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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生] 曼陀罗树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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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右颊便挨了一记重拳,我晕头转向地退了几步,靠着墙才站住,他站在沙发前,红了眼盯着我,仿佛和我有深仇大恨一般。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嘴唇好像厚了一圈,又麻又痛,还有腥味,Shit!下这么狠的手!

  我二话不说,立刻还以颜色,和他扭打在一起。小时候和街上的小孩儿打架,打不过就哭着回去找老妈,老妈教育我说打架不能怕痛,再痛都得忍着,拼了命也要忍着,只管打回去,你痛他也痛,谁更能忍谁就是赢家。凭老妈这句话,我发现我们那条街上最凶的小痞子也不过如此,在我被敲破头他被打掉两颗牙之后便服了软认了输,自此我在住家的街上再无敌手。

  面对我这种有前科的对手,李继轲自然不是对手,开头几下还使了十分力,砸在背上差点让我背过气去,我牢记老妈的教诲,再加上年轻,一声不吭地只管往他痛处打,几拳过后他便疲于招架,落在我身上的拳自然轻了许多。我更是腾出手来往他身上招呼。他被我打得痛了,手脚并用只想把我推开。哪那么容易呢,他已经乱了章法,我却占尽上风。突然他抓住我的手咬了下去。一阵刺痛从左手传来,我连忙放开他,看见左手小指关节以下一圈半圆的牙印,很深,正朝外渗血。从小到大打了那么多架,我还没吃过这种亏,明明是动拳头,干嘛咬人啊!我心中一阵委屈。

  再看看他,狼狈地半躺在地上,嘴唇被我打破了,估计等到明天颧骨眉下都会有淤血。看他难受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痛,心里痛,好像他挨的拳也打在了我身上。所有的烦恼无法抑制地涌上心来,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都是因为你!”一开口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狠狠地抹掉了,哭什么哭,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不是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子!我是疯了才会去招惹你啊!”

  他躺在地上闷笑了几声:“你疯了?我倒觉得你清醒地很,疯的是我呢。”

  长时间的沉默。

  “痛吗?”我问道。

  “不痛。”

  “你骗谁啊。”

  “真的。都没你的话伤人。现在后悔了,想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我没作声儿。

  “来,拉我一把。”

  我伸出右手把他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wow,你小子行啊,打架斗殴有一套。”他按着腹部,皱着眉,“怎么读书时没把你给开除了!”

  “那时没机会表现。自从上中学以来——”我耸耸肩,“第一次……第一次和人动手。对不起。”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得很难看,然后坐在沙发上我刚才坐过的地方,我跪在他脚边,抱着他的腿,抱地很紧,上帝啊,我从没像现在这样爱他!我用额头顶着他的膝盖,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我为什么要爱他啊!这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比我老,收入比我少,还有自己的家庭,连漂亮也算不上,但我却爱他,我不能没有他。这种毫无道理的,疯狂的迷恋!

  “我真的不明白,”他两只手按着我的太阳穴,抬起我的头,“我真想敲开你的头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喃喃地说道,“是空无一物还是一团乱麻?你做什么都凭着一时冲动吗?难道你用一时的激情来决定你的一生?你知道那时你为我们两人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吗?那是深渊啊,我不忍心看着你一个人跳下去,所以我才和你一起跳的。你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有一天你不想继续或是遇到困难了可以拍拍手就走人吗?你回得去吗?回答我,你回得去吗!”

  我觉得下眼睑沉甸甸的,上面全是液体,我不敢说话,怕稍一动就会流出来,那太丢脸了。

  “你回不去的,不是我不让你回去,而是你自己跨出的脚步是无法收回的。难道你不明白吗?”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声音又悲哀又寂寥,“如果可能,我不希望你痛苦,但……没人能让你回到从前。”

  我闭上眼,将脸埋在他两腿之间。一个揪心的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恐怕这辈子只能在这个人面前以真面目示人了,其他时候呢?戴上面具,对着社会虚伪地笑吧。

  “和我出去走走吧,”他趴在我背上,声音就在我耳边回响,“暂时丢开这一切,就我们两个人。”

  

  Chapter 61

  “好冷!瞧你选的地方!”一下飞机李继轲便开始抱怨,其实在飞机上看见这片白茫茫的大地时我就在心里打退堂鼓了。

  “我只说去个澳海滨城市,谁知你竟选了海参崴。还好,你没选到摩尔曼斯克,不然只怕得裹上鸭绒被去了。”我反驳道。

  他在寒风中冷得跳,我却好奇的私下打量着这个巨大国家的一角。海参崴,弗拉迪沃斯托特,俄罗斯远东最大的城市,1860年以前都是中国的领土。我想,这里并不欢迎我这种有领土情结的人,因为我一踏上海参崴的土地就在想,何时中国能夺回这个不冻良港。

  在天津转机时我问他要不要住一夜顺道去看看熟人朋友,他很干脆地拒绝了。我想想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当天就上了来海参崴的飞机。

  “你觉得我们还能把这个地方弄回来吗?”我小声问道,打量着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不像是懂中文的样子。

  他微微摇了下头。

  “为什么不能?如果人人都和我一个想法,不要说小小的海参崴,就是整个西伯利亚也——”我不满于他的漠然,事关领土,怎不能等闲视之。

  他隔着手套捏了捏我的手,朝前面抬了抬下颌,原来司机正从后视镜里瞪着我。他真的不懂中文吗?

  “你拿这片冰天雪地来干什么呢?”他问道。

  “殖民啊!”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还要问!

  “只有俄国人有本事在西伯利亚生存,没有中国人愿意来这里。”

  “我愿意!”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笑,但又忍住了,“不,你不会愿意的。”

  “噢!我真的愿意,你不懂。”9F1D1E局的寂的後:)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好吧,就算你愿意,俄国人也不愿意啊!”

  “没人以为他们会把土地双手奉上。我们可以抢过来啊,只要打仗,我就去参军!”

  “当军医?”

  “不!当然不是!我要参加作战部队!难道你小时候没梦想过要当个陆军元帅什么的?”

  “可是中国没有设元帅军衔。”

  “我又没说要当元帅,校官就够了,只要能让我呆在指挥部,没有生命危险就可以了。”

  “那谁去拿枪上阵呢?”

  “这不用我操心,肯定是有人的。我的才能在指挥上。”

  “你的才能在指挥上?”他呵呵地笑了,仿佛我在讲笑话。

  “不爱国!”这是我对他的评价。

  “这不是爱不爱国的问题,俄国决不可能放弃海参崴。”

  “何以见得?他们曾经连首都都放弃了。”

  “那不一样。莫斯科只是一个精神象征,在地理上并没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即使放弃也不会对整体战略有重大的影响。但海参崴不同。知道弗拉迪沃斯托克在俄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摇头。

  “控制东方。要想控制东方,就不能放弃海参崴。这是俄国在太平洋海岸能找到的最好的港口,太平洋舰队就驻扎在这儿,无论何时,海参崴都是一个要塞,通过这里,俄国的海军可以控制日本海,抵御任何从海上来的威胁,无论着威胁是来自日本……还是来自中国。所以他们决不会把它拱手让人。”

  “既然这样,就更应该拿回来了。”我小声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默默地望着窗外风格各异的建筑和金发碧眼的男女。我们在一座金黄色的建筑前下了车,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广场,但人很多,都行色匆匆,不像方才看到的那些人那样从容不迫。有个一脸络腮胡背着大旅行包的中年人还撞了我一下。

  “忙个什么劲儿啊!有鬼追你不是?”我吼了一句,但没人理我。

  李继轲拉着我走到人少些的地方,然后指着面前的街道说:“阿林乌斯卡大街,”然后又指指身后那栋意大利风格的建筑——“陆港火车站。这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所以有这么多人。”

  “Wow。”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来过。”

  “真的?!”我抓住他的手臂,一脸惊讶,“什么时候?”

  “读研究生时,”他摊开手,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那次是坐火车来的,冷得半死。”

  “如此说来也是故地重游了,可喜可贺啊。咦,那是什么?”我着街旁的一尊铜像,大约有五米高,立在高高的底座上,平伸出手臂指着远方。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全知全能的。”

  我拖着他跑到铜像下,这是个秃顶的老头,作出一副拦出租车的姿势。

  “这谁啊!”我看不出。

  “你的政治课都白上了。列宁啊,拜托,那么有名的山羊胡子你居然认不出?!”

  “靠!我觉得他没这么胖啊。”

  “是你清楚些还是俄国人清楚些?”

  “自然是我了。”

  他没语言了。

  “不过他这姿势特别扭,是叫每辆出租车都得刹一脚吗?”

  “明显不是。这种姿势是在宣布——‘哈哈!这些都是我的!’看见旁边那座楼的铭牌了吗?上面刻着这家伙说过的一句话。”

  “牌子是看见了,但一个字也看不懂。写的什么?”

  “海参崴是我们的土地,我们谁也不给。”

  “开玩笑!”

  “真的。”

  “你懂俄语?”

  “在书上看到的。”

  “xxx!”我一气愤,话上就带了把子,“有朝一日看我带兵冲进莫斯科,也在克里姆林宫上刻一句话——‘莫斯科是俄国人的,但我们偏要强占来!’”

  “有朝一日?”他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笑得开心,“征服俄国——我们是看不到了。查理十二不行,拿破仑不行,希特勒不行,我看你裴海泓希望也不大。”

  “他们都是从西边打过来的,没成功,我从东边打过去,未必不行!”

  “好吧,假如你被困在大雪里了,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送厚衣服去。”他说着就朝前走,“去海边看看吧。”

  

  “Wow!”

  “很漂亮吧?”他语气中有一股子得意,仿佛这金角湾是他家后院。不过我能理解他想把喜欢的东西展示给我看的那种心情,说实话,我很满足。

  这里真的太漂亮了!居高临下俯瞰海湾,巨大的军港一览无余,身躯庞大的军舰排成一字形,蜿蜒数里,黑色的潜艇只露出上半身,像一支支巨大的雪茄。海水的颜色既不同于宁波的黄褐也不同于海南的蔚蓝,而是泛出冷飕飕的绿色,几乎透出坚硬的质感,像是一大块玻璃,光是看一眼似乎都可以把骨头给冻住。我努力把脖子缩得再短些。

  “Wow!”

  “你没有别的词了吗?”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太美了!你瞧!好大的鸟!”我指着水天之际,一群白翼的大鸟在空中翱翔,不时有一两只向着水面直扎下去,又很快地窜出来。“那是什么?海鸥?”

  “我也不知道。”

  我着迷地望着它们一会儿俯冲,一会儿贴着水面滑翔,那无拘无束的姿态令人陶醉。

  “它们好轻松。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用飞啊,飞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嗯?”

  “我很羡慕它们。”

  “它们只是鸟。人永远不可能像它们那样,人都是在重负之下活着的。”他脱下手套,也扯下我的手套,两只手就这么在寒风中交握着。

  “但我们会一起负担,关于这点,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对不对?”我望着他的眼睛,在这双幽深的黑眸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是和他连在一起的。

  “是的。”他回答。

  

  “上次我来这里是八月,就站在现在这个地方,看日落,看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黄。所以那天你一说要去海边,我就想到来这儿。我想,冬天里的景色一定也很美。”

  我说不出话来,心里很甜蜜但眼睛却发酸,勉强对他笑了笑。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冷。”他补充道。

  “假如有伏特加,我想我可以灌下一大瓶。我都快冻僵了。你呢?”

  “还有一口气。”

  “不如去喝两杯,怎么样?”

  “你瞧,既然没有酒……”

  “嗯?”

  “我们可以亲一下,代替喝酒,一样可以让人晕头转向。”

  “有祝酒辞吗?”

  他侧着头想了一下,“祝你早日占领莫斯科。”

  “Ok,占领莫斯科!”我抱着他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就这样?”我迈开步子往回走了他还杵在原地,仿佛不相信我就这样把他打发了。

  “就这样。”我回头说道。

  “这样对得起我的祝酒辞吗?这么绝妙的祝酒辞!”

  

  chapter 62

  “恭喜恭喜!你终于要升副教授啦!”刚一上班老三就把我拉到一边。

  “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主任只跟我一个人说了呢。”

  “说来你得好好感谢我呢!知不知道我帮你说了多少好话!”

  他不说我也知道,这次我能提他肯定出了不少力。我天生不喜欢当官的,跟头头们处得很一般,老三却是个八面玲珑的,是主任面前的红人,去年八月就提了副教授,颇让我眼红了一阵子,但自知有不如人的地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倒是老三够哥们儿,没忘了时不时地提携提携兄弟。

  “那是那是!小弟先行谢过了!”说着便是一揖。

  “哈哈,这我可当不起了。知道不,兄弟,我可是羡慕你得紧啊,现在走在街上遇上长得齐整些的都不敢多看,生怕某人回去要算帐。哪像你啊,嘿嘿。下了班去打一场,再蒸个桑拿,叫两个小姐按摩按摩,怎么样?”

  “没问题。不过,有句话先说在前头哦,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传到嫂子耳朵里,你倒好,都推到我身上,你知不知道上次她跑到医院来找我吵搞得多尴尬啊!原本没啥事儿的,弄得跟有事儿一样。嫂子啊,长相没得说,料理家事也是拔尖儿的,就是醋劲儿大了点。”我们说的按摩那真是按摩,没别的,当医生这么多年,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只是女人那点心性,容不得有别的女人碰自己的男人,只用手都不行。

  “你就放心吧。”

  

  想着最迟下个月我也算得是个“教授”了,难免心中窃喜,多少现了些在脸上,惹得进修生们一个劲儿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却不好说,这件事还没正式宣布,说出来难免有人觉得我得意忘形。

  “ ……医生?”

  “啊?”又走神了,没听清病人家属讲些什么。

  “这不算大手术吧?”

  我眨了眨眼,才想起17床的小孩是做甲状舌管囊肿,“中等大小。”我回答道。

  “不会影响说话和吃东西吧?”看来说话的这个年轻女人是患儿的母亲,一脸担心。我却不愿跟她多说,只想早点做完事儿,把李继轲叫出来庆祝庆祝。呵呵,现在是两个教授了!

  “医生?”

  “咳,签同意书的时候你的主管医生没跟你说吗?是谁管17床?”

  “是我,”孔家祺从后面挤上来,“当时都说清楚了的,排在今上午第二台。”

  “那就没问题了。跟你们说了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吧?”

  “喝水都不行吗?但他很渴啊!从昨天晚上就没沾过水了。”

  “不想做手术就尽管喝。”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有完没完啊!我皱了皱眉,移步走向下一张床。

  

  草草查完房,我脱了白大褂准备上手术室。

  “那儿,那个就是裴医生。”走过护士站时,似乎听到有人叫我。我回过头,看见实习护士指着我朝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说什么。

  “什么事?找我吗?”我一边问一边在记忆中搜寻,这女人的眉眼有点熟,但我记得病人中没这么一个人啊,或者是医药代表?

  她向护士道了谢就朝我走来,我跟她隔着一截儿距离,她走过来的时间正够我把她看个仔细。瘦高个,露在套裙外的一双长腿颇引人注目,还好穿的是平跟靴,不然我可能得仰头看她。她的脸相对于身材显得逊色不少,下颌骨嫌宽,虽然看起来忠厚却也略带呆滞,眼睛圆圆的,眼角隐约可见一些细小的皱纹,皮肤黝黑,但保养得很好;头发一丝不乱,梳成个不大的发髻平伏地贴在脑后。

  她走到我跟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在我胸前的身份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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