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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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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夜与日在瞬息间流逝,既如人生般短暂,又似梦境般漫长。随着“墨风”声贯落霞的嘶鸣,傍晚时分,他们终干再次站在了伊柏泰的前面。然而,这还是伊柏泰吗?!

眼前的一切令梅迎春都不禁瞠目结舌,头脑刹那空白一片。正是日暮,原先在重重沙丘包围中的大片平原上,如血的残阳遍地泼洒,在烟霞氤氲中,溅起一个又一个赤黄的小沙包,除此,再无其他!营房呢?木墙呢?堡垒呢?甚至,那些烧焦了的突骑施人的尸体呢?……伊柏泰曾经的所有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抹去,又恶作剧似地在原址上堆起痤疮似的小小沙堆。假如不是“墨风”识途,假如不是梅迎春和韩斌对伊柏泰记忆犹新,他们一定会认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韩斌从“墨风”身上滚落沙地,刚爬起身就朝伊柏泰原来木墙的方向扑过去。他想叫,可叫不出声,他跌跌撞撞地跑着,原来平整绵软的沙地变得坑洼不平,好像在下面埋伏着数不清的障碍。韩斌接连摔倒,又马上爬起来继续跑,突然他的脚底一阵刺痛,皮肉似乎被撕裂了,韩斌向前猛扑下去,被紧赶上来的梅迎春牢牢地抱住。

梅迎春看到韩斌的小靴自被什么利器划破了,腥红的血水不停滴下,渗入黄沙之中。他将孩子轻轻放到身边,示意他不要动,自己则抽出佩刀,奋力翻掘起面前被血水沾污的沙地。当凌厉错落的锋刃展现在眼前时,梅迎春慕地倒吸口凉气,停止了动作。不,他没有看错,这些就是原先高耸的三尺木墙上遍插的刀锋,此刻均已埋在了沙下!梅迎春还在发愣,身边的韩斌又跳起来向前扑去,在一处小沙堆前挥起两只小手,疯了般地刨挖沙地。

梅迎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赶紧来到韩斌的身边,和他一起不顾一切地掘挖沙地,很快就触到了坚硬的砖石。往旁边再挖过去,堡垒上的窗洞显露出来,只是已被黄沙灌满,找不到半点缝隙。梅迎春的心骤然冰凉,再看韩斌,小脸上沙土混着泪水,早辨不渍模样,两只小手已然血肉模糊,却还在不停地挖着。“斌儿,住手!”梅迎春大喝一声,猛地挺住韩斌的双手,孩子挣了一挣,便昏倒在他的怀里。

突骑施和瀚海军的骑兵都赶到了。梅迎春指挥着他们挖了整整一个晚上。倾覆掩埋在黄沙之下的伊柏泰才算稍稍露出真容。然而,除了烧不烂的砖石和利器,其余的一切都已成为焦黑的残骸,与厚重的黄沙混合在一起,连原先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

第二天沙陀碛上刮起火热的飓风,刚刚挖掘出的碎石烂砖再度被铺天盖地的飞沙淹没,连梅迎春带领的几千骑兵队都差点儿被活埋。伊柏泰不存在了,那些能够提供水源的深井也难觅踪影,此地无法久留。午后,梅迎春下令在伊柏泰四周插下数根铁杆作为标记,便带着大队撤离,乘着凉爽的夜晚踏上归途。为免意外,他一直让人寸步不离地看管着韩斌,回程路上,梅迎春仍然像来时那样,将韩斌放在“墨风”身前,亲自保护这劫后余生的孩子。他原以为韩斌会哭闹,但实际上这孩子自苏醒以后就变得异常安静,也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奔驰整个夜晚之后,他们已经离开伊柏泰很远了。梅迎春注意到,韩斌始终都没有再回头看过伊柏泰,反而一直瞪着双眼望向前方,他是在寻找,黎明时分升起在东方天际的那颗金星。

裴素云仍然被关押在刺史府的临时牢房里。从安儿被劫走到现在,已过去了整整五天。她前胸的刀伤本来就不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这五天来裴素云始终昏昏沉沉地躺着,几乎没有睁开过眼晴,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这个夜晚降临,黑沉沉的屋子里突然有人点起蜡烛,昏黄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紧接着她便听到阿月儿急促的呼唤:“阿母,阿母,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呀。”

裴素云悠悠地睁开眼晴,阿月儿挂着泪珠的面庞在灯影前晃动,额头面颊上的伤痕十分清晰,裴素云抬起沉重的胳膊,想要抚慰一下这无辜受累的小姑娘……突然,裴素云从榻上猛撑起身来,她看见了谁?是安儿!她可怜的孩子,正在阿月儿的怀里嘻嘻笑着,撒娇地向母亲伸出双手:“娘……”

第三卷:碧血黄沙 第二十七章:孤星(4)

“安儿!”裴素云一把将安儿揽入怀中,没头没脑地亲吻他的小脸蛋,又忙借着烛光仔细查看孩子,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除了几道隐约可见的擦痕,真的是安然无恙!抱紧失而复得的宝贝,裴素云喜极而泣,阿月儿也坐在她身边抹起眼泪。只有安儿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在母亲的怀抱里高兴地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一个苍老严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声音不高却似带着千钧的分量:“裴素云,你既已母子团聚,是不是也该想一想庭州城内外,那些即将被疫病害得骨肉亲人阴阳两隔的百姓们?!”

裴素云打了个寒噤,这才看见桌边端坐一人,面容隐在逆光黯影中看不分明。烛火摇曳,映在那人花白的须发上,清冷又肃穆。阿月儿抱起安儿闪到一旁,裴素云垂首而坐,没有说话。老者的威严气概,让她隐约感觉出对方的身份,但那语调中鲜明的怨恨和敌意,又如乌云盖顶,压得她难以喘息。

见裴素云一直沉默,老者身边侍立的军官厉声喝道:“裴素云!狄阁老问你话,你没有听见吗?为什么不回答?!”“狄阁老……”裴素云的猜测被证实了,她有些迷惑地抬起头,还是无法看清老人的表情,她轻声喘嗫:“我不明白,你们要我说什么?”

沈槐忿忿地又要开口,狄仁杰向他微微摇了摇头。借着昏黄的烛光,狄仁杰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她吗?——她就是那个武重规言之灼灼迷惑了李元芳,并令他犯下十恶不赦之罪的女巫吗?散乱的鬓发遮住了裴素云的额头,苍白的嘴唇轻轻颤抖,此刻的她看不出有多美丽,反倒显得十分哀怨而无辜。然而对狄仁杰来说,裴素云每一分楚楚可怜的韵致。都只能在他苦涩难耐的心上平添更为刻骨的憎恶。她越显得柔弱凄怆、哀婉动人,他就越恨得心如刀绞、筋疲力尽。

狄仁杰长长地吁了口气,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冷冷地道:“你不明白?好,那么本阁就提醒你一句,裴素云,你是庭州城名列第一的萨满伊都干吧?”裴素云垂下眼睑:“是。”“很好。本阁还听说,你配制的一种神水在十年中有效防止了庭州城内的疫病,可有此事?”“是。”狄仁杰紧接着质问:“既然如此,为何今年不发放神水?却令疫病在庭州蔓延肆虐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裴素云还是低头沉默。狄仁杰搁在桌上的拳头不住地颤抖着,邪佞妖祟、邪佞妖祟!他的头脑中反反复复就只有这四个字:“裴素云,你不说本阁就替你说!你无非是妄图借疫病要挟庭州百姓要挟大周官府,我说得不错吧?!”“要挟?”裴素云怔了怔,困惑地瞥了一眼狄仁杰,喃喃道:“狄大人。发放神水的事情是由庭州官府做主的。您……为什么不去问问钱、钱刺史?”

“哼!”狄仁杰重重地往桌上击了一掌:“你就不要再指望钱归南了。他帮不上你!”说着,他朝沈槐使了个眼色,沈槐会意,高声喝道:“钱归南已经死了!”“死了?!”裴素云惊得从床边直跳起来,顿时天旋地转,又软软地坐回去,不觉已泪流满面:“他……是怎么死的?”

狄仁杰冷哼道:“据查,钱归南大人是被他的心腹偏将王迁所杀的。哦,你的孩子当日不也是王迁掳走的吗?”“王迁!”裴素云发白的手指牢牢揪住裙裾。咬着牙道:“归南,你信任的好部下……”她扑倒在床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狄仁杰等她哭了一会儿,才用冰冷的语调道:“哭够了吧?虽然钱归南已死,我方才的问话你还是要回答!”裴素云止住悲声,慢慢撑起身子,问:“狄大人,疫病果然已经蔓延开了?”狄仁杰冷笑反问:“伊都干,恐怕你对疫病比其他人都更了解吧?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行为所带来的后果!”裴素云愣愣地点头:“知道,我……当然知道。”狄仁杰一声断喝:“哼!那么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伊都干,本阁今日前来,便是来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只要你能交出控制和治疗疫病的良方。救庭州百姓于水火,本阁可以酌情宽有你的罪行!”

裴素云直直地瞪着狄仁杰,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她向安儿投去慈爱的一瞥,轻声道:“狄大人,安儿遭劫,如今毫发无损地回来,素云尚未及谢过狄大人,请狄大人先受妾身一拜,谢狄大人的救命之恩。”语罢,她起身便拜。端端正正地给狄仁杰磕了个头。

狄仁杰倒有些出乎意料,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他刚想开口,裴素云抢着道:“狄大人!安儿,安儿是……是他救回来的吧?一定是他……他也在这里吗?”“他?”狄仁杰一时语塞,看着裴素云突然异样地透出红晕的面庞,锥心刺骨的创痛和仇恨猛然间席卷而来,狄仁杰只觉面前一阵发黑,不得不闭了闭眼睛。睁开双目,狄仁杰讥讽地问:“裴素云,本阁不知道,你说的他是谁?”

裴素云咬了咬嘴唇,坚决地说下去:“狄大人。那日王迁将安儿掳走,素云便求了……求了李元芳,求他搭救安儿。如今安儿平安归来,素云但求能见一见李……能面谢恩人。这是素云唯一的心愿,还望狄大人成全!”狄仁杰紧锁双眉,不可思议地摇头道:“裴素云,你这是在和本阁谈条件吗?”裴素云目光闪耀,声音清亮地道:“狄大人,素云哪里敢和您谈条件。素云是在恳求您!只要您让我见一见……李元芳,素云立即交出神水的配方。”

“荒唐!……无耻!”狄仁杰从椅子上腾地站起,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才停在裴素云跟前,强压怒火冷笑道:“裴素云,你忒也地不知好歹!没错,确实是李元芳身历百险救回了你的孩子,而你不知感谢、不思悔过,反倒得寸进尺,真真是毫无廉耻之心!”裴素云被他骂得脸色纸样煞白,反倒倔强地挺直了身躯,目不转晴地盯着狄仁杰。

裴素云的模样越发激怒了狄仁杰,他再难抑制满腔悲愤,双唇在花白的胡须下不停地颤抖,好不容易才一字一顿地道:“裴素云,你最好还是清醒一点,休要抱什么无谓的幻想。交出神水配方、救助庭州百姓是你减轻自身罪责的唯一机会,你没有资格和我谈任何条件!而且现在我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李元芳不想见你,我更不会允许他见你!”

裴素云呆在原地,许久才绽露出一个凄楚至极的笑容,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狄大人。是我痴心妄想、不知廉耻。其实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只是我总也不肯相信……因为,因为他还说过一些别的话。”泪水淌进嘴里,咸咸涩涩的。她继续说着,声音却变得清朗沉着:“不过李元芳算得上是个君子,尽管他一直在欺骗我,但他还是信守了承诺,为我救回安儿。单就这一点,也足够我对他感激涕零、犬马相报了。”

一个时辰之后,庭州城内所有的中外药商齐聚到刺史府正堂。他们传阅着裴素云写出的神水配方。并将自己所有的相应药材数量登报在统一的单据之上。录事参军前后奔忙,很快就合成了一份药单,呈到狄仁杰的桌案前。

狄仁杰蹙起双眉,全神贯注地阅读药单,突然将纸往桌上一拍,厉声道:“怎么回事?!这份配方里还有好几味药材无人登记?各位,难道现在这个时候你们还打算奇货可居、卖个好价钱吗?”药商们吓得胆战心惊,刷拉跪倒一片。其中一个看上去资格老些的战战兢兢回话:“禀、禀报大老爷。绝不是隐匿不报,实在是那几味药材为西域大食药商独有,咱们这些人都没有啊。”“哦,那大食药商呢?为什么不来?本阁不是吩咐叫来全城所有中外药商吗?!”狄仁杰的雷霆怒火自进入庭州城后就没有停歇过,沈槐在一旁看得着实担忧。

还是那录事参军壮着胆子回禀:“狄大人,下官们都查过了。庭州城的大食药商在一个多月前就全部离开庭州,回国去了。如今全城内外,连一个大食药商都没有了。”狄仁杰眯缝起眼睛没有说话,药单被他在掌心中捏成一团。正堂内顷刻间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桌案后的这位老人身上,已过深夜子时,他仍不眠不休地忙碌而丝毫未露倦意,唯有满头霜雪更甚。

“爹,您叫我吗?”正堂门前,狄景辉布衣灰袍,长身而立。狄仁杰从沉思中惊醒,抬手让他进前来:“景辉啊,你来看看这药单。有几味药说是大食药商那里才能买到,你帮忙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狄景辉快步来到桌前,接过药单匆匆一瞥。脸色大变,惊问:“爹!这、这就是神水的配方?!”

狄仁杰略带嗔怪地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不错,这就是裴素云刚刚交出来的神水配方。问题是其中关键的几味药材,因大食药商均已离开,如今庭州城内无处可觅……”“爹!”狄景辉打断父亲的话,声音激动地有些颤抖:“您放心。这些药材我都有!”狄仁杰也大为惊诧:“你有?你怎么会有?”狄景辉突然踩一跺脚,眼里似有清辉跳动:“爹!这实在是……唉,您还是先让人跟我去取药吧。就在乾门邸店。”

狄景辉领着人赶到乾门邸店后楼。打开那间封闭了一个多月的客房,满屋飘出浓浓的药材香味。层层叠叠的大药包一直堆到屋顶。仔细核对药单,关键的药材果然一味不少,而且分量充足,应该能够应对全城所需。刺史府中立即架起几口大锅,药商们又送来其余的药材,狄景辉指挥众人,按方配药,在刺史府中连夜熬制神水。狄景辉还根据裴素云的配方。针对已患上疫病者的病情轻重,适当增删药材,经狄仁杰亲自审阅之后,配成不同等级的方剂。

第二天一大早,庭州城的百姓一觉醒来,便发现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告示,召集大家到大巴扎前的空地上申领神水。几天来人心惶惶、元气沉沉的庭州城,突然又有了生机。人们奔走相告,扶老携幼往大巴扎赶去。与此同时,里长们挨家挨户寻访患病的人,登记造册,问诊送药。狄仁杰更是带领着庭州官府的大小官员,走街串巷,亲自查看病人,发放药物,安抚百姓。他也没有忘记联络附近州县的官府,查找散落在外的病人,并派人送去对症的方剂。

裴素云的神水果然是治病良方。只不过两、三天的时间,来势汹汹的疫病就被很好地控制住了。因为医治还算及时,绝大部分的病人都得了救,病死的人数十分有限。庭州城里的人心又安定了。百姓们不再急着出城,来自其他州县和西域的商人们也陆续出现在了巴扎上。瓜果的香气和箜篌的乐声重新点染火辣辣的庭州夏日,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原样。

在狄仁杰的授意下,瀚海军出其不意地袭击了游散在沙砣碛旁的突厥马队,将千余匹战马和十多名牧者尽数捕获。狄仁杰亲自审问那几名突厥牧者,不出三言两语就套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原来这些假牧民都是突骑施敕铎可汗的部下,敕铎在领军夺取伊柏泰之后,就命令他们这十多人乔装成普通的游牧民,将部队的战马绕道沙陀碛北侧悄悄赶到靠近庭州的这一边。狄仁杰再追问敕铎这样做的目的,那些假牧民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他们只知道,敕铎吩咐他们放牧战马,小心遮掩行藏,并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审问完毕,狄仁杰遣散众人,一个人在刺史府的正堂上坐了很久。敕铎兵分两路的行动耐人寻味,一时难以揣度出他真正的意图,还要等待梅迎春探查伊柏泰的结果。但现在至少有一点狄仁杰能够肯定,那就是不论敕铎的计划为何,他一定没有得逞。然而,敕铎为什么会失败?在伊柏泰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元芳……他怎么样了?梅迎春是三天前的傍晚带着韩斌,率领突骑施铁骑兵和瀚海军一起进入沙陀碛的。这三天来。狄仁杰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担忧着等待着……可是,狄仁杰摇头苦笑,自己牵挂担忧等待了何止三天!计算时间,梅迎春从伊柏泰发出的消息一、两天内必会送到,此时此刻,狄仁杰却从内心深处感到巨大的惶恐和无力。他很想找人说一说、问一问:有的打击他已经承受过了一次、两次,难道真的还要再承受第三次吗?可是他老了,老了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打击他还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算是什么?是赌气吗?还是示威?在空无一人的正堂上,狄仁杰喃喃自语:“我原本一直以为景辉是最不听话的孩子,现在才明白,你比他还要倔强得多……李元芳,你的所作所为不可原谅。”

又过了一天,六月初二的凌晨时分,“墨风”载着梅迎春和韩斌,挟裹着滚滚沙尘和炎炎热风,从沙陀碛上飞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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