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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 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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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把一块厚厚的纱布绷带放在内特的眼睛上,又用胶带将其固定住。她找了一根输液管开始给他静脉注射,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件黄颜色的病号服替内特穿上。
  医生又量了量他的体温。
  “很快会退烧的。”他对护士说,“如果没退。给我家里打电话!”他看了看手表。
  “谢谢!”瓦尔德说。
  “我明天一早来看他。”医生说完走了。
  雅维住在城郊,那里的住宅都比较小,街道也没用水泥铺砌。
  瓦尔德开车送他回去的路上他睡着了两次。
  斯塔福德夫人正在伦敦选购古董,电话铃响了几下后乔希才拿起话筒。
  “我是瓦尔德!”电话里说。
  “哦,瓦尔德。”乔希揉了揉头发,眨眨眼睛,“这次但愿有好消息。”
  “你的人回来了。”
  “谢天谢地。”
  “他病得很重。”
  “什么?他怎么啦?”
  “他得了登革热,类似疟疾的一种病,是由蚊子传播的。在这里并不少见。”
  “我想他所有的预防针都打过。”乔希下了床,弯着腰,一个劲地抓挠着头发。
  “登革热是没有预防疫苗的。”
  “他不会死吧?”
  “噢,不会。他在医院里。我有一个好朋友,是医生。他正在照料他。他说你的人会康复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他说话?”
  “也许明天吧,他现在发着高烧,神志不清。”
  “他找到那女人了吗?”
  “找到了。”
  谢天谢地,乔希暗自庆幸。他宽慰地吁了口气,往床上一坐,那么说她果然是在那里。
  “将他的房间号码告诉我。”
  “嗯,他的房间没有电话。”
  “是不是单人房间,啊,我说,瓦尔德,钱不成问题。一定要给他很好的护理。”
  “他受到的护理挺不错的。只是这里的医院跟你们那儿不太一样。”
  “要不要我去你那儿?”
  “随你的便。但没这个必要。你也无法让他换医院,这儿的医生不错。”
  “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几天吧。具体情况,要等到早上才知道。”
  “尽快给我回电话,瓦尔德,千万别忘了,我得尽快和他通话。”
  “好的,我会尽早给你去电话的。”
  乔希去厨房拿冰块,然后在书房来回踱着步。现在是凌晨3点。他放弃了再睡的努力,索性冲了一杯很浓的咖啡,去了位于地下室的办公室。
  由于他是个有钱的美国人,他们不必为他省钱。内特用的药是当地最好的。烧退下来一点,出汗也停止了。一种最好的美国产的药物使他的疼痛感也消失了。两小时以后,当护士和勤杂工推他去病房时,他睡得很沉。
  当天晚上他得和其他五个病人一起挤在这间病房里。幸好,他眼睛蒙着绷带,而且昏睡不醒。他看不见裸露在外面的疮口,看不见他边上那个不停地抽筋的老人和对面那个像死人一样躺着的病人,也闻不到房间里的脏味。
  第三十四章
  虽然他名下没有一点财产,而且一生中大部分时间经济处于困境,但雷克斯·费伦对数字还是有些天赋的。这几乎是他惟一得自他父亲的遗传。在这个家族的所有继承人当中,只有他有那份天资和精力看了所有六份质疑遗嘱的诉状。看完后,他意识到六家律师事务所基本上是在你抄我我抄你。事实上有些法律术语很像是彼此照搬的。
  六家律师事务所在进行着同一场争论,都想从中获得一份高额的利益。现在该考虑一下家庭内部人员的协调了,他决定先从他哥哥TJ那儿开始。他是最容易搞定的人选,因为他的律师正抱着职业道德不放。
  兄弟俩同意悄悄地碰个头:他们的妻子是水火不相容的冤家对头,不让她们知道会以避免许多冲突。雷克斯在电话里对小特罗伊说现在是抛弃前嫌的时候了,经济利益需要他们这么做,他们约好在市郊的一家烤饼店吃早饭。聊了几分钟的足球后,气氛缓和下来了。雷克斯切入正题,对他说了斯尼德的事。
  “这是笔大买卖,”他感情丰富地说,“它能直接影响我们这桩官司的成败。”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提到,那张期票,说除了他的律师外其他人都准备签了。
  “你的律师正在把事情搞糟。”他神情严肃地说,眼珠子就像盯着熏肉和鸡蛋的苍蝇那样疾速转动着。
  “那婊子养的要500万?”小特罗伊不相信地问。
  “这是一笔交易。听着,他愿意作证说他是爸爸写遗嘱时惟一和他在一起的人。他现在只要50万,其余的我们以后再想办法整他。”
  这句话小特罗伊很听得进去。再说更换律师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客观地说,他也承认亨巴和汉密尔顿所在的那家事务所并不理想。400个律师,大理石的门厅,墙上挂满了艺术品:这一切还不是要客户去支付的?
  雷克斯换了个话题。
  “六份诉状你都看了吗?”他问。小特罗伊嚼着一口的草莓摇摇头。他甚至连他自己的那份卷宗也没看过。亨巴和汉密尔顿同他讨论过诉状的内容,他在上面签了字。可他没功夫去看那厚厚的一沓东西,比弗那会儿正在车里等他。
  “我都看了,看得很仔细,它们写的完全一样。我们雇了六家律师事务所在做同一件事情,对同一份遗嘱提出质疑,这有点荒唐。”
  “我也在这么想,”小特罗伊附和地说。
  “他们都想坐收渔利,你的律师拿多少?”
  “哈克·格蒂斯拿多少?”
  “25%。”
  “我的律师开价要30。后来谈妥是20。”一丝得意的神情在小特罗伊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在淡判桌上胜过了雷克斯,“我们可以盘算一下,”雷克斯接着说,“假设我们雇了斯尼德,他提供我们所需要的证词,我们也找到了精神病专家,那事情就搞大了。这笔遗产需要有个归宿。就算每个继承人都拿到了。比方说2000万吧,我们这里是4000万。500万被哈克拿走,你的律师拿走400万,一共是900万,我们到手的是3100万。”
  “这笔钱我要。”
  “我也要。可要是能撇开你的律师,我们联手,哈克就会降低他的酬金。TJ,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律师。他们互相勾心斗角,都窥伺着我们口袋里的钱。”
  “我讨厌哈克·格蒂斯。”
  “行,让我来跟他打交道。我不要你去和他交朋友。”
  “为什么不解雇哈克·格蒂斯,用我的人呢?”
  “因为是哈克找到斯尼德的。是他找到了肯贷款的银行。哈克愿意在协议上签字,而你的人要坚持职业道德,这是一桩肮脏的交易,而哈克是这方面的老手。”
  “他给我的印象是个刁滑的骗子。”
  “是的。他是为我们干活的骗子。如果我们联手,他的份额就可以从25%下降到20%。如果再把玛丽·露丝也拉进来,他可以降到17。5。利比盖尔也进来的话,那就可以降到15。”
  “别指望利比盖尔。”
  “机会总是有的。如果我们三个同意干,她或许也会考虑的。”
  “她嫁的那个恶棍会怎么样?”小特罗伊很认真地问。他没顾及他哥哥娶的是舞娘。
  “我们可以一个一个地争取。先谈妥我们俩的事,然后去找玛丽·露丝,她的律师是格里特,我觉得那家伙不是个太厉害的角色。”
  “不值得大动干戈。”小特罗伊说。
  “它关系到我们一大笔钱,该是联手的时候了。”
  “妈妈会感到自豪的。”
  夏科河上的那片高地已经被印第安人利用了几十年了:渔夫们有时在那儿过夜,来往的船只也时常在那里停留。雷切尔、雷克和部落里另个名叫腾的印第安人蜷缩在一间茅草顶的披棚下,等着暴风雨停下。披棚的顶漏雨,雨顺着风横刮到他们的脸上。独木舟横在他们的脚边。他们已经在夏科河与暴风雨搏斗了一个小时。雷切尔全身湿透,幸好雨水是温热的。印第安人没穿衣服,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布,遮住了他们的私处。
  她以前有过一条装有一只旧马达的木船。那是属于她的前任库柏夫妇的。有汽油的时候,她就乘这条船来往于四个伊佩卡人的村落,如果去科伦巴的话得花上两天,来回是四天。马达终于坏了,但她没钱添置新的。每年她向总部提出数字很小的预算时,她总是虔诚地申请一条新的尾挂机船,或至少是七成新的。她在科伦巴看到一条售价仅300美元的船。但世界各地的经费都很紧,给她的拨款都用在了医疗用品和《圣经》书籍上。
  总部让她继续祈祷:也许明年会有的。
  她毫无怨言地接受,如果上帝想给她一条新船的话,那她会有的。至于上帝想不想这么做、什么时候做,那是上帝的事。用不着她去费心。
  没有船,她就步行去那些村子,身边总带着一瘸一瘸的雷克。每年的8月,她要说服酋长借给她一条独木舟和一个向导去巴拉圭河:她到了那儿再等向南去的贩牛船或货船。两年前的那次,她一连等了三天,就睡在河边一个小牧场的牛棚里。在这三天里,她从一个路人成为一个朋友,又从朋友成为一个传教士;最后,那个农民和他的妻子在她的传教和祈祷下信奉了基督。
  她眼下要和印第安人在这儿挨到明天,等去科伦巴的船。
  风呼啸着刮进披棚,她握住雷克的手和他一起祷告。他们不是为自身的平安祷告,而是为他们的朋友内特祷告。
  早饭送到了斯塔福德先生的办公室——燕麦片和水果。他不肯离开办公室。他宣布要在那儿呆整整一天后,他的两个秘书急忙调整了不少于六次的约见活动。10点,他在办公桌旁吃了两个面包圈。他给瓦尔德打了电话,对方说他不在办公室,去城外开会。瓦尔德有手机,他为什么不打电话来?
  助手送来一份有关登革热的资料,一共有两页,是从因特网上查来的。助手说他正忙于法庭上的事,问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医疗方面的事要他做。斯塔福德没有领会他的幽默。
  乔希一边吃面包一边看这份资料。文字占了一页半,全部是大写的,行与行之间留有一英寸的空距。这是斯塔福德格式的备忘录。登革热是一种流行于热带丛林的病毒感染疾病,由一种叫伊蚊的蚊子传播的,这种蚊子喜欢在白天叮人。最初的症状是浑身乏力,紧接着是剧烈的头痛,然后开始发烧,随高烧而来的是出汗、恶心和呕吐高烧时,腿肚子和后背的肌肉抽痛。由于肌肉和关节的剧痛,被称作“散骨热”。等所有这些症状都出现后,身上开始生出疹子。高烧会消退一两天,但复发时往往会烧得更厉害。大约一个星期后病毒开始减弱,危险期也过去了,没有治疗的药物,也没有疫苗。一个月的卧床休息和补充大量的水分以后人才能恢复。
  而这是不太严重的病例:登革热会发展成登革出血热或登革休克综合征,这往往都是致命的,尤其对孩子而言。
  乔希准备乘费伦先生的喷气机去科伦巴接内特,随机前往的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以及所需的物品。
  “是瓦尔德先生来的电话。”秘书通过对讲电话向他报告。其他的电活他一概不接。
  他是从医院打来的:“我刚刚探望,奥里列先生,”他一字一句地说,“他没事,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他能说活吗?”乔希问。
  “不,眼下还不能!他们在给他止痛。”
  “他的医生水平如何?”
  “是最好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医生正在他的身边。”
  “你问他奥里列先生什么时候可以坐飞机回来?我准备派一架私人飞机和一名医生去科伦巴。”
  电话那头有人在交谈:“暂时不行,”瓦尔德回答说,“他离开医院后还需要休息。”
  “他什么时候能离开医院?”
  又是一阵交谈。“现在还说不准。”
  乔希摇了摇头,把吃剩的面包圈扔进了废纸篓:“你跟奥里列先生说过什么吗?”他大声问瓦尔德。
  “没有,他睡着了。”
  “听着,瓦尔德先生,我需要尽快跟他说话,这很重要,明白吗?”
  “我能理解。但你必须要有耐心。”
  “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我知道。但你得试试。”
  “上午给我打电话。”
  乔希狠狠地放下电话,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派身体虚弱的内特去危险的热带丛林是个不明智的决定,当时是出于方便事务所的工作。考虑,把他支开几个星期,让他在外面忙乎,好让事务听处理掉他留下的麻烦。除内特外,事务所还有另外四个小合伙人。都是由乔希自已挑选、雇佣的,在经营管理上乔希也要听他们的意见。蒂普是一个。也是支持内特的主要声音,其他三个都要内特滚蛋
  内特的秘书重新分配了工作,他的办公室也被一个助手借用了,据说他在那里感觉很好。
  即使登革热没找上内特,国内收入署也在等他。
  中午时分输液袋就滴空,但没人去查看,几个小时后内特醒了过来,头不那么沉了,烧也退了。他的身体仍绷紧着,但不再出汗了。他感觉到眼睛上压着厚厚的纱布被胶带粘着。他想想,决定睁开眼睛看看,他的左手插着输液管,只好用右手的手指去拉扯胶带。他听见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的说话声和踩在硬地板上的脚步声。人们在大厅里忙碌。离他近一点的地方有人发出低低的、持续不断的痛苦的呻吟声。
  他慢慢地将胶带从皮肤和头发旁边拉扯开来,一边诅咒给他贴上去的人。他让纱布绷带吊落在左耳朵、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剥落的油漆:头顶上墙壁的黄色油漆已经退得没了色彩;灯都关了,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天花板上的油漆还出现裂缝,大片大片黑乎乎的开裂处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一只老爷电风扇吊在房间的正中央摇摇晃晃地转动着叶片。
  他看见了两只脚,两只老人的脚,上面皱皮疙瘩,疤痕累累,从脚趾到脚底都是创口和结痴。他稍稍抬起头,发现这两只脚长在一个枯萎、干瘪的人身上,那人好像己经死了。
  呻吟是从靠窗的墙角传来的。那个可怜的人也是又瘦小又干瘪:他坐在床的中央,胳膊和腿蜷缩在胸口,整个身子弓成一个球形,正昏昏沉沉地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病房里充满着尿味,还加杂着浓浓的防腐剂的味道;大厅里传来护士们的笑声;一堵墙上的油漆都剥落了。内特的旁边还有五张病床,都是流动式的折叠床,横横竖竖地排在那儿。
  他的第一位室友躺在靠门的地方,全身赤裸,只围着一条湿的尿布。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创口,他好像也死了。至少内特希望他如此,这是为他着想。
  没有按钮,也没有应急对讲机,要找护士只能大声喊叫,而这样一来会吵醒死人的。这些躺着的僵尸会坐起来找上他,他想跑,让脚够到地面,拔去手臂上的输液管,奔向自由,他情愿去街上碰碰运气。任何一个地方总要比这个麻风病院强得多。
  但他的腿像灌了铅似的。内特用足气力抬脚,一个个地抬,但它们纹丝不动。
  内特让脑袋陷进枕头,闭上眼睛,真想大哭一场。我是在第三世界国家的医院里,他反复对自己说,我已经离开了1000美元一天的沃尔纳特山,那里有按钮,有地毯,有冲浴和召之即来的治疗师。
  浑身是伤的人又呻吟起来,内特真想把整个身体都埋进床里。
  他小心地把纱布绷带放回到眼睛上,像刚才一样用胶带贴住。只是这一次他贴得更紧了。
  第三十五章
  斯尼德带着自己的合同前来会面。他拟这份合同时没有找律师帮忙。哈克看了这份合同后不得不承认他拟得很不错。合同的名称叫“专业作证合同”。斯尼德在合同中涉及到一些具体的细节,但哈克并不在乎合同是怎么写的。他签了字,递给他一张五十万美元的保付支票,斯尼德小心地接过支票,仔细看了上面的每一个字,然后叠起来塞进了上衣口袋。
  “现在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他微笑着问。
  有许多问题。费伦家族的其他律师也要到场。哈克只有少许摸底的时间。
  “总的来说,”他问道,“老特罗伊去世那天早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斯尼德扭动着身子,紧皱眉头,好像在沉思;他很想说出真实的情况,但他立刻感到头顶上还悬着450万美元。
  “他神志不太正常。”他说。话音在屋子里回荡,他等着对方的赞许。
  哈克点点头,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这种情形反常吗?”
  “不。他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很少有神志清醒的时候。”
  “你有多少时间是和他在一起的?”
  “断断续续,一天24小时。”
  “你睡在哪儿?”
  “我的房间在主厅的下面,但他有一只呼我的蜂鸣器。我24小时随叫随到,他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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