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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王先生北京之行,是来参加他的经营夥伴台商林某牵头组织的台湾印刷业者大陆访问团的。林老板在王先生的厂里有投资,但王先生控制大头。
林老板的厂子是台湾最大的印刷厂之一,林某一看就是承祖荫者。我见过的所有海外来中国经商的人中,只有林某和后文将出现的David是这种类型。人说,三代富而贵族。林某的做派就是这样,一看就和平头百姓不一样,骨子里的雍容是与生俱来的。
我陪着王先生跑了几天,见了各式人等,俨然是洋奴跟班一般。
我们还参加了轻工业部和一个什么对台机构出面主办的招待晚宴。席上,在大陆方面的主持人说了一番官样文章后,一个年轻的台商站起来大放厥词,什么你们的楼盖了不少,路上跑的车却不如台北多,北京的楼是国家盖的,台北的车却是百姓自己买的。言外之意是大陆国富民穷。说完后,没人接碴,一片冷场。我一直以为只有大陆人热心政治,会不分地点场合的谈论政治,那天可是开了眼,见识了一个来自台湾的政治热心人士。
一天,王先生一定要上我家坐坐,说去拜见阿唐太,估计是受王太的嘱托。我在他家住的时候,他们全家上下都对我和中国的生活兴趣十足。顺便提一句,王太是个大美人,那年长子都16岁了,她看起来还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到了我家,就到处照相,说带回去给家人看。最后还要在我家里吃家常饭。
很遗憾,他仍然对投资中国兴趣缺缺。今天看来,他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如果不能亲力亲为,易地小规模投资一定会死得很惨!
新加坡的清福贵92年在天津投资了一家玩具厂,这还是他起家的老本行。买了我们两台电脑,我和玉敏去安装调试。一夥鸟人,怪里怪气,货款拖了两个月才付清,还退了一台回来。
捱到93年,清福贵终於受不了,四处打听是否有人愿意接手。这种本人不能亲自出马管理的易地投资,投大了不放心,投小了成不了事。左右为难。
接踵而至的是大马口令的张鹏程,我接到他的邀请,第一时间就赶了去,相视一笑,握手言欢。俩人吃了晚饭立刻就奔了上文提到的天安门。
这次张鹏程是来谈与X大的合作事宜,因此后几天的安排都是X大安排的。他抽空来到大唐一次,进了门就喊,“Hotel;Hotel!这一个是Hotel嘛!”说完了就笑。回头又看我一身休闲服装打扮,就笑得更厉害了,“你这是上班还是旅游?”
那时候的中国还没有进化到行业内有一定的着装惯例,国际上是至少市场销售人员要西装革履。张鹏程骨子里还是个文人,一见之下,难免大惊小怪,惊呼出声。回大马后,他是否把我们写到他的文章里就不知道了。
94年我回中国,又逢张鹏程来京,还带了好几个大马华人同行。这时,他已经是口令公司的CEO了。
我也是陪同他四处奔忙,访问他有兴趣的公司。
95年,我在温哥华联络他,他已经不在口令公司了,成为X大在大马投资的新公司的CEO。
日前上网查找,豁然发现他老兄的大头照在公司网页显赫位置,一副神采奕奕的领袖风采!
记得在大马的时候,一次他带我去参观一个电脑展。在展览会上,张鹏程指着那些国际知名公司告诉我,当初他们刚刚进入大马市场,都是先找当地的公司合作,羽翼丰满之后,立刻甩开合作者单干。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91年到95年,张鹏程的个人职业生涯就是这样走过的。何等敏捷的嗅觉和身手!
据阿唐所知,世界知名的成功公司的创始人大都不是技术背景,即使是也很快就被职业经理人给替换掉。象比尔盖兹这样的实属罕见。
是不是长期的工程技术训练的结果,让我们习惯于按部就班地思考和推理,缺乏大胆的想象能力和跳跃性的思考方法?
至少阿唐本人就是这样。你提出一个目标,不管多朦胧,我都会找到方法去一步一步地向目标迈进。如果没有人来点拨,就容易随波逐流,不知道明天的路在哪里。有读者EMAIL问阿唐,为什么你会在东四小店和送货生涯上做那么久?原因可能就是没有一盏指路的明灯啊!
第四十八章 寰宇代表
第四十八章寰宇代表
随着代表处设立,软件开发,硬件销售各项工作的逐步开展,日子过的写意起来。酣酣然,似乎老邓描述的小康美景已经提前落到我等身上了。
海南的货一到,马上就把消息发到相熟的关系公司,通常在一个星期内就能销售一空。除了留下代表处的经营费用,通常还有5~10%的利润。爽啊,爽!
我们还承担了一些送往迎来的工作。寰宇的人出差来北京,我们会做些安排酒店,接送机,游玩一类的服务工作。另外,路总有时来京公干,我们会鞍前马后的当马崽。他是一个尊重人的人,不象一些暴发户那样,以在人前折辱他人做为抬高自己身份的手段,相处的感觉让人感到很舒畅。
送往迎来的一个重要的工作是搞机票。海南与大陆的主要商务客流管道无疑是飞机,因此临时起意的购买机票就成了我们的噩梦。好在阿唐的一个本科同学在民航工作,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搞到机票。
一次,牛猛有事情需要当天赶回海南,我同学指示我们直接去首都机场的指挥塔台找某某某。
塔台的入口处有一个经济警察在守卫,我告诉他,我们是来找某某某的。那经警闻言后,往里面挂一个电话。我猜想,是要告诉我的关系下来见我,正象航天部或航空部或总参X部一样,访客一般是要里面的人出来领进去的。
经警放下电话说,“你们上去吧,电梯会自动送你们到顶楼。”
我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没有任何身份校验,一通电话就放行了。
电梯把我和牛猛送到顶楼,这里是首都机场的飞行指挥中心,所有进出机场的飞机都是由这里调度。一个三百六十度视野的环形玻璃窗内,是摆成环形的导航设备,电脑,雷达荧屏,通讯器材等,几个二十几岁的小年轻坐在设备前忙活着,有人对着话筒喊,“019,沿第三通道进场!019,沿第三通道进场!……H37,pleasewaitonemomentuntil”,也有人在调试着什么设备,还有人在吃方便面,用的饭盆与阿唐大学时代的雷同。
听到门响,一个瘦瘦的年轻人在转椅上转过身来,“阿唐?”
“对,我就是。”我连忙答应,不过脚下没敢动地方。这可是首都机场的白虎节堂啊,机要中的机要之地!
那人站起来,走过来说,“我是某某某,我给机长写了个条子。你们拿着条子直接到登机处,把条子给登记的人一看就成了。”
说着,一张写在电脑打印纸上便条塞到我手里,上面写着,“某某,我朋友要飞往海口,请给予协助为盼。某某某,X月X日。”
我小心地问了一句,“不用把我们的名字写上吗?”
那小哥们儿一摆手,“不用!等你们到了登机处办理补票手续时,告诉他们就成。”
告别后,我们遵旨办理,果如其言,一切顺利。
拿到了登机牌,牛猛兀自未从震惊中醒来,定定地望着我说,“阿唐,我每次进出北京坐的飞机都是楼上那帮子小混混儿指挥调度的吗?日球子,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么?!”
老实说,如此松散儿戏的空中管制运行模式,也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希望今天的首都机场不是这个样子了,否则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地造成首都空中交通的大瘫痪。
92年6月,我们迎来了代表处成立以来的第一件大事情,筹办参加一年一度在北京举行的全国电子产品展销会。我过去在天翔和皇朝时,这是每年销售活动的重头戏,你要是不去或是展位的位置不够好,代理们就会以为你完蛋了,不再来睬你了。
接到路总的通知时,早已过了参展的报名期。幸好,原来天翔的办公室主任小慧在天翔分裂后,调到长城展览公司管摊位分配,我从她手里硬是挤出了一个摊位,二楼正对楼梯,绝好的地点。
这次总公司派来了厂长小马和厂里最高学历者北大毕业的小蔡来协助展览,带来了一套新潮的家庭影院设备,以及一套据说是花了10万港币在香港拍的15分钟的寰宇公司宣传广告片,宏伟的画面,巨大的声响,港味十足的解说,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游人驻足观看,出尽了风头。
小虎还把中文字库调到Windows,在屏幕上逐一地显示出来,隐晦地展现我们拥有字库再开发资源。
一些皇朝的雇员也来到我们的摊位瞧热闹,其中就有出纳小魏,一看见我就笑着骂,“每个皇朝的叛徒都过的倍儿惨,就你这家伙滋滋润润的!说,偷了我们多少东西?”
我眼一瞪,“再胡说八道,哥哥我把你卖到那种地方去!”
小魏一声娇笑,粉拳马上举的老高。
那天,小魏的话还真的触动了我,扶着拦杆,俯瞰楼下缵动的芸芸众生,心里居然涌起几分得意,嘿嘿,才半年时间,我阿唐又站起来了。颇有些当年胡汉三的味道。
接下来的一次展览规模并不大,是海南省的工业产品汇报展览,地点在国贸中心。
不知道展览的主办单位是怎样的来头,居然请来了一批过气的大老来参观展览。其中有两个值得书上一笔的人物。
第一个是易森的老爸,他在我们的展厅前面注意地看了一会儿,并且留下了签名,笔势苍劲,中规中距。他显然记不起我来了,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就继续他的参观了。
第二个是汪东兴,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我们的展台,如同检阅军队一般。人们骚动起来,目光追随着前红朝大内总管。汪东兴的个头很高,接近180的样子,头发很黑,梳着背头,走路的速度很快,左摇右幌,虎虎生威。
在新闻照片和电影里面,汪东兴似乎比老毛矮很多,块头也要小,一见本人,发现他实在是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看来,要么是传媒为了突出老毛的光辉形象,拍摄的时候特意选择了摄影角度,要么就是老毛的个头和块头真的超过了常人。
我们另有一个重要的工作,是转运总公司的货物到北中国地区。
海口发往大陆的货物,如果选择铁路运输,则需要转船跨海,极不方便。所以除非货物量大,一般人会选择快捷方便的空运。那时候,海口飞大陆其它城市的航班不多,北京於是就成为一个重要的货物转运中心。
那时的电脑国产化程度不高,相当部分依赖进口,关税很高。
寰宇公司因为是中外合资企业,又设厂在出口加工免税区,享有种种免除关税的优惠。即散件免税进口,组装出口销售,原则上是不准在内地销售的。
当局为防止变相走私,采取了种种方法进行防范。首先是去往内地的海港和空港,都有海关人员查验;其次是每个季度对出口加工区内的企业核查其进出口总量是否大致相当;最后是对企业的账目进行抽查。
从理论上而言,这种种举措足以断绝任何可能的走私活动。不过,所有的防范手段都是具体的人来具体实施的,所以海关人员首先被搞定,你三个月一换,我就前一个月搞定你,后两个月再发货;账目更容易了,做做假就可以了;进出口总量平衡可以用装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发到香港来糊弄。
因此,寰宇往岛外发货很少失误。
我们在北京首都机场接货时,开始很顺利,一批一批的货进来,雇佣货车去拉出来放入仓库慢慢就地消化或遵令即时发往外地,如此操作了有3个多月。
在最后一次接货时有人追出来问我们是否有准运证?我们推说正在办理,今天来不及带上,就匆匆上车走了。
过了几天,有两个不速之客上门,进门就掏出一个证件出来晃了一下,“工商局!”
我定睛一看,其中一个年龄大一点的不就是那天在机场要准运证的家伙吗?!
我没有客气,伸手就把证件接了过来,这年头骗子太多。那证件是一个装在透明封套里的硬纸片,上面写着“工商局稽查证”。
我满脸堆笑,双手把稽查证递给来人,说,“老板不在,有什么话能跟我说吗?”
那天公司里只有我和一个新雇的山东小姑娘小刘,她是小虎同学介绍来做出纳的。我回答老板不在是为了一旦有事情可以有所缓冲。
那年长者自称姓王,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头文件对我晃晃说,“跟你说,你能做主吗?”
我笑着说,“我回头给您转达,您看可好?”
王某把文件递到我手里,“行,你先看看。”
我低头一看,是北京市工商局颁发的文件,标题大意是“关于实行从深圳,珠海,汕头,海口等沿海开放城市转运北京限制类货物的准运证制度的通知”,文件内容大致是,为了防止开放城市的进口免税商品非法流入内地,工商局决定即日起实行X大类商品进京准运证制度,凡在京企事业单位如需要从上述地区购买如下种类商品,均需事先到工商部门申请准运证,凡如下货物转运至京而无准运证者,工商局有权对收获单位及个人处以罚没,罚款等处罚。X类限制性商品如下:……
我们经手转运过的电脑,显示器,打印机都豁然列名其上。
我正在埋头看文件,那王某突然起身走到正在记帐的出纳的跟前,一把就把帐本拿了起来,“霍,记帐呢,正好顺便查查你们的帐!”
我心里一惊,糟糕,小刘忘记把帐本收起来了。
上次总公司的牛猛到北京,有一天闯进来的时候也是正赶上小刘记帐,我就挡在桌前,手伸到背后合上帐簿,然后做手势让她收起来。等过了一会儿我一回头,傻丫头还在端端正正地记帐,还好牛猛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如果换了是路总,我们就死翘翘了。
那次之后,我就告诫小刘,如果公司里有外人,就不要记帐,正在记,要赶紧收起来。结果今天还是这样不省事,唉,也怨我一听是工商局的,心里有点慌,没顾上这个。
正懊恼之际,黑子回来了。我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通常对付这种乌七糟八的人,黑子比我强多了。
果然,黑子一听我介绍来人是工商局的,马上就明白了,哈哈一笑,
“我们不过是个小小办事处,挣点辛苦跑腿钱。那帐啊,是我们哥几个自己个儿撺出来骗海南人的,当不得真。”
那姓王的一听,真的就啪地一声把帐簿给合上了,“行,就听你的。说吧,今年你们在没有准运证的情况下,运进多少货物进来?”
旁边的年轻人马上摊开一叠公文纸来来准备笔录。
“王师傅,我说了您可能不信,拢共两批货,20台机器,20万吧。”黑子一本正经地说。
“好,痛快!我就喜欢胖子你这样的。”那王工商说对黑子说,“知道没有准运证要怎么处罚吗?”
“那还不是你老哥一句话。”黑子的脸上洋溢着憨憨的笑容,极是诚恳。
王工商显然很是受用,嘴上却谦虚道,“你看你,这是国家法令!你知道吗?”
我和黑子点头陪着笑。
王工商又和年轻工商交换一下眼色,说,“得,你们哥几个也不易,我们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就按最低额度的1%罚款,20万是2千元,算可以吧?”
我心里一阵大喜,原来是虎头蛇尾。
黑子却接过去说,“王哥,不是我们几个不给您面子,实话告诉您,我们帮海南接货,每台机器就挣10块钱。您要罚2千,我们哥几个就得喝西北风!”
黑子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坚定。
那王工商犹豫了一下,说,“可这1%是罚款的最低限额。你说是吧,李子?”
王工商转过头问那个做笔录的年轻人,那人点点头。
我见那姓王的语气不够坚定,忙起身到柜子里拿出两条“三五”,给工商递了过去,说,“两批货总共价值10万元,刚才我们是记错了。”
那姓王的还是转头问那个小李,“兄弟,你拿主意!”
小李一点头,“成,就这么办!”哗哗两笔就做完了笔录,然后递给黑子和我签字。
我拿过来一看,CNM,金额部分根本就没有窜改过的痕迹,看样子一开始是空着的,数字刚刚才填上!高啊,共产党的兵实在是高啊,怪不得打得当年国民党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工商走后,我和黑子面面相觑。
这要是每单货物的转运都要被罚上一笔,这真的就没办法再做了。
黑子在第一时间给路总打电话,汇报刚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