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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出天然字有灵 作者:紫雪玉荷(晋江2013-03-03完结,青梅竹马)-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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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皇上万不要再说‘爱’这个字,一个‘爱’字,我赔上了整个家族的性命,我实在承受不起了······”西门漪凝转身擦干了泪水。
  “漪凝,你不要这样······这一次,朕绝对不会再放手了!”皇上上前想要抱住她,而她却向后退了一步躲开。
  “皇上,一切都太迟了。红尘往事,浮生若梦,我早已心死。如今,生死于我已不再重要。我只求皇上放了那些蓝家的人,他们都是些普通百姓,对于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皇上还存有仁慈之心,我愿一死换得他们自由。”她平静地说。
  “漪凝,你当真如此恨朕?要这样来惩罚朕?”皇上的面孔在闪烁的烛光中扭曲。
  “不,皇上错了,恨由爱生,爱由心生,我心已死,无爱亦无恨,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了。”她只淡淡说道。
  “好······好好······既然你如此绝情,你想死,朕就偏要你好好活着,否则朕要蓝家所有人为你陪葬!”皇上怒极反笑,冷笑着狠狠说道。
  西门漪凝望望院中满地斑驳的银辉,说道:“皇上又何必如此执着。二十年前,西门家因我灭族;二十年后,蓝家人也将因我丧命。若我还要苟活于世,真是天理不容了。而我欠他们的,今生是还不了了,只有来世再还了。”说着,竟然口吐鲜血,扑倒下来。
  皇上本能地过来扶住她,和她一起坐倒在地,皇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焦急地问:“漪凝,你怎么了?朕帮你叫太医······”他刚要喊,却被西门漪凝拦住:“皇上······皇上,不必叫了,我一个时辰前服了月下散。”月下散乃是一种缓慢入体的毒药,
  服下后,一时半刻没有任何症状,但只要超过一个时辰,毒性发作,必死无疑,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一点办法可救。
  “为什么,漪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连这唯一的机会都不舍得留给朕吗?你可知,这些年,我从未忘记你;那日,知道你还活在人世,我是多么开心······”皇上痛苦地流下了眼泪,这眼泪二十年前也流过一次。
  西门漪凝不住地吐着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衫,如同大朵大朵盛开的荼蘼花,她断断续续说道:“皇上,我本该二十年前就死的······这下我终于可以见到父亲和哥哥了······若皇上对我······对我还有情谊,就请皇上放了······放了蓝家人······漪凝······漪凝感激······”她没有说完,便永远闭上了双眼。
  皇上兀得搂紧了她仍然留有余温的身体,下巴依偎着她的额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颊上:“漪凝,不是你欠他们的,是朕欠你的。朕不该说那些话,朕不该逼你······其实,朕并没有想要他们的命,朕只是不想再一次失去你······”


☆、第二十回  风落荼蘼琴音骤起  月上中天万事皆散

  风吟缠绕,树影游弋,仿佛飘来荼蘼花馥郁的香气,一如二十年前那荼蘼花盛开的日子。
  那一年,皇上微服私廵,想探探西宁王府的虚实,可是西都百姓安居乐业,对西宁王颇为敬仰,是以心下稍安,便至西宁王府小住几日。
  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落英缤纷,绿荫葱茂,正是荼蘼花盛开的时候。那日,皇上出现在西宁王府,示意不要张扬,余者皆以为他是西宁王的座上宾。皇上信步游至王府花园,入眼乃是大片荼蘼花架,一簇簇月白花朵,冰肌玉骨,典雅素洁;攀藤抚树,踩桥而过,但见水上落花锦绣,溶溶荡荡,曲折萦纡,正是:
  缘霜和雪宜沉水,冰为肌骨月为家。
  忽闻花架深处传来琴瑟之音,琴音松沉旷远,洁净精微,缥缈入无,皇上循声而去,只见花架深处的四角亭中有一女子正在抚琴,那女子约十七八岁,一身淡绛色纱衫,头上轻绾流云髻,青丝随意洒在肩上,只别着一只琉璃色梅花小簪,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只见她十指纤纤,轻抚琴弦,醉人天籁流泻而出,与漫天花雨嫣然成舞。皇上呆呆凝望着她,只觉这女子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而那琴曲三音交错、变幻无方、悠悠不已,也非“高山流水”、“万壑松风”、“水光云影”等所能蕴涵表达,惟觉让人雪躁静心、犹感和平泰然,使人感发心志、泻泄幽情,化导不平之气、升华心灵意境。
  一曲琴毕,那女子朝皇上站立的方向恬然一笑,左颊上浅浅露出一朵梨涡,原来她早注意到旁有来客,只是曲未罢、心自静。
  这女子便是西门漪凝,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的日子,荼蘼花下、青玉溪边、白石桥上、四角亭中皆有他们谈笑缱绻的身影。
  他问她:为何喜欢荼蘼?众人都道“一年春事到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是最寂寞伤感的花。
  她回答:自古文人皆以荼蘼抒伤春情怀,我却独爱苏轼的这几句“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青蛟走玉骨,羽盖蒙珠幰。不妆艳已绝,无风香自远”。茶蘼是花季最后盛放的鲜花,她虽寂寥,却是所有花中最持久,最深厚,也是最独特的。就如同梅花香自苦寒、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荼蘼则是韶华胜极之时,默然独留芬芳,着实令人嗟叹。
  他哑然失笑:你真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女子!
  七弦琴音起,荼蘼花风落,那是他们最美好的时节。
  分别之时,他赠她云龙玉佩,信誓旦旦:“漪凝,朕回宫奏明母后,立即接你入宫。”
  她馈他一绺青丝,满目
  柔情:“荼蘼花下,伊人静候佳音。”
  然而,静候而来的不是凤冠霞披,不是入宫圣旨,却是接连而来的“藏头诗案”“龙袍案”,直到最终的满门抄斩。
  当时,皇上向太后请旨,要纳西门漪凝为妃。太后大怒:“朝中上下皆以西宁王权势过大、手握重兵而有异议,如今再有个封妃的女儿,皇帝是想将这天下拱手让与西门家吗?”
  当初,先皇在世时,倚重西门嘉晔,使得太后母家在朝中无立足之地,太后对西门家可谓恨之入骨,又如何肯让自己的儿子娶他家的女儿,于是就秘密派人散布了那首忤逆的藏头诗。而皇上又如何不知太后的计谋,他于是顺水推舟解了西门嘉晔的兵权,以为这样西门家就不再是皇家的威胁,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娶漪凝为妃。可皇上万万没有想到,太后居然又设计了一出“龙袍案”,并对皇上说:“私制龙袍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母后可以让你留西门漪凝一命,但西门家其他人必须死!”“龙袍案”的幕后主使是太后,即使皇上心知肚明,可他又怎能将此公诸天下?他只有下令西门一族满门抄斩,他派了人一定要护西门漪凝周全,可哪知西门漪凝竟自焚于闺房之中。皇上听闻后大病一场,痊愈之后却是如同变了一个人,整日不理朝政,于莺环燕绕之间醉生梦死。
  西门漪凝本满心期待入宫的那一天,可是接踵而来的变故令她心灰意冷,她看着园中枯萎的荼蘼花,那么些等待的日子,她曾念着:独倚阑干昼日长,纷纷蜂蝶斗轻狂。一天飞絮东风恶,满路桃花春水香。当此际,意偏长,萋萋芳草傍池塘。千钟尚欲偕春醉,幸有荼蘼与海棠。然而一切终不过是过眼云烟,途劳牵挂,就如同这满地枯萎的荼蘼,荼蘼花开春事了,竟是一点也不错。她终于明白自古薄情帝王家,她笑自己太傻,她真心相托,到头来却不过是皇上试探西门家的一颗棋子。
  抄家的那晚,她再也流不出眼泪,泪尽情亦断。她将自己锁在房中,推倒了烛台,纱幔沾火即燃,熊熊火舌肆虐而来,她想终于可以解脱了,却没有料到一个家仆跳进来救了她。 
  原来自藏头诗一事后,西门嘉晔深知皇上不再信任他,伴君如伴虎,他便命人秘密在花园中修建了一条密道,若遇紧急情况,便让知情者立即把公子和小姐带走。可当时时间紧迫,那人只有机会带走西门漪凝。
  他们离开西宁王府,碰上了落榜之后于西都闲游的蓝修儒,蓝修儒不知他们来历,却尽心帮助,而那人因为伤势严重,不久便离开了人世。西门漪凝答应那人不再轻生,却好似失了灵魂,每日里呆坐不语。蓝修儒知道她必受了巨大的创伤,
  但她不说,他也从来不问一句,只是尽心照顾着她,就像待自己的亲人一样。
  后来在西门一族的忌日那天,西门漪凝凝望着远山云雾,告诉了蓝修儒一切,她说她要报仇。
  蓝修儒问:“那你还爱他吗?”
  “不,一点也不爱,我对他只有恨!”她痛苦地说道。
  “情生爱,爱生恨,无爱,恨从何而来?”蓝修儒反问。
  “可是他手上有我全族人的性命!”
  “是,不错,可你杀了他,你也活不成。一切皆有因果,他种下因,必得食其果;而你又何必执着于别人的因,去赔上自己的性命。当日你父亲派人救得你一命,那人因你而死,这是你的因,而你的果就是为了他、为了你父亲、为了你的族人好好活着!你要知道,他们救你,并不为了报仇。”
  “我······我只是放不下······”她掩面而哭道。
  “时间会抚平一切的,漪凝,你随我一同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吧。我们去云游四海,把这里的一切统统忘记!”蓝修儒恳求道。
  她知道蓝修儒对她有情,而她因为背负着太多东西,却一直不敢接受他;但他从未强迫过她,他总是默默为她做好一切。她想着这一年他们走过的路,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殷切关怀的眼神,那一刻,她突然释然了,她含泪点头,与他一起踏上征程。后来他们到了燕城,后来他们有了灵儿。直到刘贵带人闯入蓝府的那一天,她知道,她今生已尽,唯有一死,才能换得他们父女二人的生,所以,她悄悄藏起了那月下散。
  二十年的爱恨交错,此时此刻荡然无存。皇上抱起沉睡的西门漪凝走到皇宫后的荼蘼花冢。这是二十年前他得到西门漪凝自焚的消息后为她而建的,一抔黄土掩埋的是那一绺青丝,而今日,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现已入秋,荼靡园中,一片衰败之景,却依旧萦绕着淡淡荼蘼花香。
  “你曾说‘花开荼蘼,花事荼蘼。荼蘼是花季最后盛放的鲜花,荼蘼花开过之后,人间再无芬芳,所以才令人难忘。’漪凝,你是不是当初就预见到了我们的未来,你要朕在群芳之中唯一难以忘怀的只有你。可是你可知,亦有人说荼蘼花就是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你于彼岸花丛中走过,遗忘了前生,而朕却在今世永活在思念你的痛苦中······”
  园中树影似鬼魅般摇曳着忧郁,蛰伏的尘埃萌生出哀怨的私语,自夜的底部无限蔓延,直至泛滥成伤感。皇上倚靠在那无字碑上,望向无边的夜空,月光皎然而凄凉,他闭上眼,“漪凝,你服那月下散,就是为了告诉朕‘月上中天,万事皆散’,是不
  是?”一滴冰凉的泪珠自眼角滑落,那一句“荼蘼花下,伊人静候佳音”好似从遥远的前世幽幽飘来。


☆、第二十一回  怀旧恨丽妃暗授意  临大限修儒情托孤

  而此时,皇宫御花园的假山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确定那个贱人服毒死了?”只见这女子玫瑰红衣罩体,衣摆长及曳地,淡紫色盘领窄袖,上镶有紫色花纹,腰间用粉丝软烟罗系以流花结,尤显身段窈窕妩媚。云髻雾鬟,斜插金厢,倒垂莲簪,镶钻的银色流苏,闪闪发光。青黛娥眉,明眸流眄,玉指素臂,细腰雪肤,肢体透香,极尽艳冶。
  “回娘娘,千真万确!”答话的是刘贵,而这问话的女子正是后宫中最为得宠的丽妃娘娘,也是南安王南宫昊阳的亲妹妹。
  “太好了,省的本宫动手了!”丽妃娘娘尖声笑道,“对了,还有那个贱丫头呢?是皇上的吗?”
  “娘娘请放心,那丫头今年顶多十三四岁,而皇上微服出巡至西都乃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所以断不可能是皇家血脉。”刘贵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斩草除根?”丽妃眉尖一挑问道。
  “回娘娘话,王爷说既然瑾少爷对她有情,就留下她,若日后东窗事发,也好有颗牵制的棋子。所以奴才并未将那丫头带回来,皇上也并不知西门漪凝还有个女儿。”
  “还是哥哥思虑周全,那刑部大牢里那些人呢?哥哥怎么说?”
  “王爷说听娘娘示下。”
  “现在那贱人死了,皇上肯定会饶恕那些人;这样你派人连夜审讯,不管屈打成招也好,还是用其他手段也好,必要安上个罪名。本宫要和那贱人有关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月光下丽妃那妖艳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是,奴才立刻去办!”刘贵领命而去。
  第二日,灵儿和凌辰熙赶到皇都的时候,街上到处贴满了告示:
  逆贼西门嘉晔之女西门漪凝昨夜于宗人府大牢内畏罪自杀,皇上仁德,与之相关蓝家众人,免于死罪,自即日起终身为奴,配与各宗亲王府效力。
  灵儿一字一句看着这告示,心中仿佛揣着千斤乱麻,她没有力气来分剥抽离,惟觉绞痛难忍,好似只有拿一把刀,将这乱麻一层层削掉,一根根抽出,她才得以呼吸,生命才能因此延续。告示上的字越来越模糊,灵儿的心越来越痛,不觉的“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鲜血来,人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灵儿”南宫瑾惊慌一声,急忙扶住,白梓逸赶忙过来搭脉,松一口气道:“急火攻心,血不归经,不碍事的。我们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灵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游离,像无根的浮萍,找不到方向,亦找不到出路,她哭喊着叫着“爹爹——”“娘亲——”,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忽而一团光晕向她飘来,是她的娘亲,那样慈爱温和的笑容,可是她的手指还未触
  碰到娘亲的衣服,却见鲜血不停地从娘亲身体内涌出,月白色的衣衫被浸染成暗红,像雪地里开出大片大片的红梅。灵儿撕心裂肺地喊着“娘亲——”“娘亲——”,却又被黑暗包围,四周响起无数个声音“灵儿,你长大了······”“学会照顾自己······”“逆贼······逆贼······”“西门漪凝,畏罪自杀······畏罪自杀······”“灵儿······照顾自己······”“终身为奴······终身为奴······”灵儿哭喊着“娘亲——”从噩梦中惊醒,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蓝修儒。
  灵儿急坐起来抱住他哭着问:“爹爹,真的是你吗?爹爹,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娘亲没有死,娘亲还活着,是不是?”
  蓝修儒脸色异常惨白,却若无其事地说道:“灵儿,你母亲的确离开了人世,但她不是畏罪自杀,她没有罪,西门家也没有罪,你母亲是为你、为我、为蓝家而死。这一切不是某一个人的错,皆是天意造化,故而你千万不可苦了自已。你好好的,你母亲在天之灵才可得到安慰。”
  灵儿哭倒在蓝修儒怀中,蓝修儒抚摸着她的背,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接着说道:“灵儿,爹爹今日是想告诉你,爹爹病了,要去天山寻名医治病,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灵儿猛地抬起头,腮边泪痕犹未干:“爹爹,你怎么了?我要陪你去,娘亲走了,我要永远陪在爹爹身边······”
  “灵儿,爹爹这是宿疾,治好了,自然会回来。爹爹要找的是个久居天山的怪神医,不喜外人打扰的;你师父曾和他有一面之缘,他送我过去后也是要回来的。灵儿,你母亲走了,父亲也想好好静一静。”
  “那······那爹爹要去多久?”灵儿虽满心不舍,却并不任性。
  “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就不清楚了。不过每隔一月爹爹就给你写信,好不好?”蓝修儒的脸越发苍白,“灵儿,爹爹要走了,你若想弄清楚你母亲的事,就回蓝家瞧瞧吧,我想你母亲应该会给你留下一些东西的。”
  客栈门口,蓝修儒与白梓逸坐马车远去,附近柳枝上的宿鸟栖鸦俱“忒楞楞”飞起,苍苔露冷,灵儿默默垂泪,一动不动,望着马车消失于残阳余晖之中。
  马车行至城郊,蓝修儒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白梓逸给他送下一杯茶,而他此时已气若游丝,断断续续说道:“然翁兄······我死后,请将我的骨灰埋于······埋于西山六角亭旁的荼蘼花下,那是我和漪凝······相遇相知的地方······我知道,她在那里等我······灵儿···
  ···灵儿,就拜托老兄了······”
  白梓逸一生从未流泪,此时却也禁不住湿了眼眶,但那一声“放心”尚未出口,蓝修儒便余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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