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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有刺客?”
“可不是,昨晚竟然半夜里来了飞贼,将我师弟惊到了……他口不能言,连呼救都不行,还好我们发现的及时……我师弟本就体弱,北地至寒已经让他有些受凉,如今再受了惊吓……”
“温馆主莫慌,此事下官已经秉了皇上,定然会给贵馆一个公道。”
“不错,贵国天子的确该给我们讨个公道,这皇宫院墙,几个大夫的院子,怎么会疏漏到进了飞贼的地步!莫要把我仁心医馆当做一般大夫来打发!倘若被我们院长知晓了,怕是互相失了信任,再难合作……这话,还请这位大人带给你家皇上,毕竟,我们非是此地的人,讲话许是没了顾忌,还请海涵。”
温有方背对着我,义正言辞、据理力争,而我靠在床头,阖着眼睑倾力表演做一个脆弱纸人的模样。
“馆主还请息怒,我们请御医来瞧瞧,开个方子给席大夫压压惊。”怎么几句话就把他吓成这样?连脑仁也吓没了?
“御医?开方子?哈?哈哈!”
有方大概被气疯了。
“下官失言,宫墙之内,怎能容此宵小之辈隐匿,皇上知道了也龙颜大怒,着下官彻查,一定会将这飞贼擒获!”
************
广泽大公子忽染恶疾,而大公子府举府上下疫症肆意,冀州城一夕间人心惶惶,似是惊觉一场瘟疫拉开了序幕。
所有人的视线顷刻集中在皇城中,那位新嫁娘娘的陪嫁上了。
广泽一国之君,风古礼的亲爹,严令禁止大公子府人与贵客有任何接触,甚至为杜绝疫症散播,将大公子府派出的家人羁押起来。
他古怪的对亲子置之不理,却派人始终不离我们左右,我的脚步稍稍转向大公子府的方向,立马便会有人跳将出来,将我们挡了回去。
仁心医馆一干医者,既然仁心仁术,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准备上疏广泽一国之主,为免疫情扩大,仁心医馆愿在冀州城内即刻建立分馆,且所有大夫外出巡诊,已确保疫症不再散播开来。而这段善心义举,从冀州城外那位待嫁娘娘府上的近侍口中无意传入坊间,自然绝无虚假,毕竟医馆如今是作为娘娘陪嫁来的。只是不想一传十十传百,等到医馆馆主温有方正式向广泽皇上提出时,冀州城内已经人尽皆知。
皇上甚是欣慰,不断赞许未来儿媳识大体,特许入城待嫁。而仁心医馆陪嫁而来的百名大夫倾巢而出,喷洒祛毒的药粉,并且为城中有不适感的人义诊。惟独大公子府,朱门紧闭,除去宫中御医,其他寻常大夫,包括仁心医馆的大夫,依旧不得其门而入。半月后宫中传出大公子府如今疫症也已得到控制,虽是疫症发源地,索性未造成大的散播,实乃不幸中之万幸。
只是,大公子病倒了,二公子却为何从不现身?
不久,冀州各处便常常见到为邻国贵人祈福的举动,甚至部分贵族乡绅再一次联名奏举朝堂,希望贵人早早正式嫁入风氏,一来报答贵人的善举,二来用国之喜事冲淡这险些酿成大瘟疫的晦气。
而今入城已经一月有余,古原迎娶方满之事却始终悄无声息,风羲和似乎太沉得住气。
“我们须得再加一剂重药!”
留给古原的天香续脉,算来也该用完了。如今形势,逼得我不能与他们做耐力的角逐,只能兵行险招。
十日后,凉州礼官携总帅信函抵达冀州,昭告天下两家联姻哀民军已准备停当,且等双方礼成便释放曾经俘虏的风氏官兵三千。礼官抵达翌日,仁心医馆巴州总院传来消息,两家联姻后,医馆许诺在冀州以及周边三郡设立分馆,并义诊三个月,作为贺礼。而渝蜀姒氏,虎视眈眈,显然十分关注这段联姻,而泽源两地边境势态也越发紧张起来。
冀州朝堂终于有了动静,风羲和不日便诏告天下,将在新年正月初一这一普天同庆的吉日,为风氏正式迎娶方满。
一切,正按着它应有的轨迹进行着。
“可是送到了?她怎么说?”
已经两个月,再也难寻机会去探古原。计划已久,新年临近,我心口那千斤巨石已经开始摇摇欲坠,那一击即破的时机越发近了,我却苦于无法将计划传达给他。如今唯一能帮我的,也只有尚在病中的凝翠了。
“广泽帝君一直守在一旁,未得机会。”
“凝翠身子可见起色?”
之前伪装受了惊吓,倒给了他们正当的理由将我禁足,如今,只能依靠有方四处走动。
温有方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说到底是些虚症,冬天自是更孱弱些,可是她身子更不好了?”
“凝翠姑娘如今是广泽帝的宠妃,属下看来,帝君对她十分宠爱……”
温有方竟然绕起弯子来,我用力揉着额角,心底发誓定要将他这书生的毛病连根拔了去。
“你怀疑凝翠?可有依据?”
“……我今天为凝翠姑娘施针时,……显影粉自袖笼落了出来……”
什么?
“在她绣榻前?”
“是,那足印小巧,该是女子无疑。”
绣榻,内宫妃嫔的绣榻,寻常人哪来的机会接近?女子足印?是她还是她身边的宫女?
“凝翠姑娘身患虚症,不是作伪。”
“没有被他们察觉吧?”
“院长放心,那种显影,瞬间即逝,属下掩饰的很好。”
原来那晚来的,竟是凝翠的人。
“莫非,我开始便料错了?”
我忽然觉着疲惫不堪,被刺骨的寒冷,沉重气氛,压抑得透不过起来。阴沉沉的天色下,我惊觉这方曾经生活了一年的巨大府邸,此时竟是如此的陌生。蜿蜒曲折的曲径幽深,层层高墙后的重重院落,越深入越诡谲可怕,越熟悉便越觉得窒息。
院外一阵脚步凌乱,惊惶失措的人声点点。
“不好了,不好了……”
“又该有人掉脑袋了。”
“总管那面已经知道了……”
我心口忽然一阵慌乱的惊跳,不好的预感骤升。
“贵人娘娘落水了!”
79。
腊月,寒冬,方满安静的躺在人工湖的岸边,失去了生气。
隆冬时节,本该已经冻得结结实实的湖面,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塌陷了了一个巨大冰洞,仿佛吞噬生命的血盆大口,粉碎的冰碴散落四处,而刚刚水面剧烈的波动已经平息,此时的水面同方满那张青白浮肿的面庞一般,也结了一层薄冰。
面色青白浮肿,牙关紧咬,口鼻下亦凝结了一层薄冰……不久之前那个大气豪爽的姑娘,如今竟然溺死在这片冰湖之中。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怎能如此大意?大意到将无辜的人推入深渊?!曾经的无力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再有三日便是正月初一,大婚之日,古原现身之时,城内城外,皆数已经做好了精密部署,如今所有计划难道就这么功亏一篑?
甚至赔上方满无辜的性命?!
“娘娘说没见过冻得这么结实的冰面,一时好玩心起,一定要踏冰而行……奴婢们拦不住,谁想冰面竟然就塌了。”
几名红衣的宫女伏在地上,抖若筛糠。
我同有方做了几个手势,他会意,沉着声音:“你们几个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娘娘自己踏上去不成?”
“咱们湖面冻得结实,奴婢几个是走在前面的,可是谁知偏偏到了娘娘踏过时,冰面就裂了……想是……想是娘娘体型较奴婢丰腴些,所以才会踏裂了……”
她们惊恐的低着头,丝绵的宫装锦袖已被冻得硬挺,不自然地支在柔软的裙摆边。
“冰面碎裂成这样……你们几个也算是命大的。”温有方话中寒意让几个宫女拼命地磕起头来。
方满单纯无害的笑容,凝结在一片冰霜之下,曾经温暖的手心,如今只余了无生气的冰冷。
我轻轻捧起方满的头,替她捋顺凌乱的发丝——一块暗色的痕迹,掩藏在已经冻得僵硬的发髻之下……
方满在冀州皇城内横死,风氏难辞其咎,双方形势即刻剑拔弩张起来。
天下俱传,广泽颇有骗婚之嫌,而哀民军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场联姻最终惨淡收场。然而方有毕竟是方有,他没有随了天下人的心愿盲目因其兵乱,仅仅在边境处压兵三十万,逼迫广泽,将方满的灵位迎娶进门。
方有此举足见其对亲妹的手足情深,而这样的至情至性的要求,即便是逼迫,也赚尽了天下人的同情。可叹德行天下,以人和得天下的风氏,面对方有丢出的这只苍蝇,只得笑着吞下,眉头都不能皱一下。
******
在医馆的掩护下,梅雪黄昏时分赶至,入夜时分,又有两名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你还要在这里等死么?哀民军势力那么大,他们都可以对方满下手,你如今没有靠山,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斜睨了他一眼,却将视线对上了那个躲在他后面的人。
“小薇,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小薇依旧躲在姒源身后,用力咬了咬唇,“我们来也许会帮上忙。”
不难察觉她此刻一反常态的怯懦,小薇绝不是躲躲闪闪的性子,此时却像是见了猫的耗子,恨不得躲进墙角去。
梅雪斜靠在远远地墙边,冷漠的眼神扫过小薇时,似是带着一丝责备的颜色。小薇又向姒源的方向靠了靠。
“离开这里。”
姒源危险的向我靠近一步,冷不防抓起我的手腕,用力攥紧。
我皱了皱眉,将一脸的嫌恶摆在脸上,“计划完成了,自然离开。你松开你的爪子!”
“别自作聪明了,你当真以为那老家伙不知道你是谁?”姒源恨恨的用手指着梅雪,“他们是在利用你,你明不明白?”
姒源面目狰狞,双目赤红得瞪着我,看着这样讨厌的他,却自心底升起了一阵温暖。
“我知道。”
我向他勾了勾嘴角,淡淡的说。
“那些,我都清楚……我心甘情愿。”
姒源似是被施了定身法,而他身后的小薇和远远靠在墙角的梅雪,也僵硬住了身形。
“小薇……”我绕过姒源,面对着她,“梅雪他不会怪你,你一直做得很好。”
小薇目瞪口呆的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望向梅雪。
“我……”小薇苹果般的脸庞此时竟是一片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墙角的人蹙着眉,视线锁住包小薇。
“小薇,谢谢你,救了我二哥……”我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已经些微发颤的声音,“我知你受命于他……”
“姐……夫人,木之隐包小薇,向夫人请罪。”小薇敛起神色,郑重向我行了一个消息营隐士相认的礼节。
风隐无形,木隐成荫,水隐随波。
除去早逝的土之隐,风隐情隐于无形护卫,水隐梅雪隐于各势力中谋划,而小薇正是善于潜伏,生根造势的木之隐。
“如今亮了身份……可是不想再跟着我了?”
姒源沉了声音,面无表情。
小薇倏地抬起头,面色挣扎,满脸的否认,却紧咬着唇,不做声。
梅雪一声冷哼,小薇复又垂下头去。
“你袖手旁观的厌了不成?越发的多管闲事!”
看着姒源一幅了然于胸的神情,我忽然便明白了为何总是看他不顺眼——就是这幅神情,这幅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神情,可我却堪不透想不通,他偏又是一幅永远冷眼壁上观的德行,只能让我对他越发的不耐烦。
只是,姒源此番不够冷漠,也不见了恶劣,这般一脸沉重,在我挑了他蛮荒一个寨子时也未曾见过。
“你们偏要送死,我何必拦着……”他冷着脸,丢给我一只锦囊,“只是……这是这种阴损的事情,却怎么能少得了我?!”
我接住那只锦囊,大脑忽的停摆……巴掌大小的锦囊里面空无一物,显然已经有人将里面的东西取走了。
“你……”
我望着他,讷讷半晌,竟然想不出一句话来。
“此番,你想不依我,都不行了。”
姒源挑了挑眉,面容重又恢复了那副让人厌弃的邪魅相。
80。
腊月二十九,晨曦初明,冀州城玄武街,大公子府门外,清扫的差役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伏在地上,四肢蜷缩,全身布满已经溃烂的脓疱,口鼻处赫然是已经干涸的血沫,神情狰狞,显然垂死时经过一番痛苦挣扎。
不久,便有人认出死者正是玄武街更夫——朱义。
朱义是个无家无靠连个朋友也无的孤寡之人。此时临近年关,他又死状可怖,过往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因此,繁华如玄武街, 朱义依然被曝尸半日无人理会。而最初发现尸体的大公子府门房家丁,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伊始便朱门紧闭,显然对这晦气亦十分忌讳。而直至午后,冀州太守府的差役才不慌不忙的出现,掩了口鼻,将尸体拖去了义庄。
……
隆冬寒月,天色将明,此刻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只是,外间的呼啸的寒风却远不如积翠阁石室之内寒意的透骨。
还有一个时辰,天便要亮了。一切依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运转——因顾虑古原此时体质虚弱,吃不消将要面对的激烈和颠簸,我依约定提前潜入积翠阁,备了天香续脉和金针,为他固脉强心。
冰冷的石室,悄无声息。月黑星稀,夜色如墨,石室内依旧伸手不见五指——我匆忙将准备好的火烛点燃,惶然驱走一室黑暗。
薄薄的被衾整齐的对折起来搁在石床上,本应等在那里的人,却不见踪影。
“古原?”
难道传话的人出了差错?人呢?这里一直在我的监控之内,倘若古原被转移,我们绝没可能不察觉,况且除去有方,决计没有第三人知晓我自上次兰馨失控时便留了七窍玲珑锁锁匙的模子。
干净整齐的石室,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
线索在哪里?
我将蜡烛搁在石床上,仔仔细细将这石室勘察了一番——光秃秃的四壁,一桌一凳一床,整个房间一目了然,没有丝毫多余的东西。
我定了定神,沉思片刻,走出石室,积翠阁空阔的庭院已经荒芜,偌大的场地中孤零零地矗立着这间十五步见方的石室,突兀而诡异。
积翠阁一直以来都是风氏的禁忌,之所以叫做积翠阁,据说因为曾经是风羲和姬妾群居的院子,而在若干年前被付之一炬后,随着在火中丧生的无数生灵,这里亦沦落成为一块人人谈之色变的鬼地。
怪力乱神。
还有什么比鬼神之谈更合适用来掩盖秘密呢?古原被秘密囚禁此地,除了当事者,怕是风氏宗族里面的那些长老们也不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我们故意透露出通婚的新郎是古原而非风古礼时,才会累得方满被他们灭口。这招虽狠辣,却是此地无银的下下之策,恰好暴露了风氏已经自乱的阵脚。
时间正在点点流逝,东方天际已经微见一丝鱼肚白。我心中焦急万分——倘若不能及时为古原施药,错失时机,等到风氏醒味过来便糟糕了。
寒风骤起,搁置在室内的烛火也受到殃及,那一豆随风跳动的橙色,激烈的抖动,影影绰绰地透出窗棂……我盯住烛焰,恍惚觉着,哪里十分不协调。
我慌忙转身,重新踏入石室——一、二、三、四……从石室一角的门口,绕开石床,踱至另一方墙角,竟然也是十五步?这间石室门开在一角,由外至内望去乍看下也是十五步见方。而躲开障碍,室内对角距离竟然也是十五步?!
十五步见方的房间,对角少说也要有二十步,再怎样十五步也太少了。
我爬上石床,用手轻轻击打墙壁——并没有预想中的空空声——难道是我猜错了?这里只是一面特别厚的墙壁么?
我跪在床上不死心的沿着墙壁用力敲打,却一个踉跄一下没有跪稳,手肘虽然撑住了身子,却狠狠撞在了硬邦邦的石床上发出“空”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