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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力-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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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虽知他的心性为人与众人不同,想不到大来如此英勇,孤身一人,往来虎穴龙潭之中,还敢在强贼密伺之下连救四人,把防守的恶奴打手一齐打倒,如今事闹越大,不知能否安然逃出?又是惊喜,又是佩服。
  遥望粮仓那面,火还未熄,众声喧哗,隐隐传来。一班救火土人先受恶奴鞭打监督,此哭彼号,纷乱异常。后来老贼传令,将恶奴打手撤去,不再受刑,但一想起烧掉的粮均要分摊赔偿,这比挨打受刑还要惨酷,粮如烧多,卖儿女都赔不上,一个个痛苦呼号,心寒胆战,越发拼命抢救。已有数人被火烧伤,有的把身上衣服浇湿,就地打滚,哭喊之声,惨不忍闻。火光之下,看得毕真。正想秦氏父子这等横暴,必无善终。一面朝东南方李强去路查看。忽见楼前不远左侧花林中,似在摇动,定睛一看,正是一个蒙面大汉骑着一匹白马轻悄悄穿林而来,相隔楼前约有十余丈,那马忽然一声骄嘶,把头一昂,一跃四五丈,只一闪便飞落在楼的侧面,这一惊真非小可。刚“嗳呀”得一声,马上人一手持着一条五六尺长、先前所见的软钢鞭,带着马缰,面向楼上,哈哈一笑,扬手便是一道尺许长的寒光,朝上飞来,夺的一下,好似钉在外屋栏杆之上;跟着大汉将钢鞭交与右手,左手一拎马缰,掉头驰去。那马翻蹄亮掌,其行如飞,晃眼便是好几十丈。
  这时,是有一点本领的武师打手,全都聚在楼上,围住秦迪,随同咒骂,胡猜奸细来历,自命好汉,乱出主意。擒到敌人,如何惨刑拷打。要是新村土人所为,明日便杀将过去,就势吞并,斩草除根,鸡犬不留,杀他一个出气。擒来妇孺,全作奴婢。一个个趾高气扬,七张八嘴,正在乌烟瘴气,献媚讨好,自夸本领,多半不曾注意外面。楼下大厅内,也聚有二三十个次货,先还拿着兵器站在楼前,耀武扬威,各说刺客只敢入楼,必把他斩成肉泥,代庄主消气。乱了一阵,忽听人报,说蒙面大汉一个人打倒五个,又把牢中四人救走,这班会点毛拳花枪的打手俱知遇见能手,不是倚仗人多可以济事,自己吃几碗饭到底有数,闻言十九胆寒情虚,纷向来人打听大汉用何兵器,如何这等厉害。必是人多,不只一个;否则,哪有这高本领,一个人打倒五个,救走四个,除非传说中的剑侠异人,断无如此情理。因狗子不在身旁,大家一样,无须遮掩,传话的恐人笑他无用,再一过甚其词,全发了毛。几个胆小的,不由自主退将进去。下余诸人,也各跟进。
  那么多的人,明为防护待敌,却退在厅内,交头接耳,纷纷议论,也未顾到外面。
  忽闻马嘶,连人带马已似飞将军从天而下,落到楼前,正是先前传说的蒙面大汉,端的人是英雄,马是龙驹,威风凛凛,天神也似,当时全被震住,互相朝前呆看,一个也未走出。及至马上人飞刀出手,钉向楼栏之上,楼上当时一阵大乱。这班教师打手因见无事,又料刺客不敢前来,空吹大气,所用兵器全都放在一旁,忽然变出非常,敌人竟敢单人独马,当面挑战,来势又是那么威武神速,人强马壮,知非易与,全都慌了手脚。
  有的装着保护主人,拥了狗子便退,口中直喊“快捉奸细,我保庄主要紧,你们杀呀”。
  有的还在争取兵刃暗器,乱作一堆。等到分别拿了兵器,狗子又是害怕,又是愤怒,气得乱跳,方想敌人多么厉害,也只一个,怕他做什?平日那等威风,遇上事来,自己这多的人,却任一个独脚强盗当面猖狂,也太说不下去。念头一转,纷纷出动。毕竟人多势盛,有两个为头一喊,俱恐落后,纷纷呐喊怒骂。胆子全都壮了起来,均想当着主人表示忠勇,有的拿了兵器便往下跑,有的竟顺楼栏翻将出去,缘着楼柱就往下溜。
  秦迪见众都走,又复心慌害怕,跳脚怒喊:“你们都走,谁来保我?”话才出口,又觉情急之间把话说错,弱了声威体面,忙又改口怒道:“狗强盗只得一个,至多还有几个党羽,我们人多,各处口子均有专人防守,不怕他跑上天去。楼上的人无须下去,楼下还有多人,莫非都是饭桶,快叫他们分头追赶便了。”话未说完,楼上一乱,楼下那伙打手教师也都明白过来,觉着这等怯敌,太已难堪,拿了兵刃暗器,倚仗人多胆壮,往前追赶。
  这原是转瞬间事,楼上为首众武师,早看出来人是个劲敌,本是做作,秦迪一拦,正合心意,连那将下来的几个全都退了上来。楼下这伙二路的教师和恶奴打手,却吃了大亏。原来马上大汉,对于退路,早已看明,有了成算,特意来此诱敌。先由花林中悄悄绕出,把预先写好的纸条用刀插好,扬手朝楼上打去,哈哈一笑,回马就跑。迎面遇见两个狗党,见大汉马过,妄想贪功,各持手中刀棍,避开正面,想打马腿,吃大汉回手一鞭,一个连人带棍一起打倒,另一个持刀的心一发慌,本想逃避,昏忙中反往左闪,正好撞上被鞭梢扫中刀背,当的一声,飞起二三十丈高下,落向花树上面,喀嚓连声,把树枝斫折了好些,花落如雨,洒了一地。楼中几个胆大一点的,也自追近,见状挫了锐气。主人就在楼上,又不便退,呆得一呆;后面的人,也自追来,只得各把脚步放缓,舞动手中兵器,向前喊杀,可是谁也不敢当先追上,满拟能把敌人吓跑,便可交代。马比人快,快追不上。不料大汉打倒两人,本已跑出四五丈,一听后面喊杀之声,回顾敌人追近,忽然一拍马颈,嘴里说了两句,跳将下来,那马一声长嘶,立时驰去,晃眼投入前面树林之中不见。大汉又是哈哈一笑,回身迎来,飞入人丛之中,舞动长鞭,一路乱打。
  这时,众恶奴打手,有的已将暗器取出,准备由后打去,能打中敌人,自是奇功;否则,也不致于受伤,做梦也没想到敌人如此胆大,竟会回身应敌。先还倚仗人多,想试一下,不料那条纯钢软鞭长约七尺,约有茶杯粗细,舞动起来,寒光闪闪,风声呼呼,宛如一条银电,休说近身,兵器挨着一点,被它扫中,不是当时打断,便是一下磕飞,震得虎口崩裂,手臂酸麻;人要被其打中,更是筋断骨折,不死必带重伤。总算大汉不肯下那毒手,有那闪避不及的,只将能刚能柔的长鞭朝腿上轻轻一缠一抖,将人扫跌在地,并不打死。共只两个暗放冷箭的敌人,一个被大汉挡开暗器,就势一鞭打死;一个将腿打断,同倒地上。经此一来,吓得众人抱头鼠窜,四散奔逃,哪里还敢上前。
  秦迪见大汉如此凶猛,动作如飞,又惊又怒,正令楼上武师居高临下,乱放镖箭,忽然一枝火花信号,由正北方崖前飞起,随听呜锣吹号之声,知是老贼在所居楼上,看出自己无能,代发号令。转眼全村壮丁便按阵法出动,暗骂自己该死,照着老头子操演布置,休说一个敌人,再加许多,也不怕他飞上天去,如何只顾胆小,把人聚在一处,任凭来人猖狂,来往横行,毫无一点作为。别的事小,老头子少时见面,必要夸他本领,说我无用,这人怎丢得起?越想越恨,不由羞恼成怒,犯了凶野之性,觉着自己从小也曾练过武功,自从娶妻纳妾,奸淫使女,酒色淘虚,大贪舒服,行动需人,才致临敌如此胆小,多大本领,也打不过人多,何况阵法发动,层层埋伏,到处都有绊马索、弓箭手,任他人强马快,转眼成擒。身边又带有这多有本领的武师,怕他何来?念头一转,心胆立壮,顿犯凶威,决计率众追上,擒到刺客,拷问何人主使,有无余党,又可让乃父看看,使其心服,免得老贼说嘴。
  正在传令,率众下楼,追赶围攻,不料大汉刚将众人打散,仰望信号飞起,忽然哈哈一笑,回身就走,同时外搜寻敌人的党羽,望见信号起自北崖,知道老贼亲自发令,不敢懈怠,各照光色指示,四方八面,喊杀追来。大汉更不回顾,如飞前驰。小贼以为敌人惊慌害怕,越发胆壮,忙喝:“快追,不可放他逃走!”正追之间,遥望前面转角上,一伙贼党各持刀枪喊杀迎来,把大汉夹在中间,两头堵住,心更狂喜。正在急喊“快追上去”,招呼他们要留活口。大汉忽然一声长啸,纵身一跃,便朝侧面土坡树林中纵去。秦迪知道坡后有一溪河,有两三丈宽,敌人决纵不过,两头又有追兵,全是死路,恐受暗算,不敢急进,传令手下徒党,说:“敌人已入死地,等人到齐,四面合围,再不出来受擒,便用火攻,点燃树林,活活烧死。”话未说完,忽听远远大声喝道:
  “无知狗种,恶贯满盈,不久遭报,还敢猖狂!我家住南山避秦岭,离此七十里,如有本领,可去那里寻我。以后再要残害良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连有限一半年的狗命都活不成了。”
  狗子一听,语声来自对岸,忙率众人赶往坡后,忽听远远一声马嘶,赶到溪边一看,对面林野中,那白衣短装大汉已骑着那匹白马飞驰而去。想起对溪这片野地,群山环绕,虽有一条缺口险境,住有七八家土民和几个防守的人,并有闸门竹障,看敌人如此机警凶猛,恐非其敌,忙率众人沿溪回走,想由溪桥过去穷追。另一伙党羽也自赶到,声势越盛。同时,空中又有信号飞起,指示逃路,料知全庄人等在老贼信号发令之下,定必分路追来。敌人虽然马快,沿途道路崎岖,险境大多,步行仍可追上。正率一群贼抢先过桥,不料那桥早被敌人暗中做了手脚,刚到桥心,克叉一声,折断了一大段,众人纷纷落水,狗子也在其内,还受了伤。乱了一阵。才把落水的人全部救起。
  秦迪冷得周身乱抖,敌人逃走已远,既冷且痛,锐气全消,只得传令分人追赶,自己由恶奴抬着,带了几名有本领的武师,垂头丧气,一路咒骂回去。到家换完衣服,玲姑听说李强逃走,心中喜慰,表面装着殷勤,为秦迪调药医伤,埋怨道:“老东西不该这等大举,也不想想,你就这一个儿子,何等宝贵,如何令他率众追敌?敌人会发飞刀,方才曾到楼上似想行刺,把我吓了一大跳。因你不在,才走一会,你就回来,也不容人开口,又跳又骂,吓得那张纸条不知何往,方才风大,也许我放在桌上被风吹走,他那口气才厉害呢。”狗子从小忤逆,正恐老贼怪他,闻言自合心意。
  夫妻二人,正在议论埋怨,秦十闻得狗子落水受伤,也不顾夜深风寒,仇敌是否还有,带了一伙人,喘吁吁亲自赶来。进门见狗子卧在床上,好生心疼,正要开口慰问,忽有恶奴飞马来报,说蒙面大汉逃到山口,防守的人已早得信,上前迎敌,全被打倒,毁了闸门,连人带马跃过木栅,往东南方山中跑去。等到我们的人追出山口,人已无踪。
  天时昏黑,星月无光,南山又在起雾。据防守的人说:“蒙面大汉未出口以前,闻得口外曾有好几匹快马驰过,分坐五人,当头一个白衣大汉,还拿着一个火把,因是背影,不知蒙面没有,晃眼往南山跑去,追赶不上。老太爷又连发信号,正在惊疑,蒙面大汉便骑马跑来,看神气,这伙敌人必是远处跑来。”
  老贼闻报,只管低头寻思,也未开口。狗子天性凉薄,阴险好胜。一见老贼赶来看望,丝毫不知感激老父慈爱,反觉平日不听父言,才致丢此大人,心生厌恶,一面装病装痛,使老贼担心,以免埋怨,一面故意朝着玲姑问道:“你把纸条的话告知老大爷。
  我此时周身酸痛寒冷,想睡一会,哪有精神说话呢。”玲姑忙道:“纸条上写他是东南山中大侠,替天行道,专杀恶人,并还未卜先知,今天把人救走,以后我们只再虐待土人商客,便将全家杀死,鸡犬不留。还有些话,已记不得了。”老贼何等精细,早就断定今日仇敌必是新村派来,中有好些疑点,又早看出所留纸条匆匆写成,笔迹潦草,话也藏头缩尾,只一两句,分明是恐来历被人看破,故意遮掩,连大汉行时所说避秦岭住家之言,全是假的。正在盘算,如何应付。忽听玲姑说了这一套,更生疑心,忽然想起一事,把一张阴渗渗、有皮无肉的老脸一沉,冷笑道:“今夜之事,来贼决不只此一个,也许还有内应都不一定。纸条何在,取来我看,是否一人所为?”
  玲姑说完假话,见老贼注定自己,满脸阴险狡诈之容,一言不发,猛想起老贼诡诈多端,最是难惹,莫要被他听出破绽,心方一动,忽听这等说法,越发惊慌,再看老贼,板着一张丑脸,正用那双三角鬼眼望着自己,似在查看神色,猛触灵机,想起一条反间之计,也板着脸,正色答道:“方才纸条被风刮走,没有找到。公公老看我脸做什?”
  说罢,装着负气,往旁走去。
  狗子一见老贼赶来探望,先就不快;再听他追问纸条,目注玲姑,神色不善,越发有气。及听玲姑答话神气,面有羞愤之容,猛想起老贼以前好色如命,虽因年老多病,不能房事,妻妾之外,依然霸占着几个土人之女,不许嫁人。平日常说,媳妇美貌如仙,从所未见,夫妻之间,情爱不可太浓,免伤身子。今夜既说因我受伤落水,赶来看望,进门也不问伤势如何,只朝媳妇看之不已,分明看上爱妻美貌,想要爬灰,不禁气往上撞,装着病痛,呻吟说道:“夜深春寒,你老太爷何苦放了好烟不抽,和审问案子一样,来此盘问?你媳妇不过长得好看一点,她又不是强盗,这样察颜观色,审她作什?那纸条我也看见,实在被风由我手上吹走,骂你的话居多,你媳妇不好意思说罢了。其实一两个毛贼,用不着费那么大的事。本来好好,偏要小题大做,害得我周身是伤,又灌了一肚子冷水,几乎淹死。这还不是老太爷心疼我的?彼时我要肯听媳妇的话,留下几个好手保护,听命他们照着号令行事,又恐你老太爷怪我无用。她见我受伤落水,女人家,自然帮着一点丈夫,想起这是老太爷的慈爱,未免难过,应对不周,也是有之。不过,这是儿媳妇的卧房,当老太爷们,打骂儿子应该,明日请早。只你日高三丈,起得了床,一呼即至,用不着御驾亲征,请先回去吧。我又冷又痛,还想睡一会呢。”
  老贼虽然狡诈多谋,料事如见,无奈只此一个独子,溺爱太甚,放纵年久,公然忤逆,无可如何,闻言只管气愤,一见爱子语音微弱,反倒心疼起来,伸手一摸头上,果有寒热,心想爱子从小娇惯,第一次吃这大苦,难怪气愤,向我撒娇,如说重话,万一因气加病,如何是好?只得强笑答道:“乖娃儿,不要生气,你爹爹全是为好。那纸条只要是你眼见,就无话说了。”狗子接口冷笑道:“莫非你媳妇看见,就是假的?另外还有一张,没有被风吹走的呢。”说时,玲姑在旁,早已想到李强骑马出现时,飞刀上附有一张纸条,也有警告之意,忙即取来,寒着一张脸,放在床前茶几上面,说声“老太爷请看”,便即转身,代狗子把被掖好,问:“吃什么东西不吃?你为全庄的事,骑了一天马,由县衙门回来。水米不打牙,回家乱到如今,又灌了一肚子冷水,人怎禁得住呢?”狗子冷笑道:“此时什么不想,只等老太爷走后,好睡一会。再要心烦,活不成了。”
  老贼看纸条上写:“你父子多年残害人民,罪恶如山。再如不知悔过,只敢茶毒良善,必用飞刀将你斩首,死无葬身之地。”下有七个黑点,与前留纸条记号一样,不曾具名。忽然醒悟过来,当时想好主意,正要开口,一听狗子又下逐客之令,以为少年夫妻大难之后,必有许多温存,不愿老人在旁作梗,故说气话,温言笑道:“乖儿子,不要嫌我。今夜之事,是个极大祸根。任他善于掩饰,我也看出几分。天已不早,改日和你商计也是一样。”狗子和玲姑,理也未理。
  老贼到此境地,真觉无趣,只得扶了随行美婢起身。到了门口,忽又想起爱子好高任性,敌人甚强,颇有能者,时机未到,一发不可收拾,必须官私两面准备周密,稳扎稳打,一举成功,方为上策。念头一转,重又回身,对狗子道:“乖娃儿,不要乱想胡猜。今夜仇敌来历,我虽看出几分,并非新村土人所为,他们也无如此大胆。伤好复原,一面加紧勾结官府,一面加紧操练手下人等。原有教师,本领还嫌不够,最好命人聘请几个好手相助,不问是否新村还是南山强盗,必须自己准备周密,实力雄厚,手到成功,居于有胜无败之势,才可发难,千万轻举妄动不得。对于本庄土人,这一半年内,也要稍微放松一些,但是方才烧掉的粮食却非赔不可。第一次失火,不要他们赔,以后怎会随时留意,代我照看?”
  还待往下说时,狗子见他去而复转,只管唠叨,好生气闷,所说的话,一句也未入耳,气愤愤道:“老太爷,请回罢,夜太深了,这是儿媳妇的卧房,我还想睡一会呢。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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