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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侠五义-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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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世荣道:“随来随用,也不记得了。”
正问至此,只见进来一个虞候,却是庞太师寄了一封字儿,叫面交孙姑老爷的。孙荣接来看了,道:“这还了得!竟有如此之多。”文大人便问道:“孙大人,却是何事?”孙荣道:“就是此子在外勒索的数目。家岳已令人暗暗查来。”文大人道:“请借一观。”孙荣便道:“请看。”递将过去。文大人见上面有各州县的消耗数目,后面又见有庞吉嘱托孙荣极力参奏包公的话头。看完了也不递给孙荣,便笼入袖内。望着来人说道:“此系公堂之上,你如何擅敢妄传书信,是何道理?本当按搅乱公堂办理,念你是太师的虞候,权且饶恕。左右与我用棍打出去!”虞候吓了个心惊胆怕。左右一喊,连忙逐下堂去。文大人将孙荣道:“令岳做事太率意了。此乃法堂,竟敢遣人送书,于理说不过去罢?”孙荣连连称“是”,字柬儿也不敢往回要了。
廖天成见孙荣理曲,他却搭讪着问包世荣道:“方才押解回禀,包太师曾命人拦住马头要见你说话,可是有的?”包世荣道:“有的。无非告诉生员不必推诿,总要实说,求众位大人庇佑之意。”廖天成道:“那人叫甚么名字?”包世荣道:“叫包兴。”廖天成立刻吩咐差役,传包兴到案,暂将包世荣带下去。
不多时,包兴传到。孙荣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挥,如今见了包兴,却做起威来,道:“好狗才!你如何擅敢拦住钦犯,传说信息!该当何罪?讲!”包兴道:“小人只知伺候相爷,不离左右,何尝拦住钦犯,又胆敢私传信息?此事包兴实实不知。”孙荣一声断喝,道:“好狗才!还敢强辩!拉下去,重打二十。”可怜包兴无故遭此惨毒,二十板打得死而复苏。心中想道:“我跟了相爷多年,从来没受过这等重责。相爷审过多少案件,也从来没有这般的蛮打。今日活该,我包兴遇见对头了。”早已横了心,再不招认此事。孙荣又问道:“包兴,快快招上来。”包兴道:“实实没有此事,小人一概不知。”孙荣听了,怒上加怒。吩咐:“左右,请大刑。”只见左右将三根木往堂上一撂。包兴虽是懦弱身躯,他却是雄心豪气,早已把死付于度外。何况这样刑具,他是看惯的了,全然不惧,反冷笑道:“大人不必动怒。大人既说小人拦住钦犯,私传信息,似乎也该把我家公子带上堂来,质对质对才是。”孙荣道:“那有工夫与你闲讲。左右与我夹起来。”
文大人在上实实看不过,听不上,便叫左右,把包世荣带上,当面对证。包世荣上了堂,见了包兴,看了半天,道:“生员见的那人,虽与他相仿,只是黑瘦些,却不是这等白胖。”孙荣听了自觉有些不妥。
忽见差役禀道:“开封府差主簿公孙策赍有文书,当堂投递。”文大人不知何事,便叫领进来。公孙策当下投了文书,在一旁站立。文大人当堂开封,将来文一看,笑容满面,对公孙策道:“他三个俱在此么?”公孙策道:“是。现在外面。”文大人道:“着他们进来。”公孙策转身出去。文大人方将来文与孙廖二人看了,两个贼登时就目瞪痴呆,面目更色,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多时,只见公孙策领进了三个少年,俱是英俊非常,独有第三个尤觉清秀。三个人向上打恭。文大人立起身来,道:“三位公子免礼。”大公子包世恩,二公子包世勋却不言语。独有三公子包世荣道:“家叔多多上覆文老伯。叫晚生亲至公堂,与假冒名的当堂质对。此事关系生员的名分,故敢冒昧直陈,望乞宽宥。”
不料大公子一眼看见当堂跪的那人,便问道:“你不是武吉祥么?”谁知那人见了三位公子到来,已然吓得魂不附体,如今又听大爷一问,不觉抖衣而战,那里还答应的出来呢。文大人听了,问道:“怎么,你认得此人么?”大公子道:“他是弟兄两个,他叫武吉祥,他兄弟叫武平安。原是晚生家的仆从,只因他二人不守本分,因此将他二人撵出去了。不知他为何又假冒我三弟之名前来?”文大人又看了看武吉祥,面貌果与三公子有些相仿,心中早已明白,便道:“三位公子请回衙署。”又向公孙策道:“主簿回去,多多上覆阁台,就说我这里即刻具本覆奏,并将包兴带回,且听纶音便了。”三位公子又向上一躬,退下堂来,公孙策扶着包兴,一同回开封府去了。
且说包公自那日被庞吉参了一本,始知三公子在外胡为。回到衙中,又气又恨又惭愧。气的是大老爷养子不教;恨的是三公子年少无知,在外闯此大祸,恨不能自己把他拿住,依法处治;所愧者自己励精图治为国忘家,不想后辈子侄不能恪守家训,以致生出事来,使他在大廷之上碰头请罪,真真令人羞死。从此后,有何面目忝居相位呢?越想越烦恼。这些日子连饮食俱各减了。
后来又听得三公子解到,圣上派了三堂会审,便觉心上难安。偏偏又把包兴传去,不知为着何事。正在局蹐不安之时,忽见差役带进一人,包公虽然认得,一时想不起来。只见那人朝上跪倒,道:“小人包旺,与老爷叩头。”包公听了,方想起果是包旺。心中暗道,他必是为三公子之事而来。暂且按住心头之火,问道:“你来此何事?”包旺道:“小人奉了太老爷太夫人之命,带领三位公子前来与相爷庆寿。”包公听了,不觉诧异,道:“三位公子在那里?”包旺道:“少刻就到。”包公便叫李才同定包旺在外立等:“三位公子到了,急刻领来。”二人领命去了。包公此时早已料到此事有些蹊跷了。
少时,只见李才领定三位公子进来。包公一见,满心欢喜。三位公子参见已毕。包公搀扶起来,请了父母的安好,候了兄嫂的起居。又见三人中,惟有三公子相貌清奇,更觉喜爱。便叫李才带领三位公子进内,给夫人请安。包公既见到了三公子,便料定那个是假冒的了。立刻请公孙先生来,告诉了此事,急办文书,带领三位公子到大理寺当面质对。
此时展爷与三义士四勇士俱各听见了。惟有赵虎暗暗更加欢喜。展南侠便带领三义四勇来到书房,与相爷称贺。包公此时把连日闷气登时消尽,见了众人进来,更觉欢喜畅快,便命大家坐了。就此将此事测度了一番。然后又问了问这几日访查的光景,俱各回言并无下落。还是卢方忠厚的心肠,立了个主意,道:“恩相为此事甚是焦心,而且钦限又紧,莫若恩相再遇圣上追问之时,且先将卢方等三人奏知圣上;一来且安圣心,二来理当请罪。如能彀讨下限来,岂不又缓一步么?”包公道:“卢义士说的也是,且看机会便了。”正说间,公孙策带领三位公子回来,到了书房参见。
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048回 访奸人假公子正法 贬佞党真义士面君

且说公孙策与三位公子回来,将文大人之言一一禀明。大公子又将认得冒名的武吉祥也回了。惟有包兴一瘸一拐,见了包公,将孙荣蛮打的情节说了一遍。包公安慰了他一番,叫他且自歇息将养。众人彼此见了三位公子,也就告别了。来至公厅,大家设席与包兴压惊。里面却是相爷与三位公子接风撢尘,就在后面同定夫人三位公子,叙天伦之乐。
单言文大人具了奏折,连庞吉的书信与开封府的文书,俱各随折奏闻,天子看了,又喜又恼。喜的是包卿子侄并无此事,恼的是庞吉屡与包卿作对,总是他的理亏。如今索性与孙荣等竟成群党,全无顾忌,这不是有意要陷害大臣么?便将文彦博原折案卷人犯,俱交开封府问讯。
包公接到此旨,看了案卷,升堂。略问了问赵庆,将武吉祥带上堂来,一鞫即服。又问他:“同事者有多少人?”武吉祥道:“小人有个兄弟名叫武平安,他原假充包旺,还有两个伴当。不想风声一露,他们就预先逃走了。”包公因庞吉私书上面,有查来各处数目,不得不问,果然数目相符。又问他:“有个包兴曾给你送信,却在何处?说的是何言语?”武吉祥便将在饭铺内说的话一一回明。包公道:“若见了此人,你可认得么?”武吉祥道:“若见了面,自然认得。”包公叫他画招,暂且收监。包公问道:“今日值班的是谁?”只见下面上来二人,跪禀道:“是小人江樊黄茂。”包公看了,又添派了马步快头耿春郑平二人,吩咐道:“你四人前往庞府左右细细访查。如有面貌与包兴相彷的,只管拿来。”四个人领命去了。包公退堂来至书房,请了公孙先生来,商议具折覆奏,并定罪名处分等事不表。
且言领了相谕的四人,暗暗来到庞府,分为两路细细访查。及至两下里四个人走到对头,俱各摇头。四人会意,这是没有的缘故。彼此纳闷,可往那里寻呢?真真事有凑巧,只见那边来了个醉汉,旁边有一人用手相搀,恰恰的彷佛包兴。四人喜不自胜,就迎了上来。只听那醉汉道:“老二呀!你今儿请了我了,你算包兴兄弟了,你要是不请我呀,你可就是包兴的儿子了。”说罢,哈哈大笑。又听那人道:“你满嘴里说的是甚么?喝点酒儿混闹。这叫人听见是甚么意思。”说话之间,四人已来到跟前,将二人一同获住,套上铁链,拉着就走。这人吓得面目焦黄,不知何事。那醉汉还胡言乱语的讲交情过节儿,四个人也不理他。
及至来到开封府,着二人看守,二人回话。包公正在书房与公孙先生商议奏折,见江樊耿春二人进来,便将如何拿的一一禀明。包公听了,立刻升堂,先将醉汉带上来,问道:“你叫甚么名字?”醉汉道:“小人叫庞明,在庞府帐房里写帐。”包公问道:“那一个他叫甚么?”庞明道:“他叫庞光,也在庞府帐房里。我们俩是同手儿伙计。”包公道:“他既叫庞光,为何你又叫他包兴呢?讲!”庞明说:“这个……那个……他是甚么件事情。他是那末……这末件事情呢。”包公吩咐:“掌嘴。”庞明忙道:“我说,我说。他原当过包兴,得了十两银子。小人才呕着他,喝了他个酒儿。就是说兄弟咧,儿子咧,我们原本顽笑,并没有打架拌嘴,不知为甚么就把我们拿来了?”
包公吩咐,将他带下去,把庞光带上堂来。包公看了,果然有些彷佛包兴,把惊堂木一拍,道:“庞光,你把假冒包兴情由,诉上来。”庞光道:“并无此事呀。庞明是喝醉了,满口胡说。”包公叫提武吉祥上堂当面认来。武吉祥见了庞光道:“合小人在饭铺说话的,正是此人。”庞光听了,心下慌张。包公吩咐:“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打得他叫苦连天,不能不说。便将庞吉与孙荣廖天成在书房如何定计。“恐包三公子不应,故此叫小人假扮包兴,告诉三公子只管应承,自有相爷解救。别的小人一概不知。”包公叫他画了供,同武吉祥一并寄监,俟参奏下来再行释放。庞明无事,叫他去了。
包公仍来至书房,将此事也叙入折内。定了武吉祥御刑处死。“至于庞吉与孙荣廖天成定阴谋,拦截钦犯,传递私信,皆属挟私陷害。臣不敢妄拟罪名,仰乞圣听明示,睿鉴施行。”此本一上,仁宗看毕,心中十分不悦,即明发上谕:“庞吉屡设奸谋,频施毒计,挟制首相,谗害大臣,理宜贬为庶民,以惩其罪;姑念其在朝有年,身为国戚,着仍加恩赏太师衔,赏食全俸,不淮入朝从政。倘再不知自励,暗生事端,即当从重治罪。孙荣廖天成阿附庞吉结成党类,实属不知自爱,俱着降三级调用。余依议。钦此。”此旨一下,众人无不称快。包公奉旨,用狗头铡将武吉祥正法。庞光释放。赵庆也着他回去,额外赏银十两。立刻行文到管城县,赵庆仍然在役当差。
此事已结。包公便庆寿辰。圣上与太后俱有赏赉。至于众官祝贺,凡送礼者俱是璧回。众官也多有不敢送者,因知相爷为人忠梗无私。不必细述。
过了生辰,即叫三位公子回去。惟有三公子包公甚是喜爱,叫他回去禀明了祖父母与他父母,仍来开封府在衙内读书,自己与他改正诗文,就是科考也甚就近。打发他等去后,办下谢恩折子,预备明日上朝呈递。
次日入内,递折请安。圣上召见,便问访查的那人如何。包公趁机奏道:“那人虽未拿获,现有他同伙三人自行投到。臣已讯明,他等是陷空岛卢家庄的五鼠。”圣上听了,问道:“何以谓之五鼠?”包公奏道:“是他五个人的绰号:第一鼠盘桅鼠卢方,第二是彻地鼠韩彰。第三是穿山鼠徐庆,第四鼠是混江鼠蒋平,第五是锦毛鼠白玉堂。”圣上听了,喜动天颜,道:“听他们这些绰号,想来就是他们本领了。”包公道:“正是。现今惟有韩彰白玉堂不知去向,其余三人俱在臣衙内。”仁宗道:“既如此,卿明日将此三人带进朝内。朕在寿山福海御审。”包公听了,心下早已明白。这是天子要看看他们的本领,故意为此筹画已久,恐说出“钻天”“翻江”,有犯圣忌,故此改了。这也是怜才的一番苦心。
当日早朝已毕,回到开封,将此事告诉了卢方等人;并着展爷与公孙先生等明日俱随入朝,为照应他们三人。又嘱咐了他三人多少言语,无非是小心敬谨而已。
到了次日,卢方等绝早的,就披上罪衣罪裙。包公见了,吩咐不必,俟圣旨召见时再穿不迟。卢方道:“罪民等今日朝见天颜,理宜奉公守法。若临期再穿,未免简慢,不是敬君上之理。”包公点头,道:“好。所论极是。若如此,本阁可以不必再嘱咐了。”便上轿入朝。展爷等一群英雄跟随来至朝房,照应卢方等三人,不时的问问茶水等项。卢方到了此时,惟有低头不语。蒋平也是暗自沉吟。独有那楞爷徐庆东瞧西望,问了这里,又打听那边,连一点安顿气儿也是没有。忽见包兴从那边跑来,口内打哧,又点手儿。展爷已知是圣上过寿山福海那边去了,连忙同定卢方等,随着包兴,往内里而来。包兴又悄悄嘱咐卢方道:“卢员外不必害怕。圣上要问话时,总要据实陈奏。若问别的,自有相爷代奏。”卢方连连点头。
刚来到寿山福海,只见宫殿楼阁,金碧交辉,宝鼎香烟,氤氲结彩,丹墀之上,文武排班。忽听钟磬之声嘹亮,一对对提炉,引着圣上,升了宝殿。顷刻,肃然寂静。却见包公牙笏上捧定一本,却是卢方等的名字,跪在丹墀。圣上宣到殿上,略问数语。出来了老伴伴陈林,来到丹墀之上,道:“旨意带卢方徐庆蒋平。”此话刚完,早有御前侍卫将卢方等一边一个架起胳膊,上了丹墀。两边的侍卫又将他等一按,悄悄说道:“跪下。”三人匍匐在地。侍卫往两边一闪。圣上叫卢方抬起头来。卢方秉正向上。仁宗看了,点了点头,暗道:“看他相貌出众,武艺必定超群。”因问道:“居住何方?结义几人?作何生理?”卢方一一奏罢。圣上又问他因何投到开封府。卢方连忙叩首,奏道:“罪民因白玉堂年幼无知,惹下滔天大祸。全是罪民素日不能规箴,忠告善导,致令酿成此事。惟有仰恳天恩,将罪民重治其罪。”奏罢叩头。
仁宗见他情甘替白玉堂认罪,真不愧结盟的义气。圣心大悦。忽见那边忠烈祠旗杆上黄旗,被风刮的忽喇喇乱响;又见两旁的飘带,有一根绕在杆上,一根却裹住滑车。圣上却借题发挥道:“卢方,你为何叫作盘桅鼠?”卢方奏道:“只因罪民船上篷索断落,罪民曾爬桅结索;因此叫为盘桅鼠,实乃罪民末技。”圣上道:“你看那旗杆上飘带缠绕不清,你可能彀上去解开么?”卢方跪着,扭项一看,奏道:“罪民可以勉力巴结。”圣上命陈林将卢方领下丹墀,脱去罪衣罪裙,来到旗杆之下。他便挽掖衣袖将身一纵,蹲在夹杆石上。只用手一扶旗杆,两膝一拳,只听“哧”“哧”“哧”“哧”,犹如猿猴一般,迅速之极,早已到了挂旗之处。先将绕在旗杆上的飘带解开;只见他用腿盘旗杆,将身形一探,却把滑车上的飘带也就脱落下来。此时圣上与群臣看得明白,无不喝采。忽又见他伸开一腿,只用一腿盘住旗杆,将身体一平,双手一伸,却在黄旗一旁,又添了一个顺风旗。众人看了,谁不替他耽惊。忽又用了个拨云探月架式,将左手一甩,将那一条腿早离了杆。这一下把众人吓了一跳。及至看时,他早用左手单挽旗杆,又使了个单展翅。下面自圣上以下,无不喝采连声。猛见他把头一低,滴溜溜顺将下来,彷佛失手的一般。却把众人吓着了,齐说:“不好!”再一看时,他却从夹杆石上跳将下来。众人方才放心。天子满心欢喜,连声赞道:“真不愧“盘桅”二字。”陈林仍带卢方,上了丹墀,跪在旁边。
看第二的名叫彻地鼠韩彰,不知去向。圣上即看第三的名叫穿山鼠徐庆,便问道:“徐庆……”徐庆抬起头来,道:“有。”他连声答应得极其脆亮。天子把他一看,见他黑漆漆的一张面皮,光闪闪两个环睛,鲁莽非常,毫无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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