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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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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里虎欲火高烧,情烟陡发,终日焦思,竟忘重节之未出宫也。命诸侍嫔侦察海陵之所之。一侍嫔曰:〃帝得新人,撇却旧人矣。〃阿里虎惊问道:〃新人为谁?几时取入宫中?〃侍嫔答道:〃帝幸阿虎重节于昭华宫,娘娘因何不知?〃阿里虎面皮紫涨,怒发如火,捶胸跌脚,诟骂重节。侍嫔道:〃娘娘与之争锋,恐惹笑耻。且帝性躁急,祸且不测。〃阿里虎道:〃彼父已死,我身再醮,恩义久绝,我怕谁笑话!我誓不与此淫种俱生,帝亦奈我何哉!〃侍嫔道:〃重节少艾,帝得之胜百斛明珠。娘娘齿长矣!自当甘拜下风,何必发怒!〃阿里虎闻诮,愈怒道:〃帝初得我,誓不相舍。讵意来此淫种,夺我口食!〃乃促步至昭华宫。
  见重节方理妆,一嫔捧凤钗于侧。遂向前批其颊,骂道:〃老汉不仁,不顾情分,贪图淫乐,固为可恨!汝小小年纪,又是我亲生儿女,也不顾廉耻,便与老汉苟合,岂是有人心的!〃重节亦怒骂道:〃老贱不知礼义;不识羞耻,明烛张灯,与诸嫔裸裎夺汉,求快于心!我因来朝,踏此淫网,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正怨你这老贱,只图利己,不怕害人,造下无边恶孽,如何反来打我!〃两下言语不让一句,扭做一团,结做一块。众多侍嫔,从中劝释。阿里虎忿忿归宫。
  重节大哭一场,闷闷而坐。顷之,海陵来,见重节面带忧容,两颊泪痕犹湿,便促膝近前,偎其脸问道:〃汝有恁事,如此烦恼?〃重节沉吟不答。侍嫔道:〃昭妃娘娘批贵人面颊,辱骂陛下,是以贵人失欢。〃海陵闻之,大怒道:〃汝勿烦恼!我当别有处分。〃是日,阿里虎回宫,益嗜酒无赖,诋訾海陵不已。海陵遣人责让之。阿里虎恬无忌惮,暗以衣服遗前夫南家之子。海陵侦知之,怒道:〃身已归我,突葛速之情犹未断也!〃由是宠衰。
  海陵制,几诸妃位,皆以侍女服男子衣冠,号假厮儿。有胜哥者,身体雄壮若男子,给侍阿里虎本位,见阿里虎忧愁抱病,夜不成眠,知其欲心炽也,乃托宫竖市角先生一具以进。阿里虎使胜哥试之,情若不足,兴更有余。嗣是与止同卧起,日夕不须臾离。厨婢三娘者不知其详,密以告海陵道:〃胜哥实是男子,扮作女耳,给侍昭妃,非礼。〃海陵曾幸胜哥,知其非男子,不以为嫌,惟使人诫阿里虎勿箠三娘。阿里虎怒三娘之泄其隐也,搒杀之。海陵闻昭妃阁有死者,想道:〃必三娘也。若果尔,吾必杀阿里虎。〃侦之,果然。是月为太子光英生月,海陵私忌不行戮。徒单后又率诸妃嫔为之哀求,乃得免。胜哥畏罪,先仰药而亡。阿里虎闻海陵将杀己,又见胜哥先死,亦绝粒不食,日夕焚香吁天,以冀脱死。逾月,阿里虎已委顿不知所为。海陵乃使人缢杀之,并杀侍婢箠三娘者,因此不复幸昭华宫。出重节为民间妻,后屡召幸,出入昭妃位焉。
  柔妃弥勒者,耶律氏之女,生有国色,族中人无不奇之。年十岁,色益丽,人益奇。弥勒亦自谓异于众人,每每沽娇夸诩。其母与邻母善,时时迭为宾主。邻母之子哈密都卢年十二岁,丰姿颇美,闲尝与弥勒儿戏于房中,互相嘲谑,遂及于乱。说话的,那十二岁的孩儿,和那十岁的女儿,晓得甚么做作,只无过是顽耍而已,怎么就说个乱字?看官们有所不知,北方男女,生得长大倜傥,容易知事。况且这些骚挞子,干事不瞒着儿女。他们都看得惯熟了,故此小小年纪,便弄出事来。
  光阴荏苒,约摸有一年多光景。一日也是合当败露。弥勒正在房中洗浴,忘记上了门闩,恰好哈密都卢闯进房来。弥勒忙叫他回去,说:〃娘要来看添汤。〃那哈密都卢见弥勒雪白身子在那浴盆中,有如玉柱一般,欢喜得了不得,偏要共盆洗,裕弥勒苦不肯容。正在拘执喧闹,其母突至。哈密都卢乘间逸去。母大怒,将弥勒痛箠戒训,关防严密,再不得与哈密都卢绸缪欢狎。
  倏经天德二年,弥勒年已逾笄。海陵闻其美也,使礼部侍郎迪辇阿不取之于汴京。迪辇阿不者,华言萧珙也,为弥勒女兄择特懒之夫,芳年美貌,颇识风情。一见弥勒,心神摇动,惧惮海陵,强自沮遏,不意弥勒久别哈密都卢,欲火甚钜,见迪辇阿不生得标致,心里便有几分爱他。只是船只各居,难以通情达意。弥勒遂心生一计,诈言鬼魅相侵,夜半辄喊叫不止。相从诸婢,无可奈何,只得请迪辇阿不同舟共济。果尔寂然。从婢实不察其隐衷也。于是眉目相调,情兴如火,彼此俱不能遏。遇晚,便同席饮食,谑浪无所不至。所以不遽上手者,迪辇阿不谓弥勒真处子,恐点破其躯,海陵见罪故耳。一晚,维舟傍岸,大雨倾盆,两下正欲安眠,忽闻歌声聒耳。迪辇阿不虑有穿窬,坐而听之,乃岸上更夫唱和山歌,歌云:
  雨落沉沉不见天,八哥儿飞到画堂前。
  燕子无窠梁上宿,阿姨相伴姐夫眠。
  迪辇阿不听见此歌,叹道:〃作此歌者,明是讥诮下官。岂知下官并没这样事情。谚云'羊肉不吃得,空惹一身臊'也!〃叹息未毕,又闻得窣窣似有人行。定睛一看,只见弥勒踽踽凉凉,缓步至床前矣。迪辇阿不惊问:〃贵人何所见而来?〃弥勒道:〃闻歌声而来,官人岂年高耳聋乎?〃迪辇阿不道:〃歌声聒耳,下官正无以自明,贵人何不安寝?〃弥勒道:〃我不解歌,欲求官人解一个明白。〃迪辇阿不遂将歌词四句逐一分析讲解。弥勒不觉面赤耳热,偎着迪辇阿不道:〃山歌原来如此,官人岂无意乎?〃迪辇阿不跪于床前,告道:〃下官心非木石,岂能无情,但惧主上闻知,取罪不校〃弥勒便搂抱他起来说道:〃我和官人是至亲瓜葛,不比别人。到主上跟前,我自有道理支吾,不必惧怕。〃当下两个兴发如狂,就在舟中成其云雨。但见:
  蜂忙蝶恋,弱态难支。水渗露湿,娇声细作。一个原是惯熟风情,一
  个也曾略尝滋味。惯熟风情的,到此夜尽呈伎俩;略尝滋味的,喜今番方
  称情怀。一个道大汉果胜似孩童,一个道小姨又强如阿姊。一个顾不得女
  身点破,一个顾不得王命紧严。鸳鸯云雨百年情,果然色胆天来大。
  一路上朝欢暮乐,荏苒耽延。道出燕京,迪辇阿不父萧仲恭为燕京留守,见弥勒面貌,知非处女,乃叹道:〃上必以疑杀珙矣。〃却不知珙之果有染也。
  已而入宫,弥勒自揣事必败露,惶悔无地。见海陵来,涕交颐下,战栗不敢迎。海陵淫兴大作,遂列烛两行,命侍嫔脱其衣而淫之。弥勒掩饰不来,只得任其做作。海陵见非处女,大怒道:〃迪辇阿不乃敢盗尔元红,可恼可恨!〃呼宫竖捆绑弥勒,审鞫其详。弥勒泣告道:〃妾十三岁时,为哈密都卢所淫,以至于是,与迪辇阿不实无干涉。〃海陵叱问:〃哈密都卢何在?〃弥勒道:〃死已久矣。〃海陵道:〃哈密都卢死时几岁?〃弥勒道:〃方十六岁。〃海陵怒道:〃十六岁小孩童,岂能巨创汝耶?〃弥勒泣告道:〃贱妾死罪,实与迪辇阿不无干!〃海陵笑道:〃我知道了。是必哈密都卢取汝元红,迪辇阿不乘机入彀也。〃弥勒顿首无言。即日遣出宫,致迪辇阿不于死。
  弥勒出宫数月,海陵思之,复召入,封为充媛,封其母张氏华国夫人,伯母兰陵郡君萧氏为巩国夫人。越日,海陵诡以弥勒之命,召迪辇阿不妻择特懒入宫乱之,笑曰:〃迪辇阿不善躧混水,朕亦淫其妻以报之。〃进封弥勒为柔妃,以择特懒给侍本位,时行幸焉。
  崇义节度使乌带之妻定哥,姓唐姑氏,眼横秋水,如月殿姮娥,眉插春山,似瑶池玉女,说不尽的风流万种,窈窕千般。海陵在汴京时,偶于帘子下瞧见定哥美貌,不觉魄散魂飞,痴呆了半晌,自想道:〃世上如何有这等一个美妇人!倒落在别人手里,岂不可惜!〃便暗暗着人打听是谁家宅眷。探事人回覆:〃是节度使乌带之妻,极是好风月有情趣的人,只是没人近得他。他家中侍婢极多,止有一个贵哥是他得意丫鬟,常时使用的。这贵哥也有几分姿色。〃
  海陵就思量一个计策,差人去寻着乌带家中时常走动的一个女待诏,叫他到家里来,与自己篦了个头,赏他十两银子。这女待诏晓得海陵是个猜刻的人,又怕他威势,千推万阻,不敢受这十两银子。海陵道:〃我赏你这几两银子自有用你处,你不要十分推辞。〃女待诏道:〃但凭老爷分付。若可做的,小妇人尽心竭力去做就是,怎敢望这许多赏赐?〃海陵笑道:〃你不肯收我银子,就是不肯替我尽心竭力做了。你若肯为我做事,日后我还有抬举你处。〃女待诏道:〃不知要妇人做恁么事?〃海陵道:〃大街南首高门楼内,是乌带节度使衙内么?〃女待诏答道:〃是节度使衙。〃海陵道:〃闻你常常在他家中篦头,果然否?〃女待诏道:〃他夫人与侍婢,俱用小妇人篦头。〃海陵道:〃他家中有一个丫鬟叫做贵哥,你认得否?〃女待诏道:〃这个是夫人得意的侍婢,与小妇人极是相好,背地里常常与小妇人东西,照顾着小妇人。〃海陵道:〃夫人心性何如?〃女待诏道:〃夫人端谨严厉,言笑不苟。只是不知为甚么欢喜这贵哥?凭着他十分恼怒,若是贵哥站在面前一劝,天大的事也冰消了。所以衙内大小人,都畏惧他。〃
  海陵道:〃你既与贵哥相好,我有一句话央你传与贵哥。〃女待诏道:〃贵哥莫非与老爷沾亲带故么?〃海陵道:〃不是。〃女待诏道:〃莫非与衙内女使们是亲眷往来,老爷认得他么?〃海陵也说:〃不是。〃女待诏道:〃莫非原是衙内打发出去的人?〃海陵道:〃也不是。〃女待诏道:〃既然一些没相干,要小妇人去对他说恁么话?〃海陵道:〃我有宝环一双、珠钏一对,央你转送与贵哥,说是我送与他的。你肯拿去么?〃女待诏道:〃拿便小妇人拿去,只是老爷与他既非远亲,又非近邻,平素不相识,平白地送这许多东西与他。倘他细细盘问时,叫小妇人如何答应?〃海陵道:〃你说得有理,难道教他猜哑谜不成?我说与你听,须要替我用心委曲,不可乱事。〃女待诏道:〃分付得明白,妇人自有处置。〃海陵道:〃我两日前在帘子下看见他夫人立在那里,十分美貌可爱,只是无缘与他相会。打听得他家,只有你在里面走动。夫人也只欢喜贵哥一人。故此赏你银子,央你转送这些东西与他,要他在夫人跟前通一个信儿,引我进去,博他夫人一宵恩爱。〃女待诏道:〃偷寒送暖,大是难事,况且他夫人有些古怪兜搭,妇人如何去做得?〃海陵怒道:〃你这老虔婆,敢说三个不去么?我目下就断送你这老猪狗!〃只这一句,吓得女待诏毛发都竖了,抖做一团道:〃妇人不说不去,只说这件事,必须从容缓款,性急不得。怎么老爷就发起恼来?〃海陵道:〃我如今也不恼你了。只限你在一个月内,要圆成这事,不可十分怠缓。〃女待诏唯唯连声。
  跑到家中,算计了一夜,没法入脚。只得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就把宝环珠钏藏在身边,一径走到乌带家中。迎门撞见贵哥。贵哥问道:〃今日有何事?来得恁早?〃女待诏道:〃有一个亲眷,为些小官事,有两件好首饰,托我来府中变卖些银两,是以早来。〃贵哥道:〃首饰在那里?我用得的么?〃女待诏道:〃正是你们用得的?你换了他的倒好。〃贵哥道:〃要几贯钱?拿与我看一看。〃女待诏道:〃到房中才把与你看。〃贵哥引他到了自家房内,便向厨柜里搬些点心果子请他吃,问他讨首饰看。那女待诏在身边摸出一双宝环放在卓子上,那环上是四颗祖母绿镶嵌的,果然耀日层光,世所罕见。贵哥一见,满心欢喜,便说:〃他要多少银子?〃女待诏道:〃他要二千两一只,四千两一双。〃贵哥舔舌道:〃我只说几贯钱的东西,我便兑得起。若说这许多银子,莫说我没有,就是我夫人一时间也拿不出来,只好看看罢。〃又道:〃待我拿去与夫人瞧一瞧,也识得世间有这般好首饰。〃女待诏道:〃且慢着!我有句话与你说个明白,拿去不迟。〃贵哥道:〃有话尽说,不必隐瞒。〃女待诏道:〃我承你日常看顾,感恩不尽。今日有句不识进退的话,说与你听,你不要恼我,不要怪我。〃贵哥道:〃你今日想是风了。你在府中走动多年,那一日不说几句话,怎的今日说话我就怪你恼你不成?你说!你说!〃女待诏道:〃这环儿是一个人央我送你的,不要你的银子。还有一双珠钏在此。〃连忙向腰间摸出珠钏,放在桌子上。
  贵哥见了,笑道:〃你这婆子说话真个风了!我从幼儿来在府中,再不曾出门去,又不曾与恁人相熟,为何有人送这几千两银子的首饰与我?想是那个要央人做前程,你婆子在外边,指着我老爷的名头,说骗他这些首饰;今日露出马脚,恐怕我老爷知道,你故此早来府中说这话骗我?〃女待诏道:〃若是这般说,我就该死了。你将耳朵来,我悄悄说与你听。〃贵哥道:〃这里再没有人来听的,你轻轻说就是了。〃女待诏道:〃这宝环珠钏,不是别人送你的,是那辽王宗干第二世子,见做当朝右丞,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迪古老爷央我送来与你的。〃贵哥笑道:〃那完颜老爷不是那白白净净没髭须的俊官儿么?〃女待诏道:〃正是那俊俏后生官儿。〃贵哥道:〃这到希奇了!他虽然与我老爷往来,不过是人情体面上走动,既非府中族分亲戚,又非通家兄弟,并不曾有杯酌往来。若说起我一面也不曾相见,他如何肯送我这许多首饰?〃
  女待诏道:〃说来果忒希奇,忒好笑!我若不说,便不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若轻轻说出来,连你也吃一个大惊。〃贵哥笑道:〃果是恁么事情?你须说个明白。〃女待诏才定了喘息,低了声音,附着贵哥耳朵说道:〃数日前完颜右丞在街上过,恰好你家夫人立在帘子下面,被他瞧见了。他思量要与你夫人会一会儿,没个进身的路头。打听得只有你在夫人眼前说得一句话,故此央我拿这宝环珠钏送与你,要你做个针儿将线引。你说希奇也不希奇,好笑也不好笑!〃贵哥道:〃癞虾蟆躲在阴沟洞里指望天鹅肉吃,忒差做梦了!夫人好不兜搭性子!侍婢们谁敢在他跟前道个不字?莫说眼生面不熟的人要见他,就是我老爷与他做了这几年夫妻,他若不欢喜时,等闲不许他近身。怎么完颜右丞做这个大春梦来!〃女待诏道:〃依你这般说,大事成不得了。我依先拿这环钏送还了他,两下撒开,省得他来絮聒。〃
  那贵哥口里虽是这般回覆,恰看了这两双好环钏,有些眼黄地黑,心下不割舍得还他,便对女待诏道:〃你是老人家,积年做马泊六的主子,又不是少年媳妇,不曾经识事的,又不是头生儿,为何这般性急?凡事须从长计较,三思而行。世上那里有一锹掘个井的道理?〃女待诏道:〃不是我性急,你说的话,没有一些儿口风,教我如何去回覆右丞。不如送还了他这两件首饰,倒得安静。〃贵哥道:〃说便是这般说,且把这环钏留在我这里,待我慢慢地看觑个方便时节,躧探一个消息回话你。若有得一线的门路,我便将这物件送了夫人。你对右丞说,另拿两件送我何如?〃女待诏道:〃这个使得。只是你须要小心在意,紧差紧做,不可丢得冰洋了。我过两三日就来讨个消息,好去回覆右丞。〃说毕,叫声〃聒躁〃去了。贵哥便把这东西,放在自己箱内,踌躇算计,不敢提起。
  一夕晚,月明如昼,玉宇无尘。定哥独自一个坐在那轩廊下,倚着栏杆看月。贵哥也上前去站在那里,细细地瞧他的面庞。果是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是眉目之间,觉道有些不快活的意思。便猜破他的心事八九分,淡淡的说道:〃夫人独自一个看月,也觉得凄凉,何不接老爷进来,杯酒交欢,同坐一看,更热闹有趣。〃定哥皱眉,答道:〃从来说道人月双清。我独自坐在月下,虽是孤另,还不辜负了这好月。若接这腌臜浊物来,举杯邀月,可不被嫦娥连我也笑得俗了!〃贵哥道:〃夫人在上,小妮子蒙恩抬举,却不晓得怎么样的人叫做趣人,怎么样的叫做俗人?〃定哥笑道:〃你是也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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