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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善目疵欲裂。
冯茗心中一动，又让小厮将谢令善给拖到书房去。
“他要对冯萱做什么，就不用管。”冯茗跟身边的管事妈妈悄声命令。
管事妈妈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压住了那点情绪，恭声应诺，却又不安地问道：“这样真的好吗，夫人？那到底是您妹妹……还有老夫人……”
“我就是养一条狗，都比我这亲妹妹知道逗我开心。”冯茗冷笑。
至于冯老夫人，冯茗却是顾不上了。
冯萱昏昏沉沉，尚不知道自己到了生死边缘。
谢令善如冯茗所料，想到的脱身之法，关键不在冯茗那儿，而在冯萱身上。冯茗和冯萱不同，知府夫人，周围丫鬟仆妇环绕，可不好动手。而冯萱那边的人除了冯茗派去的，就是翠怡这个吃里扒外的。冯老夫人倒下后，冯老夫人的人都围着真正的主人转呢，也是对冯萱有所疏忽。只要冯萱暴毙，事情还能推到冯茗头上，冯老夫人第一个要和冯茗掐起来。冯茗惹了一身腥臊，如何能再有余力去处置他和卫宁宁？
事情到了这份上，谢令善不可能像在朱家那样，一走了之了。他还想要报复冯家，想要将原计划继续推行下去。
翠怡是有同样想法的人。
她已经知道冯茗说要将她推出去当外头那谣言的罪魁祸首，说来，这是她早有预料的，于是在冯萱那儿打了底，让冯萱在关键时刻想到了翡翠。这时机刚刚好。冯萱小产，却没死。也不知道是冯老夫人以前给她进补得太好，身体底子好，还是她就是这么命大。冯萱没死，那和冯茗争吵，动怒而小产的事情就不会那么算了。
翠怡都没和谢令善协商，就很有默契地想到了一块儿。这也出乎冯茗的意料，没有防备。
翡翠也听说了消息，惶惶不安，被翠怡一挑拨，就恶向胆边生了。
冯萱喝了薛大夫开的药，没见好，反倒是血崩了，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一命呜呼。
冯老夫人刚好了点，听闻消息，就要再晕，但她硬生生忍住，吐了口血出来。
“查！给我查！”冯老夫人满嘴血迹，恶狠狠地说道。
第939章 冥婚鬼新娘（四十七）
这一查，翡翠无所遁形。
冯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翡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比冯老夫人更为凶狠。
冯夫人站一旁，努力压抑住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
冯老夫人闭上了眼睛，好似老僧入定，一声不吭。
“你这贱人，居然敢谋害主子！给我拉下去打死了，扔到乱葬岗！”冯茗先发制人，直接拍案而起。
翡翠恐惧地叫起来：“不是我，不是我！是……”嚷嚷了半天后，她脑中灵光一闪，“是翠怡，是翠怡才对！不是我！”
这样拙劣的话，谁都不信。何况翠怡在众人心目中都是个懦弱的受气包，哪有那胆子和手段去弄死冯萱？冯萱之前还为保下翠怡，和冯茗起了争执呢。就是她本心不是为了翠怡那么个人，至少也是站在翠怡这边。反观翡翠，有前科，有动机，有行动力，又被冯老夫人给查了出来，任谁看这件事都是翡翠做的。
翡翠的叫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跟当初被拖出去的冯妈妈和凝香一样，她被人拖了出去。
冯妈妈和凝香那次都没能活下来。这当然不是因为她们两个体质不好，运气太差，而是因为冯茗要她们的性命，免得到时候放出去乱说李家的事情。
翡翠直接被下令打死，那真是一点儿转圜余地都没了。
冯茗处置了翡翠，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心情激动，难以抑制。她侧头看了眼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面色灰败，等翡翠彻底被拖走了，她才睁开眼，看向冯茗的目光冷若冰霜。
冯茗心中咯噔一下。
“你可真是个好姐姐。”冯老夫人声音嘶哑地说道。
冯茗顿时委屈地哭起来，“娘，这件事能怨我？”
“你妹妹不是你给气得小产的，那贱婢不是你派过来的？”冯老夫人冷笑。
冯夫人垂下头，掩饰掉自己的窃喜。
下人们噤若寒蝉，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了。
“娘，你就知道偏袒妹妹，这些就都是我的错了？她那时候说的什么话，你没听到？为了她，我和老爷都生分了。我也不求她感恩戴德，可她至今为止，连句谢也没有。我是她姐姐，我就活该给她收拾烂摊子。是不是要我被休弃回家了，才能不用给她担待？我要被休弃回家了，第一个给我脸色看的，肯定就是她！还有翡翠的事情，你瞧瞧她怎么办的事情！上次打死了李公子，还没学乖，见到点风吹草动就要动手将人打杀了。哪家的夫人小姐有这样做事的？就是那乡下贱民，官府都没这样虐待的！她原来身边伺候的人被她打惯了，打得吓破了胆子，不敢做什么。她还能一辈子被自己从小服侍的人伺候着？就是今天没翡翠动手，她也迟早要被下人给弄死了！”冯茗哭诉道。
冯老夫人起初听着还有愧疚，听到后来，怒不可遏，已经气得颤抖起来。
冯茗却还在数落冯萱，桩桩件件，倒是没添油加醋，可就每一句都在戳冯老夫人的心窝子。
冯老夫人将冯萱当自己眼珠子宝贝了一辈子，看冯萱自然是千好万好。那些贱婢被打，是她们的错，哪能怪到冯萱头上？就是因为看了丫鬟两眼，被冯萱失手打死的李公子，也是他自己运气不好。冯老夫人还觉得对方身体孱弱，不配为男儿呢，难怪冯萱嫁过去一年，都没怀上。
冯老夫人是气狠了，直接骂道：“你这不孝女，我要去衙门告你！我要去衙门告你！！”
冯茗顿时止了那滔滔不绝的埋怨，震惊地看着冯老夫人。
冯夫人心头一跳，眼皮子很快也跟着跳起来。
要说冯家的人，不是没想过冯老夫人为了冯萱混起来，将其他儿女给告了。
冯萱有个年纪相当的表妹，也是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原本冯萱和李家的婚事该是那个表妹的。因为冯老夫人娘家路途遥远，冯老夫人的兄长就将女儿交给了冯老夫人照顾，要从冯家出嫁到同城的李家。冯老夫人看中了那李公子，当机立断，就找人污了那姑娘的名节，逼死了她，换了冯萱嫁过去。冯老夫人的兄长本不肯善罢甘休，可人在冯老夫人眼皮子底下，冯老夫人瞒天过海，先斩后奏，她兄长知道时已经木已成舟。冯老夫人更狠的是，怕自己的兄长再闹出事情来，竟是拿了往日和兄长的来往书信相威胁。兄妹二人原本亲近，来往书信言辞直接，她兄长也是个做官的，和冯老太爷、冯老爷、罗世昌都有钱财往来，因为是姻亲，天然就是联盟，少不得做些官官相护的事情。这要举报出去，别说冯老夫人的兄长，就连冯家和罗世昌都落不到好果子吃。冯老夫人的兄长本不相信，冯老爷等人也不信冯老夫人会这么做，没想到她当天就带着书信，躲到了庄子上，这才让人急了起来。后来冯老夫人被劝回家，可那些书信却不知所踪。这给冯家的人敲响了警钟。之后，在李家那件事上不得不同心协力，保下李家的人来。
唯有罗世昌，因为隔得远，又有冯茗刻意隐瞒，还不知道这一茬。
洛凌也不知道冯老夫人竟然会为了冯萱六亲不认。也或许，冯老夫人最初就没想要报官，只是威胁而已。可冯家的人是怕了，颇为忌惮，这也就表现了出来。洛凌看出冯家人对冯萱，确切来说是对冯老夫人的忍让，谢令善也看了出来。弄死冯萱这才变得有利可图起来。
“来人，给我备马车，现在就走！”冯老夫人大声叫道。
冯夫人和冯茗忙上前阻拦。
冯夫人对冯茗是又恨又畏。这冯茗是知府夫人，对自己的丈夫是一大助力，不能丢了。冯萱反倒只是个拖后腿的。就连冯老夫人，除了怕冯老夫人为冯萱闹出幺蛾子，她还怕冯老夫人在不恰当的时候死了，自己丈夫需要丁忧。丁忧后再起复，那可得花不少银钱打点。就是重新做官，物是人非，谁知道到时是什么局面？冯夫人要放在现代，就恨不得冯老夫人现在就是个植物人，一辈子躺着就好。
这三个女人吵吵嚷嚷，没个消停。
洛凌去给谢令善通风报信，没想到碰到了翠怡。
翠怡是个脑子清楚的，打听到了正院的情况，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她很大胆地跟小厮说了这件事，小厮就变了脸色。
翡翠被打死，冯茗失势，他们这些被冯茗派来服侍冯萱的当然都讨不得好。
小厮看向翠怡，翠怡装出惶恐不安的模样。
“是不是让姑爷去劝劝？还有小姐，小姐还躺在那儿，没人给她梳洗……”翠怡嗫嚅。
小厮不疑有他，还觉得这翠怡真是被冯萱打坏了脑子，这会儿居然还想着冯萱的尸身无人处理。他转头看向书房，考虑了一阵，就一咬牙，将谢令善给放了出来。
第940章 冥婚鬼新娘（四十八）
谢令善脑子活络，听到翠怡说了外头情况，心中狂喜，面上不显，对小厮尴尬的讨好很平静地接受了，还摆出一副理解的模样。
他匆忙跑去了正院，在门口看到了拉拉扯扯的冯家人。
冯夫人和冯茗都不敢用力，冯老夫人勉强走到了门口，还想要艰难前进呢。
谢令善挤出了眼泪来，悲戚地叫了一声：“娘！萱儿，夫人她……”
众人一惊。
冯老夫人听到这一声“萱儿”，悲从中来，不由失声痛哭。
冯茗看到谢令善，就暗道不好。
谢令善已经挤到了冯老夫人身边，将冯茗和冯夫人都推开了。
冯老夫人抓着谢令善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冯茗怒极反笑，“姓谢的，你装什么好人呢！你和你妹妹那龌龊事我们都知道了。你现在还要装对冯萱情深意重，未免太晚了！”
“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多年，不过是亲近了一些。我看是你恨不得抓住我的把柄，好逼我就范吧？我早已拒绝了你。夫人的嫁妆是她的，是我们未来孩子的，和你无关！”谢令善张口说瞎话，但心里清楚，在这个话题纠缠，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他马上转了话题，对冯老夫人说道：“娘，夫人尸骨未寒，还是先……先将她身后事处理了吧。”
冯老夫人本来是在气头上，一门心思想要为冯萱报仇，一听这话，大哭不止，倒是不吵着要去衙门告官了。
冯夫人和冯茗松了口气，默不作声，都不敢再说什么，免得冯老夫人又想要告官。
不过，冯老夫人可还没改变对冯茗的态度，硬是将冯茗赶走了，还让冯茗将那些下人都给带走。
小厮害怕地看向谢令善。
这要跟着冯茗回去，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就是他先前没帮谢令善出来，这样回到罗家，也没个好下场。冯茗虽不像冯萱一样，无缘无故就打人撒气，可处置起下人来，也绝对不手软。其实这两姐妹的这种作风都是从冯老夫人身上学来的。谢令善虽然看来也不安分，但总不会打死人。说穿了，小厮还是瞧不起谢令善，想着在谢令善身边继续服侍着，总能留一条性命，再谋其他出路。
谢令善果然是开了口，却不是光为小厮求情，而是让冯老夫人收回成命。
“现在家中正是要用人的时候，总不能全由娘和大嫂来操持。这些人暂时留下吧。不过，卖身契还望大姑姐派人给送来。”
冯茗怒瞪谢令善。
冯老夫人一听，就赞成了，还对冯茗冷声喝斥：“还不快将卖身契送来！”
原来让冯茗继续捏着那些卖身契，是怕冯萱管不好人，现在看来，冯茗也管教不好这些下人。冯老夫人决定自己捏住那些卖身契。
冯茗只得忍气吞声，回了罗家后，让人将卖身契送了去。
冯萱的丧事是要大办的。尽管不合规矩，但冯老夫人可不愿意委屈了冯萱。谢令善做主，那当然是由着冯老夫人做决定。冯夫人心疼钱，却不好开口。
谢令善趁着这机会，倒是将宅子内外抓在了手中，连卫宁宁都被他放了出来，好好养在书房内，派了人精心伺候着。谢令善一时春风得意。
翠怡这个丫鬟的地位也随着自己正牌主子的死亡而水涨船高。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可事实就是如此。冯萱身边的老人只有她一个，冯老夫人想到她以前任打任骂，往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有翡翠做对比，就看出好来了，对她也有了好脸色。翠怡成了宅子里面最有脸面的下人，管着一应事务，倒是表现出了几分手段，让冯老夫人更为刮目相看，觉得她是个好的。
冯夫人冷眼瞧着，突然觉得翠怡不是个省油的灯，心中警铃大作，盯得紧了些。
翠怡是个有心机的，当即就给了冯夫人甜头，对冯老夫人阳奉阴违，节省了一些丧事的开支。冯夫人顿时就不在意翠怡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洛凌蹲了几天，没见什么机会，就先从宅子离开了，去罗家看了看。
冯茗可不是任由人往自己脸上抽巴掌的人。她回了罗家后，就使人去外面散播谣言，将谢令善和卫宁宁的好事传扬了开去，却是不敢提到冯萱，怕又戳了冯老夫人的痛脚，让想起告官的事情来。
冯茗做这事，手到擒来。
宅子那边，谢令善和翠怡虽然能管着冯萱的丧事，手却还没长到伸到外面。冯老夫人精神不济，没在意。冯夫人知道了，暗笑不语。拿了谢令善这么个把柄，她也不怕谢令善翻出花样来。
这些人各有算计，洛凌也不去管。照旧偷了罗世昌的银票，让师爷买了东西送去善堂。
李二已经是不在了，朱家安插的人掌管了善堂。
洛凌借着师爷的口，让朱家的那个管事给善堂里的孩子请个教书先生，学一学识文断字。也不是要这些孩子考科举，只是让他们能多学点东西，多学点道理。若有人真在读书上有所天赋，也可资助他去科举。
朱家的管事不知道师爷是被洛凌操控的，还当知府罗世昌高义，想着原来善堂混乱肮脏，是李二等人欺上瞒下的结果呢。他对罗世昌一通歌功颂德，钦佩不已。
洛凌让师爷高深莫测地一笑。
“这位小兄弟真是有趣。罗知府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下来，谁不知道呢？你还是管好善堂，做好自己的事情吧。”师爷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钱和物你只管收着。若有心，不如好好照看那些孩子，也别想着对谁感恩戴德。”
朱家管事一怔，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有些复杂，又有些疑惑地看向师爷，迟疑地应下。
师爷转身离去，朱家管事还迟迟无法收回视线。
洛凌在罗世昌这边呆了几天。
因为莫名其妙被偷了钱，罗世昌除了要抓那个小偷，还要找地方填补亏空，对手下的人严厉起来，卡了好些政务。旁人不知道罗世昌这举动是因何而起，但都无可奈何。一层层剥削下来，自然要让底层的百姓承受大部分的压力。
罗世昌找人盯着呢，见状也不急，又派人去暗中调查，罗列罪名。他倒没冤枉人，只是略施手段，逼人去贪污索贿，再抓个现行，接着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人抄家，罚没家产。那家产有多少是入了衙门，多少入了他的小金库，就未可知了。
第941章 冥婚鬼新娘（四十九）
洛凌对罗世昌的卑鄙手段倒没鄙视，她只是等着罗世昌将人抄家了，将财物放入自己的库房后，就找机会把东西偷出来。照旧是借助师爷的手，让人将赃物送还给了被剥削的百姓。
本朝历法中可没归还赃物这一条的。当然，有本事疏通关系，那是可以将东西拿回来一些。
百姓们本来是对罗世昌感激涕零，只觉得碰到了个难得的好官。洛凌这次是跟着去看了，但没像在善堂一样，让人解释。她甚至没刻意隐瞒，还将此事做得大张旗鼓，只是不让人知道，真正下命令的人是谁。
下面送回的财物的衙差们一头雾水，各个说听令行事，那个下命令的人却五花八门，被说到的，又都矢口否认。而能进入罗世昌的小金库，将财物神不知鬼不觉带出来的，却没一个被提到。
罗世昌恼火地查了半天，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看谁都像是那个小偷，可又不好将人一竿子全打翻了。这送出去的财物也不可能拿回来。
罗世昌还是很珍惜名声的。有了名声，就能在御史那儿少花点钱。
其他官员则不待见罗世昌了。
大家本来是大哥不笑二哥的，罗世昌用的法子，他们也都用着。罗世昌一下子出淤泥而不染，他们这些官员就变成了同流合污的贪官了。
有御史借机敲诈勒索那些官员，也有直接就参他们一本的，一时间，京城朝堂上热闹非常。
洛凌还是从时之境那里知道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