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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 第一部 血祭-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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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观臣想,倘若说不敢去请曾国藩发兵,那是很失身份的事,况且生意也做不成了,无论如何要办好这事。
  〃靖港到底有多少长毛?〃孙观臣问。
  〃家叔为保乡邑,曾派庄上团丁探过长毛虚实,长毛水陆合在一起不会超过五百。〃
  孙观臣想了想说:〃过两天我去拜访曾侍郎。〃
  〃其实,明天倒是有个好机会,不知曾大人能不能抓住这个时机。〃
  〃此话怎讲?〃
  〃孙老板,〃隆少爷压低声音说,〃明天是个长毛大头领的生日,全体长毛都要大吃大喝一天。对于兵家来说,这不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么?〃
  〃真的。〃
  〃这还有假!从昨天开始,长毛就四处买肉买酒,操办酒席了。〃
  〃好!〃孙观臣拿定主意,〃我今下午就去见曾侍郎。〃
  〃孙老板,〃隆少爷起身,〃若是这笔生意做成了,腊月舍妹出嫁的衣料,也全部定在宝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隆少爷随便看了看货,便告辞了。出了湘春门,三人相视哈哈大笑。一人说:〃国贤兄弟,幸亏你是大家出身,真正把个隆少爷扮得维妙维肖,那神态,那派头,我们这些穷苦人是一辈子都学不出的。〃
  周国贤心里很是痛快,说:〃我是真正当了二十年阔少爷的人,怎会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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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曾国藩紧闭双眼,跳进湘江漩涡中

  下午,孙观臣赶到江边,上了曾国藩的拖罟,将这一重要军情告诉曾国藩。
  〃曾侍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失之可惜呀!〃
  曾国藩摸着大胡子,良久没有做声。向北出兵,这是他既定用兵计划,消灭靖港这股长毛,符合这个计划。曾国藩与孙观臣的大哥关系非比一般,对孙观臣,他也有好感。他觉得在前年那个危难关头,孙观臣能慨然借款,的确是个血性志士,今天前来要求出兵,固然是为了做生意,但也有保境安民的好心在内,何况明天又确是个好机会。不过,他心里还有点不踏实。
  〃隆少爷这人,你以前见过吗?〃曾国藩问孙观臣。
  〃见过,见过。隆家是我的老主顾,每年都要和他家做几笔大生意。〃孙观臣其实并没有见过隆家的少爷,他知道曾国藩多疑,若说没见过,曾国藩必定怀疑;何况他与那人谈了个多时辰的话,可以断定其人是千真万确的隆家少爷。倘若不是,怎会一段料子未买,先付下千两银子的定金?
  曾国藩点点头,自言自语:〃长毛安排五百号人在靖港做什么呢?〃有了上次岳州的失败,曾国藩慎重多了,发不发兵,他仍然没拿定主意。
  〃涤师,管他做什么!先把这五百号长毛收拾再说。〃王錱急着要报羊楼司之仇,在一旁竭力怂恿。
  〃涤师,靖港离此不远,我看先派几个人去打听打听,若确如隆少爷所说的,再发兵不迟。〃李续宾也很想借这一胜仗来洗羊楼司之羞,但他比王錱稳重些。
  王、李二人的态度促使曾国藩下了决心。〃倘若真的只有五百人,〃他在心里盘算着,〃水陆洲现有五千人,以十倍兵力前去剿洗,必胜无疑。这一仗打胜了,大可振作湘勇士气。〃
  是的,曾国藩此时太需要打胜仗了!他终于采纳了李续宾的建议。晚上,派出侦探的人回来真报,隆少爷说的一切属实。曾国藩终于决定出兵。
  第二天,湘勇四更起床吃饭。王錱、李续宾带领全部陆勇,曾国藩坐着拖罟,亲自指挥全体水勇,浩浩荡荡向靖港开出。一路顺水,战船很快驶到离靖港二十里水路的白沙洲。
  水师在白沙洲停下。不久,陆勇也赶到了。骑兵回头报告:靖港镇上正在杀猪宰牛,八仙桌摆满了一条街。曾国藩大喜,下令水陆并进,水师在靖港登岸,陆勇过浮桥在靖港会师。
  中午时分,湘勇水陆两支人马聚集在靖港。靖港镇上,八仙桌虽摆满街,却不见半个太平军。正在疑惑之际,忽听得一声冲天炮响,埋伏在铜官山上的两万太平军将士一齐钻了出来,一个个举着大砍刀,呐喊着奔下山,像一股势不可挡的急流冲过浮桥,压向靖港。曾国藩看着漫山遍野的红、黄包巾,方知上了隆少爷的当,心中叫苦不迭。湘勇只知道靖港仅有五百长毛,满怀轻易取胜的把握,眼前忽然出现的这种惊天动地的场面,完全没有料到,个个吓得胆战心惊,尚未交手,先已气馁腿软。王錱、李续宾只得强压住阵脚,指挥湘勇迎敌。刚一接仗,湘勇便纷纷败下阵来。靖港镇上,四面八方响起〃活捉清妖曾国藩〃的吼叫。炮声、鼓声、脚步声,仿佛雷鸣电闪。湘勇如同跌进八卦阵,不知向何处奔逃,只得退回江边。曾国藩又气又急,无计可施。看到一群湘勇抱头鼠窜,直向江边奔来,他怒火中烧,慌忙抽出王世全所赠的宝剑,离船上岸,叫康福将一面军旗插在江边,自己仗剑立在旗下,鼓起三角眼高喊:〃有过此旗者,立斩不赦!〃
  溃勇被镇住了,呆立在江边,不敢前进,有几个想将功补过的,又硬着头皮转回去。这时,又一股溃勇犹如被狂风卷起的败叶,没头没脑地来到江边。其中一个湘乡籍小个子勇丁慌慌张张,只顾逃命,没有看到曾国藩站在那里,晕头转向地从旗杆边跑过去。曾国藩恨得牙齿直咬,一剑刺去。小个子勇丁惨叫一声,痛得在地上打滚,鲜血染红了河滩。趁着曾国藩抽剑的时刻,一群胆子较大的逃勇慌忙绕过军旗,手忙脚乱地向停在江边的战船涌去,并不等将令,便扯帆开船,一面盲目地向两岸开炮,许多湘勇则趁混乱之机脱下号褂,丢掉刀枪,躲进草丛树后。周国虞和新近前来投奔的串子会大龙头魏逵,带着兄弟们从靖港街上冲过来,一路高喊:〃抓住曾国藩!〃〃杀死王錱、李续宾!〃〃为弟兄们报仇的日子到了!〃
  曾国藩虽仍仗剑立在军旗下,但已丝毫不起作用,一队队溃勇绕过军旗,跳上战船,仓皇逃命。浮桥头边,王錱率领的一批敢死队经过一番搏斗,略占上风,浮桥被湘勇夺过来了,但一批批溃勇却乘机从浮桥上逃跑,奔走在回长沙的路上。曾国藩气得把剑扔到地上,命令康福带人去拆桥。李续宾跑到曾国藩面前请求:〃涤师,千万莫拆桥,让兄弟们寻一条活路吧!否则就要全军覆没了。你老也赶快上船,此仇来日再报。〃
  曾国藩看着如海浪般压来的太平军,以及全部乱了套、争先恐后上船逃命的湘勇,无可奈何地直摇头,但仍不愿意上船。李续宾急得团团转。忽然,有人高喊:〃韦永富,射军旗下那个大胡子!〃
  话音未落,一支箭擦着曾国藩的左耳飞过去,他吓得魂都掉了。李续宾、康福过来,将他硬拉上拖罟,立即开船。
  这时,江面上刮起了西南风,战船逆风逆流而上,甚是艰难。李续宾逼着勇丁下船,到岸上去拉纤;褚汝航督促水勇放炮掩护。各船火炮一齐发射,终于勉强把后面追赶的太平军压住。没有上得了船的勇丁,则四处寻路,翻山越岭,丢盔卸甲地向长沙方向逃去。从开仗到全线崩溃,前后不过一顿饭工夫。
  曾国藩坐在拖罟上,听着后面追兵一声声〃活捉曾妖头〃的喊叫,看着两岸飞蝗般射来的箭,以及自己这副仓皇奔命的狼狈相,又恼又羞。自衡州出师以来,与长毛打的两仗,都以惨败告终,还不知湘潭那边战局如何,长毛如此诡计多端,怕多半也会失败。辛辛苦苦训练了一年、期望建不世之功的湘勇,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曾国藩灰心至极。皇上的重托,恭王、肃学士、镜海师的信任,自己的抱负,眼看都将化为泡影。《讨粤匪檄》中的那些大话,将会永远成为子孙后世的笑柄。想到这里,曾国藩羞得无地自容。他闭住眼睛,眼前忽然出现了鲍起豹狰狞愤怒的面孔,徐有壬、陶恩培忌恨阴冷的面孔,骆秉章幸灾乐祸的面孔,以及长沙官场形形色色不怀好意的面孔,心里又烦又乱,慢慢地,这些面孔合为一张脸。这张脸蜡黄狭长,两只尖细的眼睛,从镜片后面射出寒冷的光来,死死地盯着他,干瘦的喉管里挤出哑涩的声音:〃先主,你今后不死于囚房,便死于刀兵。〃曾国藩唬得睁开眼睛,这不是二十年前的司马铁嘴吗!〃活捉曾妖头〃的喊叫声从后面铺天盖地压来,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他断定司马铁嘴预言的这一天已经来到,今日必死无疑。他深知自己已与太平军结下大仇,一旦被抓,结局只有这样几种:抽筋、剥皮、点天灯、五马分尸、剜目凌迟、枭首示众。哪一种都令他心惊肉跳。他设想受刑时的痛苦,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行!我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岂能受长毛的侮辱,还不如自己一死干净。〃曾国藩下定自尽的决心。
  他两眼下垂,面色煞白,无神地望着舱外湍急北去的江水。怎么也不能想象,这条从小深受自己喜爱的美丽多情的江水,今天居然会无情地吞噬自己的躯体。〃命运呀,这是命运!〃曾国藩在心里绝望地长叹了一口气。
  康福进舱来,见曾国藩死人般地呆坐在凳子上,两只眼睛已经木了,他猛然意识到情形不妙。康福悄悄退出,坐在舱外,一步不再离开。
  船过白沙洲,曾国藩望准了舱边有一个漩涡。他推开舱门,紧闭双眼,纵身向漩涡跳去。康福听见水响,见舱门大开,知是曾国藩投水,一边大喊〃救曾大人〃,一边跳进漩涡中。满船人大惊,纷纷奔向船舷边。康福水性好,很快就把曾国藩推出水面,船上人接住,把他抬进舱内。众人见曾国藩一脸灰白,担心已死。康福把手放到曾国藩鼻孔边,觉察到一丝气在出进,才放心。大家七手八脚给他换衣服。好半天,曾国藩才睁开眼睛,看见康福湿漉漉地站在旁边,知是他下水救自己上来的。他怒视康福一眼:〃你是想让长毛侮辱我吗?〃
  康福急中生智,忙笑着说:〃大人,刚才长沙飞马来报,塔副将在湘潭大获全胜!〃
  曾国藩冷冷地说:〃船在水上走,飞马报信,你是如何知道的?〃
  康福不慌不忙地答:〃璞山在陆路遇到报捷的骑兵,为着使大人放心,特遣人坐小划子前来相告。〃
  〃人呢?〃
  〃在后舱,待我去叫他。〃
  〃不用了。〃曾国藩又闭上了眼睛。
  康福对着曾国藩轻轻地说:〃大人,你老安心养神吧!一切到长沙后再说。〃
  曾国藩已无力再说话,平躺在床上,让拖罟拖着他向长沙逃去。一路上风吹浪打之声,他总疑心是长毛在追赶,直到靠近水陆洲,惊魂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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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左宗棠痛斥曾国藩

  就在曾国藩靖港惨败投水被救仓皇逃回水陆洲的这天傍晚,巡抚衙门西花厅里,为陶恩培饯行的盛大宴会正在进行。
  前几天,陶恩培接到上谕,擢升山西布政使,限期进京陛见,赴山西接任。陶恩培心里好不得意。一来升官,二来离开了长沙这个兵凶战危之地。出席宴会的官场要员,城里各界头面人物,都殷勤向陶恩培致意。酒杯频频举起,奉承话洋洋盈耳。这里是荣耀、富贵、享受、升平的世界。正当骆秉章又要带头敬酒的时候,一个戈什哈匆匆进来,向各位报告靖港之役的消息。骆秉章为之一惊。陶恩培却分外快活起来。一边是蒙恩荣升,一边是兵败受辱。孰优孰劣,孰是孰非,不是清清楚楚了吗?骆秉章的酒杯僵在半空,陶恩培主动把杯子碰过去,微带醉意地说:〃中丞,你感到意外吗?说实话,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曾国藩这种目空一切的人,不彻底失败才怪哩!〃
  骆秉章苦笑着喝了杯中的酒,心想,你陶恩培今夜就离开长沙了,你可以说风凉话,我怎么办呢?看来长沙又要被围了。想起去年担惊受怕的那些日日夜夜,骆秉章心里害怕。
  鲍起豹喝得醉薰薰的,满脸通红,他放下手中的鸡腿,嚷着:〃怎么样?诸位,我早就把曾国藩这个人看透了。一个书生,没有一点叽吧本事,眼睛却长到头顶上去了。上百万两银子抛到水里不说,现在引狼入室,完全打乱了我的用兵计划。〃
  说罢突然站起,对身边的亲兵大声吼道:〃传我的命令,关闭城门,加强警戒,准备香烛花果,老子明天一早上城隍庙里请菩萨。〃
  听着鲍起豹下达的军令,西花厅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才过了几个月的平安日子,又要打仗了,大家都无心喝酒吃菜,叽叽喳喳地讨论开来。干瘦的老官僚徐有壬气愤愤地说:〃练勇团丁,剿点零星土匪尚可,哪能跟长毛交战呢!我去年有意将他们与绿营作点区别,免得刺伤绿营兄弟的自尊心。若不加区别,一体对待,大家说说,还有没有朝廷的体面?他曾国藩还不满,还要负气出走,还要在衡州大肆招兵买马,想要取代绿营,真是不自量力!也是朝廷一时受了他的骗,结果弄得这样,把我们湖南文武的脸都丢光了。〃
  唯独左宗棠坐在那里不语。他既为鲍、陶、徐等人的中伤而愤懑,也为曾国藩不争气而懊恼。忽然,鲍起豹又嚷起来:〃骆中丞,我们联名弹劾曾国藩吧!此人在湖南一年多来,好事未办一桩,坏事数不清。这种劣吏不弹劾,今后谁还肯实心为朝廷卖力?〃
  陶恩培、徐有壬立即附合。骆秉章稳重,他制止了鲍起豹的鲁莽:〃曾国藩兵败之事,朝廷自会处置。至于弹劾一事,现在不忙,待朝命下来后再说吧!〃
  左宗棠坐在一旁气得腮帮鼓鼓的,心里骂道:〃这班落井下石的小人!〃
  看看时候不早了,陶恩培想今夜如走不成,万一长毛围住了长沙,就脱不了身;若不幸城破身亡,那就冤枉透顶了。
  他站起身,对骆秉章和满座宾客拱了拱手,说:〃恩培在湖南数年,多蒙各位顾看,今日离湘,实不忍之至,且大战在即,真恨不得朝廷收回成命,好让恩培在长沙和全城父老一起与长毛决一生死。只是一切都已安排就绪,今夜就得启航。恩培感谢各位厚意,就在此与骆中丞、徐方伯、鲍军门和各位告别了。〃
  说罢,挤出几滴眼泪来。不知是为陶恩培的深情和忠心所感动,还是想起马上就要打仗而胆怯,很有几个高级官员掩面哭泣。骆秉章说:〃哪能就在这里分手,我们都一起送陶方伯到江边上船。〃
  当灯笼火把、各色执事前后簇拥着几十顶绿呢蓝呢大轿出现在江边的时候,曾国藩正兀然坐在船舱里,望着汩汩北流的江水出神,心想:湘潭并没有胜仗的消息传来,看来多半也败了。长毛确实会打仗,怪不得两三个月间,便从长沙一路顺利地打到江宁。突然,他看到一列庞大的轿队向他走来,心里觉得奇怪: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深夜来到江边,一定是湘潭获胜了,骆秉章带着文武官员们前来祝贺。自从岳州败北逃到水陆洲两个月了,除开左宗棠来过几次外,从没有一位现任官员登船看望过他。徐有壬、陶恩培等人好几次送客到江边,都不肯多走几步上他的船,想不到今夜大出动。
  但他又不大相信,对康福说:〃你上岸去看看,可能是骆中丞他们来了。打听好了,就上船来告诉我。〃
  康福走后,曾国藩赶紧收拾一下,戴上帽子,穿好靴子。
  一会儿,康福进舱了,满脸怒气地说:〃骆中丞倒是来了,但不是看我们的。〃
  〃他们到江边来做什么?〃曾国藩不理解,不是来贺喜的,深夜全副人马到江边,为的何事呢?
  〃说是陶恩培荣升山西布政使,今夜刚在巡抚衙门里结束了宴会,骆中丞、徐方伯等人亲自送他上船。〃
  像重病之人盼来的不是救星而是死神,曾国藩颓然倒在船舱里,吓得康福忙把他背到床上。曾国藩想到自己如此辛苦劳累,亲冒矢石,尽忠国事,得到的却是失败、冷落,陶恩培嫉贤妒能,安富尊荣,尸位素餐,却官运亨通,步步高升,愤怨、不平、痛苦、失望,一时全部涌上胸膛。他睁开失神的三角眼,对康福说:〃把贞幹叫来!〃
  曾国葆的贞字营(即原来的龄字营)死伤最重,听到大哥叫他,垂头丧气地进了舱,走到床边问:〃大哥,这会子好点了吗?〃
  〃你带几个人到城里去买一副棺材来。〃
  国葆大吃一惊,带着哭腔说:〃大哥,你不能再寻短见了,你要想开点!〃
  曾国藩鼓起眼睛吼道:〃不要多说了,叫你去你就去!〃
  大哥与满弟之间相隔十七岁,国葆从来是敬兄胜过敬父。
  他尽管心里十分不情愿,也不敢与大哥顶嘴,只得说声〃好,我就去〃,就退出了船舱。出舱后,他赶紧把这事告诉康福、彭毓橘,叫他们务必不能离开半步。
  透过船上的窗户,曾国藩看见离他三百步远的江边灯火明亮,陶恩培满面春风地与各位送行的文武官员、名流乡绅一一拱手道别;各衙门和私人送的礼物,一担接一担地抬进陶恩培的坐舱。陶恩培的大小老婆们,一个个披红着绿、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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