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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勃林禁区 作者:[美] 克利福德·西马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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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当然,”奥屠尔先生表示同意,“这一点我不担心。您几乎就是我们的人。您同戈勃林接近的程度是人类所能获得的最大限度啦。”
  “您的话对我是种很大的荣幸。”马克斯威尔向对方保证。
  “我们是古老的部族,”奥屠尔先生说,“我想,要比人的理智所能设想的古老得多。不过,也许您总可以喝完这既讨厌又可怕的饮料吧,再来一杯?”
  马克斯威尔摇摇头。
  “请您自己斟吧。我呢,要从从容容地喝,我不喜欢一口气喝光。”
  奥屠尔先生又走向大桶,捧着满到边沿的杯子走回来,砰地一声放到桌上,舒舒服服地坐在桌边。
  “这么多年过去啦,”他悲怆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非常多的年代过去啦。可后来出现了瘦小肮脏的灵长类,到底把我们给毁啦。”
  “很久很久以前……”马克斯威尔沉思地说道,“早到什么时候?是在侏罗纪吗?”
  “您说的话叫人不懂。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本来我们人很多,各种各样,可现在我们变少了,不是原来所有的人都活到现在。我们慢慢儿地绝种,但这也无法避免。再也看不到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那一天快到了。到那时候,所有这一切都属于你们人类啦。”
  “您情绪不佳,”马克斯威尔谨慎池说,“您可是知道的,我们根本不想这样。我们作了那样大的努力……”
  “出于爱心吗?”
  “是的。甚至可以说是出于极大的爱心。”
  戈勃林的脸颊上淌下了眼泪,他用长满老茧、毛茸茸的手擦去泪水。
  “不要管我,”他说,“我的心情很不好。这是班什引起的。”
  “班什难道是您的朋友吗?”马克斯威尔有些惊讶。
  “不,他不是我的朋友!”奥屠尔坚决声称,“他在那一方,我在这一方。我们是世仇,但他毕竟是我们中的一个。真正古老种族中的一个。他活得比别人长,顽强地抵抗死亡,其他人全都死了。象这种时候,昔日的争吵就变成了斗殴,我不能和他坐在一起,良心要我这样。可是,作为一种补偿,我们为他举行了力所能及的追悼会以示敬意。而这些爬着走的特罗利对自己的同伴就没有半点敬意……”
  “怎么?没有一个人……保护区里没有一个人在班什临终的时候愿意陪伴他吗?”
  奥屠尔先生疲乏地摇摇头。
  “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是违法的,是违反古代习俗的。我无法使您懂得这一点……他是不受保护的。”
  “他只是独自一个呀!”
  “在荆棘林里,”戈勃林说,“在他小茅舍旁的荆棘林里。”
  “在荆棘林里?”
  “荆棘刺上藏着魔力,树上……”他发出一声呜咽,赶忙抓起杯子端到嘴边。他的喉头一上一下颤动起来。
  马克斯威尔从衣袋中拿出南希·克莱顿家大厅墙上挂的朗伯特那幅面的照片。
  “奥屠尔先生,”他此  “我想给您看的就是这个。”
  戈勃林放下杯子。
  “嗯,给我看看吧!”他发了一点牢骚,“您有正事,还绕着弯子说话。”
  他拿这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特罗利!”他说,“嗯,没错!不过,另外那些人我不认得。我似乎是应该认得的,可是不行。有传说,古老古老的传说……”
  “奥普看过这张画。您不是认识奥普的吗?”
  “一个强壮的野蛮人,他硬说他是您的朋友。”
  “他确实是我的朋友。他可是记得这些人。这些人是古代人,远古时期的。”
  “不过,是什么魔力帮您得到他们的图形的呢?”
  “这个我不知道。照片是从画上拍下来的,这幅画是许多年之前一个人画的。”
  “但他怎么……”
  “不知道,”马克斯威尔说。“我想,他到过那儿。”
  奥屠尔先生看了看他的杯子,发现杯子空了。他踉踉跄跄走到桶边又倒了一杯酒,然后走回桌边,拿起照片又仔细端详起来,虽然眼神显得很惊慌。
  “不知道,”他终于说,“我们中间有过各种不同的人。非常不同,后来再也没有了。我们在这儿只是星球上过去一族伟大居民的末代子孙。”他把照片从桌上扔给马克斯威尔,“也许班什说得出。他经历了无数的岁月。”
  “但是,班什不是快死了吗?”
  “是的,他快死啦,”奥屠尔先生叹了一口气  “这个日子对他是又黑暗又痛苦,因为没有一个人陪伴他。”
  他端起杯子。
  “喝吧”他说,“喝干它。如果能喝个够,也许就不那么糟糕啦。”




第十七章

  马克斯威尔绕过半倒塌的茅屋,只见茅屋门口有一棵刺李树。树上有个古怪的东西——仿佛是一团漆黑的云状物围绕着它的纵轴,看上去好象是个大树干,树干上分出许多带刺的枝桠。马克斯威尔心想,如果奥屠尔说的是真话,这个黑糊糊的云状物就是垂死的班什了。
  他慢慢地走近刺李树,在离树身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黑色的云状物不安地轻轻活动起来,仿佛象微风中的一团烟柱。
  “你是班什吗?”马克斯威尔在刺李树边问道。
  “如果你想跟我谈话,”班什说,“那你来迟啦。”
  “我来不是为了谈话,”马克斯威尔答道。“我是来陪伴你的。”
  “哪就请坐吧,”班什说,“这不会很久的啦。”
  马克斯威尔坐在地上膝盖抵着胸,两手支在干硬的草地上。下边是秋天的谷地伸向遥远的地平线,伸向河北岸的山岗——那边的山岗不象南岸这边,而是坡度平缓,位置对称,列成整齐的队形伸展向天际,伤佛是一座巨大楼梯的许多台阶。
  他身后的树冠上,一群鸫鸟拍击着翅膀,急促地冲过弥漫在徒然下跌的细窄狭谷上空的淡蓝色的迷雾中。但是,翅膀激起的短暂响声静息之后,又恢复了柔和亲切的静谧,没有威胁和危险,一种陷入遐想的静谧,使群山笼罩上一种安祥的气氛。
  “别人都不来,”班什说,“开头我以为,他们总会来的。有一阵我真以为他们可能忘了来啦。现在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区别。我们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遭受了失败,下降到同样的地位。可是古老的习俗仍然起作用,古老的规矩仍然有力量。”
  “我到过戈勃林那儿,”马克斯威尔说,“他们为你举行了追悼会。奥屠尔很悲伤,喝了酒,以去除痛苦的心情。”
  “你不属于我们的人”班什说,“你是不请自来的,可你说是来陪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马克斯威尔说了谎。他别无他法。他不能对垂死的人说,他来是了解情况的。
  “我同你们的人在一块工作过,”他终于说道,“因此我非常关心和你们有关的事。”
  “你是马克斯威尔,”班什说,“我听说过你的事。”
  “你自我感觉怎样?”马克斯威尔问,“我能给你什么帮助吗?也许,你想要什么东西吧?”
  “不,”班什说,“我再也没有愿望,再也没有需求啦。我差不多已经没什么感觉。问题就在这里,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啦。我们的死不象你们。这不是生理变化过程。能量慢慢从我体内消失,最后就完全没有了。就象闪烁不定的火苗,颤抖着,一下子熄灭了。”
  “我很难过,”马克斯威尔说,“不过,也许你谈着话会加快……”
  “是的,有一点,不过对我说来反正是一回事。我什么都不感到可惜。我丝毫也不悲伤。我几乎是我们人中的最后一个。如果连我算上,我们一共只三个人。可是算上我已经没有意思了。在我们成千上万的人中只剩下两个啦。”
  “可是,不是还有戈勃林,特罗利,菲亚……”
  “你不懂,”班什说,“没有告诉过你,你也没想到要问。你刚才说到的那些人是比较后来的人。他们是在我们之后出现的,当时行星的少年时代已经过去啦。我们才是开拓者。你大概知道这一点的。”
  “我有过这种怀疑,”马克斯威尔答道,“只不过在几个小时之前。”
  “你应该知道的,”班什说,“你到过古老行星。”
  “你打哪儿知道的?”马克斯威尔惊叹了一声。
  “你是怎么呼吸的?”班什问,“你是怎么看物的?对我来说,保持同古老行星的联系,就象你呼吸和看东西一样自然。没有人告诉我。我知道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轮盘人的情报来源原来是班什。肯定是邱吉尔猜到了班什可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情况,就把这一点告诉了轮盘人。
  “其他人呢?特罗利和……”
  “不,”班什说,“这条道路只对我们,对班什通行无阻。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唯一的任务。我们是古老行星同地球之间的关联环节。当古老行星着手开拓无人居住的世界时,有必要建立联系工具。我们都是专家,虽然这些专业现在已经失去了意义:专家本身也几乎没有了。第一批人是专家,后来的人不过是移民,他们的任务仅仅是开垦新的土地。”
  “你说的是特罗列和戈勃林吗?”
  “既是特罗利,也是戈勃林,还有其他所有的人。他们毫无疑问是有才能的,但没受过专门训练。我们是工程师,他们是工人。我们之间天差地别。就因为这样,他们不愿来陪伴我。古代留下来的鸿沟还象从前那样存在。”
  “你累了吧,”马克斯威尔说,“你应当珍惜能量。”
  “这没有意义。能量正从我体内消失。一旦能量完全消失,生命也就同时消失啦。我的死亡不是物质的,也不是肉体的,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的躯体。我的能量是凝结物。不过,这没有意义。因为古老行星正在死亡。你见过古老行星,知道它。”
  “是的,我知道。”马克斯威尔说。
  ‘要不是人类的话就会大不相同。我们到这儿来的时候,这儿连哺乳动物都几乎没有,更不用说灵长类哩。我们本可以妨碍灵长类的发展,我们本可以把他们消灭在萌芽状态。采取这些措施的问题提出来了,因为这个行星的前途似乎大有希望,我们也很难屈服于放弃这个行星的想法。可是存在着一条古老的规则:让别人行进在其发展道路上的这种智能,在宇宙中是极为罕见的。没有比这种理智更可贵的了,当时我们很不情愿地从他们的道路上让开了,我们就这样承认了这种理智的珍贵。”
  “可是你们留在这儿啦!”马克斯威尔指出,“也许你们没有阻拦他的道路,可是你们留下来了。”
  “已经迟了,”班什答道,“我们已经无处可去。古老行星当时濒于死亡。回去是没有意义的。而这个行星不论多么古怪,却成了我们的家乡。”
  “你们应该仇恨我们人类。”
  “有一个时期我们也仇恨过你们。大概,这种后果一直保持到现在。这种仇恨心情虽然没有消失,但一点一点地,慢慢地,隐隐约约地淡薄起来。也许,我们既仇恨你们,也为你们感到骄傲。否则,古老行星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知识交给你们呢?”
  “可是你们也把知识提供给轮盘人的呀!”
  “供给轮盘人?……噢,是吗?不过我们什么也没向他们提供呀。看来,轮盘人在浩瀚的宇宙中的什么地方也听说过古老行星,还听说古老行星有什么东西想售让吧。他到我这儿来,只提了一个问题:这个东西要什么代价?我不知道他对出售的东西有没有概念。他光是说‘东西’。”
  “你告诉了他讲定的代价就是阿尔杰法克特吗?”
  “那当然,因为当时还没有把你的情况通知我。后来我才确实知道,到一定时候我应该把代价告诉你。”
  “显然,你正打算这样做。”马克斯威尔说。
  “是啊,”班什说,“我正打算这样做。我现在正这样做。问题已经解决啦。”
  “你能否再告诉我一件事:阿尔杰法克特是什么东西?”
  “这一点我不能讲。”
  “是不能还是不愿呢?”
  “不愿。”班什说。
  “被出卖啦!”马克斯威尔心里说。人类被这个垂死的家伙出卖啦。不管好说歹说,班什都不肯把代价告诉他。几百万年来,班什就无限仇视人类。就连现在,他即将不复存在的时候还在侮辱人,把一切情况告诉到他这儿的人,好让这个人知道人类是怎样被出卖的,好让人类知道他们丧失了什么。
  “你还把我的情况咨诉了轮盘人!”马克斯威尔喊道,“难怪我回到地球来时,邱吉尔到航空站来,他说他自己也是刚刚因事务旅行回来,可是,当然啦,他哪儿也没去过。”
  马克斯威尔愤怒地跳了起来。
  “而那个死掉的我呢?”
  他威胁地向刺李树走近一步,可是刺李树旁空空如也。刺李树枝间飘动的黑色云状物消失了。树枝在落日天空的背景上呈现出线条分明的斑纹,
  消失啦,马克斯威尔想。不是死了,可是消失啦。自然生物的实体分解成构成的元素,把它们联结成生物类似物的不可思议的蜂胶终于失去了粘性,以致它枯竭了,象片片尘埃在风中消散一样在空气中和阳光下消散了。
  同活着的班什很难和睦相处,但连死了的班什也很难接近。不过几分钟之前,马克斯威尔还对他有怜悯之心,临死的人都会引起人们的这种心情。可是,现在他明白了,这种怜悯心情是不恰当的,因为班什死了还在无言地嘲笑人类。
  只剩下一个希望:在他没有和阿诺德谈判之前,没把全部情况告诉他,没劝他相信自己所讲的故事的真实性之前,说服时间学院推迟出售阿尔杰法克特。马克斯威尔非常了解,阿诺德现在看来比过去更富于幻想了。
  他转身向峡谷下走去。但他在树林边停住脚观看山顶。刺李在天空的背景中显得健壮结实,它的根部紧紧地扎在土楔中。
  在经过菲亚草地的时侯,马克斯威尔发现特罗利们在那儿忧郁地干活。他们在把翻松的土地填平,把被石头滚过时翻掀出的草皮换掉,铺上新的草皮。那块大石头却哪儿也看不到了。




第十八章

  马克斯威尔已经行驶到威斯康星大学城的半路上。这时,鬼魂突然出现在他身旁,并在邻座上坐下来。
  “我受奥普的委托而来,”他立即说,“你不能回茅屋去。记者们发现了你的行踪。他们来采访时,奥普采取的行动,照我看是欠考虑的。他用拳头对付他们,但是他们仍然厮守在茅屋的外面谈话,守候你。”
  “谢谢你的关照,”马克斯威尔说,“虽然现在这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
  “事情的发展不太顺利吗?”鬼魂问。
  “事情根本没有发展,”马克斯威尔答道,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补充说,“也许是奥普让你了解到这件事的吧?”
  “我和奥普是一回事,”鬼魂说,“是啊,当然啰,他如果把一切都告诉我,显然他是认为你不会反对的。不过,至少你尽管放……”
  “我只是想知道我要不要从头讲起,”马克斯威尔解释说,“那么,你是知道我去禁区,在那儿把朗伯特那幅画的照片给他们看的啰。”
  “是的,”鬼魂说,“就是南希·克莱顿家的那幅画。”
  “我有这样一种感觉,”马克斯威尔说下去,“我所了解到的比我所指望的还多。至少。我了解到一个绝对不会使事情变得单纯些的情况。班什把水晶行星所要的代价告诉了轮盘人。他本来受委托是告诉我的,可是他宁肯告诉轮盘人,他坚持说轮盘人是在他知道我的情况之前到他那儿去的,可我总不相信。班什把这一切情况告诉我的时族,他已经快要死了。但这绝不能由此证实他讲的似乎是真话。对班什根本就不能信任。”
  “班什快死了吗?”
  “已经死了。我一直陪他到死。我没有给他看那幅画的照片。在那种时候,我没有勇气盘问他。”
  “他终于还是对你说了轮盘人的事吗?”
  “那只不过是为了让我明白,他从人类沿着演化的阶梯攀登开始时起他就多么地仇恨人类。而且,还为了让我明白,他终于成功地报复了人类。他显然想说,戈勃林们也好,丘岗的其他居民也好,都同样仇恨我们,但他终于没敢这样说。确实,在这之前,我同奥屠尔谈话时就明白,古代造成的某种不睦的关系,可能至今创痕犹存。是啊,大概是不友好的关系,但反正不是仇恨。不过从班什的话中可以得出结论,确实有出售阿尔杰法克特的打算,而阿尔杰法克特就是水晶行星所索的代价。我一开始就怀疑是这么回事。昨天轮盘人也证实了这一点。不过,我还是没有绝对把握,因为看来轮盘人自己对此也不太有把握。否则他为什么要在暗中守候我并要约我一道干呢?他想收买我,仿佛他知道我能够采用什么手段破坏他想达成的交易似的。”
  “那么,前途看起来相当黯淡啦,”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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