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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寺凉子怪奇事件簿 第七卷 雾的访问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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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纱派一百五十名,哥特罗莉派一百三十名,中立派四十名左右吧。”

就是说,没有那一方确实掌握了过半数的势力——由中立派决定胜负归属的事实与政治和外交界毫无两样。

“可是,Jackie兄,你不是讨厌这种事儿吗?”

“我最讨厌了哟。可是,地球上只要有三个人聚在一起,就一定会发生派系斗争吧。”

Jackie若林无限惋惜地长叹一声。他就是在卷入财务省内丑恶的派系斗争,自己已经绝望了的时候被凉子拯救出来的——与其说被拯救,可能说“被魔手掌控”更确切一些吧——总之,年轻精英的财务省官僚找到了可以让自己魂灵安逸的归属,旁观者还是不要多事打扰的好。

在丛林中只能看到别墅群的屋顶,开了十分钟左右,视野突然开阔起来,车子已经驻进了一所洋馆的前庭。

让人联想起香甜的奶油蛋糕的建筑物:二层的木造建筑,乳白色的喷漆,给人操纵住房价格的家居杂志封面似的印象。红色西洋瓦的屋顶上开着天窗,红白两色的玫瑰围成围墙,里面是大片的绿地。院里有给小鸟喂食的盒子,十几只毛色像宝石一样漂亮的小鸟引颈高歌。落叶松林的对面,大概是浅间山方向,淡紫色的山峰轮廓气势雄浑地直冲天际。

壮丽的高原,精美的洋馆——然而,在我看来,这只是环绕着妖云的魔宫。门口有个招牌,上面用圆圆的字体写着“洋馆·萨曼纱的梦之家”。玄关旁的墙壁上,有一副毛笔写的条幅垂下来:

“现在开始服装改革!
日本啊,更高更强更美!”

光看后半句话,还以为是政治团体的集会呢,其实是女装爱好团体的会议——看来真正的爱国者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哪。

虽然今天的会议只有干部参加,踏入洋馆一步,还是会感觉到男人的热气呼呼呼地扑面而来。不仅如此,香水和化妆品的气味悄无声息地形成涡卷——可能只是我多疑吧,那气息正在不断侵入我的伤口。

“哎呀,Jackie,好久不见啦,你还好吗?”

一边回应着左右的招呼声,Jackie若林好像在找什么人。

“佛洛伦丝,你在吗?帮他看看吧。”

应声而来的那位身着女性护士服——当然,其实是男人。个子不高,眼神阴骘,让我好感全无。但是,这只是俗人的偏见罢了——这个人,佛洛伦丝桂木,是个外科医生。他放弃了在大医院出人头地的机会而选择在街区开业,对老人和小孩特别和蔼可亲,是个在地方上颇有声望的名医,所谓“现代的伟人”是也。唉,到底不能以貌取人啊。

“疼痛可能还要持续一阵子,不过也不会很严重啦。我给你贴上药膏,再注射一点镇痛剂吧。再有,我会给你开三天剂量的内服药,你要乖乖的好好吃药哦。”

他取出时下很少见的黑色皮革诊疗包,不问三七二十一就用棉签在我左手上涂了涂,扎下注射器。我虽然吃了一惊,打针却真的一点儿也不疼,看来他真是颇有手段的良医吧。打完针后,他又帮我换了额头上的绷带。

“好了,保重啊。”

“多谢。啊,您好不容易休假,真是麻烦您了……”

见我客气,二十一世纪的名医先生以手掩口,呵呵轻笑:

“哎呀,没关系的啦。治疗身有病痛的人,和女装打扮是同样美妙的哟。不过,那位大美女该不会也是我们的同好吧?”

我很想观察一下凉子的表情,不过出于恐惧,没敢转过去看。

“即使不是同好,也是能理解我们的恩人呀。喏,她就是我常说的小凉。”

“哎呀,这样啊。Jackie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请多指教呀。”

凉子还没有答话,走廊方向似乎传来一阵欢呼,炫烂的色彩在眼前闪过——光看服装的话,仿佛是绝代艳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一类的人物。他眼睛细长,脸颊凹陷,不大看得出年纪。

“那是什么人?”

“他是担任皇国女装爱好家同盟总裁的伊丽莎白河豚泽君。”

“伊丽莎白”啊……

“那,那个,在那边喝咖啡的、玛丽莲·梦露打扮的人是?”

“新服装文化创造会的最高干部会议主席的辅助代理大臣。名叫玛格丽特·猪上。”

这位是“玛格丽特”啊……看起来,每一位都憧憬成为西方的公主呢。这么想着,我的视线随便游移,恰恰看到一双金黄色旗袍下延伸出来的粗壮的小腿——

从那双小腿继续往上移,看得出来,这位是日本的公主打扮。头上大概戴着假发,脸上的白粉厚得不亚于木偶人。他身上穿着一看就很热似的红色与金色搭配的长袖和服,上面大书四个字——“天下布武”。

“那位是传说中的爱丽丝·权田原。”(译者:我记得这个姓在夜光曲里是前首相的姓氏……)

作为外人,我不明白什么叫“传说中的”。

“他自称‘日本女装界的织田信长’呢。”

“他的目标是‘天下布武’吗?”

“是呀,而且要凭实力达成目标。”

“所谓实力是……”

什么叫“实力”呢——我正想着,爱丽丝·权田原一拍手,朗声宣告:

“好,差不多该言归正传了。莎拉萨德·古森,准备黑板;克拉莉莎·百地,摄像机拜托你了;乔安娜·犬伏,麻烦你确认一下椅子总数;薇薇安·高森,矿泉水还没好吗?”

我当然一点手都插不上,只管以手拭汗:

“大家的艺名都起得不错啊……”

“喂喂,阿准,怎么能叫艺名呢,很失礼哟。要叫‘真实的本名’。”

Jackie若林瞥了我一眼,我赶紧态度严肃地点点头,不过表情是什么样的我可不敢保证。

被充满香水和白粉气息的热气和毒气包围着,我竟有几分钟时间把凉子给忘了。不仅每一个人都那么“特别”,再说这么壮观的人数聚在一起,其存在感甚至可以超越凉子了。

该不会我一个人被扔到魔宫里了吧——我正担心,还好发现了凉子。她在廊下一隅拉过一张藤椅坐下,热裤下延伸的长腿炫耀似的交叉在一起,用手机给不知道什么人打着电话。

她周围聚集着“假女高中生”、“伪灰姑娘”,人人都向她投出羡慕、赞赏与嫉妒混合的目光。这时候,爱丽丝权田原来叫我们,她便起身去了兼做会议室的餐厅——其实只是走廊的一侧,会议室的门已经开放了。

我注意到凉子挂掉电话后把手机塞进了包里。不等我开口,凉子指着一张藤椅说:

“你坐那里吧。会议要开始啦,好好听听吧。”

这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的激烈会议呢。

就他们的对话内容和论战主题来说,如果是女高音或女低音的那样声音交叉错落,倒不会有什么特别诡异的感觉。但是,讨论这些问题的却是男高音或男中音,甚至像钝刀一样粗重的低音,在室内混合奏鸣,听起来竟有点像瓦格纳的音乐,气氛异常恐怖。

(译者注:以下对话全部是女性用语。由于中文没有男性用语和女性用语的区分,只好用语尾的助词来表达了……)

“总之,我们的敌人,就是支配日本社会的大男子主义。一定要打破这种陋规哟!”

“是呀,敌人就是男性沙文主义哦!”

“为了打破偏见和歧视,我们一定要拼上力量与勇气,顽强的战斗呀!”

“等一下,大家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们的目的是通过女装这样崇高的行为,实现自我解放对不对?”

“是呀,那又怎么样呢?”

“所以我认为,什么社会变革呀,国家改造呀,像过去那样区分左翼、右翼的主张,那都是邪道呀。”

“哎呀,怎么能叫邪道呢?”

“可不能听信哟。”

“不,我认为她说的有道理呢。因为呢,如果过于重视个人,就会影响全体的嘛。”

“这才是女装的正道喔。”

“女装的正道?每到这种时刻总要总结出一个什么形而上的‘道’出来,这就是大男子主义的表现呀!沙文主义呀!我们要更自由、更温和、更柔韧一些。”

“可不能摆出一副铁腕政策的嘴脸哟。那样的话,有什么资格穿夏季的婚纱礼服呢,还不如打扮成僵硬死板的哥特罗莉啦!”

“哎呀,你竟然指责同志的身体缺陷?!太不可原谅了!”

“不可原谅的是你那张脸呀!拜托好好把胡子刮干净点行不行?!”

看起来无休无止的论战被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打断了。Jackie若林走到廊下,用白檀扇子轻拂衣襟:

“这些人呀,换上男装,他们这些孩子都很有地位和业绩呀。一旦开始争论,个人的学识和教养就都显出来了。其实我只想参与单纯讨论服装的话题,并不想讨论什么理念和思想呀。

“啊,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我点点头。其实“换上男装”和“他们这些孩子”这种说法怎么听怎么别扭,不过在这上面挑挑拣拣岂不是更古怪了。所以,我只是一边从藤椅上站起来,一边请求上司的许可:

“我想去外面呼吸一些新鲜空气,能出去一下吗?”

“当然可以呀。不过,随便跑到外面去的话,会被误认为是出席会议的人,你要小心哦。”

“我只在院里的阳台呆一会儿。”

“等一下。”

“怎么了?”

“我也去。手借我一下。”

阳台上摆着白色的圆桌和露台椅子,凉子跟我都坐下来。高原的和风扬扬吹拂,仿佛还带着薄荷的清香。享受这番自然之美的竟然是那种家伙啊,唉……我忍不住冒出生态爱好者一般的想法。其实呢,我觉得蚊子这东西就是灭绝了也没关系,鲸之类的捕几只来吃吃问题也不大,根本没资格称为生态爱好者才是。

“他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呢?通过女装释放灵魂,这个理念不是共同的吗?”

“所谓近亲相恶吧。即使同样是基督教,天主教和新教也拼杀得相当厉害呢。”

的确如此,我世界史上也学过“圣巴尔特勒米的虐杀”和“三十年战争”之类的事件。

“警视,多谢您了。”

“突然之间的,谢什么嘛。”

“您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让医生给我诊治吧。托您的福,现在好受多了。”

“这么慢才反应过来呀。”

“我会反省的。”

“光说说可不行,要有实际行动。”

又要什么“实际行动”啊,我正想着,Jackie若林也走到阳台来了。他拿着一个小盆,里面端着好几个淡啤酒和乌龙茶的小瓶。

“喂,两位要不要来一杯,很凉的。”

“谢谢啦。会上又在吵架了吗?”

“哎,让他们吵到尽兴为止吧。还不到中午呢。”

“可是,开会要开这么长时间啊?正式的大会是明天吧?”

“没关系,反正大家不是婚纱派就是哥特萝莉派,两种我都准备了呀。不管哪方获胜我都没关系。”

“双方都喜欢呀……”

要多花服装费呢——其实谁要我鸡婆。Jackie若林左手叉腰,还是站在那里,一会儿工夫已经在喝第二瓶啤酒了。他看我们摆摆手,又回到了会场。

凉子的手提包里传出恐怖的曲调,竟然是布莱萨赫(Breisach)的“死神在空中漫步”,这首曲子以死神镰刀上滴落的鲜血的声音为主题。凉子取出手机,简短地答了几句话。

“这是玛丽安和露西安打来的电话。果然不出我所料。”

初夏的阳光在凉子的眼眸中闪耀,荡漾着危险的美。

“罗特里奇家的私兵包围了我们的山庄。哼哼,行动也太慢了!”

我手里还握着乌龙茶的瓶子,愣住了。看来,我在轻井泽停留的第二天也片刻不得安息了。


第五章 十二怒汉
I
双人自行车在东京不可想象的碧绿的凉风中轻快地飞驰。

在前方控制车闸的是戴着遮阳面罩身着热裤的绝世美女,背后还背着双肩包——这情景简直像以高原为主题的广告照片一般——事实上,这却是警视厅最会惹是生非的警视挟持着手下直奔“轰轰烈烈的搜查现场”的场景。

“这么长时间泉田君一点都没参与进来,我可要反省一下。”

这句话可真是吓到我了——我可从来没想到,凉子的字典里竟然还有“反省”二字——难道什么时候出了修订版吗?

“说话呀。”

“啊……”

“你不是就在我后面吗?不好好答话,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反应?!”

“知道了。”

“知道了该怎么办?”

“嗯,那个吧,我知道您在反省,却不明白为什么。如果您能告知原因,在下真的不胜荣幸。”

“想知道吗?”

“嗯,真的,发自内心地想知道。”

所谓“诚实”这种美德是什么东西来着?

“那我就告诉你吧——因为至今为止主导权都被敌人一手掌握了呀。”

“您说敌人,是罗特里奇家吗?”

凉子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突然停下自行车,亮相似的一转弯,横刀立马地截断了道路(译者:我说,这不是双人自行车么,前头那个人突然刹闸停车后面那个人还在蹬的话很有可能翻过去的说……)

“为什么能让敌人掌握了主导权呢?答案很明显——那就是,我实在是太深谋远虑了!”

“……”

“不会答句话吗?!”

“为、为什么是您的深谋远虑啊?”

“这才不是答话,是问题嘛。”

凉子一边抱怨,一边继续蹬车前进。

“就是说啊,我本来想好好享受假期,尽量波澜不兴的……”

我又吃了一惊。这女人竟然真的是来悠闲度假的吗?我还以为她是怀着破坏冲动和征服欲,专门跑到轻井泽来树敌的呢。

“不过,这点小事早就无所谓啦。总之,我会好好反省,看到不顺眼的家伙,哪怕他什么都没干,也要冲过去暴扁!不然岂不是一直都让别人占了上风。你说没错吧,泉田君?”

我当然不赞同,不过看起来,让“罗特里奇家的恐龙女”弄得团团转,让她相当不爽。连我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药师寺凉子更乱来的女人呢——真不愧是美国出品啊——什么时候了还瞎感叹……在凉子质问“回答呢?”之前,我赶紧冲着背着双肩包的背影开口:

“我明白您的想法了。不过,还有一点疑问想请教。”

“说来听听。”

“那就恕我多言了。首先,我们为什么要骑自行车回去啊……”

“骑自行车敌人就不会发现嘛。自行车适合巷战呀。”

要是这样,何必要双人自行车呢?迎面另有一辆双人车骑过来,与我们不同,对方是男人在前面骑——他发现凉子,忍不住同时注视她的脸和胸部和腿,一下子慌了手脚。

对方的自行车倒了,情侣两人发出格外响良的声音摔在地上。我们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骑。不是我没有人情味,恰恰相反,是为了让他保留一点武士的面子而已。

“嗯,还有一个问题,罗特里奇家的私兵为什么要攻击您的别墅啊?”

“我给梅拉·罗特里奇打了个电话。”

我第三次受到惊吓。

“刚才您在洋馆里打手机,就是给她的吗?”

“是呀。不过不是她本人,是秘书接的电话。白痴的家伙,好歹要点倒是传到了。”

“您怎么知道电话号码?”

“打之前我威胁了一下长野县警本部长……啊,订正一下,是麻烦他告诉我的。”

我看没什么必要订正。就算要把昨晚的事情压下去,长野县警至少也会知道梅拉·罗特里奇的联系方式。我也想知道县警本部长又有什么小辫子被她揪住,可那并不是紧要课题。

“那,您跟梅拉说了什么呢?”

“想象不到吗?”

“……难道,是那块手帕的事吗?”

“Bingo!”

早上凉子从我手上强抢过去的手帕,她还没还给我,也不肯告诉全部的内容,真是过分。

“就是这回事。我说,我手里有你女儿的遗书,如果不想内容爆料给媒体的话,就来找我。”

“就是说,是您把她拽过来的呀?”

“没错。”

“那还有时间慢慢骑车呀?开车十分钟就到的路,骑车可要三十分钟呢。您忠实的侍女们可能很危险的。”

“就凭那些家伙,怎么可能动得了玛丽安和露西安呢?要给她们俩充裕的时间嘛。”

“对方开枪怎么办?”

“这儿可不是美国,又不是武器制造企业的天下。普通人持枪已经违反日本国内的法律了。”

“罗特里奇家是美国巨富,养活着好几十个政治家呢。”

“你怕他们有治外法权?”

“事实如此吧。梅拉·罗特里奇是超级大国的特权阶级啊。”

“如果梅拉·罗特里奇老奶奶出了点什么事,坐直升机溜到美国大使馆或者美军基地去的话……”
被称作“老奶奶”,梅拉也够倒霉的,她才五十岁左右呢。当然,凉子本来就是恶意损她。而她扭头从肩上向我投过来的视线,竟是那么冷飕飕的。

“您想干什么?”

“你觉得怎么办好呢?”

“您可不能用火箭把她射下来呀!”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

上司成心刁难的语气噎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轻风吹送着凉子身上的香气,她好像喷了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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