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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慧却不如破军般冷笑,他只异常慎重的问:“慕小子!难道你已忘记,老夫曾一再扬言绝不会收欠缺斗志的人为徒!你该知道无论你如何向老夫相求,老夫也不会改变主意!”
应雄闻言一阵沉默,不过并没沉默多久,只因他来此之前,已想出及决定自己该如何做,他看着剑慧,认真的再问一次:“你,真的不会收我二弟为徒?”
“绝对不会!”
“无论我用什么方法相求,你也不会?”
“不会!”剑慧一再重覆、坚决的答。
“很好!”应雄饶有深意苦笑:“那末,”
“我用这个方法求你,收我二弟为徒又如何?”
应雄说着,突如其来地、出其不意地,忽地“噗”的一声,他……他……
他赫然想也不想,便朝剑慧及破军两父子重重下跪,还“卜”的一声,叩了一个响头!登时叩得额上血花四溅!
啊!啊……
万料不到,应雄自出世以来,一直是天之骄子,从未曾过向任何人屈膝下跪,今日,居然为了剑慧收英名为徒,而卑躬屈膝俯首叩头!
到底是谁令不屈不倒的热血汉子沦落如斯?
破军见应雄突然向他及其父下跪叩头,登时眉开眼笑,欣喜若狂的道:“哇哈!慕应雄!你终于肯向我们下跪了?嘿嘿!我破军上一次老早说过,总有一日会叫你拜我跪我,看!今日你不是要向我们跪得五体投地吗?”
剑慧却不如其子一般幸灾乐祸;他向来皆喜欢计较利害得失,然而此刻刚刚相反,只见他那双满是剑中智慧的老目,竟出奇的泛起一丝怜惜之情,像在怜惜着眼前这个本可成为一柄举世不屈不倒不折神剑的少年,毕竟,剑慧也是一个有修行的习剑人,也是一个爱剑的人,同剑相惜。
他定定的看着应雄,看着他那张义无反顾的脸,摇首轻叹道:“小子,你本是一柄宁断为两截也不屈不倒不折不曲的剑,今日,又何以如斯委屈自己?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应雄然一笑,神色中满是黯伤,他幽幽的答:“问得……好。”
“坦白说,就连我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为何会这样做!”
“我只知道,我绝不能负我二弟亲生娘亲所望,一生都要与他像亲兄弟般互相扶持!
更不能负我娘的遗愿,无论如何委屈,如何牺牲自己,也一定要成全我二弟英名!”
“我和我娘这对慕家母子,今生已欠他两母子太多,我俩只求一生无愧于心,若不能把他变为英雄的话,即使死后亦绝对不会瞑目,绝对不会愿意踏上——”
“黄泉之路!”
应雄话至这里,又矢志不移的看着剑慧,道:“剑慧老头!我慕应雄已屈膝下跪,你可已满意了吧?若你满意的话,就请收我二弟为徒,传他剑轮回,令他重生!”
剑慧静静的、静静的看着应雄,看着应雄那丝因跪下向他叩响头所留的创口,与及他额上的斑斑血渍,仿佛在看着他那颗精忠得要滴血的心,看了良久良久,倏地,剑慧朝天嗟叹道:“唉!慕应雄,老夫习剑悟剑爱剑一生,真是从没见过像伙这样坚定决绝、却又弄至如此沦落田地的一柄剑,像你这样勇往向前的……人……”
“若我剑慧还再故意对你诸般留难,对你折磨,我还配当剑道之源‘剑宗’这一代的掌门吗?”
剑慧说着也无比坚决的望着应雄,斩钉截铁的道:“好!慕应雄!”
“我剑慧敬你是条人间好汉!今日就斩钉截铁应承你!我会收你二弟英名为徒,更保证会传他本门不传内功心法‘剑轮回’,我,一定不会负你今日所付出的千般委屈,一定会如你所求所愿,令他回复武功,更令他成为不世的剑道神话!”
“成为光芒万丈的英雄!”
破军造梦也没想过,顽固如其父剑慧,居然亦会被应雄打动,爽快答应,私下实在满不是味儿,但亦知自己此际仍未有能力可左右其父的决定,故虽深深不忿,仍默不作声!
而应雄闻得剑慧终于许下承诺,不禁高兴得难以形容,然而……
无论他与剑慧之间如何承诺,也仅是二人的两厢情愿罢了!毕竟个人的命运,还是握于英名自己手上;若英名真的如剑慧所言般没有斗志,纵使二人如何承诺也是徒然。
惟是,应雄很有信心。
他很有信心可以再次激发英名的斗志。
缘于他已想出一个激发英名斗志的方法!
然而,可能应雄尽在想着如何令英名激发斗志的方法,而剑慧父子亦因应雄突如其来的跪拜而心绪大乱,三人竟然未有发觉,在这悦天客栈顶上,正有三对眼睛在凝视着这场令人唏嘘的交易,窥视着这一切的恩义情浓……
那三对眼睛,正是属于英名、小瑜及不虚的眼睛。
这就是英名相求不虚帮助的事——以其轻功将他俩带到悦天客栈顶上!
只因为,英名在其母秋娘逝世的那一夜,曾听闻剑慧对应雄提及,他会在悦天客栈等他,故英名亦早料到应雄一定会为了令他恢复武功而去求剑慧,但他怎也没有料到,就连小瑜及不虚也没有料到,向来桀傲不群的应雄,为了成全英名,居然……
会向剑慧及破军屈膝下跪!他竟容许别人侮辱自己!
他及不虚、小瑜,终于也看清楚应雄一颗铁铸不移的心!爱弟怜才之心!
但他们还是无法想像,应雄,将会用一个方法来激发英名的斗志!逼他应承往剑宗学剑轮回!
那将会是一个更教所有人惨不忍睹……
足教所有兄弟情义玉石俱焚的方法!
一个对应雄自己,与及英名都极度残酷的方法!
早春。
元宵尽管刚过,惟毕竟仍是正月,还算是一个应该喜气洋洋的日子。
可是今天,英名、小瑜及不虚的心情,却是比早春的雾更为迷蒙。
更为沉重。
离开了那悦天客栈,三人一直都在清晨的大街上,也不知为什么要,只知道,三人一直都无法按捺窥见应雄跪求剑慧父子的震惊,心情久久未能平伏,三人也没有再说半句话,他们需要时间去料理此刻正紊乱不堪的心。
还好!不虚修为较高,最快平静下来,他遽地张口提醒道:“我们已过了一段时分,也许,应该已经回到家里。”
英名仍在惘然,就连小瑜亦已知道此刻时候不早,她怅然的道:“不……错!英名表哥,若应雄表哥回到家后不见我们,他或许……会怀疑我们干了什么,应雄表哥极度聪明,他一定会猜到……”
乍闻小瑜所言,英名亦知此刻已是非要回去不可,惟他仍在犹豫:“可是,若回去之后,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大哥,他为我……如此舍弃他的尊严,我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那你就什么都不说,佯装一切都不知好了。”不虚道:“英名,虽然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我不虚亦认为,应雄甘心为你抛弃尊严,他自己内心相信比你更为难受百倍;若你对他说,你已知道他为你跪求剑慧父子,相信以他那种逞强好胜的性格,更觉比死倍为难受。既然不说比说出来好,你就索性佯装不知,佯装一切也没有发生过,看看应雄自己将如何对你提说出要你加入剑宗之事,或许还会令他感到好过一些……”
不虚此言果然不虚!是的!英名亦私下明白,与其说了可能会令应雄难受,那就索性佯装不知好了!
一念至此,英名立即道:“那……不虚,小瑜,我们这就立即回去,我很担心……
大哥也许还会干出另一些傻事……”
是的!英名的预感一点不错!应雄,真的还干了另一件傻事!
一件所有人都认为他很傻,但他自己却认为绝对应做的事!
三人回到家里,未进家门,确实已遇上一件令他们异常咋舌的事情!
缘于当他们甫抵达小屋前的草地之时,便已远远发觉,有三个人正从英名及应雄的小屋里步出来!
不虚从没见过这三个人,不禁眉头一皱;但英名及小瑜乍看之下,当场大吃一惊,因为此刻从小屋里步出来的三个人,赫然正是——
应雄生父“慕龙”!
鸠罗公子!
与及那个阴阳怪气的曹公公!
但更教英名及小瑜震惊的,还是慕龙三人此刻面上的喜悦之色,仿佛三人已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但听慕龙回首对并未步出小屋门相送的应雄道:“很好!应雄,难得你终于明白!那我们就这样决定好了!”
“你打点一切之后,便赶快来见我们吧!”
英名、小瑜及不虚虽未见应雄出来相送,却听见屋内的应雄兴高采烈的答道:“好!
爹!你等我消息吧!”
应雄说罢,慕龙便与鸠罗公子及曹公公惬意地离去,他们并没有发现英名等人,只因为他们已及时藏身在草地不远的一个树丛之内。
英名与小瑜从没想过,本已决心与他俩离开慕府、重过新生的应雄,居然会再与慕龙联络,他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一念至此,英名心底更升起一股不祥预感,遂和小瑜、不虚赶回屋内,满以为应雄会在厅子之中,谁知应雄早已不在。
正想看应雄是否在寝室之中,谁知刚要推开寝室门的时候,却听见室内传出应雄清朗的声音,道:“英名吗?”
“小瑜、不虚,我有事与英名磋商,劳烦你俩先在厅中耽一会吧!”
小瑜及不虚闻言当场止步,一望英名;英名也一瞄二人,示意二人留在厅中,接着,他便大步走进寝室里去!
应雄向来对百般事漫不经心,此刻的语气听来却是异常凝重,英名已隐隐感到,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他,也许,正是要他加入剑宗的事……
英名心忖,若应雄真的向他提及此事,他其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他答应入剑宗,总觉得应雄为他这样做太委屈,他于心不忍;但若他不答应,就辜负了应雄向剑慧一番乞求的屈辱,真是情义两难存……
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如此一想,心内一乱,这几步之间的距离,竟闪过万千念头,最后,他还是咬了咬牙,推门而进,一切,就待看见应雄再想。
谁知,英名满以为应雄必会先问他这问题,但他其实大错特错!当他踏进房内的时候,他先觉眼前一亮,接着,他便听见应雄问道:“英名,瞧!这好不好看?”
好不好看?
却原来,令英名眼前一亮的原因,是缘于应雄不知何时已脱下了他那身又寒又酸的粗衣麻布,此刻他身上所披的,竟是一袭比他从前所披的那袭白衣更为名贵的——如雪白衣!
不单如此,应雄的腰间还佩着一块很大很大的碧绿玉佩,大得有点儿滑稽,霎时之间,他恍似一身珠光宝气,仿佛又回复了他以往那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姿!
他问英名好不好看,便是在问这身配搭好不好看。
英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讷讷而言:“好……好看,大哥穿什么,也是比我好看的。”
“是吗?”应雄背负双手,傲然斜睨着英名,道:“你知道便好了,其实,你在许多方面都不如我,这是众所公认的事实!有时候真怀疑,自己为何会那样愚蠢,一直死心塌地的维护你?事实上,我俩横看竖看,你也不配当我的兄弟呀!我已开始厌倦这种闷死人的生涯!英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要开始追求自己的前程了。”
啊?英名闻言一愕,不明白应雄将要说些什么!事实上,他从来也不希望应雄因他而误了自己前程,如今他既要顾及自己前途,英名应该为他高兴才对!不过坦白说,他其实也舍不了应雄这大哥……
“那,实在太好了。”英名小心奕奕的答:“大哥既已决心舍弃这里一切追求前程,我……也为你感到高兴!这是一件好事。”
乍闻英名答得如斯小心奕奕,应雄反而若有所憾的道:“不!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哦?大哥为何会说自己的前途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应雄看着英名满目纳罕之色,不由满意极了!
他为自己所铺排的一切而满意,遂饶有深意、一字一字的吐出一个惊人的答案:
“因为,我追求前程的方法殊不简单。”
“我会——”
“卖国!”
隆!
乍闻卖国二字,英名登时如遭雷殛,就连在外窥听着的小瑜与不虚,亦双双低呼一声!
应雄,居然说要卖国?
“卖……国?”英名咋舌不已,良久良久,方才惊魂甫定,讷讷的问:“大……哥,你何以……说自己要卖国?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应雄故意装出牵强的冷笑声,答:“我当然知道在说什么!我再说一遍,我会将中国卖给金人手中,从中取利!”
“金……人?”英名仍是相当震惊!
“没错!英名,你可知道我爹为何会在不惑之年告老还乡?就让我告诉你吧!其实,我爹一直都有与金人余孽合谋背叛朝廷,后来被皇上怀疑,才会及早告老回乡以释皇上疑团!但这些年来他亦时有与金人来往,他们一直有一个计划!就是于三年之后,结集不少金人高手,由我带领入宫,并由我们朝廷内的内应曹公公引领,杀入朝廷!”
“我们当然不会蠢至立即杀了当今皇上,因为即使杀了他亦会有第二个中原皇帝补上继位!也还是不能夺得军权而统领神州!不过,我们会逼那狗皇帝亲手签下一分割地契约!我们会叫他把长城第一关山海关方圆百里之地割给金人,金人亦不怕皇上不守信约,因为已在日渐坐长势力的倭寇(日本)会为金人主持大局,作为公证人逼皇上依约割地,若然不肯,倭寇便有大条道理入侵神州,届时天下大乱,金人始终仍能乘时而兴,所以只要逼皇上签下割地之约,金人必能再次于历史上出现……”
应雄一口气把所有真相及计划告诉英名,不过,他还是隐瞒了一个真相,便是慕龙告诉他的最后秘密……
然而,这一切阴谋已令英名听得煞是心寒,他忽然发觉,原来其养父慕龙背后竟藏着一个如斯巨大的阴谋!他当下凛然的问:“那,大哥,如你所说,你已应承了爹这干宗通金卖国的无耻勾当?你真的忍心把神州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应雄悠悠的耸了耸肩,答:“男人大丈夫,要成大业便必须心狠手辣!只要金人得道,我便能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不可?”
“不!”英名猝地正色道:“大哥!我绝不相信你是那种甘愿当卖国贼来换取荣华富贵的人!你从来如此心高气傲,你根本不屑与这群豹狼同流合污!你,永远是我最尊敬的大哥!”
乍听其二弟对自己如此有信心,应雄私下不由鼻子一酸!也差点便要哽咽难言!可是他知道,他一定要达到一个目的,他一定要支持自己的精神强装下去!
“呵呵!难得难得!难得你还对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卖国贼如此维护!可是答案将会令你非常失望——我的心意已决!”
“大哥……”英名看着他,看着应雄故意装出来的邪恶笑容,倏地道:“大哥,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你真正的意思!二弟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是想激发我发奋向上来打败你,你是我一心一意入剑宗再复武功……”
此言甫出,英名登时才知自己出口太快,连不应说的也说了;这样一说,岂不是告诉应雄,他已知道他跪求剑慧父子的事?
果然!应雄立时心领神会,面色一沉,问:“什么?你已经知道我……见剑慧的事?”
英名惭愧低首,答:“是……的,连小瑜及不虚……也知道了……”
应雄听罢倒抽一口凉气,茫然若有所失,他想不到,自己跪地的丑态会给他们三人看见,心头又羞又愧。
而英名此时也道:“所……以,大哥,你既然能……一心为英名如此,英名更有理由深信,你绝不会通金卖国,你只是……想激发我恢复武功的斗志,来阻止你罢了……”
应雄沉默良久,忽地又“嘿嘿”的乾笑两声,因为他已想出了该如何再逼他,今日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栽培他,成全他,他已豁尽了!他索性变本加厉!
“英名,你错了!即使你已知道我去卖国,是为要刺激你的斗志又如何?我慕应雄如今就告诉你!无论你知不知道,我,也同样会去卖国!”
此言一出,英名顿时无限震惊,他心中不忍见应雄愈陷愈深,犹力劝道:“大哥,你……太傻了!你这……样做又何苦?你犯不着为刺激我的斗志而这样做!二弟……这就听你的话去加入剑宗好了!”
说来说去,他还是对应雄退让的。
“不行!”应雄霍地双眼圆睁,瞪着英名,有如严兄教弟一般,大义凛然的喝道:
“二弟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还是如此退让?这样退让的性格,即使你加入剑宗也无补于事!你一定会因为不想伤了师兄弟间的感情,而节节退让他们,这样下去,你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