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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将他一起封印于大泽深处,但想到你圣巫教要处置他,便留来一具尸体。也便是,应你之前的嘱托吧。”
“嗯。”
秦川点了点头。
眼万蛊噬心阵已被破去,司空寂的麻烦也已经解决,可是秦川的神色中,仍然还有些担忧之色。心中挂怀的,自然是另一边的阿罗叶。
“临江府传来消息,尸人毒疫已经全部解决了。”
这时,慕容千阳出声说道,“由圣巫教主阿罗叶亲自带领,冥教的天心崖也已被我中原正道彻底攻破。冥教,已经算是灭了。”
“……”
闻言,秦川心中一怔。
却没想到,一夜之间,中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当然,方才的担忧,也释怀而去了。
只是,秦川的心中,却仍然觉得,这一切并未结束。尽管说出半分缘由,但昨夜自己的遭遇,那暗藏惊天秘密的上古邪器自己怀中的星宿劫,一切,都还在。至少,君魔炎,的的确确也还没有死。
最后……
便是,这人心之恶,永远也不会灭!
第16章 空寂
云梦泽之变,已经过去三日。
不知为何,尽管大劫已去,近日以来,秦川却总有几分恍惚。
那仿佛是在一片苍茫的天地之间,有璀璨的星光,也有浩瀚的烟波,如此美妙。一个罪孽深重之人,蜕去了一身枷锁,仿佛伏跪着。
如此虔诚。
“善恶对错,先生如何判之于我?”
“善恶,本在人心。”
“那,人心,却是善?还是恶?”
“人心本无善恶。曾几何时,他人施恶于你,你却不知,他人亦有善施于他人;你决心以恶向恶,本也为善,却又不知,你施善于他人,亦有恶再施于他人。善恶循环,终成因果,然,善恶无止也。”
“若以善向恶,岂非任恶猖獗?”
“善恶终有报。你因被施于恶,心愤难平,总以善恶计较,其实才是大恶。你可明白,无善无恶,自在人心,这才是我逍遥之义。”
“如此,却是弟子错了么?”
“是。你,选择了深渊。”
深渊……
……
微暖湖风,直让人忘记了寒冷。
秦川记得萧如白与闻人醉殉情的那座岛中悬崖,这一日,不知为何,突然想来瞧瞧。或许,来缅怀那被命运无情捉弄的人们。
仿佛,便是自己。
不巧,此时此刻,居然在那崖上偶遇了一人。
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岁老然而色却不衰,一袭白衣,神采奕奕,若不是并非穿着道袍,直让秦川错以为是自己的师尊无尘子。他独坐崖边,注视着茫茫的云梦大泽,尽显一副隐世高人的模样。
此人,秦川认识。
……甚至,才刚刚见过不久。
见得此状,秦川面色微微怔了一怔:
“先生前番救命之恩,秦川谢过。”
当即行了一礼,秦川却是无比尊敬地躬身,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日,若非这位老先生出现,恐怕自己不是死在司空寂的手中,便是被星宿劫突然爆发出来的可怕力量反噬而死了。自己修为突飞猛进,正是那时将幻灭之祭的真元注入了星宿劫中,造成了极大的变故。
险些,与那司空寂真正地同归了。
所幸的是……
想到如此,秦川的心中都还有些后怕。这也是,近日来自己神情恍惚的原因之一,那股力量,远远比心魔的反噬还要可怕!
“那星宿劫的力量,可压制来了?”
老者看着秦川,只淡淡地问道。
“承蒙先生相助,已然无恙了。”
秦川应道,随即又有些冒昧地问道,“敢问先生名讳?”
“子隐。”
“?!”
闻言,秦川突然大惊失色。
自号“子隐先生”的,却不是那逍遥谷的谷主么?
……难怪,他会出现在这萧如白陨落之地。
传言之中,子隐先生本是数百年前的儒园大贤,功盖天地,乃是当真无愧的修真第一人,儒园兴盛的一大原因,便是因为有他。而得了如此成就之后,他却突然自废了修为,干脆利落地抛却一切功名,离开了儒园,隐世而居。
后来,便有了逍遥谷。
据说这子隐先生自废了儒家修为,却又自创出一套修习法门,其内容世人不知,但从外出逍遥谷弟子普遍的强盛实力来看,可想而知……
那套逍遥谷修习心法,究竟有多高深!
萧如白,便是其一。
那后来被中原人人畏惧的“琴魔”,更是如此。
“秦川再拜!”
迟滞了许久,秦川终是又无比恭敬地行了一礼,一时仿佛无言以对,只能由衷表达心中敬仰之意,“若非先生出手,恐怕秦川早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先生救命之恩,秦川无以为报。”
“我救了你,却也救了司空寂。”
“?”
“当年,司空寂与如今的山阴居士,乃是同门师兄弟。司空寂为长,其又天赋异禀,本是钦定的门主继承之人。一切变故……”
老者叹了一声,颇有唏嘘之意,又继续道:
“他二人的师父,算是儒园历来成就颇高的门主,可惜后来,因为与魔道抗争多年,难免染了魔障。一次危机之中,儒园商议的结果,是由司空寂亲自将之击毙,化解天安危。那时,司空寂万般不愿之,终是应了来。”
“那,他便成了这天的罪人?”
听着,秦川心中一沉,轻声问道。
“其时,儒园门主堕魔之事,外人并不知晓,儒园也不可能随意外传。司空寂犯此等叛逆的弑师之罪,却是由他的师弟,山阴居士,集聚天英杰,共剿于之。司空寂不愿与正道相争,东躲西逃,结果,也染上了魔障。”
说完,老者别有意味地瞧了秦川一眼。
秦川不语。
老者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一切,起因不过是儒园毫无意义的颜面而已。唉……那时,司空寂曾来我逍遥谷求我收留,但我并未同意。他无奈离去,却无意中知晓了一个上古之秘,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是八大邪器?”
“不错。”
老者应着,眸中也多了几分沉色,“造化弄人!一念之差,本来不惜违背道义犯弑师之罪,而以此守卫天苍生的他,却走上了另一条路,选择了一条深渊。儒之仁爱,在他的身上,俨然变成了一个笑话。”
“……”
秦川沉默。
忽而瞥了瞥自己的前胸,那个上古之秘,此时,自己也知晓了……
摇了摇头,秦川随即问道:
“不知先生救司空寂后,他去了何处?”
“去与君魔炎了结去了。”
“君魔炎?”
闻言,秦川心中又是一沉。原来,盛极一时的冥教,却是因为两大高手的内斗,被阿罗叶抓住机会,被生生攻破了天心崖,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流之中。想着,秦川双眉忽然一蹙,“那,此时此刻,那二人结果如何了?”
“那二人如何我不知。”
老者抚了抚白须,“但我知晓,那日,司空寂已经服了三日绝魂丹。”
“!”
突然,秦川面色一变。
最终,却只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
一月以后。
云梦之变结束,冥教灭亡。
祸乱中原数十年的一大邪教,终于在天正道的合力围剿之中,连同总舵天心崖在内,各地魔窟尽数彻彻底底地陷落,大好河山,终于回归了安宁之中。此战中居功至伟的圣巫教,也终于被中原正道所认可。
以一己之力,致使临江府避免了一场生死浩劫。
阿罗叶在中原之中的威望,也一日千里,再也不是以往外来巫教的教主了。如今的她,在中原之中,也有了不低的一席之地。
至于秦川……
这些外人的目光,秦川自也从未放在心中。
那些过往恩怨,所谓的“罪孽”,是自己所为的也好,他人嫁祸的也好,秦川从未解释过半分。所谓的拯救天苍生,自己也从未真正地去想过,只要自己身边的人安好,便觉得,一切都满足了。
亲眼目睹了近一月以来中原正道对冥教余孽的杀戮,秦川忽然觉得愈加的厌倦。还有,得知了那司空寂昔年的往事……
秦川,倦了。
不管杀戮还是纷争,全都倦了。
……
参松观。
临山而,一片青葱。
秦川一直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小径之中,静静地立在原地,没有言语。只有嘴角始终噙着的淡淡笑意,自己,很少这般闲逸过了。
就这般,目送她回落雁峰吧。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忽而,一只熟悉的手臂拍上了秦川的肩膀,传来一句笑声。
“她从未走过。”
秦川轻声应道,不觉轻触了自己的胸口。末了,回过身来,对着叶秋奇笑了一笑,也不多言,便就地在这山顶青石之上,躺了来。
叶秋奇也盘膝坐。
远方。
晴空万里,天地苍茫。
“可还记得济云观的时候,我们也是这般无聊地看云。”
“我只记得你我切磋的时候,你老在那竹林里蹦跶,仗着步法比我快,便老是用来青竹来打我,来来去去又只会一招太虚诀,烦得要死。”
“那今日来一盘?”
“不来!”
叶秋奇忽然反声道,笑了一笑,却又凝视着秦川,“我看你修为突飞猛进,却有些不开心。你在那云梦泽上,可曾遭遇了什么?”
“呼……”
闻言,秦川长叹了一声,“改日与你说。”
“好。”
叶秋奇淡淡应着,却并未追问。
时光仿佛回到了很早很早以前,二人就这般闲逸地卧着,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彼此没有一言一语,却始终明白对方的心声。
就只差,一壶酒。
“不与你浪费光阴了。”
过了很久,秦川突然坐立起来,似是想起什么,又猛然站起身来,对着一旁假寐的叶秋奇说道,“我与阿罗说好了今日游湖,差一些给忘了!”
“哈哈!”
叶秋奇大笑两声,扬起手来,摆了一摆:
“去吧。”
……
秦川走后,叶秋奇依然独卧了许久。
直至日暮时分,方才拍了拍衣裳,打算起身离去。如今晋州大事已定,各门相继返回了各自的师门,上官瑶今日一早也带着伏羲弟子返回了落雁峰。若不是秦川还留在这里,叶秋奇也早已返回安阳了。
此刻,却是时候了。
追忆虽好,但应把握的,还是当。
“呼……”
叶秋奇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中州大地。
“咻!”
突然之间,只见得渐渐昏暗的天色之,一道疾光不知从何处飞跃出来,破空而起,散作几股微光朝着中原四方飞落。虽然隔了万里之遥,未必能够瞧得真切,但只要刻意窥察,也能看得个清清楚楚。
那个方向,来自京州。
“!”
顷刻间,叶秋奇眉目一沉,无比凝重起来。
那是,儒园的……
长空令!
第01章 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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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满城灯灭,透着无比诡秘的气息。
即使是中原最繁华的京州城,此时此刻,也彻底陷入了夜的沉寂之中。儒园夫子殿外的两盏长明灯,月色之下,有些微微的泛黄。
风,不断吹拂着。
恍惚之间,竟有几分萧索。
“轰!”
突然,一股可怕的气息,猛然爆开。
无比残戾的杀意,片刻之间,竟是笼罩了整座儒园。无数熟睡中的儒园弟子,也顿时被吓破胆来,从床榻上惊醒。一时鸡鸣犬吠,传遍了整座京州城,原本静谧安详的夜晚,终于被彻底地打破,尽是喧哗。
满城大乱!
月色,更冷。
寒风不断,那两盏灯火,忽地灭了下来。
只余一片黑暗,留存于天地之间。
陶丹青匆匆从那殿中跑将出来,一袭儒袍似乎还是刚刚披上,亲临如此突如其来的剧变,又岂有安宁之夜可享?
殿门轻启。
霎时陶丹青面色瞬间大变,尽是骇然。
只见得虚空之中,一袭迎风摇曳的红衣,如血一般,染遍了整片月色。一个面容冷峻的女子,神色无情,眉间只有一股极其可怕的杀意,俯视着整座儒园、整座京州城、甚至,整个天xia。
她如挑衅一般的目光,直直盯着刚出殿来的陶丹青。
手中,一把利剑,闪出一抹寒光。适时初春之夜,竟有雪花飘落,随着那剑上不断溢出的残戾气息,直把整片天地变得如同隆冬一般。
邪剑……
凝霜!
……
云梦泽。
晌午时分,春光大好。
一叶轻舟,漂泊在大泽之上,烟波漫漫,映着春日阳光,带来的,只有一阵温暖之意。就这般随波游着,仿佛朝着天边而去。
忘却了烦恼。
“这蟹,却是东雷阁做的最香,可惜了……”
船头之上,秦川浅酌一杯美酒,忽而淡淡地笑道。对面,阿罗叶也是满怀春意,一边看着秦川,一边默默地吮着刚刚吃过蟹的手指。
娇俏之颜,无比动人。
初到晋州之时,秦川便说带阿罗叶游湖赏景、顺便尝尝这大泽之畔特产的海鲜美味,只因后来事故丛生,方才一直未得如愿。如今冥教大破,圣巫教的地位也得以提升,不再有后顾之忧,倒才真正有了游湖的机hui。
罗狼、桑娜一众,也早已被遣回了落雁峰,只有阿罗叶还一直留在云梦泽。这也便是一个月以来,秦川没有离开晋州的原因。
“你不是喜欢钓鱼么,我本打算时间还早,去找个地方钓钓鱼顺便野炊,但是此刻来看,怕是时间不够了。”
阿罗叶说着,却似有幽怨之意。
随即,秦川略有愧色,干咳一声,回道:
“遇到叶秋奇那小子,耽搁了一些时间,我心里是记着的。”
“她要回去了,你去送她,我不在意的。”
忽而,阿罗叶却是如此道了一句。
闻言,秦川面色略有古怪,稍稍扬起眉来,悄悄瞥了阿罗叶一眼。却见此刻的阿罗叶只顾自擦着手,面怀淡笑,并未有所怒容。
秦川的心中,忽有几分莫名之意。
暖风吹来,一股清新之气。
阿罗叶擦完了手指,随即昂起头来,也没有别的神情,只是问秦川道:“其实那日你说去垂钓,也是去参松观找她吧?”
“……”
秦川沉默了片刻。
阿罗叶说的“她”,自己当然知道是谁。要说那日外出垂钓,本意还真不是去找上官瑶的,但后来也的确改了想法,夜里悄悄来了参松观。如此,对于阿罗叶的猜测,秦川倒也不想去反驳了。
只是不知,阿罗叶此番是何意?
“今日我夫妻游湖,便不说别的事了。”
秦川笑了笑,说道。
然而,阿罗叶也是笑了一笑,却是摇头:
“我知道,当初我骗你与我成婚,你却是不乐yi的,尽管后来我们好了,但我依然知晓,你的心中,是有别人的。不久前柳沉烟曾与我说,你心中还有个最重要的人,如今我才知晓,那个人,便是上官瑶。”
“……”
秦川依旧不语。
只默默再度拾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当初我以为那个人是慕紫涵,但是原来我猜错了。”
阿罗叶继续说着,依旧不动声色,只浅浅地笑着。竟是没有怒容,在秦川的面前,她鲜少有这般平静的时候。她看着秦川,说道:
“我不知你的往事,但我们夫妻多年,我却也懂你了。”
“嗯。”
秦川淡淡应着,也看着眼前的人,自己的妻子。
“对于慕紫涵,其实你心中更多的是遗憾,你从未放qi过将她拉离苦海,或许,更多的只是想弥补于她;而柳沉烟,你与她更多的,应该只是友谊,只是她不那般看,渐jian地,你对她便也有了超出友谊的情感了。”
阿罗叶浅笑着,竟是缓缓道出秦川的心思。
她也不知是否猜得正确,但凭着直jue,还有,便是秦川是她最亲密的人,她的夫君。从她为秦川解去诛仙令的封印之时,他们,就是一体了。
她笑了一声,这一回,终于有了几分苦意:
“你真正喜欢、并且从一而终的,是上官瑶吧?”
“……”
秦川抿着唇,许久也没有言语。
或许,自己的心中,都从未细细理清过这些感情之事,却没想到,阿罗叶此时的一番言语,却正中了自己的内心。也或许,从自己渐jian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之时,自己的内心,就再也没有遮掩地袒露在了她的眼前。
这,才是夫妻。
秦川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却是握起了阿罗叶的手。
如这春风一般的暖。
“那时,便也是在这云梦泽上,我与她许下了诺言,此生不离不弃,海枯石烂;还有,曾经在伏羲山中,共度生死,一往而情深;还有,很久很久以前,那京州的破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有……”
说着,秦川的思绪,仿佛也随着话语,飘到了那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些时候,也有很多的烦恼、顾虑,却都,在两个人时光中,如若无存。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秦川会心一笑,回过神来,仅仅握着阿罗叶的手:
“这些我从未与听人说过。阿罗,我不欺瞒于你,只因,你是我结发之妻。”
“嗯。”
阿罗叶应着,只任秦川握住双手。
虽然也有气愤、也有不甘,但她也早已不是那时任性得对心爱之人施情蛊的西疆姑娘。此时此刻,只要听得秦川这一句话,她便觉得,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