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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沉烟抿了抿唇,神色无比怪异地看着南柯。今日的见闻,已是超出她的认识之外了,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消化下去。
“前辈……”
“授你此法的,是逍遥谷。”
不待柳沉烟说完,南柯便又道了一句。
“逍遥谷?”
闻言,柳沉烟低头沉思,仍然不解。然而方一昂起头来,却是见得祠堂之中再度空无一人,那神秘女子的身影,早已无影无踪。
只有两盏烛火,摇曳不止。
……
雪夜通明。
一袭白衣,映在雪地之中,月光之下。
却见一缕丝发,缓缓飘落下来,龙脊剑,堪堪静止在脖颈之间。若非秦川及时止住了剑势,恐怕落下来的,便不是那一缕丝发了。
“萧兄?”
秦川一声惊疑。方才出现在自己身后之人,正是萧如白。
“呃……是我。”
萧如白咽了一口唾沫,迟滞了片刻,方才应道。他一只举起的手,本来是想拍上秦川的肩膀的,此刻在龙脊的威势下,却显得有些尴尬。尽管修为不低,但之前秦川突如其来的这一剑,也是让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再迟一些,可就是人头落地了……
“你怎在此?”
见状,秦川悠悠道了一声,急忙将龙脊匿去。
此刻阿罗叶也是一脸的尴尬,谁能想到,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会遇见萧如白呢。在秦川的好友之中,便只有这个萧如白她最熟悉了,故也不用过多的礼节,见得萧如白长舒了口气,她也终于松下了心来。
若是秦川真把萧如白给砍了,那就麻烦了……
“呼……”
只见萧如白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一声,方才放下了举起的那只手。随即笑了一笑,当然也不会在意,他看着秦川,却是应道:
“我从谷中出来,便在这里啊。”
“谷中?”
闻言,秦川心中一惊,顺着萧如白的目光,却是看见对方正瞧着方才那一副宛若幻境的壁画。恍惚之间,秦川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里便是逍遥谷?!”
“?”
顿时,阿罗叶也是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秦川与她说过,逍遥谷乃是这中原最神秘的地方,迄今为止也无人知晓位于何处。今夜自己夫妻二人误打误撞,却是发现了逍遥谷的地址么?
……却是,那一副壁画?
“莫再看了。”
见得秦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壁画,萧如白笑了一声,“此乃我谷主所设,为的便是让我逍遥谷远避尘世纷争,同时也不许外传于他人。你若能看得明白了,那恐怕也到了纵横四海、逍遥天下的境界了。”
“……”
秦川回过神来,也不再审视。
难怪,之前会有那股让自己感到未知的气息,此刻知晓乃是逍遥谷重地,那便也不用去纠结了。而自己,也并不想去那逍遥谷中。定下心来,秦川似也想起了一些事情,神色微沉,便是看着萧如白,问道:
“我传给你的信,可收到了?”
“嗯。”
随即,萧如白也是止住笑容,点了点头:
“我此番出谷,便是为此事而来。近日有人在晋州发现她的踪迹,你传信予我的同时,儒园的徐兄也给了我消息。此行,便是去晋州。”
第04章 妖莲
“……”
默默看着二人,阿罗叶没有言语。
关于萧如白事,她也知晓几分,虽然眼下二人并未道明那个“她”指的是谁,但阿罗叶自然也清楚。萧如白此去晋州,为的是闻人醉。
之所以沉默,却是因为她知晓秦川的心性,极有可能抛下眼前之事去帮衬萧如白,毕竟,闻人醉的处境,秦川也与她道过几分。萧如白帮助过圣巫教,她与之也算交情颇深,本来让秦川去也无妨,可是……
如今秦川自己的处境,都有些不妙。
若是去了,再遇到危险,那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阿罗叶有些踟蹰。
萧如白说完,不由颇有惆怅地叹了口气,想必那闻人醉此刻的处境,定是让他忧心不已。不过仅仅片刻,他便收拾了情绪,望了秦川一眼:
“你此番劫后重生,状态可是有些不好啊。”
“呼……”
闻言,秦川耸了耸肩。不必想,自己的状态自是被萧如白探了明白。
“我出谷时,谷主说这中原大劫将至。其他的事你便莫想了,好好将你的身躯炼出来,这风起云涌之际,也好有立足之本。晋州,我一人去便好,更何况,她与玉剑仙前辈的事,这中原除了我,他人已不好再插手了。”
“……”
秦川还未言语,便因萧如白这一句吞回了肚中。
的确,闻人醉与柳沉烟有着大仇,而自己假若帮萧如白去救那闻人醉,却有些难以面对柳沉烟了。看来,只有萧如白自己去解决了。
“有何麻烦,尽管知会我。”
良久,秦川方才对萧如白道了一句。
随即,萧如白笑了笑,看了一眼天色,便颇有疑惑地看着秦川夫妻二人,问道:“你们到这荒野深山中来作甚?游山玩水?”
“若是如此便好了。”
秦川自嘲了一句,“我来这山中,是寻找南明火精。”
“南明火精?”
“对了,既然逍遥谷在此,那想必萧兄定然时常出没此地。平日可有发现这附近有刚烈之气浓郁的地方,亦或是古怪之地?”
想着,秦川忽而问道。
那南柯宗主虽然指明了南明火精藏于这深山之中,但也是偶然感知到,其确切位置却是不明。秦川与阿罗叶正午从青冥山出发,傍晚便到了此地,可是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半点下落,因此苦恼不已。
此刻遇到萧如白,没准可以探得几分信息。
“嗯……”
听得秦川此问,萧如白沉思了半晌,很快神色一凝,便道:
“由此往西不远,应该有一处洞窟。我有一次出入谷中,偶然闻得那处有古怪的气息漫出,待我闻声而去,却是如何也找不到那洞窟了。”
“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也便只有那次。后来我又去过,那洞窟依然没有变化,我进去查探,也未发现半分怪异之处。不知,是否你要寻的地方?”
“瞧一瞧便知道了。”
秦川定了定神,与阿罗叶对视了一眼。
虚实之像,假若不是如这逍遥谷或是那鬼谷一般的神通造化,那便是幻术无疑。而自己身边就有一个幻术高手,自也用不着忌惮。
阿罗叶点了点头。
随后,秦川又与萧如白随意说了几句,夜色愈深,萧如白心有他念,便也不再多逗留,辞了秦川夫妻二人,便连夜往东而去。
而秦川二人,也立即前往那处洞窟。
……
一处山麓之间,怪石嶙峋。
陡峭的山体将月光遮掩了去,这石林之中,也变得幽暗了几分。阴冷的山风不时掠起,彻骨之寒,让本就不擅御寒的阿罗叶叫苦不迭。
南明火精性刚烈,但却萌生在阴冷之地,曾经被静虚子谷长风炼成仙剑吞吴的天下间最旺盛的南明火精,便是在那极北冰川之地寻得。感受到这般境况,秦川心中不免有些悸动,拉着阿罗叶的手,不断探寻着。
自己感觉得到,那火精就在眼前。
并未刻意寻找,行得几步,一座黑暗幽深的洞窟,便出现在了秦川二人的身前。那仿佛穿透了灵魂一般的寒意,从洞中迎面袭来,只有黑暗,通往山体中的深处,更如同,直通向那传说中的幽冥地府。
“蛊术?”
猛然间,阿罗叶面色一变,自语了一声。
“?!”
闻言,秦川也是微微一惊,转眼看了看阿罗叶。
却见原本因为严寒还微微有些蜷缩的阿罗叶,此刻忽然变得自然了起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气息变得有些凝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这洞窟之中,曾被人施以我西疆极其高明的幻蛊,想必当初萧如白探不得究竟的缘故,正在于此,除了我西疆几位高人,罗狼他们都未必瞧得出。”
阿罗叶解释道,随即面色一沉:
“只是,这中原之地,为何会有蛊术的气息呢?”
“……看一看便知。”
秦川略一沉思,便打定了主意,“此刻幻术早已解去了吧?”
“嗯。”
阿罗叶点了点头。
幻术失去术主的维续,随着时间流逝,自然会渐渐散去,西疆幻蛊自也不会例外。这,也便是萧如白后来又瞧得见这洞窟的缘故了。
“走。”
道了一句,秦川揽住阿罗叶的身躯,一步步向洞中行去。此刻九曜琉璃盏悬空而起,立在二人的上空,竭力汇聚着稀薄的火属性灵气,散出温暖的红光,驱散寒气的同时,也勉强将洞中照亮了几分。
这洞窟却也不深,行了百来步,便到了洞底深处。
乃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几乎没有被人踏足。脚下满是土壤,那两壁的岩石,也长满了各种喜阴的植物,颇为茂盛,也更显得幽谧。
而洞穴的底部,杂草之间,生长着一株怪异的植物。像是一朵红莲,只不过要大了数倍,片片偌大的莲叶,将青草覆于其下,唯独,本该长有莲花的顶端,却是只伸出了半截断茎,年月已久,依然没有再长出花来。
看样子,很早便被人摘走了。
或许,与萧如白记忆中的那次变故有关也说不定。
“……”
阿罗叶紧紧盯着那株植物,怔怔出神。
昏暗之中,秦川却也没有注意到阿罗叶的神情,只闭目凝神了半晌,随即便是睁开眼来,屈身从那土壤之间,拾起了几粒散落的莲子。
“看来取走莲花的人并不知晓,这莲子之中,正是南明火精的蕴育之处。幸好没有被人捷足先登,否则就不好玩了。”
说着,秦川心中有些庆幸。
不过待得回过神来,却终于注意到了阿罗叶的神情。顺着阿罗叶的目光,也盯在了那株怪异的植物之上,凝神思索。秦川本就不擅于这些,想了许久也未想出这植物唤作何名,随即偏过头来,问道:
“可有何怪异之处?”
“中原如何唤它我不知,但在西疆,此物名为血妖莲。”
“血妖莲?”
秦川微微一怔。
光听这个名字,就已经觉得是不祥之物。本来自己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南明火精,并未在意其他,可是此番听阿罗叶说来,也不由慎重了许多。
“夫君,你可记得塔纳罗?”
忽而,阿罗叶回过头来,双眉紧蹙地看着秦川,“当年在西疆,塔纳罗曾经秘密研究一种禁术,其中便是要取这血妖莲的莲花为引。后来被人发现,才没有再继续研究,他的一对双腿,便是因此受的刑罚。”
“塔纳罗……”
闻言,秦川默念了一句。
这个名字,自己如何能不记得。
当年西疆的风云岁月,自己可是亲身经历过。盘瓠使塔纳罗勾结韩家图谋西疆,被阿罗叶重振的圣巫教击溃,而后逃入了中原。
说起来,这还是极大的一个隐患。
“那洞外的幻蛊,也是塔纳罗所为?”
想着,秦川沉声问道。
“除了他,想不出还有何人。”
阿罗叶应道,眉间也浮上了十分的忧虑,“当年为了顾全大局,我没有派人追杀于他,让他逃入了中原。入了青冥山后,我也让人四处查探,可仍然没有他的半分消息。如今数年过去,看来,他已经按捺不住了。”
“……”
秦川沉默不言。
塔纳罗的野心,定然不会随着时间消逝。而倘若让他得逞,最危险的,毫无疑问便是圣巫教和阿罗叶。更何况,他的野心,可不止是西疆……
“那所谓的禁术……”
“不亚于尸毒!”
迎着秦川的目光,阿罗叶沉声应道。
二人静默。
九曜琉璃盏悬浮半空,淡淡的红光闪耀着,有种说不出的诡秘之感。这洞穴之中,寒意更甚,直袭向心底深处,久久不散。
“呼……”
良久,秦川长舒了一声,却是瞬间扫去了心中的阴翳。
这些年,自己经历过的劫难可还少么?区区一个塔纳罗,又如何去怕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再说,仅仅只是发现了一朵血妖莲,那毁天灭地的禁术都还未完成,何惧之有?
“走吧。”
秦川温柔地拉起阿罗叶的手,“回去让罗狼加紧探查,将塔纳罗的阴谋扼杀在萌芽之中。他一个塔纳罗,还能危险得过当初的三千正道合围么?”
“嗯!”
阿罗叶点了点头。
任由秦川拉着手,却是浮起一阵至始至终从未减弱过的安全感。
第05章 天劫
翌日。
一场大雪,常州大地的气候稍有暖和。
千山覆雪,天地苍茫。
玉剑仙的葬礼,就连梵音寺了音、伏羲门静虚子一辈都亲自前来,中原之中,几乎每一个声名显赫之人,都来吊唁了一番。作为如今叶家家主的叶秋奇,自然也带着苏小妍和叶家长老,不远千里前来祭拜。
不过,葬礼结束,却是即将离去了。
今时不同往日,叶秋奇身份不同,也不能再如以往那般随心所欲了。他也柳沉烟交情颇深,本想多留几日,但叶家事务,实在容不得他松懈。
“你叶秋奇,如今也是不同了。”
山亭之中,柳沉烟看着愈显成熟的叶秋奇,不由感叹道。
当年潇洒倜傥的叶秋奇,可以不顾师门重任,与人酒醉十日不返;如今,却也不得不因为族中重任,变得稳重起来。而柳沉烟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这玉剑宗千年基业,就这般落在她的肩上,再也无法如以前那般任性了。
至少,她再也不能随意踏入近在咫尺的青冥山了。
不禁有些唏嘘。
不过,此话当中倒也有些戏谑之意。盖因昨日叶秋奇大施手笔,为玉剑宗捐赠银钱千万用以重建宗门,此举令得旁人惊叹不已,不得不感叹叶家可怕的财力和叶秋奇一掷千金的真性情。
“还不是希望你柳宗主多加关照。”
叶秋奇笑了一声。尽管在这悲伤之际,他却也希望,他的一句玩笑话,可以让经历了丧师之痛的柳沉烟,能够看开一些。
这便是他的为人之道。
微风拂起,吹散了思绪。
叶秋奇饮下那杯送行酒,不觉昂起头来,遥望着另一侧的青冥山。他的一件披风,迎着风飘扬而起,却不再潇洒,只有说不出的落寞。
“他在山上的吧?”
“许是在的。”
“呼……”
叶秋奇叹了一声,“如今中原还未得知,尚还平静。不日他劫后重生的消息传了出来,可不知又会引起如何的轩然大波。”
闻言,柳沉烟定了定神:
“有的人眼中,他却是一直都还在。”
……
青冥山。
由于玉剑峰近日的状况,圣巫教不得不加紧了一些守备。尽管阿罗叶帮助玉剑宗渡过劫难的义举得了一些人的赞叹,但中原三千宗门,却也还是有依旧敌视西疆异族的人在。故此,一切不得不谨慎一些。
当然,眼下玉剑宗的葬礼,也暂时无人想生出是非来了。
平静如水。
早午时分,艳阳之下,一面旗帜迎风摇摆。
秦川与阿罗叶带着南明火精返回了青冥山,便紧密筹备着炼制身躯的事宜了。眼下时局动荡,又得萧如白叮嘱的那一句,秦川不得不如此。
离恨天。
洞中,无数烛火宛若繁星,倒也不觉昏暗了。
南柯宗主一袭白衣,负手而立。他的前方,秦川元神化身盘膝而坐,周围的地上,奇异的光芒闪耀着,形若古怪的符文,组成一个法阵,将秦川的元神紧紧容纳其中。天地灵气,源源而来,占据着离恨天的每一个角落。
尽管也有九曜琉璃盏的功效,但秦川知道,更多的,还是自己这个“师娘”的帮衬。真无法想象,那是如何出神入化的修为。
“开始吧。”
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从南柯的口中传出。
随即,只见秦川手印解去,整个化身的身躯一下消散全无,转为无影无形的元神,均匀地充斥在法阵之中。那地上的符文,一时大盛而起,光芒激耀,宛若刺眼的光辉,更令得整个离恨天中通明无比。
“咻!”
突然,一块奇异的琉璃玉飞跃而起。
琉璃心!
紧接着,那阵法之中,秦川所有的元神,竟是一瞬间全都注入了这小小一块玉中,悬空而起,宛如璀璨星辰。仙魔两道剧烈的交锋,引得琉璃心在这法阵之中飞窜不止,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人神俱灭。
不过,缓缓地,俱都被秦川竭力压制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静地悬在法阵之中,流光溢彩,美妙如斯。
“哼。”
此刻,南柯盯着那琉璃心,冷哼了一声。却不知,或许,这等俯视众生的世外高人,就连称赞人也是这般淡漠的吧……
“咻!”
念想之间,见那琉璃心又一次疾飞,却是窜入了其下的一方菩提木中。那温润如玉的奇特木材,恰好有一人大小,经过粗略的雕琢,大致也与秦川原本的身材相差无几。当然,距离真正的“化形”,还远了许多。
菩提木,号称举世稀有的天材地宝,正是用以重造躯体最佳、也是最上等的材料。此时这琉璃心与菩提木,本是无尘子当初打算以防后患所备,后来收了秦川为徒,便早早转送给了秦川,今日方才有了用处。
想到此处,南柯轻舒了口气。
可想而知,无尘子对于这个弟子,有多么的看重。
“看来你对此间事宜,还颇有研究。”
她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