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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雨枫轩rain8·txt-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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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里走不出来。这就像我小时候听说过的鬼打墙,人在山里走夜路,走着走着,
眼面前会出现一道墙,一座峭壁,或是一条深深的河,怎么也走不过去。破不了这
法,脚就是迈不出这一步,就不断走回头路。于是,到天亮才发现不过在原地转圈。
这还算好的,更糟的还能把人引向绝境,那就是死亡。
    他念着一串又一串咒语,不像他唱歌时那样悠缓从容,都喃喃呐呐,十分急促。
我无法完全听懂,却感受到了这语言的魅力,这种魔怪森然的气息就弥漫在被烟子
熏得乌黑的屋子里。火舌粘着炖羊肉的铁锅,将他那双眼睛映得一闪一闪,这都真
真切切。
    你找寻去灵山的路的同时,我正沿长江漫游,就找寻这种真实。我刚经历了一
场事变,还被医生误诊为肺癌,死神同我开了个玩笑,我终于从他打的这堵墙里走
出来了,暗自庆幸。生命之于我重又变得这样新鲜。我早该离开那个被污染了的环
境,回到自然中来,找寻这种实实在在的生活。
    在我那个环境里,人总教导我生活是文学的源泉,文学又必须忠于生活,忠于
生活的真实。而我的错误恰恰在于我脱离了生活,因而便违背了生活的真实,而生
活的真实则不等于生活的表象,这生活的真实或者说生活的本质本应该是这样而非
那样。而我所以违背了生活的真实就囚为我只罗列了生活中一系列的现象,当然不
可能正确反映生活,结果只能走上歪曲现实的歧途。
    我不知道我此刻是否走上了正道,好歹总算躲开了那热闹的文坛,也从我那间
总烟雾腾腾的房间里逃出来了,那屋子里堆满的书籍也压得我难以喘气。它们都在
讲述各种各样的真实,从历史的真实到做人的真实,我实在不知道这许多真实有什
么用处。可我竟然被这些真实纠缠住,在它们的罗网里挣扎,活像只落进蛛网里的
虫子。幸亏是那误诊了我的大夫救了我的命。他倒是挺坦诚,让我自己对比着看我
先后拍的那两张全胸片,左肺第二肋间一块模糊的阴影蔓延到了气管壁。即使把左
肺叶全部摘除也无济于事,这结论不言自明。我父亲便死于肺癌,从发现到去世只
三个月,也是他诊断的,我相信他的医术,他相信科学。我在两个不同的医院拍的
两张胸片都一模一样,不叫能是技术上的差错。他义开了一张作断层照相的单子,
登记预约的日期在半个月之后。我没什么可着急的,无非再确定一下这肿瘤的体积。
我父亲去世前都做过,我拍与不拍都步他的后尘,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而我竟然
从死神的指缝里溜出来了,不能不说是幸运。我相信科学,也相信命运。
    我见过一位人类学家三十年代在羌族地区收集到的一段四寸多长的木头,刻画
成一个用双手倒立着的人形,头上有墨迹点出的五官,身躯上写着两个字“长命”,
叫做“倒立牾猖”,很有点恶作剧的味道。我问这位退休乡长,现在还有没有这种
保护神,他说这叫做“老根”。这木偶得同新生儿共生死,人死后,也同尸体一起
送出家门,死人埋葬了,它便搁在山野里,让灵魂也回归自然。我问他能不能替我
找到一件,我好带在身上。他笑了笑,说这是猎人上山揣在怀里辟邪的,对我这样
的人没用。
    “能不能找到一位懂得这种邪术的老猎人,跟他一起去打猎?”我又问。
    “那石老爷最有本事了,”他想了想,说。
    “能找到地吗?”我立刻间。
    “他在石老爷屋。”
    “这石老爷屋在哪里?”
    “从这里再往上去二十里到银厂沟,从沟里进到山洞的尽头,就有个石屋。”
    “这是个地名,还就是他石老爷的屋?”
    他说是个地名,也真有一间石屋,石老爷就住在里面。
    “你能带我去找他吗?”我追问。
    “已经死啦。他躺在铺上,就睡死过去了。太老了,他活到九十好几,也有说
一百好几十,总归,没有人说得清他的岁数。”
    “那他后人还在吗?”我少不得又问。
    “我老爷一辈,我刚记事,他就这样一个人过。”
    “也没有老伴?”
    “他就一个人住在银厂沟里,从山沟里进去,高处独家独户,一个人,一间屋。
噢,屋里墙上还挂着他那杆枪。”
    我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说这是一个好猎手,一个法术很高的猎手,现今是找不到这样的猎手了。人
都知道他屋里还挂着他那杆枪,百发百中,就是没有人敢去取。
    “为什么?”我更不明白了。
    “进银厂沟的路断了。”
    “再也进不去了?”
    “进不去啦。早先有人在那里开过银矿,成都来的一家字号,雇了一批工开矿。
后来银厂遭抢,人也跟着散了伙。开矿时修的进沟里的栈道垮的垮了,没垮的也朽
了。”
    “那是哪年的事?”
    “我老爷还在世,有头五十年了吧。”
    可不,他都已经退休,也成了历史,真实的历史。
    “就再没有人进去过?”我越发想打听个究竟。
    “说不准,总归不好进去。”
    “那屋也朽了?”
    “石头搭的那能朽了。”
    “我说那房梁。”“噢,那倒是。”
    他不想领我进去,不想介绍个猎人才这样唬弄我,我想。
    “那怎么知道枪还挂在墙上?”我还要问。
    “都这么说,总有人见到。都说这石老爷也真怪,尸首都不烂,也没有野物敢
碰它,直挺挺躺在铺上,干瘦干瘦的,墙上就挂的他那杆枪。”
    “这不可能,山里水气这样重,尸体不可能不腐烂,枪都该锈成一堆铁锈了,”
我反驳道。
    “不晓得,好多年了,人都这样讲,”他不以为然,照样讲他的。火光在他眼
睛里跳动,透出一层狡猾,我以为。
    “你不是没见吗?”我仍然不放过。
    “有人见过的讲,”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干瘦干瘦的,“头前墙上就挂着的他
那杆枪,”他继续说,不动声色。“他会邪术,不要说没有人敢去偷他那杯枪,野
物都不敢沾边。”
    这猎手已经被神化了。历史同传说混为一谈,一篇民间故事就这样诞生的。真
实只存在于经验之中,而且得是自身的经验,然而,那怕是自身的经验,一经转述,
依然成了故事。真实是无法论证的,也毋须去论证,让所谓生活的真实的辩士去辩
论就得了,要紧的是生活。真实的只是我坐在这火塘边上,在这被油烟熏得乌黑的
屋子里,看到的他眼睛里跳动的火光,真实的只是我自己,真实的只是这瞬间的感
受,你无法向他人转述。那门外云雾笼罩下,青山隐约,什么地方那湍急的溪流哗
哗水声在你心里作响,这就够了。
    3
    你于是来到了这乌伊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长长的小街,你就走在印着一道深
深的独轮车辙的石板路上,一下子便走进了你的童年,你童年似乎待过的同样古旧
的山乡小镇。不过你已经见不到手推的独轮车了,代替那抹上豆油的枣木轴的吱呀
声是满街直响的自行车铃声。这里骑自行车得有耍杂技的本事,车座上挂着沉甸甸
的麻袋,在往来的行人,挑的担子,拉的板车和屋檐下的摊贩间摇晃穿行,少不了
惹来叫骂,而叫骂在这一片叫卖讨价调笑声中倒也显得生机勃勃。你吸着酱菜,猪
下水,生皮子,松油柴,稻草和石灰混杂的气息,两边的小铺面南货,酱园,油坊,
米店,中西药铺,绸布庄,鞋摊,茶馆,肉案,裁缝店,开水炉子,草绳瓷器,香
烛纸钱的杂货铺子,让你目不暇顾,一家紧挨一家,从前清以来就未曾有过多大变
化。总敲着煎锅贴的平底锅的老正兴也恢复了被砸了的字号,一品香楼上的窗户如
今又酒旗高挑。最气派的当然还数国营的百货公司,新翻盖的三层水泥楼房,一面
玻璃橱窗就顶得上一家老的铺面,只是橱窗里的灰尘总也不见打扫。比较显眼的再
就是照相馆了,挂满了搔首弄姿或戏装打扮的姑娘,都是当地有名有姓的美女,不
像电影招贴画上的那些明星远在天边。这地方还真出美人,一个个如花似玉,托着
香腮,做着眉眼,都经过摄影师精心摆布,只是着的颜色红的过红,绿的太绿。彩
色扩印当然也有了,贴着告示,二十天取像,显然少说也得拿到县城里去冲洗。你
如果不是命运的机缘,也许就在这小镇上出生,长大,成亲,也娶上个这样的美人,
也早给你生儿育女。想到这里,你就笑了,赶紧走开,免得人以为你相中了哪位,
无端的想入非非。你还就有那么多遐想,望着店面上的那些阁楼,挂着窗帘,摆着
盆景或花,不由得想知道这里的人过的什么样的生活?有一幢门上挂着铁锁的危楼,
柱子都倾斜了,朽了的雕花的椽头和栏杆都说明当年的气派,这房主和他后代的命
运就耐人寻思。旁边的一家店面里则卖的港式衣衫和牛仔裤,还吊着长统丝袜,贴
着外国女人露出大腿的商标。门前又挂了块明晃晃的金字招牌,“新新技术开发公
司”,也不知开发的是哪门技术。再往前,有一家堆满生石灰的铺面,这就到了街
的尽头,前面大概是一家米粉厂,一块空场子上钉着桩子,拉着铁丝,挂满了米粉。
你折回头,从茶水炉子边上的一条小巷进去,拐了一个弯之后,便又迷失在回忆里。
    一扇半掩着的门里一个潮湿的天井。一个荒芜的庭院,空寂无人,墙角堆着瓦
砾。你记得你小时候你家边上那个围墙倒塌的后院让你畏惧还又向往,故事里讲的
狐仙你觉得就从那里来的。放学之后,你总提心吊胆止不住一个人去探望,你未见
过狐仙,可这种神秘的感觉总伴随你童年的记忆。那里有个断裂的石凳,一口也许
干枯了的井。深秋时分,风吹着桔黄的瓦楞草,阳光十分明朗。这些院门紧闭的人
家都有他们的历史,这一切都像陈旧的事故。冬天,北风在巷子里呼啸,你穿着暖
和的新棉鞋,也跟孩子们在墙角里跺脚,你当然记得那一首歌谣:
    月亮汤汤,骑马烧香,烧死罗大姐,气死豆三娘,三娘摘豆,豆角空,嫁济公,
济公矮,嫁螃蟹,螃蟹过沟,踩着泥鳅,泥鳅告状,告着和尚,和尚念经,念着观
音,观音撒尿,撒着小鬼,把得肚子疼,请个财神来跳神,跳神跳不成,白费我二
百文。
    屋顶上的瓦楞草,干枯的和新生的,细白的和葱绿的,在风中都轻微抖动,有
多少年没见过瓦楞草了?你赤脚在印着深深的独轮车辙的青石板上僻僻叭叭拍打着,
从童年里跑出来了,跑到如今,那一双光脚板,污黑的光脚板,就在你面前拍打,
你拍打过没拍打过光脚板这并不重要,你需要的是这种心象。
    你在这些小巷子里总算绕出来了,到了公路上,从县城来的班车就在这里掉头,
当即再回转去。路边上是汽车站,里面有一个买票的窗口和几条长凳,你刚才就在
这里下的车。斜对面有一家旅店一趟平房,砖墙上刷的石灰,上面写着“内有雅室”,
看上去倒也干净,你好歹也得找地方住下,便走了进去。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服务员
在扫走廊,你问她有房间吗?她只说有。你问她这离灵山还有多远?她白了你一眼,
这就是说是公家开的旅店,她按月拿的是国家的工资,没有多余的话。
    “二号,”她用扫帚的把手指了指开着的房门。你拎着旅行包进去,里面有两
个铺位。一张床上绕腿躺着个人,抱了本《飞狐外传》,书名写在包着封面的牛皮
纸上,显然是书摊上租来的。你同他打个招呼,他也放下书冲你点头。
    “你好。”
    “来了?”
    “来了。”
    “抽根烟。”他甩根烟给你。
    “多谢,”你在他对面的空床上坐下。他也正需要有个人谈谈。
    “来这里多时了?”
    “上十天了。”他坐起来,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来采购的?”你琢磨着问。
    “弄木材。”
    “这里木材好弄吗?”
    “你有指标吗?”他反问你,满有兴趣。
    “什么指标?”
    “国家计划的指标呀。”
    “没有。”
    “那不好办。”他重又躺下。
    “这林区木材也短缺?”
    “木头倒是有,价格不一样。”他懒洋洋的,看出你是个老外。
    “你是等便宜的价格的?”
    “晦,”他漫声应答了一下,便抄起书看。
    “你们跑采购的见多识广呀,”你还得奉承他两句,好向他打听。
    “那里,”他谦虚了。
    “这灵山怎么去法?”
    他没有应答。你只好说你是来看风景的,哪里有好的去处?
    “河边上有个凉亭,坐在那里看对面的山水,风景都不错。”
    “您好生歇着!”你寒暄道。
    你留下旅行袋,找服务员登了个记,便出了旅店。公路的尽头是河边的渡口。
石条砌的台阶陡直下去,有十多公尺,石级下停靠着几只插着竹篙的乌篷船。河面
并不宽但河床开阔,显然还不到涨水季节。对面河滩边上有一只渡船,有人上下,
这边石阶上坐的人都等那船过渡。
    码头上方,堤岸上,还真有个飞檐跳角的凉亭。凉亭外摆着一副副差不多是空
的箩筐,亭里坐着歇凉的大都是对岸赶集卖完东西的农民。他们大声聒噪,粗粗听
去,颇像宋人话本中的语言。这凉亭新油漆过。糖下重彩绘的龙凤图案,正面两根
柱子上一副对联:
    歇坐须知勿论他人短处
    起步登程尽赏龙溪秀水
    你再转到背面,看那两根柱子,竟然写道:
    别行莫忘耳闻萍水良言
    回眸远瞩胜览凤里灵山
    你立刻有了兴致。渡船大概是过来了,歇凉的纷纷挑起担子,只有一位老人还
坐在凉亭里。
    “老人家,请问这对子——”
    “你是问这楹联?”老者纠正道。
    “是,老先生,请问这楹联是哪位的手笔?”你问得更加恭敬。
    “大学士陈先宁先生!”他张开口,露出几颗稀疏的黑牙,一板一眼,咬字分
明。
    “没听说过,”你只好坦白你的无知,“这位先生在哪个大学里任教?”
    “你们当然不知道,都上千年的人了。”老人不胜鄙夷。
    “您别逗,老人家,”你解嘲道。
    “你又不戴眼镜子,看不见吗?”他指着亭子的斗拱说。
    你抬头看见那未曾着色的一道横梁上,果真用朱笔写着:大宋绍兴十年岁次庚
甲孟春立,大清乾隆十九年岁次甲戌三月二十九重修。




                                第二章
    4
    我从自然保护区的招待所出来,又到那位退休的羌族乡长家去了,门上挂着一
把大锁。我已经去过三次,再也没有碰上他。这扇可以为我打开通往那个神秘世界
的门对我已经关上了,我想。
    我信步走去,细雨迷蒙。我好久没有在这种雾雨中漫步,经过路边上的卧龙乡
卫生院,也清寂无人的样子,林子里非常寂静,只有溪水总不远不近在什么地方哗
哗流淌。我好久没有得到过这种自在,不必再想什么,让思绪漫游开去。公路上没
有一个人影,没有一部车辆,满目苍翠,正是春天。
    路边有一座空寂的大房子,该是昨晚保护区的干事讲的土匪头子宋国泰的巢穴
吧?四十年前,只有一条马邦走的山道经过这里,往北翻过五千多公尺高的巴朗山,
进入青藏高原的藏族地区,往南则通往氓江河谷,进入四川盆地。南来的鸦片烟土
和北来的盐巴,走私贩都要在这里乖乖丢下买路钱,这还算是赏脸的,要闹翻了撕
破面皮,就有来无还,都去见阎王。
    这是一座全部木结构的老房子,两扇高大笨重的大门敞开,里面有个被楼房环
抱荒芜了的大院子,容得下整个马邦数十头牲口。想当年,只要大门一关,这四周
围着木栏杆的楼上廊檐里都会站满持枪的匪徒,那过夜的马邦就如同瓮中捉鳖。就
是枪战的话,这院里也没有一处是火力够不到的死角。
    有两处楼梯,也都在院子里。我走上去,楼板格支格支直响。我越加大步走着,
故意表明有人来了。但这楼上也空寂无人,推开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一股尘
土和霉味。只有挂在铁丝上的一条灰白的毛巾和一只破鞋表明这里竟有人住过,也
该是几年前的事了。自从这里建立自然保护区,集中在这所大房子里的供销社,土
产收购站,粮油站,兽医站以及一个山乡的全部机构和人员便都迁到保护区管理处
修建的那条一百米长的小街上去了,聚集在这楼上宋国泰手下那一百来条汉子和一
百来条枪当然更留不下一点踪影。他们当年躺在草席子上,抽着鸦片,搂着女人,
那些被抢来的女人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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