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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母子面前，是满头鲜血的雷虎。
雷虎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李梅芳，在李梅芳颤抖而怨恨的眼神中，忽然间两眼一翻，嘭的倒地。
其他人都回不过神来，但本能地远离李梅芳，警惕地盯着她。
“你说得对……我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这是他活该……”李梅芳的视线像是被黏在了雷虎身上，“是他活该……你们不知道……他是个畜生！他是个畜生啊！他根本不是人！一直折磨虐待我们母子！他还是一个杀人犯！他杀了很多人！那个旅游团，你们之前说的那个旅游团就是他开车撞的！他是故意撞的！就是他啊！”
雷翰突然爆发出了哭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小翰，没事了，他死了，他不会在虐待我们了！他不会再杀人了！”李梅芳的身体晃了晃，伸手抱住了雷翰，也低低哭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
汪经理出现在房间门口，气喘吁吁的。他惊愕地看着这血腥的场面，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雷虎开车撞了旅行团？”
“对，就是他！我们那时候就在车上！他是故意的！在前一天，他就问清楚旅行团的行程了！他带着我们守在路上，就等着撞他们！”李梅芳大叫起来。
“为什么？”汪经理不解。
旅游团和雷虎是前后脚住进酒店的，并没有发生冲突。为什么雷虎要去攻击旅游团？
“他是一个疯子！他之前就杀了很多人了！故意去认识别人，故意去杀人！我想要逃走，我想要报警的……但没用……我要是那么做了，他会杀了我们的……”李梅芳还哆嗦着，不知道是在害怕雷虎，还是害怕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汪经理也哆嗦起来。
他觉得这事情的发展真是风云突变。前一刻大家都在绝望于没有救援，后一脚同样绝望的他意外找到了食物，再然后，白淑雯出钱让他杀人，紧接着，他匆匆上楼，听到响声，冲上来就看到了两具尸体。
所有人都疯了吗？
因为没有救援、没有食物的关系，大家都疯了吗？
“这样，我们就有三份食物了。”薛萍语出惊人。
汪经理吓了一跳，左右张望，寻找第三个尸体。
“汪经理，你有看到白淑雯吗？”薛萍问道。
汪经理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什么？”
“是她害了我们。那她就应该补偿我们，对吧？”薛萍将自己方才对众人说的“道理”复述了一遍。
汪经理听着只觉得眩晕。
白淑雯在楼下可没提过薛萍和侯逸呈，她恐怕想不到自己的保姆杀了自己的儿子，还想着要杀掉自己呢！
汪经理扫视一圈面前众人，心中咯噔一下。
他看到了许多双满是渴望的眼睛。
薛萍的劝诱成功了！
这种局面下，他还能以食物拉拢到帮手，帮着白淑雯杀人吗？
这些人是会推薛萍去死，还是按照薛萍的思路，杀掉白淑雯呢？
另外，侯逸呈死了，白淑雯和侯慕云知道后，会是怎么个想法？
汪经理只觉得局面成了一团乱麻。
“薛萍说的对。白淑雯应该补偿我们。”唐宗德开口，明确表示了支持，“不过我觉得，没必要杀掉她来吃。现在不是已经有两个……食物了吗？”说这话的时候，唐宗德目不斜视，根本不去看那一大一小两个人。
薛萍阴冷地盯着唐宗德。
“白敬业还是有可能派直升机来的。白淑雯要补偿我们，但可以是其他方面嘛。就算救援还是一直不到，我们需要补充食物，那也该吃新鲜的。”唐宗德含糊地说道，但没了之前的磕绊。
薛萍的眼神缓和下来，“我很了解白淑雯。你们头一天对她的态度已经触了逆鳞。如果她真的获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实话说了吧，即使你们之前一直好好伺候着她，光是让她饿肚子这一点，就足够她恨死你们了。她和她的小杂种一样，可不管现实条件怎么样，只要她不舒坦，那就是别人不对。”
众人面面相觑。
“看看这个吧。”薛萍突然伸手拿出一部手机来。这是她的手机，在断电、没信号后，她就关机了。现在开机，打开一个文件，伸手给众人看。“你们可以看到这份文档建立的日期。这是在你们头一天闯进来后，她就让我记录下来的。”
林总接过来一看，眼神变得阴鸷。
第103章 洪水困城（三十）
那份文件的标题是城市酒店名字，其中记录了他们绝大多数人的姓名和身份，文档建立的日期的确是在灾情发生的第一天，最后的修改日期则是在他们头一天通宵的凌晨。
林总想到了他们打牌时，白淑雯漫不经心地套话。
除了这份文档，还有好几份文档，格式和这份差不多，只是那些文档中多了打钩和划线的符号，还用其他颜色的字体写了那些人“失业”、“破产”、“自杀”、“精神病”等下场。
薛萍的手机被人传看，众人脸上都有了怒容。
汪经理在文档中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心中也有了其他想法。
“她不死，我们都不好过。”薛萍结论般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分开去找她！”林总立刻支持。
“要找人可要费些体力。不如大家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薛萍笑了起来。
她是个模样严肃的中年女人，跟在白淑雯身边的时候如同刻板的教导主任，现在一笑起来，倒是有了些风情。
只是众人看到她身上血，看到那残破的孩子尸体，都有些难以接受。他们还没饥饿到那种程度。
林总走到了侯逸呈身边，捡起地上的小刀，割下侯逸呈的一大块肉塞进了嘴中。他的马仔表情有些微扭曲，但仍然接过了刀，也吃了一小口。
这就像是一个仪式，是他们结盟的重要依据。
很快，唐宗德也走上前去，接着是钟望北。
有人拒绝，有人裹足不前，但在那些吃了肉的人的冷漠眼神中，他们也意识到这个动作的重要性。
大约半小时，每个人都上前吃了一块肉。
“好了，我们可以去找人了。”薛萍微笑着说道。
咚！
黎晚樱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路音澜靠着墙，身体顺着墙壁下滑，整个人都僵着，好似失了魂。
洛凌抱着袁慧慧，堵住她的耳朵，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真的……”黎晚樱上下两排牙正在打架，说话结巴，难以分辨清楚她的声音。
“肯定已经……”路音澜轻轻哭了起来，“他们会不会找上我们？”
“应该不会吧……他们不是去找……”黎晚樱扯了扯嘴角，祈求地看向洛凌。
洛凌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暂时不会。只要暂时不会就行了。我们已经做好了防备，他们不可能伤害到我们。”
洛凌的保证让两个姑娘轻松了一些。她们粗重地喘息了好久，眼泪掉个不停，不知道是在同情那个死掉的熊孩子，还是在害怕于自己可能面对的人间炼狱。
袁慧慧没听到刚才外头的叫喊声，但她也知道外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很乖巧地趴在洛凌怀中，什么话都没问、没说。
洛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心不在焉地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
实际上，她们听到的内容并不多，但可以确定两点：薛萍杀死并吃了侯逸呈，李梅芳杀了雷虎。
对于后者，洛凌暗暗纳闷。
李梅芳说雷虎是杀人狂，还撞了旅游团的大巴车，这一点洛凌并不怀疑。可李梅芳居然这么轻易就杀了雷虎，这可真是天方夜谭了。看雷虎那身形，那军人身份，再看看李梅芳整天一副神经衰弱的模样，这有可能吗？
洛凌这会儿真希望自己买了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的技巧，能够知道当时的事情经过。
四人静坐了很久，直到外头的雨势减小，黄昏过去，进入黑夜，才从各自的世界中回过神。吃了点东西，洛凌和两个姑娘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轮流值班守夜。
一夜过去，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等到天明，还在下雨，小雨变成了毛毛雨，还出现了许久不见的阳光。
吃了早饭，四人再次围坐在一起。
路音澜学的是播音主持专业，正在给袁慧慧讲童话故事。袁慧慧自己就看过不少童话，也过了听故事的年纪，但在这种困境下，大家也着实没什么事情好做，至少童话故事的美妙结尾，能给她们一些心理安慰。
黎晚樱是新闻专业的，这些天有在写东西。洛凌看过一点，不像是报道，倒像是日记。她的心情显然很混乱，一会儿是从专业角度来记录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会儿又洋洋洒洒写着自己的心理活动。
洛凌这几天做的最多的仍然是手工业。零件都用光了，她就不断修改调整那些机关的设置方式，又在房间内敲敲打打，还拆了通风管道来看。
“飞机！”袁慧慧忽然指着窗外叫了起来。
三个大人猛地扭头，就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外，远处一个小点逐渐变大，在微弱的阳光下，直升机的外形轮廓变得清晰！
黎晚樱和路音澜都扑到了落地窗上，大喊大叫，又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什么，冲到小卧室，拉扯着绑在气窗上的床单，想要让它飞起来，让对方看到。
洛凌盯着那直升机，没有任何喜悦之色。
她回忆了一下城市地图，眉头渐渐皱起来。
那个方向，是n市！
直升机怎么会从n市飞过来？n市的救援已经结束了吗？还是政府派了人来察看这个城市的受灾情况？
上帝视角中的新闻都显示，这一个月，这个城市是和外界完全隔绝的，只有卫星航拍图，没有任何飞机航拍的图像，政府正在集中力量做两件事：救援n市和抢通这个城市的道路。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洛凌思考着。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高空坠下。
叫喊着的黎晚樱和路音澜都惊呆了，成了两尊雕像。
洛凌和袁慧慧也怔住了，迟迟没有反应。
“那是……”黎晚樱梦游般地开了口，“人？”
那是一个人。
头下脚上，就这样从高空坠下。
洛凌看到了她紧闭着的双眼，看到了她身上残破的衣服，自然，也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崔梦晴。
“是崔梦晴？”路音澜也看到了，迟疑地问道，“崔梦晴怎么会……”
两个姑娘蓦地醒悟过来，趴在窗上，拼命往下张望。
这个角度，她们什么都看不见。
但有人能看见。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薛萍等人终于用地毯式搜索的方式找到了白淑雯。
他们将白淑雯堵在了一间健身房中。
白淑雯很惊慌，尤其是在看到汪经理也在人群中时，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你们要做什么？”白淑雯尽量冷静地问道。
唐宗德冷笑，“白淑雯，你忘了雷虎当初的提议了吗？”
白淑雯暗道不好，看了眼汪经理，却见到汪经理在给自己使眼色，心中一动。
第104章 洪水困城（三十一）
“本来我们不想这么做的，谁叫你这么作，搞出来那么多事情呢？”唐宗德得意洋洋，看了眼身边的钟望北。
钟望北手上拿着绳子，一步步逼近白淑雯。
白淑雯没有抵抗，任由钟望北将自己绑起来，又任由唐宗德带着恶意笑容，将一团破布塞进自己嘴里。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汪经理，就垂下了眼。
正当众人松了口气，准备带着白淑雯上楼时，一声尖叫响起。
巨大的响声从楼外传来。
众人看到那个发出尖叫的女人指着玻璃窗。
一群人好奇地聚集到了窗户边，往下看去。
他们在七楼，水面在三四楼，不过是十几米的距离，让他们能够清楚看到水面上的东西。
血液浮在水面，一个抽搐着的扭曲身体正在缓缓下沉。
“啊！”
“是死人！”
慌乱的叫声响起。
“是有人跳楼了？”有人思路敏捷，立刻问道。
跳楼，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
钟望北怔怔看着那个衣衫褴褛的破损身体，直到它彻底沉入水中，只剩下血液和碎布留在水面上，才惊醒过来。
“那是谁？是我们中的谁？”林总的马仔紧张地问道。
林总的确是有些当领导的能力，看了一圈后，大喊一声，让众人冷静下来，“我们中少了好几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努力辨认“少了的人”。
“你女朋友呢？”林总先看向了钟望北。
钟望北和崔梦晴一直黏糊在一起，这一天他们经历太多，倒是没留意钟望北身边少了个人。
钟望北神情扭曲了一下，狠狠瞪着唐宗德，唐宗德也表情微妙。
众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是那个女孩？”汪经理问道。
钟望北发出磨牙的声音。
“你们做了什么？”林总神情严肃，一身凛然正气。
“林正，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宗德不满地质问。
“回答我的问题！”林总喝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原本还围着白淑雯的人，都围着这两个男人了。
唐宗德神情局促起来，在那一瞬间有些惊慌。
“我看那个小姑娘的衣服被撕烂了……”林总的马仔提供线索。
女孩，自杀，被撕烂的衣服。
答案不言而喻。
“你们两个真是畜生！”林总斥责道。
两个人顿时受到了一堆谩骂。
唐宗德还想矢口否认，装作无辜的样子。
钟望北突然跳了出来，扑倒了唐宗德，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一边哭一边骂道：“你这畜生！你这畜生！”
唐宗德挣扎，可他到底是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比不上钟望北这样的年轻小伙。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找上钟望北合作。
唐宗德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
有人本能地要上前拉开两人。
林总横跨一步，挡住了那人，“这样的人留在我们中，你们能放心？”
几个酒店女工作人员都缩到了人群后。
“侯逸呈该死，雷虎该死，那么他呢？”林总指了指被压在地上的唐宗德。
唐宗德瞪大了眼睛，双手胡乱挥舞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叫声。
钟望北一直低着头，听到林总这话，神情一松，手上却更加用力了，眼中满是复仇的喜悦。
唐宗德终于失去了呼吸和心跳，两只手无力地落到地上。
钟望北又掐了很久，才脱离地松开手。他的脸上滑落两行泪，哭着说道：“梦晴……梦晴……是我没用……是我窝囊……”
其他人于心不忍，都劝了两句。
“把他和白淑雯都带上楼吧。”林总下了命令。
其他人没有异议，抬起了唐宗德的尸体。
钟望北耷拉着头，走在最后。
林总不知不觉也落到队伍后头，跟钟望北并肩而行。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林总漫不经心地轻声问道。
钟望北一惊，迅速摇头，但他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他。
林总嗤笑一声，“你和女朋友形影不离，他不可能是在你不在的时候对你女朋友下手的吧？更何况，你昨天和他一块儿去找白淑雯麻烦，还这么听他的话。你当别人是傻瓜吗？”
钟望北双手捏紧了拳头，却看到了林总那个马仔走在前头，每次经过楼梯拐角都会看他们一眼，顿时明白自己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杀死林总。
“食物？”林总问道。
钟望北有些泄气。
“看来我猜的没错。他找到了其他食物。我们那天找雷虎的食物只找了顶层，有疏忽啊。”林总摩挲着自己的双下巴，心中暗道：而且不光是唐宗德，白淑雯肯定也找到了其他食物。看她那模样，显然是填饱了肚子了。
“食物在哪里？”林总问道。
钟望北摇头，“他不告诉我。只在昨天找上我的时候给了一点，然后就和其他人一块儿吃了……吃了肉。”
林总仔细打量了一眼钟望北，看他神情不像是撒谎。这小子很识时务。答应唐宗德的要求，把自己女朋友贡献出来的时候是这样，刚才见势不妙，果断杀了唐宗德也是这样。
要不是他杀了唐宗德，让唐宗德说了什么话，恐怕眼下的局面就不同了。其他人不会同情他，反倒是会把他和唐宗德归到一类去。等到他们吃光了尸体，就该杀了他们两个畜生来吃了。甚至有可能不等到尸体吃完，他们就会杀了这两人。
这是昨天薛萍一连串行为和劝诱所建立的新的制度他们可以杀了那些畜生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