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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袍-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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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怪不得很久没在报纸上看到您破案的消息了。”

“哟,看来贾先生一直很关注我啊。”

“哪里哪里。最近报纸上天天都是关于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好多警察都挺露脸的。您是警察中的精英,”贾铭装做很钦佩的样子举起酒杯,“在报纸上老看不到您,我倒是有点想您了呢。”

“咱们回到正题。对于J先生来说,第二个理由或许更关键,”对于贾铭的举杯,陈超并未回应。前者似乎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居然开始在酒桌上讨好他了。“J有个难言之隐——他无法与女性发生性关系——这是严重恋母情结导致的结果。也就是说,在他潜意识里,母亲是他的性幻想对象。从其他任何角度看他都是个健康的成年男子,但母亲赤身裸体的形象,在他心中永远是个挥之不去的阴影。这阴影游荡在他如今的欲望和过去的悲惨经历之间,让他不能摆脱。无论事业上多么成功,他都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对J而言,真正的正常生活,早已被定格在母亲牵着他的手所拍的那张照片上。而那个下午母亲赤裸着摔死在楼梯上的一幕,彻底击碎了那美好的画面。之后的这些年,他为了保守秘密并摆脱心魔,耗尽了全部精力。”

“陈队长,您活像个心理学专家,”贾铭话音中带着嘲讽,“我真不知道您还学过心理学呢。”

“我只是读过一两本相关的书籍。您一定比我懂得多,这也是我请您来替我出出主意的原因。”

这时,又传来一阵敲门声。白云走进包间,端着一个大号餐盘,上面摆着一个玻璃罐子,一个装满虾的水晶碗,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那些虾被浸在特制的酱汤里,却依然活蹦乱跳。火炉底部铺了一层木炭,上面覆盖着一层被烧到通红的鹅卵石。

白云首先把鹅卵石弄进玻璃罐子,然后将碗里的虾倒在滚烫的鹅卵石上。伴随着嗞嗞作响的声音及升腾的白色烟气,那些被烧成通红的虾都蹦了起来。

“它们就像那些受害者一样,明知必死无疑,却还要拼力挣扎一番。”陈超说道。

“陈队长,我发现您看这道菜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现在我就要讲到故事的高潮部分了。当然,在讲述这段的过程中,我还要时不时地插进一些细节,所以听起来不一定那么舒服。

“年复一年,J受尽煎熬。他感到自己精神近乎崩溃。于是他决定以自己的职业生涯为赌注,接手一件极具争议的案子。在这个国家,律师需要与政府保持良好关系,而他此次接手的案件很可能让政府下不来台。诚然,若他能辩护成功,很多平民百姓就能重新得到应有的公正,但这桩房地产丑闻引发的案件毕竟会牵涉到很多官员。对于J来说,这一次的选择,要么给人生带来一些意义,要么就是毁了自己。在他潜意识里,只要能结束这荒谬的人生,怎样都可以。可不幸的是,这件案子如此棘手,让他感到更加不安。

“其实接受这个案子之前,J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无论在别人面前如何表演,人格的日益分裂已经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一方面他是一个公正司法制度的诉求者,而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极度恶劣的违法者。更不必说混乱的人生了。

“直到有一天,一位叫田陌的姑娘,也就是老田的女儿,突然死在他的手上。”

“陈队长,难道您的意思是这位J先生因为压力过大精神崩溃而变成了杀人犯?”贾铭插话道。

“其实一切在最终爆发之前便己埋下种子。不过,除了上述那些原因,他杀人之前肯定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陈超说道。

“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贾铭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重复着陈超的话,“我还真想不出。”

“他害怕复仇计划落空。他本想看着田陌一步步走向堕落,他认为她沦为风尘女子只是个时间问题。可出人意料的是,田陌遇到了一个想娶她的好男人,两人很可能会远走高飞到美国去。若事情果真如此,田陌就彻底逃出J的手掌心了。J千方百计地把田陌逼到一家饭店工作,而后者却在那儿遇到了真命天子!很讽刺,不是吗?田陌去美国幸福生活,这是J万万不能容忍的。他面临着一个抉择。于是有一天晚上,他劫持了田陌。

“很难说J到底对田陌做了些什么,因为警方并未检出任何性侵犯痕迹。但是可以想象得到,他勒死了田陌,给她套上一身跟母亲在照片上所穿的一模一样的旗袍,然后弃尸音乐学院门前。他选择的这个弃尸地点是有象征意义的,这既是J对九泉之下母亲的祭祀,也是他的一番‘宣言’,更是一次对历史错误的报复。事实上,这番‘宣言’所包含的信息,或许连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无数恩怨情仇交织在他的脑海里,剪不断,理还乱。

“但故事到这里还没有完。田陌窒息而死那一刻,J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感,似乎之前压在他心头的苦闷在那一瞬间得到了宣泄。然而恶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二十年的压抑感终于释放出来,J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快感,这快感大概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性高潮——我怀疑这就是他脱光那些受害者衣服的原因吧。如同染上毒瘾一般,J极度渴望再次得到这种快感。”

“陈队长,我怎么觉得这像是您翻译的那些推理小说里的桥段啊,”贾铭说道,“那种书里倒是经常讲到有些人为了寻求刺激而杀人,如您所说,像染上毒瘾一般。一般都把这种人定义为疯子。难道您的小说也是这么个玩意儿?”

墙上的挂钟响了,仿佛重复着贾铭的问题。陈超抬头看了看,已是夜里十一点了。看起来贾铭并不急着离开。他问话的时候表情还很严肃认真,对陈超来说,这不是什么坏兆头。

“贾先生,还是先听我把故事讲完吧。”陈超说道,“于是J开始了他的连环杀人行动。此时这已经不再是复仇了,驱使他的是无法抑制的杀人欲望。他深知警方会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所以他把袭击目标锁定在了三陪小姐那个群体。她们代表堕落的生活方式,同时也是很容易得手的袭击对象。J就像是着了魔,他根本不管那些被杀的女人是否与自己的复仇计划有关,更不在乎她们是不是无辜。”

“无辜?”贾铭重复道,“很少有人把‘无辜’这样的词用在三陪小姐身上。当然,作为讲述者,你有你看问题的角度。”

“从精神学角度看,这一点非常关键,”陈超并未对贾铭的话作出回应,而是继续讲述着,“J并不是个妄想狂。多数情况下,他大概就是像你我这样的正常人。所以说,有时在潜意识里他会拷问自己的良知。但扭曲的心态告诉他,三陪女干的都是下三烂的活,这样被脱光衣服杀死也是罪有应得。”

“陈队长,您没必要在故事讲到半截的时候来上这么一番说教。在如今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

“但是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连环杀人行为都是不能被容忍的。J很明白这一点。他并不把自己当做连环杀手看待。”

“您真是太有想象力了。”贾铭说道,“好吧,就算您要出版这部小说,可又能换来什么?这并不是什么高品位的文学作品,至少不符合您著名诗人的身份啊。”

“所谓小说,本身就是写给特定人群看的东西。只要愿意读的人喜欢就可以了。至于这本小说嘛,我所预设的目标读者只有一个,就是那位J先生。”

“就是说您要通过这部小说给他传达一个信息喽?‘我知道是你干的,所以你赶快投案自首吧。’是这个意思吗?可他又会怎样应对呢?”贾铭刻意在这句话上加重了语气,“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反正作为一名普通读者来说,我觉得这故事根本站不住脚。一切都是基于对二十年前的事情的揣测,论据都是些中国人看不懂的国外心理学理论。您觉得凭这些就能让J自己送上门来?别忘了,您既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现在不比从前了,陈队长。”

“已经有四个受害者了,总能找到些物证吧。我会努力去查的。”

“以警察的身份?”

“我是个警察。但您别忘了,此时此地,我是在讲一个故事。贾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怎样才能算是个好故事呢?”

“要有可信度。”

“是吧。这个可信度来源于大量生动翔实的细节。您看,除了这张照片,我给您讲的都是些条条框框的故事梗概。如果要成书,我还得加进去不少细节。我写的时候肯定不会用诸如‘恋母情结’这样枯燥的词汇。我会详细描述一个小男孩儿对自己母亲的性幻想……”

贾铭忽然站起身来,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吧。如果您觉得这玩意儿写成小说能卖出去,那您就写吧,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故事呢,您也讲完了。我想我也该走了,明早我还要开庭呢。”

“不不不,您别这么着急嘛,贾先生,几道大菜还没上。再说,我还想再听听您的独到见解呢。”

“我觉得您纯粹就是在编造一个哗众取宠的故事,”贾铭依然站在那里,“我估计在读者看来,这完全是一个警察为了骗稿费而编的故事,一个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故事。但凡有一点证据,也不至于写成小说。”

“如果读者们知道这书是一个警察写出来的,他们没准会更关注呢。”

“难道‘警察’就是金字招牌?‘警察’就一定代表可信?”贾铭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您的故事漏洞百出。没人会把您这部小说当回事儿的。”

这时两人的对话再次被打断,因为白云又来到了包间。这一次,她戴着蓝色头巾,穿一身短衣短裤,扎着白色围裙,赤脚,活像一个乡下姑娘。她抱着一个玻璃坛子,坛子里有一条蛇,正吐着血红的信子。

看着眼前这一幕,陈超回忆起在“王朝KTV”第一次见到白云时的情景,当时她也端上来一盘以蛇为食材做成的菜。莫非这一次她要当着他俩的面做这道菜?

说时迟那时快,白云将蛇从玻璃坛子里抓出来,将蛇头摔到地上,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切开了蛇的肚皮。新鲜的蛇胆被她掏出,放进一个盛满烈酒的杯子。看这架势,她一定接受过专业训练。

她的手脚和头巾上沾上了一些蛇血,那些带着腥味的血滴,在她如凝脂一般的肌肤映衬下,仿佛片片落英。

“这是专供贵宾的。”白云一边说,一边为贾铭倒了一杯浸了新鲜蛇胆的酒。那酒的颜色犹如晶莹的翡翠,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诡异的光泽。

贾铭面不改色,端起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拍到桌上。

“感谢你的服务。这是给你的。”他说道,“找到这么高水平的服务员,恐怕陈队长费了不少心思吧。”

“谢谢您。”说完,白云转向陈超,问道,“这蛇您想怎么吃?”

“你们看着办就好。”陈超答道。

“那就照陆大厨的老规矩吧,一半油煎,一半清蒸?”

“可以。”

白云转身离开了包间,地毯上留下一串血红色的脚印。

“这儿还真不大适合聊天呢,”陈超对贾铭说道,“不过还请您说说我故事里的漏洞吧。”

“有一处漏洞,”贾铭说道,“按照您的说法,J先生多年来一直掌控着田陌的命运,而后者却忽然得到了一个摆脱他的机会。可问题就在这儿,他是个神通广大的律师,完全可以不杀人而用其他办法解决问题。”

“也许他试过其他办法,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奏效。但您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贾先生。”

很显然,贾铭想要从基础上推翻陈超的整套推理,这正是陈超愿意看到的。他希望借此看看贾铭的反应。

“还有一处,如果他真的那么迷恋自己的母亲,又为什么要脱光那些受害者的衣服,还为她们穿上旗袍打扮成母亲的模样?这种对母亲的迷恋,本应该是他极力要掩盖的,不是吗?”贾铭的语气开始有些咄咄逼人。

“简单说来,J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他的确爱着自己的母亲,但他无法容忍母亲与别的男人发生性关系。在他看来,那是一种无法饶恕的背叛。但我们可以从精神层面更详细地进行解读,”陈超说道,“我之前提到过恋母情结吧。所谓恋母情结,本身就包含两个方面:性欲和隐秘的罪恶感。作为一位生活在六十年代中国的孩子,这其中性欲的部分只能深深地藏在心里。

“对J来说,身穿旗袍的母亲是性感的,但如此美丽的母亲却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亲眼看到母亲与老田那龌龊的一幕,是J最恐怖的回忆。他无法忍受,更无法释怀。因为在J的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母亲唯一的爱人。于是,这亦爱亦恨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交织成了一个矛盾体。所以他会那样对待受害者。这矛盾,甚至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对不起,虽然说我既不是什么专家,也不是什么文学评论家,”贾铭说道,“但我觉得,您这样随意套用西方的理论来解释这一切,有些不妥。您这么做只能让别人头晕。假如我是您这本小说的读者,我会认为,J先生母亲的死与他变成一名杀人犯之间所谓的联系是站不住脚的。”

“您说得没错,用西方的精神理论分析中国人的犯罪行为的确很难。西方人所说的恋母情结来源于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俄狄浦斯的母亲作为一位女性是完全无辜的,一切都是命运造成的悲剧。但咱们这位J先生的情况则有所不同。其实我在写论文的时候,也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类似的现象。在很多中国古典爱情故事中,比如《莺莺传》和《碾玉观音》,美丽女子往往最终被写成了恶魔。无论这些爱情故事中的女主角多么富有魅力,她们都会给身边的男人带来灾难。在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本身就存在这样的观念。女性,特别是涉及性行为的女性,往往都会被妖魔化。所以,J的心态更像是恋母情结与中国传统观念的混合产物。”

“我听不懂您的这些大道理,”贾铭似笑非笑地说道,“依我看,您还是写本这方面的专著得了。”

其实陈超也为自己刚才这番灵光一现的阐述感到惊奇。事实上,正是贾铭给了他这些灵感。无论对于他的论文还是手头这件案子,这番阐述都意义非凡。

“所以,就J的这个故事来说,他之所以会变成连环杀手且作案手法如此奇特,原因并不仅仅在于他个人,更在于普遍存在的传统观念。”

“陈队长,我对这些高深的理论不感兴趣,想必您的读者们也一样。您的整个故事还是漏洞百出,而您却解释不通。”

显然,贾铭认为陈超已经用尽所有招数,自己依然毫发无伤。在他看来,眼前这个警察只知道用一些晦涩高深的精神分析理论唬人,自己却可以轻松戳穿对方言语间的漏洞。

其实陈超心里很明白,故事中的这些漏洞只有贾铭才能填补。他的思路也正是如此。

这一思路看似不可行,但陈超还是打算试一试。也许贾铭想从他自己的角度讲讲这个故事呢——他的立场和着眼点肯定是不一样的。当然,前提是贾铭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而不是作为主角去讲这个故事。

“贾先生,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评论者。呃,如果让您来讲这个故事,您会怎样去改进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刚才不是说我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吗?我的那些解释又说服不了您。作为创作者,我需要了解您作为读者需要什么样的解释,这样才能进步。”

贾铭盯着陈超,并没有立刻回答。很明显,他已经看出这是一个陷阱。

陈超继续说道:“贾先生,您是本地最棒的律师,我希望您能用您的职业经验帮帮我。”

“那就说点儿具体的吧,您想填补哪个漏洞?”贾铭的话音里充满了戒备。

“从红色旗袍开始吧。从样式和面料看,J先生应该是在八十年代,也就是大约十年前,就备好了那些旗袍。难道他那时候就计划着要杀人吗?我不这么认为。可他到底为什么囤积了这么多各种尺寸的旗袍呢?难不成他当时就预料到自己会杀死许多身材各异的人吗?”

“是啊,这一条就需要解释,作为一名听众或者说读者,有一种说法我认为更靠谱,也能跟故事的其他部分相吻合。”贾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似乎在组织着语言,“因为怀念母亲,所以J试着复制照片上的旗袍。可是那种面料已经停产很久了,他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一些。后来他找到了当年为母亲制作那件旗袍的老裁缝,于是他决定用搞到的面料做一大堆旗袍,估计其中肯定有一件跟原来他母亲那件一模一样的。当时他并未意识到自己会在将来杀人的时候用到这些旗袍。”

“您说得太好了,贾先生。看来这位J先生永远忘不掉当年与母亲牵手拍照的那个下午啊。难怪他会在旗袍上寻求精神寄托了,那毕竟是唯一还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触摸那些旗袍就像是触摸当年那些美好时光。”陈超点着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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