在给她希望之后,又狠狠地将它给打碎。
而且她清楚得很,没有脸上的这块疤,她就已经输给了依涟郡主,更何况在成为名副其实的丑窿女之后,师父还会对她--好啦!现在师父都已经看到了,那她也就应该彻彻底底地死了这条心。
「师父,我希望你还是把剑拿回去吧!」她怕她会睹物思人。
「我再说一次,我不会拿回我已经送出去的东西。」
「师父,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
尹守缺突然冷睇著那佯装成一脸无所谓的挫败小脸。
统统不对劲了。
从他再度踏进这里时,便整个都乱了。
不行,他得回去想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他如来时一般无声地走了。
第九章
「什么,你要去荆州城!」
「二哥,我想……到了荆州之后,我或许会过得比较快乐些吧。」坐在花凳子上的狄喜芯无意识地咬著下唇,艰涩一笑。
「你以为逃到荆州,就可以忘掉那个姓尹的?」她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我才不是为了他。」心倏地一缩,她口是心非地急喊。
「二哥告诉你,只要你一天忘不了他,那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二哥别说了。」她捂住双耳,不愿再听。
狄允飏脸一沉,火大地抓住她的手,「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去找他,结果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回来不说,还为了要捡一把烂剑而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哼,要不是爹阻止我,我早就杀进丞相府了。」
二哥的话宛如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般,终于让她因承受不住而嚎啕大哭。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得这么痛苦?那她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人了。
狄喜芯就这么整整哭了半个多时辰,企图把所受的委屈统统发泄掉。
「哭完了没?」一直没说话的狄允飏终于开口。
狄喜芯一边抽搐一边点头。
「那就赶快去收拾东西。」
「嗯。」狄喜芯擦干眼泪,开始动手收拾些简单的随身物品。不经意的,她忽而一顿,泪眼迷蒙地直视著妆台上的两样东西。
「怎么,难道你还舍不得那两样鬼东西?」狄允飏恶声恶气地道。
「可是它们是师父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呀。」狄喜芯又哭又笑地将剑谱放进包袱里,然后再把软剑系在自个儿的腰间。
「你--算了,懒得说你了,我会叫老四陪你去荆州。」
「嗯,谢谢二哥。」
别了,师父。
****
马车以平稳的速度行驶在往荆州城的官道上。
「唉,我还真是命苦,净干这种无聊差事。」车座前,狄四少哀声叹气地为自个儿抱不平。
他抱怨得如此大声,坐在车内的狄喜芯自是有听见,「四哥,等到了荆州城,随便你爱干啥都行,我不会跟阿爹及兄长们告密的。」明白四哥也爱玩,所以为了答谢他的护妹之行,她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话当真?」狄四少眼睛马上一亮。
「当真。」
狄四少的精神马上一振,想当然耳,他驾车的速度也就愈来愈快,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车内的另外一人却突然皱起一张脸,扯扯不时摸著一本书册的狄喜芯。
「小姐,我内急耶。」
「那我叫四哥在路边停一下。」
「啧,女人真是麻烦。」狄四少咕哝一声后,缓缓地停在一片树林旁。
云雀一下车便赶紧寻找一处浓密的树丛,可是,当她正打算蹲下时,她却猛地大叫一声。原来,是一名绝色却略显狼狈的少女突然从她面前窜出。
「你……」云雀圆瞠双目,直瞪少女。
「有人在、在追我……」绝美少女气喘吁吁地抓住云雀的手,还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
「是坏人吗?」云雀也感染到她的紧张情绪。
「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魔。」少女扁著小嘴,很气忿地说著。然而,假使云雀不是这么慌乱的话,定可以听出少女在说这话的同时竟略带几分嗔意。
「有这么可怖呀!」云雀显然也吓坏了,「那你快跟我走,我们家四少及小姐都会保护你的。」正义感十足的她,立刻拉住少女的手直奔马车。
当云雀带著少女奔至马车前时,正要斥责云雀动作太慢的狄四少却蓦然一怔,「云雀,这位姑娘是谁呀?」狄四少惊艳地瞅视著少女。
「四少,有坏人在追这位姑娘,我们快点走!」
这时,坐在车内的狄喜芯也探出头来。
「喔。」狄四少反应迟钝地应了声。
然而,就在云雀欲扶少女上车时,冷不防地,四名黑衣人就这样平空出现在她们身后。
狄四少神色一变,瞬间从前座跃下,闪身至黑衣人与少女之间,而坐在车内的狄喜芯更是惊愕地瞪大眼。若是她没看错的话,眼前这群黑衣人与上回追杀她与师父的杀手应是同一伙的。
「四哥,你要小心他们!」吃过亏的她,心知他们不好惹。
狄四少抽出剑打算以一敌四,虽然他清楚自己的胜算微小,但为了那位美姑娘,他决定豁出去了。
黑衣人似乎只想尽快捉回少女,所以只有两名黑衣人同狄四少交手,而剩下的两名则是纵身一跃,瞬间来到少女跟前,伸手便要去捉--
倏地,一道银色光芒一闪,没料到狄喜芯会突然出剑的黑衣人及时缩回手。
「要带走她,就先打赢本姑娘。」狄喜芯持著软剑护在少女身前。
黑衣人冷眸一闪,挥剑直刺狄喜芯。
狄喜芯虽有侠义之心,但武功实在是……才过没三招,狄喜芯的软剑就被打飞出去。咻的一声,软剑当下被钉在树木上。
「呀!」
下一瞬间,云雀及少女同时惊叫一声,因为黑衣人的剑尖已毫不留情地刺向脸色惨白的狄喜芯。
听到惊叫声的狄四少,却因为黑衣人的牵制而难以分身抢救。
在电光石火之际,铿锵一声,一把突如其来的长剑及时架开黑衣人手中的剑。
「师父!」狄喜芯震惊无比地瞪著与黑衣人交缠在一块的尹守缺。
这时,云雀及少女赶忙搀扶起还傻坐在地上的狄喜芯。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万一你真被他们所伤,那我……」少女自责不已。
狄喜芯不晓得要如何安慰少女,不,应该说是她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尹守缺身上,以致她根本无暇去顾及少女的心情。
师父来了。是为她而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