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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浪传奇-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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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江浪顺着仇大海所指的方向行去,离杂货铺五六间门面之处,果然有一家客栈。昏黄的“气死风”在风中微微摇曳,灯光之下,布帘上赫然写着“孙家客栈”四个字。

“孙家客栈”是间规模不大的客栈,房间甚是简陋。除了店门当垆卖酒的老板娘和柜台后的老板孙掌柜之外,另有站堂的、送菜的、大厨二厨。奇怪的是,伙计之中,竟尔有两个头缠白布的胡人。

这个季节显然生意很是清淡,大堂之中只有一桌客人。

孙掌柜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材魁伟,粗眉大眼,手臂上肌肉虬结,相貌甚是威武。他戴着皮帽,双手笼袖,嘴角含笑,神色倒也甚是和气。

常言道“和气生财。”做生意的,自然总不能板着脸孔。

孙掌柜一见到有客人进门,便即笑逐颜开,忽又见到来人是一个弱冠少年,白袍黑马,他登时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一番,越发满脸堆欢,笑得合不笼嘴来,殷勤上前招呼。

江浪心想:“多半是孙掌柜见我也是汉人,才这般热情异常。”

他一面振衣掸雪,一面往店中张望。忽见那老板娘约莫三十来岁,生得雪肤高鼻,杏脸桃腮,碧眼盈波,容色甚是美艳。

他一怔之下,不禁多瞧了一眼。并非为了那老板娘皮肤又白又嫩,相貌美艳,而是她虽穿的是汉女衣裙,却一眼便知不是中土人氏。

江浪毕竟是初次见到西域女子,心中不免微感好奇。

孙掌柜知道江浪心思,甚是得意,笑道:“这是我老婆尤里吐孜汗,她是回人,并非汉女。”说着对妻子叽哩咕噜的叮嘱了几句,说的却是回语。

尤里吐孜汗便即格格娇笑,走上前来,学着汉女模样,向江浪敛衽行礼,说道:“客官,我丈夫说你远道而来,可能想喝酒御寒。我给你煮我亲手酿的马奶酒罢?”她说的却是汉语。

江浪微微一笑,抱拳还了一礼,说道:“有劳了。”

孙掌柜一面令店伙将黑马牵入马厩,一面亲自引着江浪来到客房,安放行李。一名店伙送上清茶和热毛巾。

孙掌柜听江浪转述了仇大海的言语,细细打量着他,连连点头,笑眯眯的道:“江兄弟喜欢野猪肉么,那倒是美味。仇大海那家伙说得倒也不错。木依丁和马立克是回人,他们的族人都信奉《古兰经》,自然不食猪肉。但是把猎物转而卖给咱们汉人,还是可以的。江兄弟,难得你光临小店,今儿晚上,一定让你大饱口福。哈哈!”

对联一幅,自娱之作,方家莫笑。

人生感意气,说剑说侠说风云;

功名谁复论,写文写武写沧桑;

横批:江浪传奇

第40章 小镇夜袭(二)

四十、小镇夜袭(二)

江浪微笑道:“有好酒好肉,只管端上来。小弟也想好生吃个痛快。”

孙掌柜说了一会话,这才兴高采烈的离去。

江浪洗了脸,坐在灯前喝茶,寻思:“我得问个明白,这里究竟是甚么地方?岳母素笺上所说的地址和人名,也须细细打听一下。”

晚饭之后,江浪从大堂返回客房,刚刚点亮了油灯,只听得脚步声响,有人敲门。

他开门看时,却见孙掌柜笑呵呵的站在门外,问道:“江兄弟,适才的野猪肉和马奶酒味道如何?”江浪笑道:“味道当真不错。宝号的烤羊腿和面饼也很好吃!”孙掌柜笑道:“老弟万里迢迢的从中原到此绝域,途中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在下想找你聊聊天,喝喝茶,你不介意罢?”

江浪心下甚喜,说道:“小弟正是求之不得。”急忙迎了进来。

两人在灯下坐了,喝茶聊天。孙掌柜问了江浪来意。江浪道:“在下是来寻找我妻子的。她可能在西域的一个地方。至于具体的所在,真是惭愧,小弟暂时尚自不得而知。唉!”说着长长叹了口气,脸现苦笑。

江浪所说的确然是实情。

即便公孙教主的线索不假,却也没有鲍小昙的现今地址。只是素笺中提及,江浪只有到得西域之后,须得按照几处地名逐一查探。只要设法打探到岳母的那个冤家对头,便能进一步查知鲍小昙的所在。

当年那个仇家率众攻打陷空岛之时,适值公孙教主分娩。那仇家把刚刚降临人世、尚在襁褓之中的鲍小昙抱了去。公孙教主则中了对方的“翠寒烟”之毒,晕厥过一阵子,待得醒转,身边只有一名女婴。负责接生的稳婆和在旁服侍的婢女均已中毒而亡。

公孙教主在素笺中写得很清楚,从鲍东来的死因和鲍小昙被迫离去的情形剖析,对方必是使刀的高手。而她夫妇昔日的宿敌,便是“无影神刀”的传人。

自从公孙教主醒来,援兵赶到,水天教大举反攻之后,“神刀堂”一干人死伤惨重,远走西域。

试问若非“无影神刀”的凌厉招式,环顾当今武林,还有何门何派的刀法能杀死堂堂的“剑底游魂”鲍东来大侠?

种种迹象证明,鲍东来和鲍小昙隐居在马陵山下,隐名埋姓,多半是为逃避仇家的追杀。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江浪与鲍小昙新婚的第三日,对方终于找上了门。

现今鲍小昙自然又被强行带回了西域。因此,在她留下的首饰之中,才有那串带有西域十八颗菩提子的佛珠手链。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江浪从素笺中早已悉数得知。

他向孙掌柜打听之下,始知这座“黑水镇”位于回疆的大雪山下。那便是公孙教主素笺中提及的一处地名。

只要到了大雪山下的黑水镇和另外几处所在,便可以暗暗向当地人打探一个名叫“长孙无垢”的人了。

这一带汉人已经不多,多为回人和哈萨克人。在这个黑水镇上,汉人充其量也只不过六七户人家。

江浪在街上所见的回人,多为游牧部族。

这族人以牧牛放羊为生,逐水草而居,纵横于大漠和草原之间,多数人并无固定住处。而这个黑水镇,也只是少数汉人和一些老弱回人居住。

孙掌柜又道,再往西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大雪山。其时西域一带,千百年来,颇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国家,兴亡更迭,甚是寻常。即令当今之世,有的地方甚至还在争战不休。

相较之下,反而这黑水镇一带是个太平乐土。

不待江浪细细打听,孙掌柜反而侧着头细细凝视着他,点一点头,笑道:“江兄弟,你乘的是黑马,穿的是银色狐裘貂皮,而且又姓江,那可当真巧得紧哪!合该孙某发财。哈哈!”

江浪一怔,问道:“掌柜的,这话是甚么意思?”

孙掌柜呵呵笑道:“不瞒你说。刚才老弟一进店门,我便猜出来你多半是姓江了。”顿了一顿,又道:“孙某决无恶意,江兄弟不必多心。三日之前,大雪山一带的各处客栈、寺庙、道观,都收到飞鹰传讯,说是有人委托卫八太爷的手下到处打听一位姓江的中土少年下落。这少年乘的黑马,穿的是白袍,半个月内,多半会到这一带。江兄弟,这‘白袍黑马的中土少年’,说的不正是老弟你吗?哈哈!”

江浪听说在这西域万里之遥,竟尔有人寻访自己,不禁心中惊疑:“莫非是岳母事先已经安排了人在这边接应我不成?她只是让我随机应变,便宜行事。这里会不会有诈?那个‘卫八太爷’到底是甚么人啊?”

言念及此,心中不免起了戒备之意。

他心下琢磨,自己白袍黑马,乃是岳母刻意安排。然则在这塞外绝域之境,无亲无故,人地生疏,怎会有人晓得?岳母又不曾明示会有人接应自己,若然是敌人加害自己,岂非糟糕之极?

他不动声色,淡淡的道:“竟有这等奇事。孙掌柜,你可知是究竟是甚么人在打听我的行踪?”

孙掌柜摇头笑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但可以断定的是,那人应该是你的朋友。只不过你朋友的面子不小,竟能令堂堂的‘卫八太爷’出手相助。若非你朋友神通广大,来头不小,便是他花了许多银子!”

江浪奇道:“何出此言?”

孙掌柜笑道:“因为小店得到的消息说,无论在这一带哪家客栈收留到江兄弟,只须好生将此事回复,好生款待你,并请你耐心在此等候。待到卫八太爷的手下前来与你会合之时,不但房饭钱加倍照付,而且另外赠送一百两银子的谢仪。江兄弟,消息中还说了,不久便会有人来与你相会,并会告知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啦。哈哈!”

江浪心中一动,想道:“既然能说出‘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看来多半是岳母大人安排自己人在此接应,前来助我解救小昙的。否则在这万里之遥的绝域之境,怎会有人大张旗鼓地款待我?只不过这些‘自己人’也不知道我会几时到达、在何处落脚,因此便在这一带的许多客栈、寺庙等处广布耳目。”

他斜眼望了孙掌柜一眼,见他脸色欢愉,并无加害之意,又想:“我只是来寻妻子的。岳母虽与那人有仇,但是当今之世,并无人知道岳母和我夫妇的渊源。料来即便她的仇家当真在这一带,也未必会专门来害我。”

他这才恍然而悟,何以甫一跨进店门,孙掌柜便对自己热情异常,敢情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谢仪而来。他转念一想,又问:“孙掌柜,你可知抢走杂货铺的仇掌柜野猪肉的,是些甚么人?”

孙掌柜笑了笑,轩眉道:“江兄弟说的是‘黑熊’那贼厮鸟啊。那家伙是个回人强盗,也是卫八太爷的手下。卫八太爷可是个了不起的脚色,他手下的汉人、回人、哈萨克人、波斯人、天竺人等等,能人异士可着实不少。这一带的老百姓,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对这些无恶不作的家伙恨之入骨,却又个个怕得要命。只可惜大伙儿又拿这些强盗没办法。嘿嘿,除了我这间孙家客栈,那几个家伙哪里不敢去抢?”

江浪暗暗一惊,偷眼打量孙掌柜,只觉此人目光中精华内敛,太阳穴上微微鼓起,看来仇大海所说不假,这位孙掌柜果然是个练家子模样。

但这一带显然并不太平,强盗肆虐,若非身手了得、神通广大之人,焉能在此开设客栈?

他略一踌躇,想起素笺的人名,问道:“孙掌柜,这一带可有一个叫做‘长孙无垢’的人?啊,对了,他一半是汉人,一半是胡人。”

孙掌柜侧头思索,过了片刻,摇头道:“孙某从中原来这里已有十八年了。从未听说过‘长孙无垢’这号人物。”

江浪心下甚是失望,又问:“却不知来此之前,孙掌柜是做甚么的?”

孙掌柜瞧了一眼江浪挂在床头的佩剑,叹了口气,说道:“老弟能一个人平安无事的来到西域,想必也是个有能耐的好汉。实不相瞒,先父本是中原武林中人,至于何门何派,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二十多年前,为了躲避仇家追杀,先父带着我全家一十三口万里迢迢,前来逃命。途中数度遇袭,一家人死伤殆尽,来到此间之时,也只剩下三个人。家父不幸,到这里之后,第二年便染病而殁。”

江浪吃了一惊,没料到孙掌柜竟是为了避仇躲祸,这才从中原来到西域的。

孙掌柜苦笑摇头,又道:“江兄弟,这些年来,我虽已在此娶亲成家。但是有家难回,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江浪皱眉道:“孙掌柜,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你的仇家多半也已不在尘世了罢。即便还在,也该忘却这段仇恨了。其实你若想回故乡,也不是很难么!”

孙掌柜摇头道:“我虽在万里之遥,却也不是对中原之事一无所知。你别忘了,我是开客栈的。每年总会有不少往返中土的商队在此住宿喝酒。中原庙堂和江湖之中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能打听到一些的。”

有事,请假一天,呵呵。

第40章 小镇夜袭(三)

四十、小镇夜袭(三)

江浪本欲询问孙掌柜仇家的姓名门派,微一转念,心知他未必肯说实话。历来江湖仇杀,甚是惨酷,孙掌柜在此侨居已有廿年之久,既有孙家客栈这等偌大的产业,又有如花娇妻,现今日子何等舒适自在?料来他也自不愿再卷进中原的恩怨纠葛之中。

孙掌柜见江浪欲言又止,登时明白了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有些事情,还是不必弄得太清楚的好。江兄弟,你且安心在小店好生歇息几日,也好让在下沾老弟的光,且发这一百两银子的小财如何?”

江浪点头笑道:“既然能够白吃白住,有人款待,还有一百两银子的人情相送。小弟自然乐意之至!”

孙掌柜哈哈一笑,道:“那是最好不过。江兄弟且请好生安歇。孙某便不打扰了。我可要放鹰报讯,准备领赏啦!”

江浪连日赶路,颇为疲累,这一夜便睡得甚酣。直到次日有人在外打门呼叫,方始起身下床。

他拔闩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三人。却是那杂货铺的仇氏夫妇带着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

不待他开口,那小女孩一双黑漆般大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忽然走上前去,双手捧着一只大皮袋,叫道:“好人叔叔,这是我爸爸妈妈送给你的马奶酒,谢谢你的野猪腿!”

江浪一呆,随即恍然,又见仇氏夫妇笑眯眯的瞧着自己,连连点头。江浪摇头笑道:“仇大哥,仇大嫂,你们也太客气啦?”

仇氏笑道:“小兄弟,谢谢你。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请你不要见外!”

仇大海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一点心意,且请收下。”

那小女孩见江浪兀自沉吟未应,便即将皮袋递在他手边,歪着头问道:“好人叔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的礼物啊?”

江浪伸手接过,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哈哈一笑,伸手摸摸她头顶,道:“我当然喜欢这份礼物啦!只不过呢,小妹妹,只要你肯告诉叔叔今年几岁了,叔叔自然便会收下这一袋马奶酒!”

那小女孩双手一拍,笑嘻嘻的道:“太好了。好人叔叔肯收我的礼物啦。”顿了一顿,又道:“等过了年,芳芳便九岁啦!”

江浪微笑道:“啊,才九岁便长这么高啦,还长得这么漂亮。”随即伸手相邀,请仇大海夫妇入内。

甫一坐定,仇大海道:“听这儿的伙计阿强说,江兄弟可能要在镇上住一阵子。江兄弟,这里是个十分偏僻的小地方。汉人极少,难得你来到此处,说来也是缘分。这样罢,这两日你若然有空,请到我们家里做客。咱哥儿俩好好喝个几杯,兄弟你瞧如何?”

江浪笑道:“那当然求之不得。”

那小女孩芳芳拍手笑道:“太好了。等到好人叔叔到家里做客的时候,芳芳决定了,我要自个儿做一个‘神秘礼物’送给你。啊,我得好好想想,做甚么礼物,叔叔才会喜欢呢?”

江浪嗯了一声,点头道:“嗯,到时候,我可要瞧瞧,芳芳能做甚么好东西给叔叔?芳芳这么漂亮可爱,做出来的礼物一定很漂亮!”

芳芳皱起眉头,用心思索,到时候做一个甚么样的礼物送给好人叔叔。

仇氏夫妇陪着江浪说了一阵子话,这才携着芳芳出门下楼离去。

临去之前,芳芳向江浪笑道:“好人叔叔,其实我应该叫你‘好人哥哥’才对。你真是个‘大哥哥’,只不过,你一定猜不出我会准备甚么礼物给你的?”

江浪笑道:“当真?那我可要好好猜上一猜啦。哈哈。”

当日无话。只是小镇上大雪不止,冰天雪地,甚少有人出来走动。客栈中的客人固然不多,多数也闭门不出。

江浪难得歇息,只在房中打坐练气。

翌日晚饭之后,孙掌柜又到江浪房中,告知他已接到“飞鹰传书”。一名自称“卫八太爷帐下军师苗三爷”的人写了个纸条,请江少侠收下。

江浪接过,便闻到一阵淡淡幽香,打了开来,却见纸上写道:“江公子:匆匆一别经月,公子远来辛苦,且请安心等候三日,有事相告,知名不具。”

字迹娟秀,笔致柔婉,竟似是女子手笔。

江浪心下纳罕,这语气和字迹显然是出自一个相熟之人。但又显然不是鲍小昙的笔迹,然则对方究竟是谁?

正待相询在旁默默打量自己的孙掌柜,忽听得前面大堂中一阵喧哗之声,他一怔之下,便即摇头不语。

孙掌柜见他神色有异,微一侧耳,便即听到楼梯上脚步声急促,一名伙计飞快地跑了进来,满脸惊慌之色,叫道:“掌柜的,有人来啦!老板娘请你过去瞧瞧!”

孙掌柜脸一沉,叱道:“阿强你这小子,好生无礼,有人来投店是好事。你干吗慌慌张张的?”

那伙计阿强摇头道:“不是投店,是求救来的!是木依丁和马立克那两个猎户带了六七个武士。其中有一个伤者,浑身是血,快不行啦!”

孙掌柜闻言一惊,当下站起身来,道:“快去瞧瞧!”

两人当即出门下楼,急匆匆的去了。

江浪也自动了好奇之心,略一犹豫,将那纸条收好,熄了油灯,关窗锁门,迈步下楼,径向前面大堂走去。

甫到大堂,却见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乱哄哄的甚是热闹。他挤进人丛,见地下担架中躺着一人,身上插了十余枝羽箭,果然浑身是血,命在顷刻。孙掌柜蹲在地下,正自伸手查察其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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