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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师-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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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行字的下面,留着“1980、6、22”的日期。

    林轩曾经阅读过组织内部的所有秘密档案,对于全球发生的任何神秘事件都有了解,但却找不到一件跟上面这个日期有关的。

    他明白,在自己与田雨农之前,肯定已经有很多人抵达过这里,有的留下文字如以上这位,有的留下印记如敬德山王,有的则只是艰难前行,没有留下任何影踪。

    “那些前辈们一定就在前面,只是——”林轩苦笑,这才发现因全身肌肉过度紧张,自己的两腮咀嚼肌已经完全僵硬,失去了笑的能力。

    他举起手,慢慢揉搓两腮,帮助那些虬结的筋肉缓和下来,以确保自己能安全、完整地活下去。

    “只是他们以何种形式存在就不得而知了。”他的思想似乎也跟肌肉同步僵硬了,一个这样简单的小问题,居然要费力地思考两次,才能完整地表达出来。

    “田雨农这次应该不可能幸免于难了吧?”林轩想起了那随赤莲一起陨落的高手,同时替田梦难过。遥远的悬崖底下,不知有多少骨骸是像田雨农一样凌空摔落的。

    林轩休息够了,继续下行,每隔一段,就能找到歇脚之处。

    石壁上的留言极多,有汉字、英文、日文、阿拉伯文、古波斯文、藏文、尼泊尔文、印度文等等,林轩只能辨认出七八成,有些特别晦涩的语言和文字看得都头疼了,也理不出什么意思,索性全都跳过。其实那些文字绝对是宝贵至极的历史资料,其中不知蕴含着多少惊天秘密。

    试想一下,能够深入西藏不毛之地、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人,至少也是野外生存高手,在本城甚至本国都一时无两。那些人所掌握的探险知识一定几倍于普通人,而每个人背后,都有着数不清的财产、女人、孩子。弥留之际,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将自己的身后事做一一的交代。他们留言在这里,一定已经认定所写下的就是人生最重要的,假若能认真抄写破译,天下各大藏宝库大概有一半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生死存亡之际,任何宝藏都救不了命,如果大家早知道这个道理,也就不必无谓地埋尸荒原了。正是因为人类共有的无止境贪欲,才会驱使着这一大批人到珠穆朗玛峰来送死。”林轩不禁为这些人感到惋惜。

    在他读懂的几十篇留言中,有一位来自埃及开罗的英伦特,应该是跟盗墓之王杨天同时代的大人物,其盗墓本领不在当年的埃及盗墓王手术刀之下。后来,手术刀死于土裂汗金字塔内,英伦特也在亚洲中部突然失踪。

    英伦特的留言是这样的——“对于人类,真正的宝藏是生命;对于地球,真正的宝藏是和平;对于宇宙,真正的宝藏是淳朴的心。找到地球轴心毫无意义,不会改变什么,也不可能改变什么,难道谁掌握了地球轴心,谁就愿意把四季和一周、一日的时序打乱吗?谁敢那么做,除非是疯子!”

    这段话给了林轩另外一个启示,那就是:“夺得地球轴心后再怎样?难道要采取守势,将后来者全都消灭吗?或者,应该是封闭空间,与秘密同存,自此不问世间闲事?”

    两种方法,都很血腥暴力,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林轩自小就是背诵孔孟典籍的学生,潜意识中,他愿意做一个善良诚朴、遵纪守法的好人。

    林轩下降到三百米左右,石壁变得越来越冷,他的手指也因寒气入侵而关节剧痛,几乎支撑不下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段无头无尾、无时间、无签名的话。

    那段话是汉语,题目是《真正的地球轴心》。题目之下,还有一个笔画简练的草图,画的是两条直线相交,夹角为四十五度,恰好形成了背对着背的两个大喇叭图形。画画的人想必画同样的东西极其熟稔,那个图形看似随手一画,实际却是暗藏玄机,导致两个世界分开得一清二楚。

    林轩看到那喇叭,头脑中立刻想起了幼年时在乡下的书房里,父亲一遍遍地叫他练字、读书、读书、练字的情形。每一页草稿纸上,都留着那两个大喇叭一样的东西。

    “记住,那是黑白阴阳鱼的世界。”林轩清晰记得父亲语重心长地说过的话。

    两个喇叭开口处的线条稍加变化,就是转圜自如的两条鱼,阴阳相抱,互补互扬,左右流转,生生不息。

    “集中精神,先下去,再想别的。”他低声告诫自己。

    他本来以为,那段留言就是诡异事件的巅峰了,但没想到,当他继续下降至六百米左右到达地面时,却有更奇怪的事在等他。

    地面起伏不平,全都被坚冰所覆盖,而田雨农就跌在坚硬的冰层上,胸口被一根斜立的冰棱穿透。以附近另外的冰棱比照,刺杀田雨农的冰凌至少有一米长,当他从天而降时,恰好跌在冰棱上,立刻穿胸而过,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林轩很容易就发现了田雨农,并俯身在他旁边,进行了最科学、最快速的心脏复苏术救援。很可惜,田雨农的气息已经极度微弱,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地球……轴心,一定要记住……玉佩的作用无比巨大,那玉佩就是……地球轴心的镜子,最重要的是镜子,镜子……”

    只说了这十几个字,田雨农便又急又猛地大口喘息,似乎供应头脑、心肺的氧气已经不够用了,但他的手拼命向前指,指向一段青白色的冰壁。

    林轩向前看,冰壁上也有字,却是用英文写下的《马太福音》主祷文。主祷文是耶稣传给门徒的祷辞,古代教父特土良说过——“主祷文是全部福音的撮要。”这篇祷辞是每个基督徒都十分熟悉的,因为在每一次礼拜的时候,会众都要诵读这篇祷辞,而且在个人的私祷中,这也是常常背诵的。

    那段文字,林轩自小就能一字不差地通背,闭着眼睛也能默写它的中英文版本。此刻目光一掠,已经看到了主祷文中最经典的名句: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绝境之中,人也不能忘记自己的信仰,唯有信仰,才能将罪恶的灵魂洗刷干净,重新轻装上路。

    林轩有理由相信,那段文字后面必定有一个传奇的故事。更令他惊讶的是,字迹背后的冰壁之中似乎有一个人直挺挺地立着,死掉了一样,一动不动。

第一百九十章 人皮之鼓

    “敬德山王?”林轩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个人。在秘密资料中,他曾无数次见到过对方的照片,印象极深。

    敬德山王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头发很短,露出青色的头皮来。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睁大到极限,但脸上却又带着惬意的微笑。那种表情,就像一个刚刚得到巨大惊喜的孩童,喜出望外,自然而然地开心而笑。

    林轩向前走,一直走到冰壁近处。

    敬德山王被冻结在冰壁后面半米之处,所以两人的直线距离不到一米。

    林轩看得出,敬德山王已经失去了生命,但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仿佛已经悟透天机,对生死得失全都看淡,所以才有如此洒脱、坦荡的笑容。

    “前辈。”林轩双手合掌,向冰壁里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无论敬德山王生前做过什么事,于情于理,既然大家都是组织里的人,林轩理应行礼。

    敬德山王的站姿十分放松,左腿站直,右腿微屈,脚下竟然无袜无鞋,赤着脚踩在冰上。他的双手全都放在胸前,左掌在下,掌心向上,右手五指轻轻结着一个手印,似是藏传佛教的“说法印”,又似是汉传佛教的“拈花指”。

    这是一个瘦削挺拔的中年男人,目光深邃睿智,脸庞棱角分明,若是身在红尘俗世之中,必定是深受女孩子们喜爱的那一类型。

    事实上,就像田雨农一样,敬德山王在组织内部本来应该有很好的前途,只要安心本分地工作,再过几年,就能升迁到坐镇一方的位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舒舒服服,颐养天年。可是,他偏偏毅然离去,只留下江湖英雄的绝响。

    更令林轩感到惊讶的是,敬德山王腰间系着一根由虎眼石珠子串成的腰带。每颗珠子的直径差不多是两厘米,结成那样一根腰带,至少需要五十颗同样大小、同样浑圆的珠子,难度相当大。敬德山王不但做成了那样的腰带,而且所有珠子的颜色都不重复,五颜六色,美丽之极。

    虽然林轩不是女人,但一看到那珠子,还是脱口赞叹:“真是好东西!”

    与精致高贵的虎眼石腰带相比,挂在敬德山王腰带上的那只藏族手鼓则显得极度粗糙丑陋。

    林轩仅瞥了那手鼓一眼,脸上的肌肉便禁不住抽搐了一下,因为那种西藏密宗的手鼓是用两片活人的天灵盖骨制成,两面全都蒙着无疤眼、无裂缝的上等人皮。手鼓的腰部收紧,系着彩带,鼓皮被一种天然的矿山染料涂成了绿色。那种绿既非鲜艳的翠绿,又不是成熟稳重的老绿,更不是江南三月草长莺飞的嫩绿,而是一种令人看过一眼就忘不掉的赖乎乎颜色,与号称“毒蛇之王”的印度八步蝮蛇七寸部位的灰绿色接近。

    在手鼓腰部两侧,系着两个灰白色的骨质小鼓槌。通常,鼓槌是由活人的掌骨制成。手持鼓腰摇动,小锤即击打鼓面发出单调凄凉的鼓声。林轩知道,凡是摇动这个手鼓,就是僧人们开始赞颂诸佛菩萨的功德,通常情况下,手鼓是与金刚铃、金刚杵等法器配合使用。

    藏地的“人皮鼓”不仅仅是参禅的器物,更是一种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民族信仰。制鼓所用的人骨人皮,都是喇嘛死前发愿供献的。但是,喇嘛奉献出来的皮和骨并不是都有资格制鼓,使用前必须修法祈祷,按照佛祖赐予的梦境指示来判断,自己是否与此鼓有缘分,否则即便是制成了鼓,一旦摇动,只会给持有者带来无比巨大的灾难。

    林轩并不清楚敬德山王的信仰,既然对方随身携带着一只人皮鼓,看样子是跟藏传佛教走得比较近,但冰壁上的主祷文字迹又是怎么来的呢?总不能他先在冰壁留言,又从侧面钻进去?

    主祷文的出现,给了林轩一种特殊的感觉。

    在一战、二战那种最不动荡的年代,无数信奉天主基督的人,涌入教堂,不但安全避过了兵灾,还饱读诗书。每次遇到危险,人们就念主祷词来让自己静心冥想,安静忍耐,度过一段又一段人间活地狱般的艰难岁月。主祷词的存在,成为很多人在逆境中存活下来的精神支柱。

    如果这些话是敬德山王写下的,那么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难道他向上天祈祷,便得到了上天的帮助与回馈?可是,既然蒙上天庇佑,他怎么会被冻结在冰壁里,失去一切乃至生命?

    林轩贴着冰壁搜索,最后确信敬德山王是被死死封在里面的,如同一只被松脂裹住的甲虫,变成了“冰琥珀”。

    他死了,步他后尘的田雨农也死了,可知两个人的追求方向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

    冰壁向右,有着一条被大片大片寒冰封住的通道,只能容人屈膝而行。站在这里,四周寒气涌来,冻得林轩嘴里的两排牙齿嘚嘚乱响。

    “前辈、田前辈,我要先走了。”林轩向敬德山王和田雨农分别鞠躬,打算继续向前。

    蓦地,他发现田雨农倒下的姿势极为特别,双腿盘坐,形成一个横放的“8”字,双手举起来,左右交叉,拇指大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带着全部解脱的笑容。这种笑容略显女性化,林轩略一思索,便想起田梦也常有这种神态表情,而田雨农的这种打坐躺姿,正是藏传佛教的肉身法器之一,名为“十字金刚杵”。

    这种法器的外形,为两支金刚杵作九十度角相交,是北方不空成就佛独有的法器,故凡持有此法器者,均为此系列的本尊及护法。法器的表义,为四大虚空,四大即地、水、火、风。因虚空故,无物可以摧毁,然却可以摧灭一切魔敌,如虚空粉碎。

    林轩一怔,察觉田雨农的死只是一种交换,能够换来更多消息。在“十字金刚杵”的护佑指点下,那尸体将如敬德山王一样不朽。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黑山白雪满月桃花

    “死亡即不朽,浮生若梦,唯有死亡才能永恒存在。”林轩记起了昔日登河南嵩山北少林寺,在藏经阁前遇到一位百岁守经老僧时聆听过的教诲。

    在藏传佛教中,也有同样的经典言论。林轩常住雄巴村时,曾在极物寺中遇到云游的藏僧,对方不开口说话,只在山边的大石头上用尼泊尔语写下“生即死、死即生、生不如死、唯死永恒”的句子。

    刹那间,林轩面对敬德山王、田雨农的两具遗体,思想变得如狂风卷落叶般混乱起来。

    “人的一生,追逐不休,宝藏名利,何时是尽头?一个人在心底执着追寻的东西,对于他人而言毫无意义。既然全世界除我之外都认为是无意义的,我自己要的,还有意义吗?或者说,我一死,生前一切,全都失去意义,被世界全部遗忘,不留痕迹——”他盘膝坐下,不再理会身边田雨农的尸体,双眼半闭,进入“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的深层内窥境界。

    这种“自闭禅”的修行方式,介乎藏传、汉传佛教之间,通常被界定为“自由禅”,完全凭着修行者自身的智慧、心胸、头脑、阅历来解答困惑,自问自答,自我反省。

    林轩耳边突然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箫声,这里是西藏大山的核心,当然没有人还抱着闲情逸致吹箫,他听到的,只是内心记忆里的回声。

    那是他七岁时的一部分深刻记忆,寒冬腊月,月圆之夜,屋外月华,亮白如霜。他听到箫声,一骨碌爬起来,趴到窗口向外看。月下,他的父亲正站在一座白石八角亭顶上,仰望明月,用心地横箫吹奏着。

    箫声呜咽,刺痛了少年林轩的心。他感觉到,父亲彼时无比苦闷,玉箫奏出的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浓浓的伤感。

    他只穿着内衣走出去,一直到了八角亭外。

    那亭子的侧面有着一架竹梯,他就沿着竹梯爬上去,坐在父亲脚下,一起仰望那晚的明月。他们所住的地方极高,向东北望,就能俯瞰帝王之城的全景,所有亭台楼阁、河流街道全都收入眼中。

    箫声不停,林轩困了,就把下巴枕在膝盖上,朦朦胧胧地睡去。

    他做了一个半清醒半模糊的梦,梦见了自己的前世,而他的前世则是活在一个剑与火、冰与血的冷兵器时代。

    在那个古老的年代里,他不是林轩,而是弹指杀人、智冠武林的东海高手。他的家,也不在北方帝王之气十足的京城,却是在茫茫东海的孤岛之上。那座岛居于蓬莱、瀛洲、方丈之间,岛上一年四季开满绚烂的桃花。

    在前世,他只要愿意,就能拥有整个世界,因为从东海列岛到西疆雪山、南海诸城到北方大漠,任何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顶礼膜拜,闻风来降。可是,他偏偏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个岛,只守着岛上那座比活人宫殿更富丽堂皇的大墓。

    那墓中,葬着他的最爱。三十岁前,他一意孤行,只爱天下,忽视了身边所爱的人;三十岁之后,他的爱人永远地葬于古墓之中,就算拥有天下,掌控亿万人的生杀大权,也救不回最爱的那一个。

    那就是他的前世,一个越活着越痛苦、越痛苦越清醒的江湖怪客。他几乎生活在一个完全透明的世界里,洞察世间一切,却无法解脱自己。

    于是,在与世界诀别的刹那间,他闭上眼睛,以生命起誓:“轮回来生,我要生在遥远的西方雪国,用毕生的心神修行,来赎我的罪。”

    “孩子。”父亲的箫声停了,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父亲。”他站起来,与父亲一起站在月光里。

    “你看见的一切,那是我的前世——”父亲指着东面天空中白玉盘一样的满月,“看那面镜子,看那镜中的一切,镜中人、镜中山水、镜中因缘际会……孩子,总有一天,我要去那里。”

    父亲的手掌贴在林轩的后脑上,于是他便看清了月亮中的一切。明月之中,分为左右两个世界,以中央细线为界,左右景物完全相同。只不过,一边是有颜色的,一边是无颜色的。前者,与普通世界没有任何不同,而后者则是黑白世界,令他感到震撼。

    “父亲,你要去哪里?”林轩不解。

    “去黑的山、白的雪那样的世界,在前世,人人尊称那里为雪山圣殿,现在则被称为‘藏’。”父亲回答。

    林轩幼小的心灵里,并不因父子分离而感伤,而是充满了对那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向往。

    “前世,在那里被称为‘伏藏’,发现前世的过程,被称为‘掘藏’。人类如果在上一世遭受过巨大的心灵创伤,就会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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