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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的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研究所副所长—孙士海 2002年01月18日
主持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圣凯诺·世纪大讲堂，假如有人问你，你知道印度怎样，你可能会说，印度是一个人口大国，没错，印度有十亿人口，但是如果人家再问你说，印度还怎么样呢？你可能会说印度是一个，这个国家地方很大，没错，南亚大国。但如果人家再问你，印度还有什么？你可能挖空心思的想，说印度可能有了原子弹，没错，但是人家再问你，你还能说出印度什么，可能我们什么也说不出来，这说明我们对我们临近的这个大国知之甚少。那今天主持人阿忆给大家请来，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研究所的副所长，孙士海教授。
好，有请孙教授。请坐。孙教授一会儿带给我们的讲演题目是“印度的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在正式演讲之前呢，我们先有一段闲聊，让大家了解您。您能告诉我们，您哪年生人？
孙士海：1949年。
主持人：1949年，共和国有多大您就有多大。从1949年到现在这五十一年漫长人生当中，您是在哪一年知道印度的？
孙士海：知道印度。很早就知道，那个时候不叫印度，小的时候看小说嘛《西游记》，西天取经，那个时候知道西天取经，到天竺国，天竺就是讲印度。
主持人：那个时候，您一知道天竺，就知道天竺就是印度，
孙士海：那个时候就知道是印度。
主持人：大致是几岁了？
孙士海：小学吧。
主持人：小学，大概在十岁上下。我是想问您呢，从您知道天竺国到1996年之间，还有没有哪段时间您很关心印度。
孙士海：1978年开始念研究生，那个时候呢，是北京大学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合办的第一期的研究生，学习南亚，那个时候我就在北京大学的六院，开始接触印度。
主持人：开始接触印度。记性好的人都记得这1962年的时候，中度关系非常紧张，甚至打起仗来，那个时候您不太关心吗？
孙士海：那个时候，倒是知道，还上小学，看报纸，看到这个报纸上讲中印边境战争，当时报纸上登了一些地图，仅此而已。
主持人：我知道印度也是1978年，大概您做深入学术研究的进入边缘的时候，我刚看过一部印度电影叫《流浪者》，学会了“拉兹之歌”，这个时候知道印度的，好，咱们呢现在就闲话少说，马上就由孙教授给我们带来他的演讲报告，讲演报告的名字叫“印度的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有请。
孙士海：想对印度现在目前的社会、经济状况，大家有一个了解呢，我找了几个指标。其中呢，为了使大家理解得更确切一点呢，我尽量的和中国做一下对比。印度的人口刚才你讲十亿，我想可能有十亿三千万，到去年。
主持人：一下少说了三千万。
孙士海：因为它一年就有一千五百万的人口出生。甚至一千六百万，因为现在它的最新的人口增长率应该是1。6％。那么，它有十亿人口呢，一年就是一千六百万，超过一个澳大利亚的人口。
印度社会应该说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过去50年。1947年的时候，有一个数字，印度的人均预期寿命只有26岁，现在呢，1999年呢，达到了63岁。中国呢，男的是68岁，女的是72岁，这是1999年的数字。就是印度比中国还有一定的差距。印度的文盲率呢，男的是33％，女的是57％，33％什么概念呢，实际人口就三亿三千万是文盲。
主持人：三个人里就有一个。
孙士海：对，三个人里就有一个。印度呢，给大家的印象就是特别贫困的一个国家。这倒是不假，虽然印度的贫困，政府已经做了很大的努力，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据说有三亿人口，就是从贫困线下，提高到贫困线以上。印度的最新的调查呢，1999年、2000年的抽样调查，就是比较权威的数字是26。1％，1993年—1994年是36％。为了统一呢，我看了联合国的UNDP统计数字，1997年印度人收入不足一美元的是44。2％。不足两美元的是86。2％。这是一个统一的数字，消费水平也低。我觉得吧，你看一下中国数字吧。中国1998年，印度刚刚说是1997年，中国1998年不足一美元的是18。5％，不足两美元的是53。7％。当然，跟印度还是有比较大的差距。
另外呢，我想讲一下它的经济规模。经济改革，到底印度现在经济是个什么样子，这个也是世界银行的统计数字，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报告》的。1999年，印度的GNP是4422亿美元，居世界第11位。人均450美元，居162位。中国呢，是9802亿，居第七位。人均780美元，居140位。这是按照汇率计算的。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呢，印度是21441亿美元，排在美国、中国、日本之后居第四位。中国是41122亿美元，人均呢，印度是2149美元，居153位。中国是3291美元，居128位。
再有呢，我想讲一下经济的增长速度。1980到1990年，印度的经济增长速度是5。8％，中国是10。1％。1990到1999年印度的增长率，经济年均增长率是6。1％，中国是10。7％，所以，正是这差不多二十年来的经济发展速度的不同，导致了中国和印度之间的差距。
再有一个很重要指标也是，是生产结构，1999年呢，印度的农业占28％，中国占17％。印度的工业占25％，中国占50％。工业里面的制造业印度是占16％，中国占24％，服务业印度占46％，中国占33％。通过经济结构可以看到，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经济发展水平。在对外贸易方面，1998年，印度出口474亿美元，进口591亿美元，印度的出口占世界总出口额的0。7％。中国的出口是2076亿美元，占世界出口贸易的3。1％。
最后一个数字的比较，叫信息技术指标比较。1998年，每千人在印度拥有的电视是69台，中国是272台，印度每千人拥有电话是22部，中国是70部，印度的手机是每千人1个；中国呢，是19个。个人电脑，印度是2。7台，中国是8。9台，国际互联网的用户，这是2000年的数字，每万人印度是0。23个，中国是0。57个。
主持人：也不多。
孙士海：不多，这是2000年的数字，我想变化还会很大。从上面的数字比较呢，挺枯燥的，但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看出来，中印之间呢，在社会经济发展方面，确实存在一定的差距，刚才我说了，差距的拉开主要是因为中国改革开放取得了重大的成绩。
下面讲讲印度的经济，政策和经济改革。
如果说中国的经济改革，1978年是个转折点，也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那么，印度呢，改革是1991年。也是在印度的历史上，应该说是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因为什么呢？因为你要知道，印度是除了社会主义国家之外，在世界上是计划性最强、对私营经济限制最多的一个国家。1991年的改革是一个大规模的改革，印度人常说是一个大胆的改革，用了大胆两个字，hold用了这个字，为什么呢？就是说在印度改革很难。实际上呢，真正的经济方面小规模的改革，在印度80年代就开始了，那时候是英·甘地，就是英迪拉·甘地，她当总理，她是尼赫鲁的女儿，她呢，在80年代初，就搞了一些放宽经济政策，经济自由化，搞了一些改革。然后英迪拉·甘地是1984年被刺，是被她自己的锡克族的卫兵刺杀了。
经济政策呢，印度实行混合经济，就是说国营经营和私营经济一起来发展，不消灭私营经营，比如说中国吧，到了五几年经过社会主义改造以后，公有制经济达到98％，其中有集体经济和国营经济，印度呢，它是讲私营经济和国营经济同时并行发展。但是呢，国营经济要占领经济的制高点，关系到国计民生的经济命脉，由国营经济来掌握，所以，对私营经济采取了非常多的限制性的政策。最多的限制性政策，那除了法律、法规这个以外呢，就是许可证。在印度很有名的叫License Raj，Raj是个梵文词，或者印地语词，Raj就是“王”的意思，也是统治、治理、管理的意思，许可证管理，很有名，什么事你都得要许可证，私人想开一个，增加投资，开办工厂，都得要经过政府的许可。这是经济政策的一个方面。
另外呢就是印度实行了，它实行不是计划经济，叫经济计划。它制定五年发展计划，五年社会经济发展计划，计划经济和经济计划是大有区别的。但是它这个经济计划呢，实行的特别严格，对国有部门，指令性的，对私营经济呢，它用各种的手段，来叫你服从它的计划的发展。当时想的很好，因为印度，资本很短缺，资源很少。怎么样把有限的资源用于国家最优先的发展方面去，像重工业，发展重工业，发展基础工业，这都是在这些政策上印度的一些做法。
公有经济呢占这个统治地位，工业呢，它可以分成三类，一类就是国防啊、重工业、采矿业、电力、运输这些基础工业，重工业，只能由国家经营。私营不能涉足。第二类呢，有十二种行业，这个呢，国家要逐渐地占领这些个部门，也可以允许私营经济，因为私营已经经营了。第三类就是大部分的消费品，就是国营和私营可以一块来发展。就是工业的政策控制得非常严格。
另外一点呢，就是印度自力更生的概念，自力更生呢就是说不依赖于国外，（印度人认为）我们是一个大国，资源丰富，我们有人力资源，充足的人力，我们要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呢，来发展经济，所以实行进口替代政策，尽量的能在国内生产就在国内生产。所以这样呢，为了实现自力更生呢，关税很高。在世界上，应该说印度是一个相当高关税的一个国家，就是现在也还是比较高。这样一来，占世界贸易上的比重，从50年代它是占2％，到了80年代呢，它就下降到0。5％，现在可能有点提升，刚才我前面介绍，有点提升，因为重新重视了出口，自力更生嘛，它也限制外资。
印度独立以后，应该说从来没有中断过利用外资，不像中国，基本上外资就没有了，在国内。印度呢，始终利用外资，但是规模非常非常小，因为什么呢？条件非常严格，规定了各种各样的条件。最有名的，在70年代末期，在印度人民党执政时期，像可口可乐、IBM这些个大公司，跨国公司，都被印度赶出去了。为什么呢？你不能够向印度转让技术，有些印度提出来的条件，它不能够满足。所以外资呢，在股份方面，外资持股方面有严格性，不能超过40％，一般的领域，很多的领域，外资根本不能进去。所以，这么个经济政策，这是改革以前的。在这些政策下，1991年，应该说印度实行了大胆的，大刀阔斧的经济改革，前面这些政策，基本上全部推翻了，几乎是完全背离了尼赫鲁当时制定的经济发展模式，经济政策，所以说呢，印度经济改革应该是开始于1991年。
改革呢，前面说了放宽管制，放宽对私营企业的管制。也可以说是，印度当时有人提出来“四化”，不是咱们这个四化，它的“四化”就是自由化、市场化、全球化、私有化。
所以，印度的私有化的概念跟其他国家不一样，不是把国有企业完全变成私有的，出卖国有企业，还不是。印度的私有化的概念更多的是发展私营经济，国有企业呢，就出售一部分股份，经营好的国有企业，出售一部分股份，像国有的银行、金融机构，向民众出售一部分股份，就改变所有制结构，想办法来改善对国营企业的管理。
这个市场化，就是也很好理解，过去政府干预太多，现在由市场来决定。自由化，liberisation，印度的改革，主要以这个题目来搞的。全球化嘛，就是因为看到了，就是和世界经济接轨，提的口号都挺好，所以，在这几个方面，刚才我说的这几个政策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改变。根本上背离了尼赫鲁当时制定的经济发展模式，和经济发展战略政策。
现在改革呢，1991年提出来以后呢，进行了一些，经济增长明显的上升，但是呢，改革呢，步子不是特别大，不过就是把以前的政策变化了，经济更多的放宽。很多的经济方面，它还没涉及呢，现在给的是糖，这个容易接受，但你涉及到更深入的改革，涉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的时候，那个改革难度就大了。特别是在印度，这样实行议会民主制的国家，要选举啊，涉及到老百姓的利益，大多数人的利益的话，那你就没有选票了，那肯定要下台的。特别是在从1991年这一段，从1989年到1999年的十年间，印度政治动荡，这个十年里换了八届政府，中央政府八届，一届只能执政一年多，就得倒台。但是总的来看呢，印度的人民党还是比较稳定的，所以，现在呢，2000年到2001年预算的时候，印度提出来了第二代改革。
第二步改革呢，对外资进一步开放，放宽控股率，允许外资进入消费品工业，进入保险业、进入印度的通信业。另外一个呢，就是涉及到很多人利益的，就是减少对小工业的保护，印度对小工业一直持保护态度。小工业、小时工业它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业，因为资本比较少，但是雇佣工人很多，能够解决印度面临非常严重的就业问题。所以，政府对小工业一直持非常保护的政策，对小工业规定了八百多种产品，这个只能由小工业来生产，别的什么大型的，什么其他的一概不许涉足，它就为了保证这个小工业的发展。
现在呢，小工业效率的低下，他不能不考虑市场竞争的情况，你要提高效率，你就要增加竞争，所以小工业保留的项目在逐渐的减少，这个呢，它会产生一些影响，特别是一些社会影响，失业的问题啊，会失业多了，民众承受不了了，社会可能会导致一些动荡。
另外，改革呢，还面临比较大的困难，刚才我提到了，它不像中国，中国比较有凝聚力，我们有中央强有力的政府，这是非常重要的。印度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你想改，你要下台，你改，反对党马上要反对，你提出任何一个政策，反对党都会反对，反对党嘛它要反对，所以你要触犯了很多人利益啊，那游行、示威恐怕就不断了。所以，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对改革非常重要。也就是说，你改革，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国家要发展要强大，社会要进步，必须要有一种改革的精神，一种变革的精神，就是现在我们常提的要“与时俱进”，这是非常重要的。
下面讲改革的前景，前景怎么样，印度刚才说了，跟中国有一定差距，但是我觉得印度还是有非常大的潜力，就是这个潜力没发挥出来。我记得1990年我在英国的时候，英国经济学家登了一篇caged tiger，就是《笼中虎》，caged笼子里，“笼中虎”。“笼中虎”是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时候印度在酝酿在改革之间，说印度就像一只老虎，你被困在笼中里，这个笼子是什么，就是你的经济体制，你的政策，如果你打开了这个笼子，那么你像老虎一样，就像“亚洲四虎”一样，增长快。 那我看来呢，印度呢像虎吗？它是很难像，因为印度人口太多了，另外它这些问题，它的政治体制和中国又不一样，印度更像一头大象，那印度人并不讳言自己是大象。我记得，1994年，我在巴西开一个印度经济改革讨论会的时候，当时印度驻巴西大使，就说我是一头大象，巴西是一头巨鲸，那大象可能步伐比较缓慢，但是比较稳重、坚实。这是印度应该说一个特点。
印度非常大的潜力，农业可以说，潜力很大，印度的农耕地在世界上占第二位，它的国土面积占世界第七位，但是它的耕地面积占世界第二位，它的灌溉面积占世界第一位，很多农产品在世界上排前几名，比中国耕地面积多多了，国土面积没有中国大，因为中国山多，它平原多。应该说农业条件不错，但是你现在现代农业还是很不普及，就是在印度西北部地区，“绿色革命”那块地方搞得很好，现在印度粮食有两亿吨吧，中国可能有四亿吨，差一半，我觉得印度稍微要是努努力，体制搞顺了，在农业里头来增加一些激励机制，印度农业生产四亿吨粮食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工业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基本上机器都能够自己生产。特别是现在印度看到了知识经济，对经济发展的重大的一个驱动作用或者是拉动作用。印度软件发展了，印度有信心了，软件，咱们最后一点还要提到它。特别是大力发展信息技术，新经济、信息技术、生物技术。印度现在还在一些地方建，过去建软件工业园，现在建药品工业园，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