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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三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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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在男人的怀里撒上一阵娇。你看,我的吸吮刚一用力,你就开始痛得皱眉头了。

    9 )她曾经被我长久吸吮甚至用锯齿般锋利的牙齿咬得流了血。她宽容地忍耐
着,等着看我将她的乳头松开后的满足。致使后来,她的乳头变得粗糙丑陋。在她
的乳头之上,我找到了弗洛伊德泛性论所说的“口唇期”时的最大快感。

    10)此刻,我对你充满感激、充满眷恋。在你身上吸吮的重复中,我得到了久
违的、属于弗洛伊德所说的“口唇期”的原始快感。

    悬浮于海水之上的太阳隐没到了海水之下,万道霞光变成了蓝紫色的暮霭,漂
浮游离在海天相接处,很快就被夜色的黑暗吞没了。两个人的面孔在周围的黑暗和
眼光的迷离里,变成了一团模糊的白。黑夜也抹去了两个人的窘迫和畏缩,躺在长
藤椅上的女人,在男人面前把自己完全袒露了出来。

    在她躺着的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卧室里古老的落地摆钟。那只浑圆的铜摆
在黑暗中不急不慢地摆动,把她摇得像是躺在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舟里,向千万年以
前或千万年以后、让人无从想象的时空隧道行驶,那个隧道里充满了神秘和诱惑。
那条随波逐流的小舟,就是此刻承载着他们的阳台,被粉红色、白色、紫色的杜鹃
花装饰、被海风一次又一次亲吻着的阳台。他们将要在阳台上做一桩生命中最重要、
最伟大、最圣洁的事情。起码对于他们枯寂的生命来说是那样的。那条随波逐流的
小舟终于颠覆了,她被抛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之上。或者不如说,她已变成他身下的
一片汹涌澎湃的海洋。

    11)我进入了你的身体,进入了你的密密实实滑润着、漆黑着的一个通道。你
助我如此滑顺地进入,就像二十四年前,我作为一个精子,从一个男人最亢奋的身
体里迸发出来,带着几分好奇、几分调皮、几分任性地成功进入了她的身体。当时,
她根本没感觉到我在她体内千回百转的行程,她甚至根本没意识到我的存在。我到
达她的温暖开阔的子宫时,她还不经意地慵倦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呢。

    12)她的子宫里有一个名叫卵子的小东西,它住在一间透明如玻璃般的房子里。
我进入玻璃房子的小门,为的就是寻找那个名叫卵子的小东西。我们在玻璃房子里
得意地、矫情地窃笑。所有的,她都浑然不觉,她不知道她的身心和命运正被我们
巨大地改变着!

    13)我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刚刚告别处女之身。周身毛茸茸的我在行进过程中,
通过某个关卡时,身体被粘上了细小的血丝。你当然看不到她子宫里那个玻璃似的
透明的小房子,我来告诉你,我进去后,小房子的外观就和一个带着血丝的鸡蛋差
不多。当然,那个小房子比鸡蛋小得太多了。

    14)那个男人在她身上得到的快乐,和我在你身上得到的快乐很相似,又有些
微的不同。那个男人的快乐是攫取了处女最初的财富。而我呢?自从我六岁那年,
她一去不复返之后,我第一次从你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了长期困扰我的“恋母情结”
的释放体。

    第一回合已告尾声,夜变得风平浪静。她仍然闭着眼睛,回味着他给她的、从
午后到夜晚的长久的震撼。她感激着他的耐心:感激着他铅一般凝重的爱情。他每
一个眼神每一个爱抚都真挚得像是滴着鲜血。

    他走了,走到木楼梯口时回过头来,对她意味深长地挥挥手。风,把他浅色的
衣袖灌得鼓鼓的,他的笑容在风里显得稍纵即逝。“等着我,再来看你。”他的身
影终于消失在黑暗的楼梯口了。

    他走了,把精液留在她的身上。她并不急着走进盥洗室把自己冲干净,风,适
时地送来让她深深颤栗的味道,她依恋上了那种味道。

    在她的婚姻趋于腐朽的前提下,她好像已经找到了理想的婚外情:温暖、长远、
有情有意。他的相貌、才情,甚至年龄都令她满足,最重要的,他没有把她当作短
暂的“露水情人”或者长期的泄欲工具。

    这天午后,他们又有一个幽会。她在焦急等待的当儿,把床头柜抽屉里的大堆
药瓶,一并收进了垃圾袋里。事实上,她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那些瓶瓶罐罐了。多久
了?她回忆着,大概从他第一次来到临海的阳台上开始。她没病,她一开始就没病,
她根本没有患“自我幽闭症”。

    他来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病,我把那些药全扔掉了。”

    “我就是你的药。”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紫红色锦锻面的首饰盒,里面
是一只白金镶钻的戒指。她惊愕地张大眼睛,望着手捧钻戒的他不能说话。他把爱
情弄得隆重了。

    他说,“收下这个戒指。”

    她慌乱地拒绝了。她从卧室逃到阳台上,又觉得逃得不够远。她从未那样强烈
地感到他目光的重压。她一直被淹没在偷情的危险快乐中,还从未清醒地想过结果。
她历来认为,打破婚姻的现状是艰难的,不然,她不会等到他的出现。起码现在,
她还没有勇气再把爱情铤而走险地带入婚姻。并且,她认定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向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求婚是不理智的。

    女人对着冰凉的海风哆嗦着,“别忘了,你才二十四岁……”

    “我的爱情根源很深很牢。”他有些无奈。

    这回女人真的完全不懂了。“你才二十四岁,你的感情根本没有成熟。”

    打那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将来。但她开始感到爱情里有了沉重的负担,
他脸上也常挂着令人不安的忧郁。以后的许多日子,在临海的阳台上,他们又有了
许多个回合。他们也试过室内的角角落落,都没有在阳台上海风的吹拂和黑夜的笼
罩里来得尽兴淋漓。

    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小镇的客人,他们都把这个小镇当成了世外桃源。他们谁
也没有注意到,小楼之外已响起声势强大的流言。

    很快,她被丈夫召了回去,回到了那个喧嚣的城市。尽管她做了最大限度的努
力,试图逃避丈夫的追问。可她的丈夫还是挑起了一次面对面的白热化激战。

    “你装病,想背着我在外面找野男人!听说你在那里活得骚着呢。”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响地听着丈夫对她的侮辱。

    “我本想把你们两个狗男女捉奸在床,杀了你们其中的一个。”他说,“但你
们还不值得我那样做。”

    “狗男女,”在女人听来像是一把锥子,疼痛地刺进了她的心脏。她此刻才真
切地感到,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和俗不可耐的现实遭遇了。现在,从那三个字
里,她感觉出爱情旁观者的麻木和恶毒。她绝没想到,这辈子,那三个字还能用在
自己身上。在丈夫的暴怒里,她走了神,走神之后,她的心痛缓解了许多。

    她想起那个临海的阳台、阳台下风平浪静的海洋、阳台上永不停息的轻柔海风
;海风里惬意震颤的花枝、落在她轻微张开的胸衣花边上的粉红色杜鹃花瓣。她想
起那个年轻俊朗、热情如风暴般的男人;想起自己,那个熨帖如海洋的女人;她想
起海洋的深蓝、黄昏的金色、夜的黑;皮肤的蜜色、花瓣的粉红、胸衣的淡紫;那
些空气中淡薄的腥咸、衣服上轻微的皂香、还有精液的说不清的诱人味道;她想起
那些温柔、热烈或感伤的眼神,那些被感动被伤害的笑与泪,那些因冲动因满足而
生成的一声声喘息……都应该是美丽的、纯真的,都应该与“狗男女”三个字没有
关联。

    丈夫的声音像是从屋顶上压下来,“如果你认为协议离婚可行,我很快就会找
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书》!”

    她的住处仍然被各种各样的城市噪音充斥着:汽车轰隆驶过的声音、高分贝的
卡拉OK、永无休止的建筑噪声、响彻昼夜的麻将声、小孩的哭叫声、成人的争吵打
闹声……世界的浮躁和虚伪、生活的平淡和琐碎……一切一切,很快像泰山压顶似
的,把她彻底围困了,她甚至没有清静的心情,来回想那个相处了整个秋天和冬天
的年轻男人。

    她又开始疲倦、头晕、失眠、食欲不振、幻听幻视……

    “我的病又犯了。”她对丈夫说。

    “又犯了?离婚之后,你就可以找那个野男人治好你的病。”

    她比听到“离婚”二字时更加心寒。

    那个全城最好的心理医生打来电话,要她到他的心理咨询中心去一趟。

    她坐在心理医生对面的椅子里,异常平静地说:“我那病不打算再治了,也治
不好了。”

    “他能治好你的病,你也能治好他的病。”

    “你在说谁?”

    “你在小镇上认识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有病?”

    “他童年时就有了强烈的‘恋母情结’。他必须和一个像他母亲的女人建立亲
密长久的关系。”

    她的心像是坠了个大石头,沉重得喘不过气来。她想,他们原来是两个患了心
病的人。或许,他们两个人的爱情都当不得真。

    “他来我这里就诊,倾诉了他与你之间的事。”

    她再看心理医生的眼光就有些怨气。

    “放心,我会保密,别忘了,我是全城最好的心理医生。”

    “我不敢轻易对我和那个男人的婚姻下注。”

    一个湿冷的冬日,女人在丈夫出差的时间里,从家中逃了出来,来到那个海边
小镇上。她提着行李袋在码头上打听那个年轻男人。女人提着很大的心劲儿,脸孔
被满心的希望憋得露出不正常的潮红。她有一个非常神圣的愿望,要找到他共同谋
划。谋划好了,她才有勇气在那张《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有人告诉他,他早从这个小镇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的心立即坍塌了,这一辈子不可能再见到他了,她从来都相信自己直觉。她
疲惫不堪地来到小楼前,保姆接过了她的行李。

    “太太,要茶还是要咖啡?”

    “把酒柜里的那种红酒拿上来吧。”她虚脱地走到楼上的卧室,倚到阳台上。

    她满意地看着阳台上的两张洁静的长藤椅和那只藤编小茶几。杜鹃花开得依旧
热闹,热闹得让她有一种与人分享的欲望,这种想法一出现,她立即萎靡下来。在
海边昏黄的夕阳里,她感到了生命里前所未有的落寞和枯寂。

    保姆把那瓶红酒送上来,连同两只杯子一起,放在茶几上。她看到两只杯子,
着实感激了保姆好一阵。保姆还不知道,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走到这个阳台上来了。
她的眼睛在酝酿一种湿润温热的液体。她忙把身体转向大海,对保姆说,“我叫你
的时候再送饭上来。”

    一瓶酒快要喝完的时候,女人变得幻觉重重。她先是看到了那个给了她第二次
生命的年轻男人走来了,走到了阳台上,在她对面的长藤椅上坐下来。先是长久地
看着她的额角,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当一朵粉红色的杜鹃花瓣落在她微微张开的胸
衣花边上时,他将花瓣轻轻拂开,然后婴孩般偎在她的怀里,在一个经典的姿势里
吮吸着她的乳。最后,他们终于完成了相爱的男女之间最后的、最神圣的仪式,他
留下了令她深深颤栗的精液的味道。女人在那个长长的虚幻过程里,又一次得到了
最大限度的放松和满足。她终于长出了一副鸟一样的翅膀,从她早已招架不了的尘
世间飞走了。

    她的丈夫带着捉奸的目光,半夜三更来到小镇,轻手轻脚地上了木楼梯,然后
悄悄潜入掩着的卧室门。他看到女人躺在阳台的长藤椅里,全身的钮扣都被解开,
不知羞耻地袒露着身体,在黑暗里熟睡。有一瞬间,她的丈夫甚至有些歉疚,责怪
自己长时间忽略了女人的美丽。但很快,他便痛恨起自己来晚了,让那个野男人干
完事之后逃之夭夭了。

    他狠狠地把睡得香甜的女人拖起来,才发现睡着的女人是死的。


                黑马嘶鸣

                                  梦也

    一

    黑马拧着身子,在马棚里呼呼呼地喘着气。目光凶凶的。过一会儿就蹦跳起来,
像机床上一根发热的弹簧不停地弹跳着。那么大一个牲口折腾起来怪吓人的。响声
很大,轰隆轰隆的,像一群人在滚石头下山。幸亏马棚压得结实。水泥柱子,柳木
顶子。否则马棚早被掀翻了。

    黑马原本有一身油光鉴亮的好皮毛,黑缎子一样一尘不染。身上光滑得苍蝇都
爬不住。马的脖颈处还有披拂而下的黑瀑布般的长鬃。飘飘的,很是帅气。像一匹
将军的坐骑。现在,看起来,身上却落满了灰尘和草屑。过去,那种叫人啧啧称赞
的神气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这马看起来,像是在发癫疯。好好的却不吃不喝,尽在马棚里死折腾。

    马折腾一会儿就停下来,喘着气。对着马棚外面的天空叫一嗓子。昂嚯嚯——
昂——唷——叫声猛一下子把村子上空的空气震荡得像一张破布片一样索索地抖起
来。

    核塞躺在炕上,样子很平静。实际上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的眼睛后面有些躲
躲闪闪的东西。他的心里显然装着事情。依在他怀里的大洋马忍不住。马叫一声,
她的身子就跟着抖一下,像发疟疾似的。脸上原本松弛的肌肉却绷得紧紧的。一双
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随时都在等待灾难的到来。原来的风骚味不见了。人有些空
幻和茫然。

    她特别怕听到那马的叫声。像拉刮木。过一会儿她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偷偷
地看一看马的动静。她担心那马会挣脱嚼子冲进房子里来——把他们踏碎!

    马的样子的确有些怕人。口角四周挂着白沫子。眼睛瞪得像发红的钢球。大洋
马蹑手蹑脚地向马棚靠近了点。那马一看见她就忽喇喇地跳将起来,前蹄子悬在空
中踢踏着。而且发出一连串吭唷吭唷的声音。

    她被吓得后退了三步,马落下身子看着她。马像人一样死死地盯着她看。马眼
里有一种很深地人的东西。她觉得马的一双眼睛像两束电光刺进她的心里去了。

    大洋马惶惶恐恐地颠进了屋。她爬上炕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刚才出去的时候连
裤子也忘了穿。大白天,甩着两个精尻蛋子,晃实晃实的。幸亏大门是锁着的。

    村子里很安静。天空上面悬着几只大鸟的黑影子。很虚幻。五月的阳光晒在地
面上懒洋洋的。

    核塞光着身子躺在炕上。一看见大洋马晃晃在眼前的两坨肥尻蛋子就把马的事
忘了。他伸出手在那上面拍了一下,瓷丁丁的,又拍了一下,还是瓷丁丁的。他乘
机捏住那下面的一把软肉就舍不得放开了。大洋马还没回过神,傻乎乎地干坐着,
身子冰凉冰凉的。

    核塞伸出一只手一下子就把她扳倒了。核塞翻过身子爬在大洋马的身上软实软
实地空晃着。核塞光有想法但提不起精神。有一种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们
的身子和灵魂……


    大洋马仰着脸说:“下来!下来!你这个老叫驴,一胀就想打炮!都不看啥时
候了,还有那心思?……”

    核塞涎着脸不下来,把嘴拱在大洋马的胸脯上发出一连串呜呜哝哝的声音。

    这时候,从马棚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叫声……两个汗涔涔的身子一下子变
得软皮耷拉的。

    二

    黑马连续叫了三天。搅得整个村子不得安宁。好多人烦透了。尤其是晚上,那
马猛生生地叫一嗓子,像打雷。把家家户户的窗户纸震得嗡嗡嗡地响。那叫声在夜
晚特别富有穿透力。仿佛把村子四周的夜幕都撕碎了。

    有些胆小的孩子受了惊吓,就大声哭起来,大人在睡梦中咕咕哝哝地咒骂着,
觉睡得一点也不踏实。

    因为是村长家的马,所以村子里的人气愤就大一些。但谁又能把村长怎样?

    白天,村子里的人各干各的活去了,谁会去留意一匹马?何况是村长家的马。

    可是,村子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觉得这马的叫声怪怪的。不像是得病。但
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连跋子胡三也说不上这匹马出了什么毛病,尽管他过去放过马。狗日的马!他
心里骂着。因为他是核塞家的邻居,晚上至少要被马吵醒三四次。

    黑暗里他支楞着耳朵——隔着墙也能清晰地听见那马在另一边使劲地折腾着。
折腾一阵子叫一嗓子。然后又接着折腾起来……马蹄子胡乱地踢踏在地面上发出咚
咚咚的响声。几乎一个晚上都这样。

    狗日的马!他心里骂着。

    胡三一整天迷瞪瞪的。满脑子里全是马的叫声。他实在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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