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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段路，几个俘虏都被揣在机甲里保护着，步行的那些则挂在机甲上行进，虽然比较辛苦，但短短两个小时跑出60多公里的艰难山路，受点累也值得。但再前方可就不对了，连续几道悬崖峭壁，必须得靠机甲前出，为步行的战士们架设道路。
林闻方对这种工兵的活计并不熟悉，但他至少有这种常识，关欢和霍涤都会不断提醒他。火羽呆在玉爪里面似乎很愉快，她对玉爪的操控越来越熟练，加上在山林中，玉爪很适合进行侦察活动，她已经变成了整支部队的眼睛，跑在林闻方和关欢前方20公里不到一点的地方，将他们可能经过的区域都走一遍，将疑难地区都标记出来。今天的整个行程，火羽已经操控着玉爪为大家安排了下来，连晚上的宿营地都选好了。
但是，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林闻方有些苦笑。火羽对他的要求真高啊。晚上的宿营地赫然在40多公里外，不是路程长度，而是直线距离。火羽是通过卫星发现这个地方的，她已经先行出发去踩点了。在山里跑的话，玉爪需要2个半小时，而他们，带着那么多步兵，大概需要六个小时。机甲还不得不更换一次电池。如果碰到什么异常情况，或者遇到地形险情，可能还不止这些时间。要带着那么多人在入夜前抵达营地，对于林闻方还真是个考验。不过，又能怎么样呢？火羽已经划出道来了，林闻方怎么也得接着。这路线和距离并非随便订的，而是火羽经过了分析计算，认为有极大可能性做到。林闻方觉得，要是做不到，显然会被火羽看不起，会让这个越发聪敏伶俐的家伙诧异莫名。
林闻方的存在，对于整个部队来说，最大的作用还未必是指挥协调。在调整部队行进节奏方面，林闻方并不太擅长，他是个典型的作战指挥，对这种更类似于后勤的事务挺陌生的。但不管是影魔部队的几个军官，还是郑泰澄、霍涤，甚至诺曼在这种队列安排上都很有一套。部队交替前进和休息，维持着相当可观的速度。而林闻方，能够有余暇不断指导大家的机甲战术动作。在操作机甲上，林闻方有时候随意的点拨，都会让大家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机甲操作现在在联邦也没有行程完整的教育体系，要说教材，只有机甲师的一套入门培训方案，一套高阶技术提高的训练计划，加上一套身体训练方案而已。都不是形成体系的教育方法，而是经验和习惯，在这方面，林闻方是权威中的权威。这一天里的三道悬崖，在翻越第一道的时候林闻方还不得不在一旁紧张地盯着，保护着其他机师，不断急促地发话指导，但当翻越第二道，第三道悬崖的时候，大家已经很是淡定了。林闻方虽然还是不敢走开，一直在一旁盯着，但看着大家在机甲操作的协调性上，在短短一天之内能有这样的提高，他十分欣慰。这一次向着海边前进，想方设法要逃离莫亚的行军，俨然已经变成了一次极富成效的拉练。
抵达营地之后，林闻方松了口气。他跳下了机甲，给游侠和玉爪都换了电池，进行了大致的检修，让机体全部处于最佳状态，随时可以出击作战。火羽打开着背上通信电线，接收最新的卫星图片。
“大约在东南方20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莫亚的空降兵临时营地，图片里能标记出6个帐篷。推算有20到30人。照片上能数出来的有11人。按照空降部队的作战规条，在这个距离上他们很有可能能够发现我们。”火羽提醒道。
“20公里。”林闻方召集大家开会，一说这个情况，霍涤呲着牙说：“这也太近了。如果他们是按照空降兵盲目搜索方法来进行，几乎一定可以发现我们。”
空降兵的盲目搜索是个极少使用的战术动作，意思就是将一堆人投到某个地方，然后以一个点为中心，两到三人一组，朝着四面八方搜索前进。在很大范围里搜索追丢了的重要目标的时候才用得到。一般来说分散搜索有4个方向、6个方向、12个方向三种主要方式。搜索大队的目标的话，前两者就足够了，也不容易错过。毕竟大型的队伍痕迹非常明显，压根掩盖不了。但搜索小规模的队伍，则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
“准备干掉他们吗？”霍涤问道：“不过，随便怎么打，只要对方出了情况，莫亚就会知道我们在附近。现在虽然是晚上了，但对方的兵力摆在那里啊。”
他们都看到过卫星拍摄的莫亚方面的兵力部署，林顿手里的部队到底有多少，他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因为搜索的关系，一个个单位都很小，分散在广大的区域里。在地图上密密麻麻都是标记点，将整个西德尼市南方的山林都快占满了。他们一行之所以还没被发现，就是因为他们充分利用时间和空间，走的都是最险恶的道路。只要碰上对方一支部队，哪怕是最小的一支部队，那情况就会变得非常恶劣。莫亚军队会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将他们撕得粉碎。
“这倒是提醒了我。”林闻方并不紧张于敌人在那么近的距离，相反的，敌人的出现让他有了别的思路。这个思路很简单，很传统，名曰：声东击西。“敌人现在的位置的确是分散开来了，我之前低估了莫亚人要找到我们，除之而后快的决心。看这副架势，恐怕很快他们就到处都是了。我们走再艰险的道路也很难回避。随着他们不断挤压林地的空间，这样下去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换个思路呢？他们现在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我们，在他们眼里，可能在从西德尼市一直到海边的任何地方。”
安莲明白了过来，但她忧心忡忡地说：“故意暴露一个目标，引开敌人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谁去呢？”
看着林闻方想说什么的样子，安莲哼了一声说：“的确你的战力强大，但别想你一个人去吸引火力，你的确是有可能吸引住敌人，然后还能跑掉。但这只是可能。这种可能性，我们不能赌。”
林闻方耸了耸肩，他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行吗？那么，我们让潜艇暴露一下，表现得我们像是已经到了海边呢？”
“莫亚***概不至于那么笨。我们没有敢用飞机，他们的空中***那么厉害。不用飞机，在林子里走地面，一天就到海边？绝对不可能的，这段路至少2到3天。以我们现在的进度，估计是后天中午能到海边就不错了。”郑泰澄盘算了一下说。
火羽忽然使用游侠机甲的外置扬声器，说道：“可以让我试试看吗？”
“你？”林闻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很冒险的任务啊。”
“对你们是，但对我来说不是。”火羽显得很深思熟虑：“驾驶游侠或者甲士机甲，奔袭比较远的目标，然后想方设法吸引敌人包围跟踪，对你们来说是敢死行为。但是，在被包围的时候，我可以通过卫星链路，将核心组件传送出来。其实无非就是牺牲一台机甲而已，从吸引敌人的角度来看，游侠机甲最为适合。大家都明白，这是最有价值的一台机甲了。为了不暴露机甲技术，座舱空置的情况下，也有足够的空间存放大量炸药吧。相信对于游侠机甲的技术，莫亚方面是很难掌握好仿制的。在已经有了新的设计思路的情况下，也不必太过在乎技术的泄漏。”
林闻方点了点头，说：“那么，信号干扰呢？通信压制呢？”
“可以使用玉爪作为中继。保持一定距离外，直接的通信是没办法压制的，我们的数据链技术比莫亚强不少。不过，在不搭乘机师的情况下，电池续航是个问题。我无法估算此次作战需要的时间。如果只是持续到后天中午的话，需要四组备用电池。弹药消耗无法计算。”
火羽说话还是那么平淡和理性，虽然是请求任务，但绝不会像是部队里那些人那样热血沸腾，语音铿锵，举手投足之间虎虎生风。她只是阐述着一种可能性，一种对于现在的大家最有利的可能性而已。
林闻方看了看安莲，看了看大家，大家似乎都很意动。但林闻方还是有些担心，火羽从诞生之日开始，几乎就没有远离过自己，更别说是独立执行这样复杂和需要大量自主判断的任务呢。虽说能够通过卫星链路回收，理论上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毕竟是打仗呢，出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而火羽，是独一无二的核心，是唯一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核心，这不是她之后生成出来的那些模仿自我意识和情感判断的核心能够相提并论的。单单想想这种有可能失去火羽的可能性，就让林闻方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第四百零三章沉静海岸（二）
林闻方虽然按照最“优化”的方案在游侠的驾驶舱里装满了炸药，但他并不希望火羽真的去使用炸药。使用或者不使用，对于火羽最核心的那部分东西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她不会受到哪怕一丁点的损伤，但林闻方却觉得似乎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对味。在他的心里，火羽并不是一个游荡在有线和无线的网络、数据流里的幽灵，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哪怕火羽现在自己还无法理解“死亡”这个对人类来说无比深刻的命题。
拍了拍游侠的肩甲之后，林闻方目送着游侠和玉爪很快消失在幽森的丛林里。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东北方70公里处的一个莫亚轻装山地部队的营地，那是在山里一个比较平坦的坡面上，他们甚至临时整理地面，搞出了一片可以容纳两架直升机起降的平台。白天经过了莫亚运输机两次空投，那边现在已经是一个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前进搜索基地了。
火羽和玉爪离开之后，林闻方显得有些孤独。不过，在火羽进入到对方的通信密集区域之前还是可以保持相当密切的联系的，林闻方靠着这种联系，通过腕上电脑远程对机甲的系统进行了一次维护。一次胜利是由数不清的细节组成的，大家都明白这一点，但是不是在每个细节上都尽到了全力，都做到了最好，这可就见仁见智了。林闻方临时抱佛脚地这么处理，也有自己的考虑。他自己操作游侠的时候并不多用到游侠的许多计算资源，甚至于许多功能都没用到，比如电子压制能力等等，在这个危险而陌生的地域，那么大功率的电子输出等于是给对方发现自己的最好机会，由于他的技巧和战斗经验都到了一定程度，也不怎么依赖系统的分析和优化功能了。但对火羽来说，所有的功能，所有的动作，都是要通过系统的充分计算产生的，什么时候要是卡一下机，出现哪个计算管线的瓶颈，可就真的会要命了。林闻方还是第一次考虑到这些问题，他意识到，似乎人工智能的思考方式，也应该由特殊的硬件体系来支持。现在当然是没条件考虑这些，但他将这个事情随手记录在了腕上电脑里，准备回去之后就开启一个新的研究进度。
“火羽，现在情况如何？”林闻方用了不到40分钟做好了系统维护，将所有的计算资源全部压榨出来给火羽使用，那些方便机师操作的提示功能和辅助功能全部都关闭了，整个系统的运转效率提升了20％都不止。这个时候，火羽已经很接近对方的前进基地了，正在准备悄悄进入通信密集区域。这差不多也是林闻方在火羽结束这次作战之前，和火羽进行的最后一次交流。
“情况良好。”火羽的语速加快了不少。其实，这种交流有些奇怪。现在栖身在游侠中的火羽是最简单纯粹的程序状态，为了让系统能够以最高效率运行，机甲的操作系统里的语音模块已经关闭了。其实火羽发送给他的回复全都是文字形态，但他的腕上电脑里却有火羽的朗读模块，能够再将这些文字还原成语音。这种纠结的交流方式，大概也只有他和火羽之间才能产生吧。
火羽对外界的反应是根据对环境威胁度的评估来的。林闻方编制这套程序的第一版的时候，还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战场的威胁判定大致是根据联邦军方用于地面战场侦查和指挥的软件而来，后来又根据机甲作战的不同特性，改动了一些对于不同目标的威胁估值，这套程序远说不上完美，充其量只能进行简单的战场判定，提供目标的特性和一般数据而已。林闻方在操作机甲的时候几乎不参考这套程序，而是充分相信自己的直觉，但火羽却不是这样。火羽一边悄悄接近了敌人的基地，一边评估着整个前进基地的威胁，如果她需要开光幕显示这片区域，几乎全都标记成了代表最高威胁的血红色。
“敌人的数量比较大，区域相对密集，威胁判定为ss级。我会再进行一轮观察后发动攻击。”火羽平静地汇报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有啊。”林闻方苦笑着想到了又一个问题：一个客观的战士，肯定不是个好战士。林闻方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常说，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但我们总要在战场上生存下来，这不仅取决于环境，更取决于我们自身。判断什么样的威胁是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也是一种重要的技能。如果可以，或者区别不大，那就可以进一步；如果差距很大，那就要考虑弥合差距的方式方法，然后再采取行动；如果连这样也不行，那就唯有退却，或者拼命战士就是这么来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勇气’和‘决心’这两个属性定义。或许，这对于你来说只是个不寻常的变量，但对于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个战士，这两个要素往往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敌我力量对比、胜负形态等等。想想你和我一路走来看到过的那些战斗，这些那些战友们是如何表现的。或许，你会变得更强大一些。”
火羽接收了这条信息之后沉默了一小会，才平静地回复道：“明白了。我出发了。”
随即，火羽从通信列表上消失，她主动关闭了游侠机甲上的通信设备。
林闻方刚才和火羽所说的话，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的安莲全都听了进去。看着林闻方将腕上电脑摘了下来，随意地揣进挎包里，安莲清了清嗓子，引起林闻方的注意。
“放心好了，火羽她那么强，加上还有玉爪做中继，没事的。”安莲说。
“一直我都把火羽当作是自己的伙伴，自己的孩子，但到了这种时候，会发现这还不够啊。火羽如果能够更完善一些，成算会更大。”林闻方顿了顿，问道：“你听到我刚才所说的了？”
安莲点了点头，说：“你会不会对火羽要求太高了？勇气和决心？这已经是人类的情感世界里很复杂的内容了，应该不是单一的情绪了吧？你要火羽懂得这些，会不会有些太苛刻了？”
“这不是对火羽苛刻，这是对我自己的要求啊。”林闻方有些出神。他站起来跳了几下，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说道：“勇气和决心，还有其他情绪，如何能够体现在火羽的身上的都是我列出的算法。但是，有些东西似乎怎么样都学不像的，我希望火羽能够理解人类的情绪，虚拟偶像平台大致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建构的，但临到头，才发现还是有太多东西，是程序写不出来的。爱、勇气、决心、责任牺牲，生死这些可不是出现在愉快的日常生活里的东西啊。和一亿人聊上几年，都不会理解这些的。”
安莲就站在林闻方的身边，她压抑着自己去拍拍他的肩膀，或者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的冲动。林闻方对待火羽，并非是主人对奴隶，拥有着对工具，而更像是长辈对晚辈、师长对着学生，慈父对自己的可爱的女儿他此刻的这种理性的思辨和自责，其实正是这个功勋彪炳的男人的真情流露。只是，这种流露往往会被归到别的种类里去，被人忽视罢了。这种柔软的情绪，在安莲和林闻方认识那么久的时间里，至少在她记得的范畴里，除了今天，只有一次在战争爆发的第一天，他救岳羽音的时候。
“你是将火羽当作自己的孩子在养么？”安莲叹了口气。她现在才觉得，也许火羽的存在，不是一件太过可怕的事情了。有林闻方这样引导和教育，哪怕火羽将来要蜕变成统治世界的大魔头，也很难想象她会实行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女嘛。“如果你将她当作自己的孩子，那你应该明白，你说的这些，日常生活里碰不上，也就不可能让人学会。只有到了这种境地，才能够看到一个人的蜕变和成长，你应该庆幸，火羽有这样的学习和成长的机会，可她不会死她会活下来，学到许多东西，然后等待下一次机会。不会死对于每个想要走向完美的人，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属性啊。”
安莲这么一说，林闻方一怔，随即他赞同地笑了出来，说道：“是啊。是我多心了。只要火羽能够学到些什么，那就值得了。”
林闻方并未完全放心，但安莲的话至少是指出了危机中偏向于机会的那一面。
就在他们交流着的时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