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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泪-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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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跟谁说什么?”挽泪仰起泪脸。
  “我在跟自己说话。”他笑道,忽然轻轻在她脸颊上烙下一吻。
  林中男子见状,仍是微笑,转身离去。
  “好吧,我就等着看,看你找到人心与神心的平衡点。”他轻笑,声音愈飘愈远。
  冷豫天望着他离开。此一别,就算要再见,怕也是数百年之后了,随即他一怔,摇头苦笑。
  原来,他也开始懂得想念了,这就是人心的一种吗?
  “我陪着你。”挽泪低语:“我不死,绝对不死了,我也不舍你,你要修行,我陪着你,只要你爱我,就算你把大部分的爱分给世人,我都不会说话。”
  夜风吹着,他将她的披风拉紧,不再言语。
  “唔,真感人。”躲在草屋里偷窥的谈笑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糊了一张英俊的脸庞。“什么时候才轮到我遇见生死相许的姑娘呢?唉……”他忘了他的布包里还有竹册,上头列着无数个条件;忘了他是个很挑剔的男人;忘了他其实有恋童癖,而且恋得很厉害;忘了他其实是被很多女人拒绝过,忘了……
  夜风还是吹着,吹着草屋前两人的情意,顺便连带地,把谈笑生的叹息一块吹上了天。





  第九章
  一年后是梦?非梦?
  挽泪忽然张开银眸,立刻在窗前望去,暗吐了口气。
  是真实,不是梦。
  他真的陪在她身边,不曾离开过半步。
  她用力抹了抹脸,下床穿鞋,轻步走到窗前长床上。
  他正合目打坐,淡然无我的神色让她微蹙细眉。忽地,她俯下脸在他脸颊上亲上一亲。
  “挽泪,你又在胡闹了。”
  “亲亲你,也算是胡闹吗?”若是想跟他有肌肤之亲,不就是天大的罪了?强压下反驳,瞪着他。
  他仍闭目,淡淡说道:“回去坐下,随我打坐静心。昨晚教你的,你莫要忘了。”
  她抿了抿唇,回床上盘腿而坐。
  心中杂念,要她如何去除?脑海里不停的交替过往种种,难以静心,她烦躁的拢聚眉心,咬住下唇。
  她的性子不就较常人激烈反覆,要她收敛心神,走进无我的境界,简直难上加难。
  约莫一炷香后,她睡眼惺忪的张开眼,见到冷豫天就坐在长椅上望着她,她眯眼露出笑颜下床。
  “用早饭了吗?”桌上摆有几碟小菜与稀饭。
  “店家小二刚送上来的。”顿了顿,忧心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要你打坐静心,你做了什么?”
  “我……我收不了心。”
  “一年了,你连打坐都不行,要如何潜心修行?”语气有些恼怒。
  他不得不恼不气啊。时间在倒数,每过一日,她依旧无所成长,他就愈发的担心。她的寿命只剩十四年,十四年一到,大罗金仙也难救她!
  她的骨质是非凡骨,但过多的七情六欲缠身,让她激烈的性子难有平静的时候。她不适合修练,至少在短短十几年里,她是练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人间的七情六欲与神心真的寻不到一个平衡点吗?非得要割断七情才能成全神心?
  “我尽力了。”她照实说道:“我想要静下心来,偏偏脑里不断浮现你。”不断想要与你亲近,不断想起过往的回忆。
  “那是心魔,你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我不能,那是你啊!”
  冷豫天盯着她良久:“难道你要我消失在你面前,你才能潜心修行?”
  “不!”挽泪恼叫:“我尽力,我尽力就是!”
  他真够残忍,拿这来威胁她!不是每个人、每个妖都适合当神仙。若真是练一练就能登天,那么天底下的神早就挤满了天境。
  他严厉起来真是六亲不认,真怀疑他对她是不是有情。
  用完早饭后,她从布包里拿出断根木梳交给他。
  他看她一眼,接过,默不作声的为她梳理长发。
  “你贪恋今朝生活,可曾想过将来?”他挑起了她长发里的银丝。
  她少照铜镜,大半由他梳头,不知她发现了没?除去长命锁后,她的头发长得很快,银丝较之去年已有增量的趋势,这不停的提醒他:她的日子已不多了。
  每每见到,他总是心焦又心痛。
  “我要与你双宿双飞。”她答道。
  “谁要双宿双飞?可别忘了我!”谈笑生推门走进,看了他们一眼,大刺刺的夹菜猛吃,他进门不敲,因为他们随时随地都是光明正大的。他们二人虽共处一室,但未共睡一床,也不曾有过肌肤之亲,他不怕瞧见不该瞧的。
  “你来做什么?”挽泪薄怒道,不爱旁人打扰。
  “挽泪,静心静气。”冷豫天蹙眉提醒。
  清心寡欲有什么好?只会闷了自己,话到舌尖,硬生生的忍下。若不是想与他长相斯守,什么登天成仙,她才不理。
  谈笑生喝了口凉茶,连忙将窗子拉下,确定是密闭空间了,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来,是因为气,气死我了,气得我巴不得从二楼跳下去,踩死那个乌龟王八蛋。”他从随身携带的长布包里拿出几张符咒:“我早上下楼喝早粥,瞧见有人卖这个,眼不眼熟?”
  “符咒到处都有,大惊小怪的。”
  “符咒是随处可见,但你可记得一年多前你从客栈坠下,正巧撞上神佛出巡的那一回?”
  挽泪眯起眼回忆。“你是说……在地牢放火,想要将我们烧了的那一回?我们又回到那个城里了?”
  “正是。没想到一年后神佛依旧盛行。冷兄,你说,那可真的是神佛吗?”若真是,那天下人还真容易见到天上神。
  冷豫天微笑摇首。“懂敛财的是人,懂虚名的也是人,那人有贪有欲有私念,怎么会是神?”
  “好!那咱们去拆了他的台,让他看看装神弄鬼的下场!”谈笑生叫道。
  “不,他有他的因果要结,我与挽泪也有路要走,两不相干。挽泪,收拾包袱吧。”
  挽泪闻言,将包袱拎起,戴上面纱斗笠,掩去银色的眸子。
  “笑生,你跟着咱们也有一年左右,如今正好回归原点。你求你的药王之路。我与挽泪要找个适合修道之地,不如就此苦别。”
  谈笑生一脸错愕,正要开口说他想继续跟着他们,却注意到冷豫天眼里淡淡的忧心,是为挽泪。
  是怕他再留下,会干扰挽泪的修道之路吧?他对挽泪而言,是近乎朋友的关系,尤其他又冲动易坏事,挽泪每有刚烈之举都是他在煽风点火、鼓掌叫好的。
  他也曾听过冷豫天提到修道是要摒除周身情义的……他皱成苦瓜脸,到嘴的话又吞回去。
  “是该分别了……”是真心舍不得,世间有多少人能在一生里遇上神与妖?
  “咱们就在城门口分道扬镳吧。”冷豫天视而不见他的失落。
  出了客栈,大街上人来人在的,两旁店面林立,屋檐上贴着符咒。
  “神的威力真大,一张符咒就能保平安;那我杀人放火,再买符咒,是不是也能平安?”挽泪讥笑道。
  “挽泪。”冷豫天走在前,轻轻喝阻:“你的想法偏了。”
  挽泪抿了抿唇,默默跟着他走向城门;她的潜意识里是排斥神的,怕有朝一日他还是选择投奔神界而舍弃她。
  一年来,即使他在身边,仍然夜夜恶魇,梦到他亳不留恋的转身离去,梦到她的生命里其实没有他的存在,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看着他的背影在前,她毫不理会这是大街之上,一个跨步,用力从他身后抱住他,感受他的真实与温暖冷豫天似乎早已对她的举动见怪不怪,就停在街上,让她抱个过瘾。
  人来人往,侧目注视。跟了一年,谈笑生早已麻木,自动退两步到附近的摊贩买大饼当粮食。
  “这样……不大好吧,当街楼搂抱抱,成何体统!”有老人经过,出言斥道。
  挽泪本想骂他一句关他屁事,抬起脸来,却从蒙面的黑纱里瞧见说话的是一名陌生的老头儿,苍老的脸让她想起她的娘。
  如今,她的娘亲还在摆渡船上,不停的摇船,永无止境的。
  “老丈莫见怪。”冷豫天微笑,没拉开她环抱的双臂,只说道:“挽泪,这里人多,你先放开我吧。”
  他耐心的等着。等了一会儿,她终于不甘情愿的放开他。
  “我不懂,既然你我相爱,为何不能彼此亲近?”她恼道,才说完话,就听见一阵吵杂声传来,远处众人围着一女推推挤挤的走过来。
  “捉到妖怪了!”那老人叫道,露出狂热的眼眸。
  “什么妖怪?”
  “啊,你们是外地人吧?不知道本城有神佛降世吗?他为咱们捉妖除魔、消灾解厄,咱们才能平安至今;你们瞧,那就是神佛捉到的妖怪,快快快!见到她,是你们的福气,快跟着我做!”
  那被推挤的少女手脚缚着绳,狼狈的哭喊道:“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啊!谁来救救我啊,我是人啊!”
  挽泪震了一下,彷佛看见当年的自己向她走来……那少女被拖着行走,愈拖愈近时,瞧见老人捡起一堆石头往那少女扔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挽泪怒喊。
  “快跟我做啊!”老人喜叫道:“快向那妖怪丢石头,可保一家平安长寿,我今日出门,没想到会遇见这种好事。”忙着丢石头,也不理会他们了。
  “好事?这就叫好事?”挽泪心里激动难平。
  冷豫天见状,连忙捉住她的双拳,平稳的说道:“收敛心神,你刚在修行,不易大悲大喜。”
  挽泪抬起脸茫然望向他。“我……我不懂,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就算是妖,也没有作乱过,为什么就容不得我们?”
  “挽泪,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人的错,而是人对未知的恐惧所致。”
  “我不服,不服啊!”
  “挽泪。”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他的语气流露出一抹焦虑,怕她在盛怒之中损及自己的元神。
  她的身子太重,因为加诸太多的七情,若是能收敛,对她大有助益,偏偏她极易反覆无常,连带拖累了他的修行。
  他并非在意自己的修行是否圆满,只想一心一意拉她进门,她是个没有佛根的人,要拉进修行之门已是难事,何况是在短短十来年间。
  他的外貌看来如平常,脾气也极好,少有情绪激烈之时,这是天性所致,但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是对她的私爱。
  因为爱她,所以对她严苛以对,怕她沉浸在私爱里难以自拔。在神心与人心的天秤之上,她极易倾斜。真盼日子就此停止,不再继续流动,就不必面临她的短寿。
  “挽泪,你别怒别气……”谈笑生迟疑了下,终于决定道:“之前,你为救冷兄上泰山,我不便让你分心。后来你要修行,我更不敢提,怕动了你的七情六欲,修行路更难。可是……可是这是祖上遗训,我不得不说,也要让你知道这世间千百种人,绝对不止你所瞧见的这些。”
  “我见到的就是这些了!什么杀妖保平安,若我们真有心毁人家园,他们还能毫无损伤的吗?!”
  谈笑生深吸口气,道:“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你又没害过我。”
  “对不起,这是我祖上留下的遗训,要谈家历历代代若遇见一名银眸黑发、名叫挽泪的少女,要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我以为这是笑话,要不就是祖上有预言的能力;我也以为就算真有叫挽泪的少女,也不会由我遇见的。”见她吃惊,他又补道:“当日我不是说过我祖上有家训数条,其中一条就是人与妖是一般,有好有坏?我自幼被薰陶,所以初遇你时,并不怕你,你还记得吗?”
  他确实提过。挽泪迷惑的摇头。“我并不认识你的祖先啊。”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谈家一向单传,究竟是谁传下来的,没人知道。”
  “他的祖先是你娘。”冷豫天淡淡的说道,黑眸里是洞悉一切的眼神。
  挽泪一呆。“你说什么?”
  “她死前三年领养一子,为的就是你,挽泪。她自从在石洞里遇见长大之后的你,她日日都到石洞里盼你再回来;直到死前三年,她心知你再也不会回去,所以就领养一子,要他若遇见你,代她说声对不起。”
  挽泪身子一软,倾靠在他怀里。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银眸张得老大,死盯着他的胸前,斗笠掉了,她也不管。
  “你……为什么知道?”
  “我在地府倒下前,你娘亲口说的。”他叹息,轻轻搂住她颤抖的身子。“我原想过些时候再说的。”至少,等她跨进修行门后。
  “我……我能回去救她吗?”她低语。
  “你我已无能力下地府了。”
  “难道,要娘一辈子都待在阴森鬼域里?”不像在问人,反倒像在自问。当她得到了心爱男人的爱时,她认为她的一生就算是值得了,可是她的娘呢?
  “救我!我不是妖啊……!”那少女的声音猛然传进耳里,彷佛当年的自己。
  她眯起银眸,脑中异常纷乱,无数个救人法子在转瞬间冒出,她却无能为力去救!
  他要她修行是为延长她的寿命;她是知道自己一点神心都没有,什么大爱她都不要,她只要他独我的私爱,就算有朝一日她成了仙,她也是一个只爱他的仙,这样的神仙又怎配当神?
  “如果……我积德,是否能将功德转嫁?”她忽然问。
  “你要积德为你娘?”
  “不止为她,也为我。你说,神之路是一条漫长孤独的修行,我不懂……为什么要孤独、为什么要摒除我对你的爱才能去修行?我……不管能不能登天成仙,我都想要积德积福。扰乱世间命盘也好,当我有能力,我便要插手管尽不平事;我不要再顺应天命而行,不要再让第二个挽泪出来,我一定要救她,让这城里的人知道她不是妖!”她急切的说道。
  冷豫天搜寻她的眼,良久,他微微叹息。
  “你要救人,咱们就暂留此城吧。”去年他若插手管,也许今日就没有那少女的事发生;但那是命定,他不爱违反天理;说到底,他仍是少了些许慈悲心,这是长久以来累积的观念,而现在,挽泪正一点一滴在蚕食他根深柢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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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黑,两抹人影窜进金碧大庙里。
  庙里香火鼎盛,供桌上摆的祭品是金碗银盘,中央是半人高的黄金塑像。
  “这神……真好赚,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人崇拜到这种地步?”
  “自然是玩了点小花招。”冷豫天淡淡的说道,拉住她的手,免得她一气恼起来,捣毁大庙,“他不是神,只是藉神之名的普通人而已。”
  “怎么你一点也不怕他毁坏你们神之名?”
  他摇头笑道:“是神是人都无妨,人求的,不过是心安,不过是心灵寄托,只要以纯正的心冒充神来安抚众生,这又有什么关系?”
  挽泪抿了抿唇。“你的想法太超然,我不爱。”
  “将来你若修行到我这种地步,也会如此的。”
  “像你这样无动于衷,一点感情也没有,我不要。”她的语气略酸,有点抱怨,也带着一点女儿家的娇气。
  他一怔,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恼了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有人声传来。
  他拉着她奔进庙后的内堂,内堂简单高雅,像是一个有钱的苦行僧在此修行。他略瞧一眼室内的摆设,有桌有椅有柜有床,就是没有窗子。
  “挽泪,进去。”他踢开床下的木板,两人一块挤进狭小的床下。
  床下的空间高而窄,挽泪趴在他身上,脸颊几乎要贴到他的下巴,她的心一跳,脸忽地红了。
  这一年来,他从不曾如此亲近她,他的心跳就在耳际,他的气息就在她的眼前,宽厚温暖的身体在她身下。
  他彷佛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低语:“挽泪,静心。”
  “我爱你,为什么要静心?”她不服,不再克制自己,仰脸亲吻他的下巴。
  他一怔,不及推开她,她又爬上来,用力吻住他的嘴。
  她的舌钻进他的唇间,要推开她的手不由得搂紧她。她的体态极为柔软,身上具有她自己独特的香气。夜晚共住一室,虽分处二床,但她不知他有时被她的香气惊醒,就再也睡不着。
  他以男人之身爱她,在她接近之时,自然难以抗拒。他强忍,为的是要她除去其它欲念,专心修行。
  他平日温和而亲切,少露出情绪的变化,固然是因为天性,但更重要的是盼她能近朱者赤,逐渐改变其激烈的性子,对她的修行只有好处。
  明知,若是真变了,她也不叫挽泪了,但现在脑中一心一意只想延续她的寿命,其它的都可以等、可以忍。
  “人捉到了吗?”陌生的声音远远汤进他的心头,他一凛,忙将她轻轻推开,她又要靠近,他压着她的脸埋进他怀里。
  他的心跳极快,双手微微冒汗。她水样的身子紧紧趴贴在他的身体之上,让他极度的敏感。
  他闭上眼,试图摒除她引燃的情潮。
  “捉到了,仙人的吩咐,谁敢不从呢?现下人已在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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