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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10李敖系列之31我最难忘的事和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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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弟!你不能再跟这些王八乌龟一道混了。”天津市副市长张子奇先生来北平,见面后,他这样说。
  “张先生!你怎么啦?”我装着不明白。
  “你不知道吗?”张先生问我,接着说:“李广和的老婆同毛人凤狗屁倒灶,现在让这个活乌龟来做天津稽查处长,成甚么话?”
  “哪里有这回事?”
  “南京的人们没有一个不知道的。我去南京,立法委员邓建侯等都对我说过,难道你就不知道吗?”听了子奇先生说,心里实在不是味道。国家的事,哪里能这样糟蹋呢?令人寒心。
  “听说李广和的老婆跟你们毛先生有一手?”有一天因事到西郊剿匪总部,那里的熟人很多,有位少将把我拉到一边,很神秘地对我说。
  “听说李广和的老婆很漂亮,因为跟毛局长勾搭上,李广和才能当上天津稽查处长,是吗?”另外一个这样问,教我怎样回答?我感觉到受了很大的侮辱。
  “李广和靠着老婆跟人家睡觉来吃饭,真给咱们山西人丢脸!”副官处长温国梁这样说。在绥远陕坝,我看他不起,我立身正,站得稳,挺得起胸膛,副长官都奈何不了我。现在被他抓住机会,被他奚落,受龟气,心里非常不好受。
  马司令已准备办移交,所以对稽查处长人选不再过问。陈长捷将军在赴天津以前,曾约汉三兄和我叙谈了一个多小时,他到天津,很想有所作为,对于李广和长稽查处,只顾摇头,表示配合不上。
  李广和本来关在重庆,戴先生殉职不久,毛人凤先生就把他释放了,成了活跃人物,毛人凤先生的亲信。他在北平简直是胡作胡为、无法无天,他可以到商店里随便查人家的帐簿,查完还在帐簿上盖一个李广和的木质戳子。起初我不信会有这种怪事,后来有人领我去看被查的那几家商店,亲眼看到帐簿,就不得不相信了。现在居然发表李广和为天津稽查处长,社会上和同志们反应又这样恶劣,我不应当再沉默了,于是给毛局长写了一封信:
  毛先生钧鉴:
  自从钧座发表李广和同志为天津稽查处长后,华北同志闻之大哗,查李广和同志自称为钧座之亲信,招摇撞骗,胡作胡为。希钧座能辨白忠奸与贤不肖,则华北同志必能竭诚拥护钧座,而报戴先生在天之灵也。敬叩
  钧安!
  职 乔家才 谨上
  六月X日
  
  副站长孔觉民就坐在我的对面,信写好,顺手递给他。我见他一面聚精会神地看信,一面皱紧眉头,频频摇头,好象很发愁样子。
  “这封信怎么成呢?”觉民看完信对我说:“毛先生度量小得很,不比戴先生。这封信会闯祸的。”
  “觉民!”我说:“我们相交,已经十年,难道没有一点革命勇气吗?何必这样小心?告诉你!如果毛先生如此之糊涂,而我们的贤明领袖又把如此之重要的任务,交给如此之糊涂的人,国家都会亡掉,个人生死,算个甚么。国家的情况演变到现在这样地步,我们能再沉默吗?发出去吧!不必计较后果。”
  “我看这封信还是不发好。”过了半个钟头,觉民拿起信来对我说。
  “发了吧!反正这个脑袋不被自己人拿去,也会被敌人拿去的。”说完,我就离开办公室,以后再没有提这封信的事,两星期以后,有位同志从南京来,说毛局长在纪念周大骂,有人给他写信干涉他,教训他云云。无疑地,那是看见我的信了。忠言逆耳,可能他不会接纳的。
  胆大妄为洋相出尽
  李广和本来是一个土豪劣绅,没有受过军事训练。在敌区工作,自称中将,当然不会有人和他计较。想不到,后来凭藉老婆的关系。中将会成了真的。他又喜欢穿军服,洋相出尽,大家都叫他“武大郎”。
  过去我们嘲笑北洋军阀,狗肉将军,现在这种怪现象居然出现在毛人凤先生领导的保密局,把清白家风糟蹋得不成样子,肮脏到不能再肮脏,令人啼笑皆非,没脸面见人。
  陈长捷将军保定军校出身,是一位标准军人。他能征善
  战,纪律严明。是他接长天津警备司令以后第二个星期一,司令部举行总理纪念周,稽查处长李广和身穿呢军服,配戴中将领章。按编制,稽查处长只是少将,并不是中将。李广和虽穿中将军服,却是赤着脚,穿一双凉鞋。他自以为阶级高,站在第一排的中间,而他的肚子特大,像一个临产的孕妇,特别现眼,被陈司令一眼看了个清清楚楚。
  “总理纪念周多么神圣庄严!”陈司令指着李广和,大发脾气,厉声说道:“像你这样军不军、民不民,赤脚凉鞋,穿上将官服装,成何体统?给我滚出去!”
  “你是中将,我也是中将,凭甚么要我滚出去?”李广和自言自语,站着不动。陈司令的卫士看见他不服从命令,走来硬把他拖出去。
  李广和宽宏大量,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家拖了出去,好象觉得没有甚么了不起,满不在乎。可是好些军统局的同志感觉到丢尽面子,无地自容。戴先生死而有知,一定会气得跳起来。
  我坐牢以后,听到天津的同志(被毛人凤关进监牢的)叙述李广和无法无天,国家法纪荡然无存的情形,不禁为革命三叹。
  李广和做了天津稽查处长以后,唯一有兴趣的工作,就是抄金。因为李广和太喜欢黄金了,喜欢得发疯。那时禁止黄金买卖,抓住买卖黄金的,黄金就被没收。李广和以为中华民国除了毛局长大,就是他大,天不怕、地不怕,有毛局长撑腰,管他甚么法令规章,没收的黄金都由他自己保管,不假手他人,也不归公,交给国家。
  因为李广和努力抄金,天津买卖黄金的人,哪一个不是提心吊胆,几乎没有人敢再做这种买卖。商人们简直是同李广和处长作对,他们不做买卖黄金的生意,教李广和如何抄法?
  “我李广和为抄金才来天津,你们不做,我硬要你们做。”于是派出他的爪牙,到有钱人的家里,到银楼强迫买卖,出高价收买黄金,不卖也得卖。可是黄金一到手,另外有人出面来抄。连戴先生顶好的朋友吴幼权(前黑龙江督军吴俊升的儿子)家里,都被李广和抄了,其他老百姓更不必提了。
  天津稽查处办案子,也是别开生面。尤其有关抄金的案子,李广和不劳驾科长股长插手,都由女顾问和他亲自审讯。女顾问是谁?就是他的太太、毛局长的情妇刘秋芳。刘秋芳心狠手辣,真够得上女中豺狼,甚么刑法都能用。
  陈司令觉得李广和夫妇比土匪还凶狠,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无法无天,如何得了,于是,把李广和关起来,非枪毙不可。毛局长赶紧给陈司令电报,说李广和是保密局的人,应当移到保密局办理。陈司令以为像李广和这样罪大恶极,非就地正法,不能平民愤,不准毛局长的要求。
  到底陈司令没有毛局长的神通广大,斗不过毛局长。很快毛局长派他的军法处长李希成拿上总统的手令,提解李广和到南京,陈长捷再硬也硬不起来了,只好让李希成把人提走。
  李广和到达南京,不经过司法程序,就自由了。陈长捷不服气,傅作义也不服气,他们认为南京没有是非公道。据说傅作义投匪,这是最大的原因。
  要我主持北平警局
  北平市政府预定七月一日改组,由河北省议会议长刘瑶章接任市长。六月下旬一天下午,刘瑶章来什锦花园看我,我不在家,他留下一张名片。我们过去没有往来,他是新贵,为甚么要找我?晚上我去看他。
  “我这个人不会客套,”刘瑶章让坐以后,对我说:“昨天傅先生找我去谈话,现在我把傅先生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你,傅先生说:‘新的北平市政府需要一位好的警察局长,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保密局北平负责人乔家才。你不要误会,虽然他和我是同乡,并不是我的人。他在绥远和我作对,骂我、反对我。不过这个人廉洁,肯吃苦,有办法,敢作敢为。现在北平市,正需要这种人才,你去和他接头吧!’这就是傅先生对我说的话,我非常赞成,你赶紧去见傅先生,他有话当面交代你。”
  当时北平学生受共产党操纵,到处闹事,正向市议会请愿,包围了市议会,警察局长汤永咸也和市议会起冲突,不能再干下去,已经向傅总司令辞职。我去见傅总司令的时候,正是汤永咸提出辞呈的第二天。
  “刘市长看到你吗?”傅总司令看见我走进他的办公室,赶紧问我,接着说:“汤永咸和市议会闹翻了,不能再干,你马上到警察局接事。我向中央保荐,不会有问题的。”
  “报告总司令!”警政总署由唐乃建先生负责,再由傅总司令推荐,我任北平市警察局长,绝对不会有问题。问题是北平市已经非常危险,我不愿意干。我说:“汤局长虽然干不下去,可是警察局还有副局长白世维,现在可以由白副局长暂行代理。至于我个人是否胜任,还得请总司令再考虑考虑。我觉得,一个特别市的警察局局长,在未奉到中央命令以前,先行接事,好象不太妥当。”
  就当时整个国家的形势来讲,抗战胜利冲昏了许多人的头脑,接收变成劫收,贪污腐化,政治风气败坏到极点。马歇尔来华进行和谈,使共产党武力日益坐大,国军的士气,早被编遣下来的军官到中山陵哭陵哭垮了。北平城里异常复杂,难民和学生团体被共产党渗透掌握,危机四伏,这个警察局长绝对不能干。从剿总回到办公室,立刻向毛局长去电,报告傅总司令接见我的经过。说明我干不了这个警察局局长,请他提出人选,以便向傅总司令推荐。
  两三天以后,是六月二十五六吧?毛局长忽然来到北平。大概是怕我干上警察局长,不好收拾,赶紧来阻止吧?他这次来北平,一切安排和行动,都避开北平站,不让我知道,很明显的是来收拾我们的,我和汉三兄约张永铭兄来弓弦胡同商谈,请他问问傅总司令,能不能对我们负责,他是剿总的军法处长,又是中统局北平负责人之一。我们不得已向人家求助,内心非常悲痛。
  “绝对没有问题,傅先生会对你们负责的。”张永铭兄为人非常诚实,和我们私交很不差,我们很信任他。当时傅总司令主持华北剿匪事宜,中央非常借重他,一言九鼎,保障我们两个人的安全,轻而易举。张永铭兄这样一说,我们也就放心了。
  五花大绑进入狱牢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毛局长来到北平,和北平站完全隔绝,行动诡秘,不住什锦花园,也不住弓弦胡同,而要住在南池子吴家元的家里。吴家元系张宗昌的兔子,了解北洋政府内幕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一位堂堂政府大员不住过去戴先生住过的房子,而要住兔子窝,真给政府丢脸。这一着,也许是潘其武给他安排的,潘其武的舅舅曾毓隽是吴家元太太的甚么亲戚。临时办公处不用什锦花园,也不用弓弦胡同,而由孙耕南借到灯市口资源委员会的一幢房子。可能是督察王蒲臣、稽查处长倪超凡、剿总第二处长史泓和李希成等布置的。六月三十日夜,接到毛局长的通知,七月一日下午八点钟在灯市口开会,商讨某一问题,并要我约马汉三兄来参加。
  杜亚坪兄从东北回来,我请他在寓所吃晚饭,吃饭前随便聊天,他对东北的情况很悲观,他又说:“干我们这一行工作,不会有好下场,不被敌人杀死,也会被自家人宰割。所以,我打定主意,不再干了。”
  吃完饭,送亚坪兄回北京饭店,路过灯市口,我先下车,到指定的开会地点。这是毛局长的临时办公处,但是没有通知我,我没有来过,今天是第一次来,冷冷静静,气氛很不对。我进了会客室不到五分钟,汉三兄来了,他今天上午才交卸了民政局局长的职务。他一进门,稽查处督察长佟荣功带着七八个人跟进来,一言不发,如狼似虎地把我们两人五花大绑绑起来。他们敢于这样做,无疑的是奉了毛局长的命令。这样作法、这样态度,比捉汉奸、捉土匪,有过之而无
  不及。现在这样对付曾为国家、曾为抗战,冒险犯难,出生入死,工作了十多年的同志,毛局长的良心也够狠、够黑了。戴先生殉职不到两年,他说的团体即家庭、同志如手足,就变成这个样子,能不令人寒心,能不为革命一哭吗?
  被绑起以后,没有停留多久,分别塞进两部轿车,送到炮局胡同保密局的监牢。这所监牢是日本人和汉奸们用来拘押爱国青年的,国大代表王志超、周良辅、樊祖邦就在这儿关过很久。抗战胜利后,成了保密局的监牢,汉三兄主持北
  平的肃奸工作,用来拘押汉奸齐燮元、殷汝耕、江亢虎、周作人、川岛芳子等。现在他也进来了,我也跟进,循环报应,这样迅速。
  这所监牢本由周端甫兄主持,大概因为他是山西人,怕他和我有关系,对我们客气,才让毛惕园来临时主持。我们到了炮局,不到两分钟,毛惕园满面笑容出来迎接我们。我们没有和他说一句话,革命革到如此地步,还有甚么话可说?毛惕园命令他的手下,解开捆绑我们的绳子,然后把我们分别送进两间牢房。实践了刘秋芳没有当选立法委员,要毛先生干掉马汉三的宣言。我要主持正义、明辨是非,也遭到同一的结果。
  牢房里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看守陪伴我,坐牢还要看守来陪伴,绝对不是怕我寂寞,大概是因为我太重要了,可能有两种原因:第一、景震泰率领陕坝班学生组成的交警十三总队,驻防西郊,负责警戒剿匪总部,怕他们来劫牢,救我出去。第二、也许是怕我因气愤而自杀吧?有人日夜盯着,就绝对没有自杀的机会了。
  
  半夜,我听到铁器打击声,感觉到很神秘、很奇怪。一会儿,打开牢门,让我出去,在过道里,给我钉上脚镣。我才明白,刚才的声音是给汉三兄钉镣的声音。精神很疲倦,好像朦胧睡着了,又听到钉镣的声音,是不是刘玉珠兄也进来了,他们老早就想收拾他。
  看守长是北平特警班的学生段建洲,这一夜他进进出出,好象很为我难过似的。第二天周端甫兄来到牢房,相对无语。我自从绑进牢房,已经四大皆空,除了气愤,不再想别的。我看到端甫兄很难过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无能为力。他也是过来人,知道坐牢的滋味,他曾任华北督导团的科长,因为李广和私自通敌,跑到敌区,却把他关到西安,无缘无故,坐了半年牢。
  七月五六日吧?建洲拿着纸笔,走进牢房,要我给家里写几句话。心想,大概今天晚上要处决了,要我写遗嘱。自从十九岁加入国民党,革了二十多年命,没有死,现在是死的时候了。给妻写几句话,告诉她,我对得起国家,俯仰无愧。唯一难过的,就是对不起她。多少年来,她跟我担惊受怕,现在把家庭的重担压在她的肩上,子女都末成年,我不能再尽教养的责任了。希望她振作精神,勿以我为念。写这封遗书,内心非常惨痛,但是没有眼泪,可能已经干了。手表和钢笔进牢房时已被拿去,嘱建洲一并交给我妻,以留纪念。
  乘坐飞机解往南京
  自从入牢,到写遗书,六天以来,没有吃东西,并不是绝食,而是气愤地吃不下去。陪我住在牢房里的看守,一再劝我,多少吃一点,不吃支持不下去,他哪里知道,我难以下咽。他说曾听司机说过,我家生活艰苦,比不上任何一家,好象对我坐牢,有些不平。我没有同他说甚么,懒得开口,说甚么也是枉然。晚上送进饭来,既已让我写过遗书,今天晚上大概就要埋葬我了,那么今天的晚餐,可能是最后的一餐。耶稣对于最后晚餐都不忽视,我能对这人生的最后一餐放弃吗?勉强吃了几口,也是六日来第一次进食。
  全部希望寄托在张永铭兄身上,谁想得到他的承诺竟成泡影。而杜亚坪兄说的话,却立刻实现了,是不是他听到甚么风声,特意提醒我?人生总有一死,不过迟早不同而已。心境坦然,只等候最后一刻来临。
  思潮一幕接着一幕,已往的一切呈现眼前,都像昨天的事情。死有重于泰山,要死得壮烈,死得有价值。像我这样死,死得不明不白、死得这样窝囊,辱及父母祖宗,愈想愈愤恨。一直等到天亮,没有把我拖出去活埋,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动静。
  七月九日上午,突然要我收拾东西,似有行动。走出牢房,重见天日,虽是暂时的光明,也是难能可贵的。到达广场。有几部汽车停在那里,汉三兄和刘玉珠兄也出现了,这才知道要上飞机。我们各被装上一辆汽车,我穿着短统袜子,建洲看见,怕脚镣打伤皮肤,赶紧跑回去,拿来一双长统袜子,打开车门,给我套在脚上。这一切都是令人十分感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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