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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阁-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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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英尧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捧起茶盏啜饮一口:“当年九王起兵时,我也不过七八岁。我记得那时父王曾对我说过,举事不成而九王不死,则赤国危矣。呵……如此听来,我父王也算是颇有先见之明了。”

这倒是叫尉迟采有些惊讶了。

难以想象,九王造反时也不过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为何有如此可怕的影响力与号召力?

她轻蹙秀眉,又道:“照二位的叙述,此番九王在霜州起事,竟是顺应天意的了?”

“不,自然不是。打仗,受苦的终究是百姓,末将以为,违背民心的战争绝不是顺应天意之举。”谢忠笃定地看着尉迟采,忽然话间一缓:“……不过,这些异象却难以解释了。”

“既然如此,不如前去有异象出现的地方探个究竟。谢将军以为如何?”尉迟采问道。

谢忠起身抱拳,“末将乐意奉陪。”

赤英尧却是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摆手:“你们若是现在就走,那我就不跟去了。”

尉迟采眸底精光烁烁:“哦?为何不去?”你不是打算从我身上挖出什么秘密来么?

“我不信那些个玩意,要看你们自己去看好了。”赤英尧扶着方几,慢腾腾起身。

“哦呀……”尉迟采扫他一眼,转向谢忠:“也好,那就有劳谢将军派人将世子送回驿馆,这霜州不太平,放他一人回去,本宫也不放心。”

赤英尧凤眸横来,似是带了阴冷之色。

走着瞧。

他的嘴唇如是翕动。

尉迟采假装没看见,笑盈盈地对谢忠吩咐道:“一定要将世子安、全地送回驿馆。”

“是!”

***

方才在外间偷听那人,竟是天骄。

奇怪,既然他到了重华宫,她为何不曾听见宫人们的宣唱?

见她素来平静的脸上竟着了焦躁,芙姬又好奇又不安:“祖母,陛下为何要偷听咱们说话呢?他为何不进来呢?”

“若是知晓他在外头,哀家还会说这种话么?”太祖妃暗恨不已,“这下可好了,这话叫他听去,又不知会生出何种变故来……芙姬。”

“是,祖母。”芙姬仰着小脸,等候吩咐。

“待会你去找尉迟家那个男孩,和他一同去见天骄……顺带,探探天骄的口风。那孩子没什么城府,凭你的能力,要套出话来应该不难。”太祖妃摸摸芙姬的头发,“可是你要注意,千万别让尉迟家的孩子瞧出端倪来。”

尉迟骁到底是尉迟尚澜的儿子,自小又在尉迟尚漳的护佑下长大,官场上那一套东西,他远比天骄懂得多。瞒过天骄尚且容易,可要瞒过他,大约得费点心思了。

“是,芙姬明白。”得了任务,芙姬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露出笑来。

太祖妃暗叹一息:“现在就去吧。”若是晚了,只怕天骄就跑去告诉别人了。

小姑娘点点头,“是,芙姬这就去。”

……

“陛下?您怎么来了?”

碧玺殿前,一名黑衣宫人赶紧出来迎接,“景帝陛下正在午休呢,您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见他吗?”

天骄眉目凛然,粉唇轻咬:“朕有要紧事见父皇!”

黑衣宫人想了片刻,道:“请您稍候片刻,容小人前去通报。”

本想蛮横一些,可到底是父皇的宫中,天骄不敢放肆,只得乖乖在原地等着。

不多时,宫人折返回来,满脸俱是歉意的笑:“实在对不住啊陛下,景帝陛下正在同尉迟大人下棋,不见任何人……”

“朕是真的有要紧事!”天骄心里似是有无数只小爪子在挠。

为何皇祖母说昭仪此去霜州,便不会再回来?

为何皇祖母说昭仪是坏人?

昭仪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皇祖母不开心的事?

“陛下,小人也为难,可这就是景帝陛下的命令,小人也不敢违抗呀。”黑衣宫人亦是哭笑不得,想了想:“您不如晚些时候再来,届时景帝陛下必已下完棋了……”

天骄气鼓鼓地顿脚:“罢了罢了,朕不找他了!”说着扭转身子,向碧玺殿大门外跑走了,金红的身影在肃穆的灰白天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黑衣宫人看他远去,口中低低叹息。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朕是来瞎搅和的(3)
'更新时间' 2010…02…04 19:00:00 '字数' 3029

坐在马背上,尉迟采表情僵硬,总觉着这趟出行会招惹点什么麻烦——看样子今日返回驿馆时,又少不得挨楚逢君的一顿数落。不论是私自前往左营,还是擅作决定查察民间异象,楚逢君大概都不会放她离开驿馆才是。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是替天骄办事,为何要看他脸色?奇怪诶。

谢忠骑一头枣红大马,蹄口又圆又宽,落步时很是稳健。他走在尉迟采之前,不时回头瞟上她一眼。

这位昭仪与他想象中娇滴滴的富家千金完全不同。莫说没有女儿家的媚态(这是褒还是贬=_=?),就连往常见惯的、自家丫头的小脾气也无,言辞礼数也极妥帖,最令他惊奇的是,她居然会骑马!

在赤国,女子大多认为骑马是不守妇道的表现,想不到这位名门闺秀还能有如此骑术。

谢忠暗暗叹服:不愧是尉迟家的长千金,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向尉迟家的人讨教几招教女的法子。

武丑跟在尉迟采身侧,注意到她突然扯动嘴角,露出狰狞笑意,不由得脖子一缩。

昭仪是不是在想什么恐怖的事?

离开前,三人在左营里换过了衣裳,没带一个侍卫就上路了。

“若是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站在百姓面前,表面上他们或许会很恭顺,可背地里就难说了。”尉迟采这样说,“所以,咱们还是换掉这身招眼的衣服,轻装上阵罢。”

于是霜州师的左营将军摇身一变,做了一名普通的商户老板,赤帝的昭仪变成了老板的女儿,而武丑则扮作了二人随侍的小厮。三人俱是布衣打扮,若只看扮相还真能蒙混过关。

“谢将……呃,父亲大人。”称谓在嘴边打了个转,尉迟采总算是没穿帮,她悻悻然望着谢忠:“不知那些个异象,究竟何处能得见?”

“据营中搜集到的消息,离丰川最近的一处是在驻马村,不过,去那儿也得走上一个多时辰呢。”

一个多时辰啊……算起来,到达驻马村也就该在午时左右了。尉迟采眨眨眼,“土偶流泪之类的异象,无论摆在哪个年代,都是奇之又奇的事。虽说异象出现在驻马村,然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不会一点也不知晓吧?”

“这……”谢忠想了半晌,苦笑道:“还是昭……女儿想得周道,这附近必定也有人知晓天降异象之事才对。要不要下去问问?”

尉迟采环顾四周。道路两侧是各色小摊贩的铺子,人流量不大,可也算热闹了。

“这附近有没有茶馆?”尉迟采一边张望一边问,“最好有说书人什么的……”

武丑眼中一亮,知晓她是要找一处人多口杂的地方探听消息。“昭仪,我知道!前面拐角的地方就是!”

话音一落,只见四下众人齐刷刷地朝武丑看来,一片狐疑的眼光。

尉迟采不由得嘴角抽搐,把脑袋垂得更低。

街道拐角处果然有一家茶馆。铺面不算大,收拾得倒还干净。武丑领着尉迟采和谢忠挑了一处靠窗的位子坐下,立时就有小二笑嘻嘻地迎上来:

“三位客观看着面生,是第一次光顾本店吧?嘿嘿,本店的雾珠茶可是一绝,听说啊,就连翡城里的皇帝也爱喝雾珠茶,三位要不要来一壶尝尝?”

“……雾珠?”尉迟采愣了愣,这里也有雾珠?这假冒伪劣的招牌也打得太张扬了吧?

谢忠咳嗽一声,苦笑道:“那就来一壶雾珠茶,还要点心。女儿,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成。”眼下她比较关注的是哪儿能搜集到关于异象的消息。

“哎呀呀,这位姑娘要不要来一碗本店特制的青瓜百合粥?保管您吃过后神清气爽,一点也不油腻!”小二说得唾沫横飞亢奋不已,“还有南瓜饼和金绣球,您……”

话音未落,只听“磅”的一声巨响,小二登时噤了口。

“有什么好东西都拿来罢,别在爷爷跟前罗嗦!”

武丑的嗓音本就粗犷,这下拍桌子瞪眼睛,小二给吓得变了脸色,两腿还直哆嗦:“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于是赶紧溜人。

尉迟采二度抚额:“……武丑,你这是故意要告诉别人要盯着你么?”低调啊低调,她在出门前就强调过好几遍了,这人怎么就记不住呢?

嗯,肯定是武丑跟着楚逢君那厮的日子太久,不知不觉中就学起他那套做派来……(相爷:T_T不,你这是污蔑!)

不过武丑认错的速度也快,掉头就向尉迟采道歉:“对不起昭……呃小姐。”

待小二送上茶水来,武丑用实际行动弥补自己的过失——他一把扣住小二的手臂,硬生生将人家从两步开外拖过来。

“是!客官有什么吩咐!”小二紧紧闭着眼,表情相当悲壮。

武丑勉强止住面部肌肉的扭曲,“我家老爷要听说书,你们这里有没有说书先生啊?”

小二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本店只喝茶,不说书……”就算有也不告诉你!

“哦,没有啊。”尉迟采托着雪腮,纤指点点店堂里的一条长案,案头上摆了一把戒尺、一把折扇,后面还置了一张凳子,不是说书人专用席位还能是什么?于是她抬头:“小二哥,那些是作何之用的?”

小二涨红了脸,看出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好糊弄,只得哈腰赔笑:“实在对不住啊姑娘,本店的说书先生昨儿个还在,可今天一大早却忽然托人来,说是要告假。咱们这儿也没法子,现下也找不到人,您看……”

谢忠与尉迟采对了个眼色,谢忠会意,从袍袖里摸出一块碎银来,掷在小二跟前。

“若是不嫌麻烦,能再帮我们找一位来吗?”谢忠微笑得很有杀气。

小二抓耳挠腮犹豫了好一阵,最后只得将碎银推开:“对不住,小的真是找不到说书先生啊!”

“找不到也无妨,”尉迟采勾唇笑道,“小二哥,这丰川县里,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么?”

所幸这位姑娘还不算太难伺候,小二松了口气:“姑娘,要说咱们丰川最近的事,那可只能用俩字来形容——‘邪门’!”

“哦?怎么个邪门法?”

小二略微沉下嗓音,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前些日子里,一连好几天的早晨,可都是母鸡把大家给叫起床的呀。”

尉迟采与武丑皆是一愣,只听谢忠叫道:“果然是牡鸡司晨!”

不错,天骄的圣旨上也这么写着。

“您想想,打鸣报晓那都是公鸡的事呀,它母鸡来瞎参合啥呢?”小二两眼一瞪,很是为公鸡抱不平,“所以那几天,大家伙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会害什么事来!”

谢忠皱眉,余光停在尉迟采的指尖。后者只是垂着脑袋,径自将伪雾珠给自己斟上。

“那后来呢?”武丑追问。

“后来?”小二见黑脸大汉发话,又是一个哆嗦,赔笑道:“没有后来了嘛,公鸡都死得差不多了呀……”

尉迟采扬起羽睫:“死了?几时死的?死了多少?”

“这个嘛……”小二抓抓脑袋,欲言又止。

铛。武丑掷来一块碎银,面上一沉:“让你说你就说!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

“是是是,大爷息怒……”小二不敢接银子,只得退开一小步。“其实吧,公鸡死了多少,小的也不清楚,不过……咱们这儿已经有好久没听到公鸡叫了吧。”

也就是死了不少,而且还有一阵子了。尉迟采摩挲着茶杯:“你们店里有公鸡么?”

“本来还剩两只,不过前几天也死了。”

谢忠心领神会,赶紧对小二道:“这镇子上可还有活着的公鸡?”

“这……三位可就得自己去问问了,咱也不晓得谁家还有公鸡呀。”小二抓抓脑袋,“对不住,小的得去伺候那几位客人了,您三位慢用!”说着便哈腰退开了。

武丑骂骂咧咧地收起那块碎银,嘀咕了两句,又听尉迟采问:“谢将军,武丑,左营或是卫队中可有熟悉家禽的人?”

“养过鸡的人就成吧?”谢忠估摸着要怎样把镇子上的鸡都检查一遍。

“昭仪、呃,小姐是怀疑公鸡有毛病?”武丑觉得不可思议,“那还不如直接捉住那些个蛊民来得快……”

“现在很难说啦,我只是觉着蹊跷罢了。”放过这样一条线索,她很亏的。

谢忠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了,牡鸡司晨本就是异象,咱们来此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昭仪,”他侧过脸来,“要不要末将派人在驻马村和这儿收拾些死鸡回去?营里貌似有几个懂行的,能帮着看看。”

“好得很。”尉迟采红唇轻勾,“我也正有此意。”

她才不信这世上真有牡鸡司晨的事。所谓的异象大抵不过是蛊惑人心的手段,加上九王的骚乱正需谶语造势,也就难免让人怀疑起异象的真实性来。

那么……要怎样拆穿这些把戏呢?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大家都在玩跑跑~(1)
'更新时间' 2010…02…05 19:00:00 '字数' 3592

“州军扑了空?”楚逢君并未转头,扬唇轻笑道:“看样子那座骆城,想必也只是个幌子了。”

“呃……正是。待州军攻破骆城之时,城中已没有九王和乱民了。”侍从答得心虚,“而且,城中的火云骊也没了。”

“那不是废话么,没有火云骊,他们能溜这么快?”相爷凤眸带笑,嗓音却是森冷入骨。“罢了,九王不是呆子。云池那边可有消息了?”

“云池方面的塘报一个时辰前才抵达左营,说是发现乱民踪迹,可乱民并未入城。”

楚逢君默然不语,只半掩眼帘,睨着匍匐在自家脚尖前发抖的这人。

“……说说吧,你们这边是怎样打算的,嗯?”

那人衣着奇特,分明是个男人,却留着长长一条黑辫子,脑门上用酒红的布巾缠了一圈,再系上麦黄的络子。时近冬季,他仍是一身短打劲装,手脚冻得青红分明。

听见楚逢君问话,他又是一哆嗦,摇摇头。

“怎么,是不知还是不说?”楚相语间带笑,嗓音却丝毫不见温度。

那人直摇头:“不知、小人不知……”

口音亦是极古怪的。

来报的侍从盯着这人挪不开眼,好奇地向楚逢君问:“相爷,这人……”

“蛊民。”修长的手指抚上下颔,“就是那群捣蛋的襄州人。”

侍从一脸恍然:“原来这就是蛊民?看起来和人没啥两样呀。”

“蛊民也是寻常人,只不过擅长养蛊罢了,生不出三头六臂来。”

“哦……”侍从信服地点点头,忽然又瞪大了眼:“相、相爷,您居然已经捉到蛊民了?”这可是连霜州军都拿他们没法子的蛊民啊!

“呵,使了点小把戏,没想到还真钓来条鱼了呢。”楚逢君略微倾身,狭长凤眸凝视着这个蛊民,沉下嗓音:“想要金蚕蛊,就得先满足本阁的要求。襄州尚在王化之下,本阁代天巡牧,若汝等有令不遵,也就别怪本阁无情了。”

蛊民立时伏身叩头:“大人息怒,小人是真不知……”

“真不知么?那你怎会这么倒霉,在霜州的地界上叫本阁给逮着了?”楚逢君转头拨弄着方桌上散落的物事:一卷霜州地图,一封涂满奇怪图案的书信,一柄自制的短刀,小袋银两和一壶果酒,还有一只用蜡密封的陶罐。

“来,你给本阁说说,为何要在这地图上用朱砂圈出丰川、禀阳和柚城三地?”楚逢君拎出地图,在蛊民跟前展开来。“本阁虽说对霜州不算熟悉,可这三座城池的意义,本阁却还明白得很。”

蛊民面色发白:“那、那是……我们要做生意的……呃……”

楚相笑得和蔼可亲:“哦?什么生意?”

“就是、就是蛊的。”

“买家是谁,在何处交易?”

“呃……那、那个丰川……”蛊民冷汗涔涔,两眼不住往桌上瞟。

楚逢君慢悠悠直起身来,抱臂靠在桌边,挡去蛊民的视线,笑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蛊民连连摆手。

“哦。”相爷顿了顿,“那你的生意做完了么?”

“做完了做完了,小人明儿个就离开丰川!”蛊民生怕他再挑出什么刺来。

他点头,抬手戳戳钱袋——里头的东西的确不算多。他的长指一翻,从钱袋内夹出其中一块来,嘴边的弧度蓦地加深了。

侍从张大了嘴:“……金、金子?”

楚逢君再取过那只陶罐,捧在手中摇了摇。里头似是有东西,但并未发出声响来。

“你,”他扬唇微笑,将陶罐递给侍从:“把这罐子打开。”

伏在地上的那人瞬间炸毛:“不行!不能打开!”

果然是蛊。楚逢君暗自冷笑——带着蛊来霜州,就算他说是不害人也难相信啊。

他将陶罐从侍从手里取回,“你预备将它卖给谁?”

蛊民抿紧了嘴,眉头纠结,不语。

“好得很,不说也无妨。烧了它。”楚逢君作势往屋中的火盆走去。

“大人,万万不可!”

楚逢君带笑回头:“哦?你要说了么?”

蛊民恨恨地闭上眼,长叹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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