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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风水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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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棺的那八个大汉都是有经验的杠工,步伐一致,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十三棺出行,就有十三伙杠工,每伙杠工八人,算起来就是一百零四人,这些人都是花钱从县城里的杠子铺雇来的。

杠子铺是一种特殊的行当,对外也称“杠房”,专门从事丧葬服务,而负责抬棺材的人则称为“杠工”,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 别看只是抬棺材,但是空有一身力气也不行,生手根本就干不了。抬棺材时,抬后面的人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一不留神,真要是磕了绊了,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就这杠工而言,也是门道极多,一伙队伍里都会有个“杠头”,抬棺时,一切都听杠头的命令,没有命令,谁也不能“撂肩”。因为棺材抬起后,中途不能落地,落一次地,相当于下一次葬,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杠头不仅要认路,而且还得会报“路点子”,抬后面的杠工完全听杠头报出的路点子判断路况。如杠头前呼“满天星”,是指脚下石头乱,后面的杠工回喝一句“长眼睛”,证明自己听到了。诸如“龙抬头”代表开始上坡;“路上黑一堆”就是说路上有牛粪,小心打滑。正所谓行行有道,这里面的门道外人很难知晓。

这伙杠工到了近前后,拽着棕绳小心地把棺材徐徐放下,等到四平八稳之后,这才散去,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旁。

罗三才净了净手,然后抽出几支香来,点着后躬身拜了三拜,朗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沿慧交彻,五气腾腾……”

正在这时,突然从对面传来一声大大的哈欠声。

所有人都盯着罗三才,也没什么防备,冷不丁听见动静后都不由自主地循声音望了过去,就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叫花子从一块大山石后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老叫花子看着能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零乱,上面粘了不少草叶。蓬头垢面,似乎一个月没洗脸了,脏得像是灶王爷差不多,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就见他脏兮兮的一只大手端着只破饭碗,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站在正中的罗三才,瞪眼骂道:“放屁!你能不能别在那儿说瞎话了,武武玄玄的,还有完没完啊?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罗三才无故被个叫花子给数落了一顿,不由得气撞顶梁门,心说:三鼻孔,你就多出这口气!荒山僻岭,哪儿冒出来个叫花子来?有心想回骂几句,自恃身份,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礼数,只好强压怒火,暗气暗憋。有道是穿新鞋不踩狗屎,和一个叫花子在这儿纠缠不清实在有失身份,反倒让别人看了笑话。强压怒火,罗三才转回身冲何天长道:“少爷,也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叫花子,估计是来讹钱的。这种人见得多了,用不着理会,给点钱儿打发得了!时辰差不多了,咱得赶紧开始了!”

何天长看了一眼叫花子,冲罗三才点了点头,叫过管家何三,低声交代了几句。

何三从怀里掏出点儿碎银子就奔着叫花子走了过去,没想到那叫花子瞅也没瞅何三,撇着大嘴白了一眼脸都气紫了的罗三才,冷哼了一声:“吃人饭不拉人屎,说人话不办人事。你活着就是浪费粮食!瞅你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骗吃骗喝也就算了,人家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犯得着这么坑人家吗?”

大伙听这叫花子骂得新鲜,想笑又不敢笑,在旁边都瘪瘪着嘴,强忍着不敢出声。

老叫花子别看穿得寒碜,这张嘴可真能说,骂完罗三才后,晃了晃脑袋,左右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虎与狮猊相似,雁与凤凰不殊。有道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里是‘倒挂金钟’不假,可惜金钟破口,龙气外泄,钟鸣漏尽,风水早就已经破了。真要是把人葬到这儿,不出三年,老老小小都得死绝,伤天害理啊!”

罗三才一张老脸早被气成了猪肝色,盯着叫花子,恨不得活吞了他。

明摆着这个叫花子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了,用手指着叫花子怒喝道:“哼!哪儿来得不知深浅的叫花子,你一个臭要饭的懂得什么风水?在这儿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此处穴口,前山平头方正,后山中高旁低,乳凸蔓延,左右峰峦拱卫相护,不出监司也会出郡守……”

“得得得!瞅你满脑袋高粱花子,一肚子大粪水。就你那两把刷子,还敢大言不惭地说风水?大晴天出门你都得抬头看着点儿天,要不然,说不定啥时候一道大雷就把你给劈糊巴了。”罗三才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叫花子给打断了。

罗三才气得脸上青筋绷起多高,冲着那些杠工吼道:“你们赶紧把他给我绑起来,给我狠狠地打!打烂他那张臭嘴,让他在这儿胡说八道!真要是误了吉时,谁也担待不起!”

何天长这才醒过腔来,往前迈了几步,冲老叫花子抱了抱拳,客气道:“老人家,今日家父下葬,如有失礼之处,望您多担待。日头西下,时不等人,劳烦老人家高抬贵手,行个方便!相逢即是有缘,一点儿小意思,就当请老人家吃个酒,实在是不承敬意。”说罢,给管家何三递了个眼色。

何三瞄了一眼那个老叫花子,撇了撇嘴,又多掏出一锭银子走了过去。

老叫花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冲何天长道:“这位爷,我虽然是个讨饭的,可咱不要钱。我可并不是在吓唬你,你要是不信,我证明给你看看!”

罗三才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冲那几位壮汉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架走那个叫花子,别坏了大事。

这些壮汉本来就是花钱扉来的,有钱便是爷,谁给钱就听谁的,既然雇主这方发话了,一个个拧眉瞪眼地盯着那个老叫花子,围了上去。

老叫花子冲着罗三才晃了晃脑袋:“我说丑鬼,你别在那儿叫唤得欢,你敢不敢和我比比,咱们打个赌?”

罗三才冷哼了一声:“和你比?你个臭要饭的,你也配?我乃省城第一风水师,师承广东……”

话还没说完,众人就觉眼前一花,就听“啪”的一声,再看罗三才的半张脸立时就肿了起来。

风水先生罗三才突然被人扇了一耳光,这一下打得可不轻,罗三才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两眼发直,眼冒金星,半晌愣没说出话来。

打他的非是旁人,正是那个脏兮兮的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原本站在十米开外,可是一眨眼的工夫,怎么就到了近前的,在场众人谁也没看清楚。就感觉“唰”地一下,一阵风似的,人就到了近前。直到这时,大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老叫花子深藏不露,竟然会两下子,武功高低不好判断,但是这身法可确实不一般,也太快了,形如鬼魅。

罗三才此时真是王八钻灶坑,憋气窝火还不敢伸脖。有心还手,可是又打不过人家,气得牙根咬得嘎巴直响,用手指着老叫花子,嚷道:“臭要饭的,这里明明就是山水环抱之地,阴阳交会之处,龙气沉积之所。 背有靠山,山前有水。明明就是倒挂金钟的上佳格局,怎么会是什么孤露单寒之穴?休要混淆视听!”

老叫花子指着罗三才的鼻子骂道:“俩老钱买一碗狗血,你横竖不是个东西。就你刚才那套词儿,我不但不信,而且非常不信。你装什么云南大瓣儿蒜!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别动不对就拿大话出来唬人。”扭头看着何天长,用手指了指脚下,“像这样的孤露单寒地,必然滋生阴邪之物。你若不信,就到穴坑西南角拔棵草,看看草根是不是都烂了!再到东南一丈远处下一铲,看看有没有阴邪之物。”

何天长早就看愣了,听老叫花子这么一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亲自走到穴坑的西南角,弯腰伸手拔了一棵草。

“嗯?”何天长盯着这棵草就是一愣,看着草叶青绿,没想到根部果然已经发黑腐烂了,接连又拔了好几棵,结果每棵草都是一样。

何天长这回可真傻眼了,抓着一把腐草,盯着罗三才问道:“大师,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罗三才一时语塞,“这……这……这……不可能!不……可能!”

何家人赶紧派人到墓坑东南方一丈远处挖了起来。说来也怪,一锹下去,竟然挖出了多半锹的白蚂蚁,个头均如米粒,身白如雪,密密麻麻地一大窝,看着让人头皮直麻。墓穴之地别说出现蚂蚁,就连挖出块砖头都是大凶,如今这里蚂蚁成窝,草枯根烂,即便不懂风水的人看了也知道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风水宝地。

有道是:没有三把神砂,也不敢倒反西歧。要说罗三才一点儿本事没有,就只是坑蒙拐骗,那是有点儿冤枉人了,多少也有点儿真本事,眼见自己千挑万选的风水宝地出了这种事,大吃一惊。脸上阴晴不定地盯着叫花子喝道:“你个臭要饭的!这里是不是你捣的鬼?是不是你事先做过手脚?”

叫花子瞅也没瞅罗三才一眼,随手抄起旁边用于祭奠的活公鸡,直接就扔进了墓坑,然后捧了几把土就把那只公鸡给活埋了。

第三章 叫花子人前显圣 寻奇穴独步丹宵

罗三才一见,心头火起,怒道:“你个叫花子是不是活腻歪了?我辛辛苦苦找到的风水龙穴,竟然让你用一只公鸡给糟蹋了!何老太爷尸骨未寒,还未下葬,我看你如何交代!”

何天长也是所料不及,想要拦时已经晚了。不过,何天长自小在大户人家长大,胸襟和气度也不同于他人,眼见老叫花子神闲气定,料定其内必有玄机,也就没有急质问。

果然,叫花子拍净手上的杂土后,冲着何天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让何天长不用着急,耐心等待一炷香时间,其果自现。

一炷香后,有人挖出了鸡尸,众人围上一看,只见鸡尸全身发黑,竟然长出一层厚密的黑毛。何家人见鸡尸竟在短短一炷香之内便长出了黑毛,心里无比诧异,更是有些害怕,倘若真要把老太爷葬于此地,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一旁的罗三才直到此时才算彻底傻眼了,本来以为这叫花子玩了什么花招,是来故意找事儿讹人的,没想到人家真有两下子,显然水平比自己高了不是一点半点。看着何家众人刀子一样的眼神,罗三心里才莫由地惊慌起来,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不妙了。凭何家的财力,自己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这儿,赶紧跪地求饶。

何天长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罗三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叫花子看了看罗三才,开口道:“按理说,今天就应该把你埋在这儿,让你好好享用你的风水宝地。但是,老叫花子我有好生之德,权且给你记过一次。就你那两下子,还敢给人家看风水,真是胆儿肥啊!往后再让我听说你到处坑蒙拐骗,我杀你个二罪归一,记住没有?”

罗三才连连点头应是,夹着尾巴就跑。

何三手中的棍子一伸,拦住了罗三才,看了看何天长,问:“少爷,这就让他走?”

何天长看了一眼罗三才,示意何三放下棍子:“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老前辈的面子上,就算了吧。”说完又对罗三才说,“还望先生以后好自为之!”

罗三才羞愧难当,一张老脸恨不得插进裤裆里,深施了一礼,什么也没说,径自匆忙下山去了。

罗三才下山暂且不表,单说何天长,等到罗三才不见了人影后,赶紧领着何家众人撩衣服跪倒,“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感谢老前辈指点,大恩大德,莫齿难忘!还望先生能再指点一二!”

叫花子打了个哈欠,看了看何天长:“你是何麒馑的大儿子吧?”

何天长突然愣住了,盯着叫花子问道:“老前辈认识家父?”

叫花子呵呵笑了笑,伸手从破衣服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何天长。

何天长一脸茫然地接过手里看了看,轻轻地撕开了信封。

信纸上寥寥几字:死后诸事,一切悉听骆前辈吩咐。

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何天尘顿时吃了惊。看墨迹,显然是何老太爷不久前写的。何天长脸色变得极为凝重,看了一眼叫花子,撩衣又要跪倒。

叫花子伸手拦住了何天长,让他不用和自己客套了,这些繁文缛节,他也不在乎。他和何麒馑也算是故交,此次前来,只是来履行十几年前的诺言罢了。

何家众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围拢上来,询问何天长。

何天长摆了摆手,让大家稍安勿躁,这里并不是讲话之所,日后有机会再说。关于老太爷下葬之事,一切都要听从骆前辈吩咐。

叫花子咂巴了几下嘴,让何天长也用不着一口一个前辈了,他也不是什么前辈,就是个要饭花子,上不了台面,叫他骆花子,他反而踏实一些。

其实,骆花子这个人可不简单,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其风水造诣足可排入前五。 别看此人破衣烂衫,是个要饭花子,但是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大明钦天监堂堂的五官灵台郎,专门负责为皇室勘测风水,可以说也是声名显赫。说起此人,幼年时家境不好,从小以行乞为生,后来偶遇高人,学习风水相地术,后被邵天寅召入麾下,进了大明钦天监。其风水造诣独到一处,精通“走马阴阳术”,寻龙点穴,本事非凡,根本就不是罗三才这种货色所能比及的。只是此人一生自在惯了,过不了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仍然以叫花子的身份混迹于江湖。

闲言少叙,书接前文。骆花子拍了拍身上的土,看了看这里,告诉何开长,龙穴的兴起,短则十数年,长则数百年,和人一样,也有生老病死。一旦气数已尽,真龙便会潜行游移它处,龙穴之内的龙气便会渐渐飞散。这里的确也曾是真龙结穴所在,不过如今,龙气早就枯竭了。祥瑞之气殆尽,阴晦之气渐盛,所以,才会滋生出诸多阴邪之物。他已经为何老太爷觅得一吉穴,就在西面五里外的燕尾岭上。

一席话说完,何家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何天长冲那几名杠工摆了摆手,让他们杠起棺继续上路。

没多久,队伍绕过一片石砬子,穿过一道丛林,到了燕尾岭。

在骆花子的带领下,三转两转,最后下到了一处山凹里。举目四望,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四周群峰相拱,连绵不绝,果然气势非凡。

骆花子走到一棵大腿粗细的古树下,用手拍了拍树干,转回头告诉何天长,这里便是真龙结穴之所在,谓之“独步丹霄”。来龙有迹,去脉可循,前有一峰高耸,束气后又有两脚并伸,包裹此处穴口。如果何老太爷下葬此处,后世定出登科状元,英雄辈出,久而不衰。

何家众人闻听,喜上眉梢,赶紧再三道谢。

这根古树长在两块巨石之间,足有二十几米高,枝干虬曲苍劲,树团如伞盖,挂满了黑绿色的叶子,像是一个天然的大帐篷,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骆花子围着古树转了一圈,掏出罗盘看了看方位,指着大树西北方一丈远处,命众人开掘。

七八个人连锹带镐地下了家伙,不大一会,就铲掉了上面的石块。往下又挖了几锹,便露出了一段树根。也不知道是因为地下土质的原因还是真与这里的风水有关,手腕粗细的树根在树下相互缠绕,上面生满了竖形的皲裂,乍一看就像长了鳞片一样。

骆花子蹲在地上仔细地看了看树根的走向,沉声道:“此为龙之逆鳞,必须得刨断它!”

一个壮汉抡起镐头,攒足了力气,向下刨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镐头就像刨在了钢铁上一般,被震得倒飞回来,正好敲在额头上,当场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地毙命。

众人吓得惊呼一声,赶紧后撤,谁也不敢再刨第二镐了。

几乎就在此时,就见树坑内突然闪出一道金光,沿着树干向上,最后直冲天霆。山谷里仿佛打了一道厉闪,刹那间,谷内亮如白昼。金光御空而行,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最后消失不见了。

骆花子见此异象,不由得仰天长叹了一声,心里暗道:难道这就是天命?天命不可违吗?

说起何老太爷何麒馑,原本是嘉靖年间武英殿大学士,官从正五品。要说这官不大不小,倒也活得自在,可惜好日子没过上几年,就惹上了麻烦。奸臣严嵩祸乱朝政,残害忠良,何麒馑一不小心就站错了队,稀里糊涂地被打入了死囚牢。幸亏当时的邵天寅出面斡旋,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但邵天寅之所以肯冒险救下何麒馑,并非是因为哥俩手足情深,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是因为邵天寅也是另有打算。无意中,邵天寅看到了何麒馑的档案,观其八字,见其命格特殊,颇为震惊,想到日后或有重用,这才把他从死囚牢里搭救了出来。从狱中出来,何麒馑恍若两世为人,自知命中富贵已尽,便准备回老家怡享天年。

邵天寅并没有让何麒馑回老家安徽怀远,而是劝其改迁辽东。何麒馑以为邵天寅是为自己着想,担心自己返回老家后,严嵩一党的爪牙不放过自己,更加感激邵天寅,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告别邵天寅后,便连夜带着自己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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