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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作品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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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呼,有才如君不免死,我固知君死非死,
  长星落地三千年,此是昆明劫灰耳。
  高冠岌岌佩陆离,纵横学剑胸中奇,
  陶'钅容'屈宋入大雅,挥洒日月成瑰词。
  当时有君无着处,即今遗躅犹相思。
  醒时兀兀醉千首,应是鸿蒙借君手,
  乾坤无事入怀抱,只有求仙与饮酒。
  一生低首唯宣城,墓门正对青山青。
  风流辉映今犹昔,更有灞桥驴背客,(贾岛墓亦在侧)
  此间地下真可观,怪底江山总生色。
  江山终古月明里,醉魄沉沉呼不起,
  锦袍画舫寂无人,隐隐歌声绕江水,
  残膏剩粉洒六合,犹作人间万余子。
  与君同时杜拾遗,窆石却在潇湘湄,
  我昔南行曾访之,衡云惨惨通九疑,
  即论身后归骨地,俨与诗境同分驰。
  终嫌此老太愤激,我所师者非公谁?
  人生百年要行乐,一日千杯苦不足,
  笑看樵牧语斜阳,死当埋我兹山麓。
  仲则走到学使衙门里,只见正厅上灯烛辉煌,好象是在那里张宴。他因为人已疲倦极了,所以便悄悄的回到了他住的寿春园的西室。命仆役搬了菜饭来,在灯下吃一碗,洗完手面之后,他就想上床去睡。这时候稚存却青了脸,张了鼻孔,作了悲寂的形容,走进他的房来了。
  “仲则,你今天上什么地方去了?”
  “我倦极了,我上李太白的坟前去了一次。”
  “是谢公山么?”
  “是的,你的样子何以这样的枯寂,没有一点儿生气?”
  “唉,仲则,我们没有一点小名气的人,简直还是不出外面来的好。啊啊,文人的卑污呀!”
  “是怎么一回事?”
  “昨晚上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么?那大考据家的事情。”
  “哦,原来是戴东原到了。”
  “仲则,我真佩服你昨晚上的议论。戴大家这一回出京来,拿了许多名人的荐状,本来是想到各处来弄几个钱的。今晚上竹君办酒替他接风,他在席上听了竹君夸奖你我的话,就冷笑了一脸说‘华而不实’。仲则,叫我如何忍受下去呢!这样卑鄙的文人,这样的只知排斥异己的文人,我真想和他拼一条命。”
  “竹君对他这话,也不说什么么?”
  “竹君自家也在著《十三经文字同异》,当然是与他志同道合的了。并且在盛名的前头,那一个能不为所屈。啊啊,我恨不能变一个秦始皇,把这些卑鄙的伪儒,杀个干净。”
  “伪儒另外还讲些什么?”
  “他说你的诗他也见过,太少忠厚之气,并且典故用错的也着实不少。”
  “混蛋,这样的胡说乱道,天下难道还有真是非么?他住在什么地方?去去,我也去问他个明白。”
  “仲则,且忍耐着吧,现在我们是闹他不赢的。如今世上盲人多,明眼人少,他们只有耳朵,没有眼睛,看不出究竟谁清谁浊,只信名气大的人,是好的,不错的。我们且待百年后的人来判断罢!”
  “但我总觉得忍耐不住,稚存,稚存。”
  “……”
  “稚存,我我……想……想回家去了。”
  “…………”
  “稚存,稚存,你……你……你怎么样?”
  “仲则,你有钱在身边么?”
  “没有了。”
  “我也没有了。没有川资,怎么回去呢?”
  五
  仲则的性格,本来是非常激烈的,对于戴东原的这辱骂自然是忍受不过去的,昨晚上和稚存两人默默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了半夜,打算回常州去,又因为没有路费,不能回去。当半夜过了,学使衙门里的人都睡着之后,仲则和稚存还是默默的背着了手在房里走来走去的走。稚存看看灯下的仲则的清瘦的影子,想叫他睡了,但是看看他的水汪汪的注视着地板的那双眼睛,和他的全身在微颤着的愤激的身体,却终说不出话来,所以稚存举起头来对仲则偷看了好几眼,依旧把头低下去了。到了天将亮的时候,他们两人的愤激已消散了好多,稚存就对仲则说:
  “仲则,我们的真价,百年后总有知者,还是保重身体要紧。戴东原不是史官,他能改变百年后的历史么?一时的胜利者未必是万世的胜利者,我们还该自重些。”
  仲则听了这话,就举起他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对稚存看了一眼。呆了一忽,他才对稚存说:
  “稚存,我头痛得很。”
  这样的讲了一句,仍复默默的俯了首,走来走去走了一会,他又对稚存说:
  “稚存,我怕要病了。我今天走了一天,身体已经疲倦极了,回来又被那伪儒这样的辱骂一场,稚存,我若是死了,要你为我复仇的呀!”
  “你又要说这些话了,我们以后述是务其大者远者,不要在那些小节上消磨我们的志气吧!我现在觉得戴东原那样的人,并不在我的眼中了。你且安睡吧。”
  “你也去睡吧,时候已经不早了。”
  稚存去后,仲则一个人还在房里俯了首走来走去的走了好久,后来他觉得实在是头痛不过了,才上床去睡。他从睡梦中哭醒来了好几次。到第二天中午,稚存进他房去看他的时候,他身上发热,两颊绯红,尽在那里讲谵语。稚存到他床边伸手到他头上去一摸,他忽然坐了起来问稚存说:“京师诸名太史说我的诗怎么样?”
  稚存含了眼泪勉强笑着说:“他们都在称赞你,说你的才在渔洋之上。”
  “在渔洋之上?呵呵,呵呵。”
  稚存看了他这病状,就止不住的流下眼泪来。本想去通知学史朱笥河,但因为怕与戴东原遇见,所以只好不去。稚存用了湿毛巾把他头脑凉了一凉,他才睡了一忽。不上三十分钟,他又坐起来问稚存说:
  “竹君,……竹君怎么不来?竹君怎么这几天没有到我房里来过?难道他果真信了他的话了么?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谁愿意住在这里!”
  稚存听了这话,也觉得这几天竹君对他们确有些疏远的样子,他心里虽则也感到了非常的悲愤,但对仲则却只能装着笑容说:
  “竹君刚才来过,他见你睡着在这里,教我不要惊醒你来,就悄悄的出去了。”
  “竹君来过了么?你怎么不讲?你怎么不叫他把那大盗赶出去?”
  稚存骗仲则睡着之后,自己也哭了一个爽快。夜阴侵入到仲则的房里来的时候,稚存也在仲则的床沿上睡着了。
  六
  岁月迁移了。乾隆三十六年的新春带了许多风霜雨雪到太平府城里来,一直到了正月尽头,天气方才晴朗。卧在学使衙门东北边寿春园西室的病夫黄仲则,也同阴暗的天气一样,到了正月尽头却一天一天的强健了起来。本来是清瘦的他,遭了这一场伤寒重症,更清瘦得可怜。但稚存与他的友情,经了这一番患难,倒变得是一天浓厚似一天了。他们二人各对各的天分,也更互相尊敬了起来,每天晚上,各讲自家的抱负,总要讲到三更过后才肯入睡,两个灵魂,在这前后,差不多要化作成一个的样子。
  二月以后,天气忽然变暖了。仲则的病体也眼见得强壮了起来。到二月半,仲则已能起来往浮邱山下的广福寺去烧香去了。
  他的孤傲多疑的性质经了这一番大病,并没有什么改变。他总觉得自从去年戴东原来了一次之后,朱竹君对他的态度,不如从前的诚恳了。有一天日长的午后,他一个人在房里翻开旧作的诗稿来看,却又看见去年初见朱竹君学使时候一首《上朱笥河先生》的柏梁古体诗。他想想当时一见如旧的知遇,与现在的无聊的状态一比,觉得人生事事,都无长局。拿起笔来他就又添写了四首律诗到诗稿上去。
  抑情无计总飞扬,忽忽行迷坐若忘。
  遁拟凿坯因骨傲,吟还带索为愁长。
  听猿讵止三声泪?绕指真成百炼钢。
  自傲一呕休示客,恐将冰炭置人肠。
  岁岁吹萧江上城,西园桃梗托浮生。
  马因识路真疲路,蝉到吞声尚有声。
  长铗依人游未已,短衣射虎气难平。
  剧怜对酒听歌夜,绝似中年以后情。
  鸢肩火色负轮囷,臣壮何曾不若人?
  文倘有光真怪石,足如可析是劳薪。
  但工饮啖犹能活,尚有琴书且未贫。
  芳草满江容我采,此生端合附灵均。
  似绮年华指一弹,世途惟觉醉乡宽。
  三生难化心成石,九死空尝胆作丸。
  出郭病躯愁直视,登高短发愧旁观。
  升沉不用君平卜,已办秋江一钓竿。
  七
  天上没有半点浮云,浓蓝的天色受了阳光的蒸染,蒙上了一层淡紫的晴霞,千里的长江,映着几点青螺,同逐梦似的流奔东去。长江腰际,青螺中一个最大的采石山前,太白楼开了八面高窗,倒影在江心牛渚中间;山水、楼阁,和楼阁中的人物,都是似醉似痴的在那里点缀阳春的烟景,这是三月上巳的午后,正是安徽提督学政朱笥河公在太白楼大会宾客的一天。翠螺山的峰前峰后,都来往着与会的高宾,或站在三台阁上,在数水平线上的来帆,或散在牛渚矶头,在寻前朝历史上的遗迹。从太平府到采石山,有二十里的官路。澄江门外的沙郊,平时不见有人行的野道上,今天热闹得差不多路空不过五步的样子。八府的书生,正来当涂应试,听得学使朱公的雅兴,都想来看看朱公药笼里的人才。所以江山好处,蛾眉燃犀诸亭都为游人占领去了。
  黄仲则当这青黄互竞的时候,也不改他常时的态度。本来是纤长清瘦的他,又加以久病之余,穿了一件白夹春衫,立在人丛中间,好象是怕被风吹去的样子。清癯的颊上,两点红晕,大约是薄醉的风情。立在他右边的一个肥矮的少年,同他在那里看对岸的青山的,是他的同乡同学的洪稚存。他们两人在采石山上下走了一转回到太白楼的时候,柔和肥胖的朱笥河笑问他们说:
  “你们的诗做好了没有?”
  洪稚存含着微笑摇头说:“我是闭门觅句的陈无已。”
  万事不肯让人的黄仲则,就抢着笑说:“我却做好了。”
  朱苟河看了他这一种少年好胜的形状,就笑着说:“你若是做了这样快,我就替你磨墨,你写出来吧。”
  黄仲则本来是和朱笥河说说笑话的,但等得朱笥河把墨磨好,横轴摊开来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写了。他拿起笔来,往墨池里扫了几扫,就模模糊糊的写了下去:
  红霞一片海上来,照我楼上华筵开,
  倾觞绿酒忽复尽,楼中谪仙安在哉!
  谪仙之楼楼百尺,笥河夫子文章伯,
  风流仿佛楼中人,千一百年来此客。
  是日江上彤云开,天门淡扫双蛾眉,
  江从慈母矶边转,潮到燃犀亭下回,
  青山对面客起舞,彼此青莲一掊土。
  若论七尺归蓬蒿,此楼作客山是主。
  若论醉月来江滨,此楼作主山作宾。
  长星动摇若无色,未必常作人间魂,
  身后苍凉尽如此,俯仰悲歌亦徒尔!
  杯底空余今古愁,眼前忽尽东南美,
  高会题诗最上头,姓名未死重山邱,
  请将诗卷掷江水,定不与江东向流。
  不多几日,这一首太白楼会宴的名诗,就喧传在长江两岸的士女的口上了。
  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二十日午前
  
  
  
  


沉沦
  …
  一
  他近来觉得孤冷得可怜。
  他的早熟的性情,竟把他挤到与世人绝不相容的境地去,世人与他的中间介在的那一道屏障,愈筑愈高了。
  天气一天一天的清凉起来,他的学校开学之后,已经快半个月了。那一天正是9月的22日。
  晴天一碧,万里无云,终古常新的皎日,依旧在她的轨道上,一程一程的在那里行走。从南方吹来的微风,同醒酒的琼浆一般,带着一种香气,一阵阵的拂上面来。在黄苍未熟的稻田中间,在弯曲同白线似的乡间的官道上面,他一个人手里捧了一本六寸长的Wordsworth的诗集,尽在那里缓缓的独步。在这大平原内,四面并无人影;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声两声的远吠声。悠悠扬扬的传到他耳膜上来。他眼睛离开了书,同做梦似的向有犬吠声的地方看去,但看见了一丛杂树,几处人家,同鱼鳞似的屋瓦上,有一层薄薄的蜃气楼,同轻纱似的,在那里飘荡。〃Oh; you serenegossamer! You beautiful gossamer!〃这样的叫了一声,他的眼睛里就涌出了两行清泪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呆呆的看了好久,他忽然觉得背上有一阵紫色的气息吹来,息索的一响,道傍的一枝小草,竟把他的梦境打破了,他回转头来一看,那枝小草还是颠摇不已,一阵带着紫罗兰气息的和风,温微微的哼到他那苍白的脸上来。在这清和的早秋的世界里,在这澄清透明的以太中,他的身体觉得同陶醉似的酥软起来。他好像是睡在慈母怀里的样子。他好像是梦到了桃花源里的样子。他好像是在南欧的海岸,躺在情人膝上,在那里贪午睡的样子。
  他看看四边,觉得周围的草木,都在那里对他微笑。看看苍空,觉得悠久无穷的大自然,微微的在那里点头。一动也不动的向天看了一会,他觉得天空中,有一群小天神,背上插着了翅膀,肩上挂着了弓箭,在那里跳舞。他觉得乐极了。便不知不觉开了口,自言自语的说:
  “这里就是你的避难所。世间的一般庸人都在那里妒忌你,轻笑你,愚弄你;只有这大自然,这终古常新的苍空皎日,这晚夏的微风,这初秋的清气,还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慈母,还是你的情人,你也不必再到世上去与那些轻薄的男女共处去,你就在这大自然的怀里,这纯朴的乡间终老了罢。”
  这样的说了一遍,他觉得自家可怜起来,好像有万千哀怨,横亘在胸中,一口说不出来的样子。含了一双清泪,他的眼睛又看到他手里的书上去。
  Behold her; single in the field;
  You solitary Highland Lass!
  Reaping and singing by herself;
  Stop here; or gently pass!
  Alone she cuts and binds the grain;
  And sings a melancholy strain;
  O; listen! for the vale profound
  Is over flowing with the sound。
  看了这一节之后,他又忽然翻过一张来,脱头脱脑的看到那第三节去。
  Will no one tell me what she sings?
  Perhaps the plaintive numbers flow
  For old; unhappy; far…off things; And battle long ago:Or is it some more humble lay;
  Familiar matter of today?
  Some natural sorrow; loss; or pain;
  That has been; and may be again?
  这也是他近来的一种习惯,看书的时候,并没有次序的。几百页的大书,更可不必说了,就是几十页的小册子,如爱美生的《自然论》(Emerson's《On Nature》),沙罗的《逍遥游》( Thoreau's《Ex…cursion》)之类,也没有完完全全从头至尾的读完一篇过。当他起初翻开一册书来看的时候,读了四行五行或一页二页,他每被那一本书感动,恨不得要一口气把那一本书吞下肚子里去的样子,到读了三页四页之后,他又生起一种怜惜的心来,他心里似乎说:
  “像这样的奇书,不应该一口气就把它念完,要留着细细儿的咀嚼才好。一下子就念完了之后,我的热望也就不得不消灭,那时候我就没有好望,没有梦想了,怎么使得呢?”
  他的脑里虽然有这样的想头,其实他的心里早有一些儿厌倦起来,到了这时候,他总把那本书收过一边,不再看下去。过几天或者过几个钟头之后,他又用了满腔的热忱,同初读那一本书的时候一样的,去读另外的书去;几日前或者几点钟前那样的感动他的那一本书,就不得不被他遗忘了。
  放大了声音把渭迟渥斯的那两节诗读了一遍之后,他忽然想把这一首诗用中国文翻译出来。
  “孤寂的高原刈稻者”他想想看,《The solitary Highlandreaper》诗题只有如此的译法。
  “你看那个女孩儿,她只一个人在田里,
  你看那边的那个高原的女孩儿,她只一个人冷清清地!
  她一边刈稻,一边在那儿唱着不已;
  她忽儿停了,忽而又过去了,轻盈体态,风光细腻!
  她一个人,刈了,又重把稻儿捆起,
  她唱的山歌,颇有些儿悲凉的情味;
  听呀听呀!这幽谷深深,
  全充满了她的歌唱的清音。
  有人能说否,她唱的究是什么?
  或者她那万千的痴话
  是唱着前代的哀歌,
  或者是前朝的战事,千兵万马;
  或者是些坊间的俗曲
  便是目前的家常闲说?
  或者是些天然的哀怨,必然的丧苦,自然的悲楚。
  这些事虽是过去的回思,将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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