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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玉狸长虹-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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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之前的阵黑,已经逐渐消逝,东方泛现出了一线鱼肚白。

  荒冢累累,衰草萋萋中,倏的跃出三条人影,殒星般向西南方向奔驰。

  这三条人影的后面,是怎么还拖著条白色的小尾巴?

  啊!他们正是甫离古墓的白猿秀士徐玉麟、神剑北童童真、三寸剑欧阳青,以及灵猿狒狒。

  神行无影尚君,败在了徐玉麟的十招剑下,和巧云掌邢刚悄然离去之后,神剑北童对唐松年说明来意,以及北雁老人用寒雁传讯,请“宇内四绝”一同出山,共商应付复出之“五巧”“六不全”与黑道枭雄联合,谋夺紫玉狸,进而争霸盟主之事。徐玉麟也把数月来探访家世之情,对唐松年约略述了一遍,并进入古墓拜了一番父亲遗体,然后,三人辞别了唐松年,离开古墓,同徂徕山兼程急进。


  三人奔驰了一阵,太阳高高升起之时,已进一片密林。

  这片密林,是从太乙门的古墓至金岭必经之地,对于徐玉麟是非常熟悉的;他在此处曾经会见过笑菩萨杨金萍,以后,记忆犹新,而且尤深。

  笑菩萨杨金萍——十八年前的绿衣丫环春兰——的印象,在徐玉麟的脑海中,是永远鲜明,难忘。

  她仅是个侍女,竟能身殉主母之难,节义已足令人可钦,复能于殉难未死之身。栖于仇人翼下,合污忍辱十八年,只不过是受了异人的一句预言指示,此种大义与忍耐精神,实非一个女子所能!

  因此,徐玉麟对杨金萍实是既敬佩,又感恩无尽,虽然,杨金萍在他的面前,仿似侍女身份自居,但在他的心目中却并非如此,倘若不是世俗礼法所拘,他对于她称呼一声义母,倒也心甘情愿。

  此刻,徐玉麟走进这片杯中,不期然的又想起了杨金萍第一次与他在此见面的那付笑容,以及当时令他莫测高深的问话………

  于今,倘又来至这可资纪念之地,虽然身世已明,但那无异是一本血腥之帐,以及无边的仇恨啊!

  他睹地恩人,悲凄身世之凄惨,不禁泣然欲泪!两目模糊中,突然面前绿影一闪,使他几乎又陷于当时杨金萍在此拦路情景中………

  然而——此际没有杨金萍那和蔼的笑容,只是,从一枝大树上,垂飘下一条线色衣带啊!

  这突然的发现,而且是奇怪的发现,竟使徐玉麟停下步来,征征的出神!

  这条绿色的衣带,是那么的鲜明刺目,而且………

  神剑北童突见徐玉麟停步不前,在一枝大树下望著一条垂飘著的绿色衣带,征立出神。他也觉得在此荒野的密林中,有这么一条衣带垂飘著,而且看来这条衣带还是有什么故意结在树上似的,这事情就不令人感到几分怪异。


  他正待启口询问徐玉麟,可是由此衣带上发现了什么,忽见人影一晃,三寸剑欧阳青已自将那条衣带捏在手中,身形南自落地,徐玉麟一个箭步,迳朝欧阳青捏著的衣带抓去。

  欧阳青身形向左一侧,左手立掌如刀,竟向徐玉麟抓来的右手脉腕切下。

  徐玉麟抢夺绿衣带的原姿不变,仅将伸出的右臂,微微往上一招,恰好迎著欧阳青切下的手掌,而左手则快途电火般迳向衣带抓去。

  欧阳青做梦地想不到徐玉麟竟敢不闪不避的,以一只右臂迎接他那何下数百斤力道,急切而下的手掌!

  他甫一犹豫,是否就以劈下?………

  只听“拍”的一声震响,欧阳青闷哼了一声,身形被震弹得蹬蹬蹬………运退出了五六大步,始摇摇欲倒的拿桩站稳。

  徐玉麟左手已抓住了那条衣带,意态悠闲的含笑而道:“承欧阳兄相让,在下这里谢过啦!

  说罢,竟自深深一揖。

  欧阳青这时却木然而立,因他面幪黑纱,别人自是看不见他的面色,然而,从他那微颤的两手,已可测知他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忿了!

  徐玉麟从与此人相遇时,对其就没有多大好感,路途之上,不三不四的问话,复增加了这种恶劣的印象,及至他与神行无影比剑之时,欧阳青竟敌友不分,借与神行无影“九龙剑”,更使他觉得欧阳青不知蓄的是何用心?


  然而神剑北童既为其师兄,对此并未深究,而他自亦不便相讲,何况欧阳青乃系奉北雁老人之命,同神剑北童前来协助他布置泰山之会呢!

  基于这种种原因,徐玉麟对于欧阳青的种种举动,虽然印象恶劣,但仍存心相让。

  那知此人处处似乎都在与他找岔子似的,衣带之夺,他料不到欧阳青竟能对他出手,是以暗运了三成“佛门玄罡”,将其震退,心想吓伯吃些苦头也好,免得以后仍将自己看不在眼里。

  岂料徐玉麟这一举动,竟埋下了仇恨的种籽,令其以后的行动上,以及与苏玉娇之间,造成了许多麻烦与枝节!

  欧阳青虽是个偏狭自私之辈,但为人行事,却能深藏不露,阴险于胸。

  此刻,他固是十分震怒,但,倏而一想,复将熊熊怒火,强自压抑下去,略微平息,即从那迷样的单面黑纱之下,传出了冷冷的一声短哼,而又以水冷,毫无情感的声音,说道:“徐兄说那里话来,徐兄武功令在下实难望项背!”


  这人却乎使徐玉麟莫如高深,此刻,竟然忽的一改那桀傲之态,而称起徐兄与自呼在下来了神剑北童惟恐两人言语不对,再大打出手,岂不大事未成,反而造成内哄,将来难以对北雁老人交待,故而迭忙打圆场似的,哈哈笑道:“你们两位怎的争夺起那么一条衣带来了?难道说这条衣带对两位有什么!……”


  有什么?他并未说出,便将话音止住。

  徐玉麟面容一整,答道:“老前辈有所不知,这条绿衣带………”

  说至此,微一停顿,瞧了手中衣带一眼,又道:“晚辈有一位家人,好著绿衣,这条衣带正是她的,但她于晚辈离开徂徕山时,仍在飞云堡中,不知因何来此?而且竟将一条衣带结于树上?………”

  徐玉麟行认至此,沉思半晌,接道:“以晚辈推测,飞云堡中,于晚辈走后,可能发生了变故………”

  神剑北童道:“你说起话来,总是如此谦虚,一口一声的老前辈,倒叫老朽怪不舒服的,你既身为上清真人老前辈的衣钵传人,以辈论份,以后可别这样称呼啦!倘你觉得老朽确是有了一把年纪,那你就尽管叫我一声童老哥吧,否则,只管呼我童真,亦无不可,只是莫称我老前辈啦!”


  神剑北童答非所问的说了这篇话后,徐玉麟面现犹豫,怪不好意思的道:“这么可以?”

  “这有何不可以!不管如何,只要小兄弟不再喊我老前辈就得啦!”

  神剑北童忽的改口称徐玉麟是少兄弟,这使徐玉麟不由觉得眼前这位一向被人认做性情怪僻,心狠手辣的老童子,却不失为一个懂事理,近人情,而不拘小节的奇人!

  因此,他对神剑北童已萌生好感,适与欧阳青之印象相反。

  神剑北童见玉麟未再发言,便又接道:“少兄弟适才所言,这结带于树上之人,究竟为谁?”

  “她原是先母的一名侍女,名叫春兰,现下人都叫笑菩萨杨金萍,实则她究竟姓什么,连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对我却是恩情如海。”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尽速赶去徂徕山啦!”神剑北童说著,望了一直未再说话的欧阳青一眼,喝道:“师弟,以后行事必须惟命是?,倘再擅自轻举妄动,绝不饶你!”言下竟是一派命令斥责口吻,毫无师兄弟之意味!


  三才剑欧阳青,不知怎的对神剑北童似是至为凛惧身躯微震,儒儒回答道:“师弟记住就是!”

  “很好!我们就走——”

  神剑北童话落,首先往密林外跃去,徐玉麟、欧阳育与白猿拂拂,相继跟上……

  ※※      ※※      ※※

  这是一条平坦的阳关大道,呼呼的西北风掀起了阵阵黄尘。

  此刻,在那黄尘的掩盖下,正有一辆由四匹长程健马拖曳的华丽轿车,风快的由西往东奔驰著……

  轿车窗帘低垂,看不见内中究竟是载著人?抑或是物?………

  但是轿车前辕上,却端坐著一位头挽双髻,眉目清秀,大约十五六岁的紫衣小婢,她持一支长长的鞭子,不时的在空中挥动著,发出尖锐的啸声,骇得那四匹健马,四蹄平伸,拼命的驰骋。

  车门是紧闭著的,但两旁却吊著一对宫灯,虽系白昼,可是燃亮著的,是以在日光映照下,泛射出两点光芒,令人老远便可以看到。

  虽然车在风中奔驰,风势愈大,但仍然吹熄不了那两只燃烧著的宫灯,这可真说是气死风!

  这辆华丽的轿车,在朗朗白昼点燃著灯笼起程,实是透著天大的蹊跷!

  好在路上行旅稀少,无人留意,却使有时遇上一两个过往路人,但因其速度奇快,也无法使一般普通行旅注意到这辆华车之奇怪。

  即使华车飞驶过后,所酒落下那历久不散,沁人肺俯的奇香,顶多也不过使人猜测到香车中,千之八九是坐著个美人而已!

  蓦然——

  在那华车之前,远远的出现了三条快如飞垛流失的人影,迳向华车迎面而来。

  当那华车燃烧著的宫灯之光,透出飞扬的黄尘之层时,那三条人影,微微一停,便隐没不见。

  然而,那华车在人影隐没之处,经过的刹那间,这三条人影却似轻烟般,飘附于华车之底轴上,而且还有一个白点,竟亦隐伏在华车之顶盖上。

  健马灰嘶,车行辚辚………

  从日中到日落,由日落至月升,华车一直的在飞驰著……

  终于,华丽之车停住,那是在一所茂松密柏掩隐中,一座巨宅的大门前。

  此际,月光已被密林遮住,四周一片沉黑,可是这辆华车的两厢旁,却散射出斑斑如萤火似的绿光,这绿光构成了车厢每边的耀眼刺目,而且令人看了心惊亡魂的四个大字——“死亡之车”!

  天底下真是无奇不有,这样一辆散发著香气馥郁的华车,怎的会有这种既不吉祥,而且恐怖的名字呢?

  呀!这华丽的轿车车厢,每边“死亡之车”四个刺目的大字,竟然还是用一颗一颗的珍珠所嵌成,怪不得在黑暗中能发出绚灿的光芒!

  世间那有这般阔绰而派扬的巨富?

  这仅看外表就可价值连城的堂皇之车,其主人是谁!

  谁又肯以如许金钱,制造了这辆华丽之车,而又名之谓“死亡之车”呢?

  这些,在在都是令人百思莫解之谜………

  车停了,四匹长程健马也都昂首而立,既不嘶叫更不乱动,似是训练有素。

  车门依然紧闭著,窗帘依然是深垂的,车内更没有任何动静。

  那个头挽双髻,充作御者的紫衣小婢,手擎长鞭,面部毫无表情,稳坐于车辕上,一动也不动的像个木雕泥塑之人一般。

  “死亡之车”,真的是名符其实吗?

  不,那紫衣小婢,虽然木然不动,但是两只鸟溜溜的明胖,却不时的瞟看那两房关闭著的巨宅大门,似是若有所恃。

  可是车停已有盏茶光景,这所巨宅的两扇朱红大门,仍是紧紧的关著,而且巨宅内也是一片沉寂鸦雀无声。

  再看那两扇朱漆大门上,兽环之下,赫然刻著一吋对联,字体苍劲,宛若龙飞凤舞,似隶非隶,似篆非篆,竟自独成一家!

  其联云:

  “天覆万流终归于一;”

  “地载百业唯我独尊。”

  嘿!好托大的口气!

  这付一共十六个字的门联,若将其每句首尾一字连贯起来,则是“天地一尊”!

  “天地一尊”!若非当今皇朝天子,谁敢以此自居?

  然而,仔细揣摩这付对联的涵义,既非官宦人家,又非巨贾大富门第,然则,此中主人是何身份?

  门联的口气既已如此之大,再一看门上的那页黑扁,四个朗朗的金字,更使人悚然心惊!

  原来横肩上四个大字,乃是写的“不归别庄”!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凡人至此,就不能归吗?

  “死亡之车”,停于“不归别庄”之门前,这倒是相互辉映,相得益彰,堪成匹配哩!

  这些且不去说,单看“不归别庄”大门两旁的那道高高院墙,在林荫中一望无际,就知庄内必是气派雄伟,房舍重叠,不计其数!

  门前密林,更是树木掩映,月光之下,极目难尽其边际!

  在这样广大的一座密林中,坐落著如此的一所巨大宅第,再加上门扁对联,而停下一辆“死亡之车”,更显得神秘难测!

  一轮玉盘,冉冉升上中天,露冷风寒,已是子夜时刻了!

  蓦然——

  “呀”的一声,这“不归别庄”的两扇朱漆大门,终于无人自开。

  稍停,“死亡之车”上的绿衣小婢,手中长鞭一摇,啸声划破了空寂的夜空,四匹长程健马,把首一昂,迳向“不归别庄”的大门缓缓走进。

  蹄声得得,车轮轧轧,华车刚进,两房朱红大门,复又自动的砰然合拢。

  于是——

  一缕馥郁浓香,被隔于大门之外,在凛冷的夜空中飘散著………

  华车底下,三条如姻似雾的轻捷人影,一掠而出,毫无声息的落于庄内一丛耐冬树下,倏的隐没。

  华车顶上那个纤细的白点,却是一直隐伏未动。

  华车沿著一条石板铺威的甫道,向深院中儒动………

  猛可间,似乎像是一声哨音响起,黑沉蒙眬的庄院,照耀得一片通明;原来是挑出了千百只孔明灯。

  细乐悠扬中,一队紫衣小婢,似翩翩蝴蝶般,蜂拥到“死亡之车”的周围……

  在细乐悠扬中,一队紫衣小婢,大约不下十二三人,蜂拥到“死亡之车”的周围,如众星拱般簇护著。

  然而那辆神秘的“死亡之车”并未停下,御车小婢也不则声,似乎对那些拥来小婢,视若无睹,只将手中长鞭轻轻一扬,轿车依然在甫道上辘辘前行。

  转过四座厅房,“死亡之车”已进入一座广大的复院;复院中央是一占地约亩许大小的荷塘。

  初冬时分,自是荷花早已凋谢,只是在那一泓澄澈的水面之上,残浮著一支支莲蓬,以及一团团枯干如扇的荷叶,微风吹过,婆娑作响。

  荷塘的中心,远远便可以看见有一座不算小的假山,山旁依水处,建立一座的丽的凉亭。山水亭台,的是颇饶逸趣!

  由院中通过荷塘而至假山,搭成一条很宽的浮桥,足可供车辆通过。

  此刻,那辆华美堂皇的“死亡之车”,由四匹健马拖曳著,已然走过了浮桥,正向假山前进,护拥著的十三名紫衣小婢,则留步于荷塘之岸,停立目送………

  华车终于安稳的行过浮桥,岸边的紫衣小婢倏的四散而去,“死亡之车”亦在同时间,靠近那座假山,忽然隐没不见!

  但是,荷塘的中央,却发出一声呼噜震响历久不绝………

  “不归别庄”虽然占地极为辽润,可是这声巨震,几乎使整座别庄为之摇动!

  以故,树影摇见,残枝纷落,那照耀著庄院一片通明的千百只孔明灯,也在晃动中倏然熄去。

  于是,“不归别庄”复陷于一片黑暗,虽然另在中天,但因树木掩遮,月光难透,是以阴森森的透著死一般的沉寂,以及令人发毛的恐怖!

  就在那千百只孔明灯熄去后的不久,暗影幢幢下,由一丛耐冬树中,蓦的跃出三条人影。

  这三条人影,当先是一位白色儒衫的俊美少年,其后,便是一位不满三尺道童,另一位则是以黑纱垂面,青色劲装的武生。

  三人背后一律斜插著柄猩红色的长穗飘飘的宝剑,纵掠间,身经如无,武功造诣,均臻上乘。

  此跟随“死亡之车”,潜入“不归别庄”的三人,是谁?勿须在下于此多叙,各位自然分晓。

  且说这三位进入“不归别庄”的不速之客,藉荫浓的树影掩蔽之下,微一停顿,见四周无任何动静,随各一提真气,飘然纵上树称,几个飞跃纵掠,神不知,鬼不觉的到在那复院中的荷塘堤边。

  三人当即掩人一株虬松之下,稳住身形,四周略一打量之后,那身高不够三尺的道童,随以传音入密之法,对另外两人道:“两位务讲小心,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此地之厉害,非比寻常!

  以老朽判断,他们迄今虽然毫无举动,但是我们的行藏,极难瞒此中之人………”

  倘说至此,略微一顿,又道:“不过我们既入虎穴,就必须探查一番,看看那些曾经震骇江湖,十九遇之必死的‘死亡之车’,究竟处于何处?说不定此车的出现,与我们有极大关系哩!”

  那个英俊的白衣少年,也以传音入密之法,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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