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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匣-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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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轮到自己解说时却觉得一点物证也没有。虽然中禅寺本人也再三强调这只是他个人的推理,但即便如此青木也还是觉得久保犯人说能够成立,这恐怕与中禅寺故弄玄虚的话术有很大关系吧。因此对于不知道内情的人实在不能贸然地说久保有犯罪嫌疑,即使对象是那位中禅寺先生的妹妹也一样。
  敦子说:
  “既然如此,那我知道了。事实上我听到奇怪的传闻,而传闻中的人物怎么看都像是久保老师。我跟小泉姐正在讨论这点呢。”
  “传闻?”
  愿闻其详。
  “我最近其实都在连续分尸杀人事件遗体发现的现场附近取材,调查现场附近会流传什么谣言。简单地说,就是我在调查不好的传闻或怪异的传闻的流传速度究竟有多快之类的问题。”
  “听起来很有趣嘛。”
  真的很有趣,特别是与分尸事件有关这点更不能放过。
  “可是调查结果却很奇怪。集中在分尸事件的遗体发现地点附近流传的却是一些与分尸案完全无关的奇妙传闻。去其它地方调查也发现没人知道这些传闻。”
  “是——怎样的传闻?”
  “是有关于抱着箱子的礼服幽灵的传闻。”
  “妳是说箱子吗!”
  “是的。主要以小孩子到中学生为中心流传,可信性近乎于零。内容大体上是穿著礼服抱着箱子的男幽灵在城镇里徘徊的事。有人说他穿的礼服是黑衣,也有人说是丧服,再不然就是晨礼服。种类很多,不过大体上都是这类很正式的服装。不过因为是传闻,所以并没有说明得很清楚。其它还说什么手会发光、脸色苍白、脚步不动却能前进、看起来是用走的却怎么追也追不上等等。在这些奇妙的传闻之中,只有服装是共通点。至于为什么是幽灵则没人提到,所以有点莫名其妙——总之是个小心翼翼地抱着箱子的幽灵,这点比服装更具共通性,几乎人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幽灵小心翼翼地抱着外型像是用来收藏挂轴的桐木箱这一点。”
  “桐木……箱吗!”
  青木不由得发出喊叫。他看了木下一眼,木下也讶异地回看青木。
  箱子一事并没有对外公布。警方也要求发现者、发现地点的家人们要保密。而在警察赶到之前也没有群众围观。大概是因为尸体并没有直接暴露在外,平时总是不被当作一回事的保密令,在这次的事件中难得地发挥了功能。这类传闻平时总是很快泄漏出去,但这次截至目前为止还没听过有报章杂志报导,当然青木与木下在进行搜查时也没听说过这类传闻。
  青木听到的传闻就只有火车丢弃尸骸的故事而已。
  “这些传闻诸如——看到幽灵三年后就会死、箱子里会跑出活手臂追人到天涯海角等等,已可说是种怪谈,跟红披风(注)没两样了。只不过传闻中的幽灵的风貌跟久保老师很相似,所以我才会来讨论这件事,结果刚好又听说老师这次要刊载的作品也是个关于迷恋箱子的男人的故事——小泉姐,这个说出来没关系吧?反正明天就要上架了。标题叫做,是个有点恶心的故事。一听到这件事,我就觉得果然没错。我想久保老师应该就是幽灵的真相吧。”
  注:昭和初期流行的都市传说。据说有个身披红披风的怪人在各地出没,会绑架小孩并将之杀害。
  青木带着轻微的兴奋说:
  “请问,久保竣公是不是无时无刻都穿著那种——正式的服装啊?”
  小泉回答:
  “虽然我只有见过老师三次——啊,连颁奖典礼也算进去的话就是四次。典礼上穿的是正式服装,不过平常并非总是如此喔。只不过老师是个很爱打扮的人,总是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这么说来,旁人看起来的印象应该与穿著正式服装差不了多少吧。”
  看起来很正式应该是手套的缘故。
  不管什么服装,只要穿戴整齐并戴上手套的话,看起来自然很正式。所谓发光的手应该也是由白手套而来的——
  “总之呢,老师来出版社时总是穿著这种感觉的服装,小敦应该也这么觉得吧?”
  敦子表示同意。
  “敦子小姐——那个幽灵,真的是以分尸尸体发现地点为中心出没吗?”
  “不是以之为中心,而是只在发现地点附近。只不过传闻逐渐扩大,且各个发现地点彼此也蛮接近的,传闻招引传闻,所以现在流传得十分广。但是我打一开始就随着事件的进行取材到现在,所以很清楚——”
  敦子从相模湖的时候就开始取材了。
  “尸体在田无一带总共出现了三次是吧。我记得最早是在芝久保发现的,当时在芝久保时就已经有幽灵的传闻了。不过我当时也曾去田无车站对面的柳泽采访,就完全没听过这件事。但是,当下一个尸体在柳泽发现后我又去了一次,那时已经发生传闻,某某曾看过之类的传闻在小孩子间议论纷纷。”
  如果这是事实,就该采用来当作证言。警察由于过分隐蔽箱子的情报,反而失去了重要的目击证人。当然,在搜查时是会问关于带箱子的男人的事情——但总不至于会去问小孩,至少青木就不曾问过。所以很多目击者都没把箱子与分尸事件结合起来考虑。拿着箱子的男人早在久远以前便消失于记忆之中——
  久保多半既不躲也不藏,堂堂正正地拿着放入尸体的箱子在街上昂首阔步,所以小孩子们才会因其毛骨悚然的形象流传起怪谈吧。
  “敦子小姐,妳还一一记得去采访过的那些小孩子吗?”
  “这个嘛,我是还记得他们就读的学校,可是——这跟事件有关系吗?”
  “大大的有关系。最后想再请教妳一个问题,相模湖附近曾经流传过这类传闻吗?”
  “这么说来,相模湖附近的确没有这类传闻呢。”
  “谢谢妳。”
  当作参考,看了久保的原稿。有如使用了标尺刻画出来的整齐文字满满地塞住格子。接着又问了地址,久保的住处在国分寺。概略地看来——也不能说不算相模湖以外的发生地点的中心点。
  意外地,或许很快就能破案。
  向小泉拿了刊载久保作品的最新一期的杂志。
  青木一直考虑到早晨来临。早上一到,青木决心前往久保的住处。木下一副很想睡的样子。
  有点担心。但并不是担心——万一久保不是犯人的情形,而是担心没做好万全准备就去找久保可能会被他逃走。木下劝青木跟大岛商量一下比较好,但青木等不及大岛回来了。反正并不是要去搜索他的房间,只不过作为参考人去询问事情而已。这很稀松平常。
  于是青木来到了久保的自宅。
  以前听说国分寺有很多别墅,也听说最近有许多战争中逃避战祸的人们移居到这里,造成人口急速增加。所以青木凭印象想象,还以为久保住在那种很潇洒的洋房里,但事实却与想象之间有很大的差距。
  那是一间以车库改装而成的,宛如箱子的家。
  离车站很远,地理位置上比较接近小平、小金井等地。
  周遭一片荒芜,邻近也没有住户。傲然孤立。是犯下杀人罪的绝佳住处。
  生锈的大型铁门旁有个简便的门。门的左边设置了一个全新的邮筒,写着久保竣公的名字。青木现在正凝望着名字。
  中禅寺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御筥神那里了吧。那个叫做寺田的诡异教主,现在应该正与那个有如理论的化身般的中禅寺过招吧。
  木下似乎有点困惑,站在车旁看着青木。
  “久保先生,这么早很抱歉打扰你,我有些事想询问你。”
  青木说完敲了敲门,没人响应。拉门把,门毫无窒碍地被打开。房里黑暗,见到一道铁制的楼梯通往楼上,看来久保的起居空间是在二楼。青木向木下招手,指示他在门口待命。这是为防万一。这间房子应该没有后门,万一他想逃跑,只要守住这里就能放心。
  青木登上楼梯。
  楼梯尽头的右侧有个相同的门。
  “久保先生,久保先生,很抱歉在你休息的时……”
  “请问你是谁?”
  门突然打开一半,声音由缝隙之中传出。
  久保由缝隙之中露出半张脸来。
  “啊,请问你就是久保,久保竣公老师吗?小说家的……”
  “是的,你是?”
  “我是这号人物。”
  青木让他看了警察手册的封面。大岛虽然再三要求要提出身分证明时一定要让对方看到内容,但青木并不想让这名男子看。
  “我不需要找警察,我很忙,请你改天再来吧。”
  “不,是我找你有事。如果你还在休息的话——”
  “我就要出门了,我不是那种太阳升起了还贪图睡眠的懒人。抱歉。”
  当久保想把门关上时,青木把上半身凑上去,硬是夹在门中间好阻止他关门。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我只有几个问题想请——”
  “你已经占用我太多时间了!我的一分一秒都很宝贵。对我来说,与不需要的人说话就是一种浪费。”
  “一般市民有义务协助警察的搜查,我进门了!”
  青木勉强挤进房间,房间里应该藏着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
  “啊。”
  房间中什么也没有。没有家具,什么都,没有。只有中央有张桌子。
  “失礼的家伙,竟然擅闯别人的工作室!”
  “工作室?”
  原来这里不是住处而是工作室?
  看起来的确无法在这里生活。
  窗户完整地填满,地板上没铺磁砖,水泥直接暴露在外。房间中一点突起物也没有。完全是箱子的内部。天花板上吊着一盏萤光灯。待在这个房间里,不管日出还是日落都不知道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快点办完快点滚。我要外出了!”
  久保显得焦躁不安。
  “事实上,我来是想问你有关箱子的事情。请问你去年是否曾在三鹰的寺田木工制作所订作过大量木箱?”
  他会如何回答?
  “有。那个工匠的水准很高。那又如何?”
  毫无所惧的男人。
  “能让我看一下吗?”
  “为什么我就得拿给警察看?我又没作什么亏心事,没必要拿出来给人看。”
  “其实是因为被看到很不妙吧?”
  “你到底想查什么?要我帮忙,却连在搜查什么也没说。总之你们这群警员一点教养也没有,要问人话时多少用点逻辑,别浪费人的时间。跟笨蛋讲话会害我被传染。滚吧!”
  久保推开青木。
  他的眼神完全瞧不起人。青木火气上升。
  为什么就该受这种家伙的辱骂?实在令人忍无可忍。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是来阻止你的疯狂犯罪的!别瞧不起警察!你这杀人犯!”
  “杀人犯?”
  久保的眼神变了。
  “没错,你就是武藏野分尸杀人事——”
  “你说什么!谁是杀人犯!谁杀人了!我才没杀人!你们这些笨蛋岂能理解我的心情!你们这些头脑差劲的笨蛋凭什么说这种话!”
  久保陡然变得怒气冲天,前后态度差距极大,令青木觉得有些狼狈。久保嘴角喷沫,宛如无理取闹的小孩高举双手高声叫骂,朝青木冲了过来。
  “呜哇啊啊啊啊!”
  青木被冲倒,猛地撞上了门。久保对倒地的青木使劲乱踢一通。久保的袭击实在太突然了,完全来不及抵抗。
  “木、木下。”
  青木像个胎儿一样蜷曲着身体,失去了意识。
  “久、久保他——”
  ※
  “久保原来是寺田的儿子,真叫人意外。”
  很不可思议地,我已经恢复了平静。
  事件并非结束了,但能有一部分获得解决仍是好事。
  “虽说在鸟口的调查中已经得知手套男子应该是兵卫的家人了——”
  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京极堂与夏木津都没听见。
  兵卫对我们坦承了一切,向警察自首了。
  可见京极堂的虚张声势非常有效果。
  我们回到京极堂的客厅,以与昨天相同的态势百无聊赖地等待青木的联络。
  “话说回来,京极堂,你不会真的看得见魍魉吧?”
  我很想找人说话,想得不得了。
  “我怎么可能看得到那种东西。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我不善于对付魍魉。”
  “可是你不是已经很逼近魍魉的谜团了?你说的那些还不知道兵卫能懂多少呢。”
  “别说傻话了。”
  京极堂吃着夫人端来的红豆饼回答:
  “那是我随口乱说的。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口罢了。到现场之前我连想都没想过。”
  “是这样喔?那你说用易经能解开魍魉之谜也是胡说的吗?”
  “嗯,那是讲到一半觉得似乎是个好点子,拿来用应该不错才讲的。是不算说谎,但整体说来就像你常说的一样,是种诡辩。”
  京极堂吃完红豆饼,喝起茶来。
  “可是你说魍魉不近鬼门听起来还蛮有说服力的嘛。”
  “我不是说不近鬼门,而是魉魉不应只存在于鬼门,因为我想起恶切的四方镇守咒。虽然我是说方位在北。”
  “难道不是吗?”
  “哼。听好,太古的方相氏入墓穴执矛击四方以退魍魉,这不是谎言,但他打击的是四隅而不是四边。因为墓穴是做成东西南北四边通达的形状。四隅是东北、南东、北西、西南。丑寅包含在其中。”
  “喔,原来如此,你真是个诈骗师。”
  “说诈骗太过分了哪。不过也不算错,所以情急之下才拖荒平出来。其实也没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只要针对教义的矛盾攻击,他就会动摇了。只不过他多半不知道自己有所矛盾,他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的咒术。因此非得先请魍魉这头大妖怪现身,让魍魉为他带来灾害才行。所以我才会一方面要让他理解咒术的正当性,一方面却又得使之产生破绽。真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
  真是的,实在不能小看这家伙。
  “我也好想在现场看喔。”
  鸟口说。
  “那其它的‘洞悉秘密’是怎么做的?你比普通的灵媒还像灵媒——”
  “关口,陪你讲话真的是麻烦死了。我前天早就打过电话调查过了。我先打电话给二阶堂寿美的老家,是她母亲接的电话。她对我说了许多牢骚,我就是靠这些来推理的哪。那个叫寿美的女人年近二十,碰不上好男人,至今仍维持单身,爱乱花钱又喜欢奢华。但作父母的不管如何还是很疼这个独生女。爱多管闲事的伯母就想说要为她介绍御筥神,结果却因此一去不回。有信仰当然是好事,而且在伯母面前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所以她的老爸那之后就天天沉溺于酒精之中。大概是舍不得孩子离家吧。”
  “所以你听到喝酒过多就说肝脏有问题是吗,真是简单的推理。”
  “没错。然后那个寿美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十分高价,是高级品。没有重新缝制的痕迹,也不像自己买布料亲手作的,所以应该是成品。没有工作的女性是买不起的。而且由她母亲的话听来,她也不像是会诚心信仰的人,所以我才做此推理。”
  “原来如此,难怪你大胆猜测她的目的是钱。那说胃痛又是怎么回事?”
  “那完全是大胆猜想的。她的嘴角粗糙干涩,这是胃不好的证据。每天都做着良心不安的事情,也难怪要胃痛了。良心的苛责也会反映到健康上面。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女人。只是想要一点金钱与刺激罢了。”
  “那兵卫的眼睛呢?”
  “我看他有白底翳,瞳孔有点混浊了,我想已经开始产生视力障碍。”
  “那是啥玩意儿啊?”
  鸟口问。
  “就是白内障哪。得及早治疗才好。要是并发飞蚊症,要设陷阱就更容易了。可惜他的症状已经十分严重。”
  我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不过问了也不懂所以就不多问了。
  所以说到处都有“洞悉秘密”的谜底,夏木津的幻视想必也成为材料吧。我开始觉得寺田兵卫有点可怜。对他这个半路出家的灵媒而言,京极堂这个对手太强了。
  我慢慢地反刍兵卫的话。
  兵卫的真正的妻子名字叫作阿里。
  兵卫说他在昭和六年结了婚,是相亲结婚。主要理由是前一年母亲死了,家中需要女人打理。
  翌年,孩子——竣公(Toshikimi)诞生了。竣公这个名字是祖父寺田忠命名的。后来阿忠坦承自己原本打算取的其实是俊公,当时喝醉酒写错了。
  “竣”这个字并不念“toshi”,字义上是完成或终了的意思。所以竣公只能以“shunkou”(注)的身分活下去。
  注:原本的“俊公”的训读(基于意义的读法)读作“toshihimi”,但“竣”在意义上并不能念作“toshi”,所以只能改以音读(基于汉字字音的念法)念作“shunkou”。
  竣公诞生的隔年,阿忠死了。
  之后寺田家逐渐变得不正常。
  阿里有神经上的毛病。阿忠还在世的时候,由于他的性格很随便又大而化之,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问题。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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