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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救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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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晃眼,我看到马佳佳用手捂着脸。我轻轻拿开她的手,她的眼睛里竟然真有恐惧。
  我笑着说:“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只是新搬来住,你有点儿不适应罢了。”
  3
  我们结婚了,婚礼在中秋节举行。在婚礼上我喝了很多酒,还哭了,据说拉着马佳佳的手一个劲儿地说“我爱你”,结果把马佳佳也说哭了。后来我就被搀扶到饭店的沙发上睡着了。婚宴失去主角,演变成一场名副其实的吃喝。
  第二天,马佳佳跟我说,你喝多了可真够能白话的,你差点儿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幸亏你睡着了。
  我问:“有什么不该说的?”
  马佳佳脸就红了。她脸红的时候非常好看,妩媚,娇羞,很招人疼。
  然后就有人敲门。我们这个地方是郊区,又刚搬来,不应该有什么熟人啊。我放下在怀里挣扎的马佳佳,穿好衣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很瘦,很高,她看到我也觉得意外。她问:“这是安竟然家吗?”
  我摇摇头,这个名字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她抬头看看门牌号,叹口气,说:“那他是搬走了。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说:“也许吧,我们是刚搬来没多久的,买的二手房。”
  女人什么都没说,转身下楼,走了几节楼梯后,好像又不太甘心,突然返身走上来,问我:“你能让我进去吗?我有点儿事情想跟你们说。”
  我为难了,我不想掺和到以前房主的任何事情中去。
  她看我犹豫,立刻说:“我想,这些事情你们应该知道。”
  这个时候马佳佳从房间里出来了,她叫我:“李凡,你让她进来。”

  我给女人倒了杯水,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我这才仔细打量她。她其实是一个很性感的女人,嘴唇丰满,眉目清秀,只是穿着老气的灰色外套,和自己的年龄明显不符合,而且衬得她脸色发白。她就像用牛皮纸包装的花朵,鲜艳而低调。
  我拿了把椅子坐她旁边,马佳佳站在我身后,手搭在我肩上。在外人前面,她总是尽可能地和我身体接触,以明示我们的关系。
  女人喝了水,咳嗽了几下,说:“打扰你们很抱歉,我只是想知道,安竟然到底是怎么了。”
  “那么,您和安竟然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问,“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吗?何必亲自跑一趟。”
  女人的脸微微地红了,这让她显得更加可爱了一点儿。
  女人说:“我叫徐芗,草字头,下面是故乡的乡。我是安竟然的……怎么说呢,就叫情人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马佳佳,马佳佳面无表情,但我感觉得到她在我肩膀上的手加了劲儿,女人对风月八卦总是很敏感的。
  我们都没吭声,等着徐芗继续。徐芗字斟句酌地说:“其实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和安竟然交往的时候,他还不认识罗丁丁。”
  罗丁丁这个名字我知道,就是那个卖房子给我们的矮小女人。我一想起她,就想起她手上那些让人发麻的小痦子。
  “我是说,我是安竟然的第一个女人,他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当时我们都是初恋,是在学校的篮球赛上,我是啦啦队,他是球员,小个子组织后卫。他太矮了,一米六四,对于一个打篮球的人来说,他太矮了。但他打得很好,很灵活。”
  徐芗有点儿语无伦次,也许是紧张吧。
  她双手捂着杯子,抬起头来,问:“你说,我们就算是没有那种关系了,我们会互相忘记吗?”
  马佳佳的手又抓了我肩膀一下。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不是处女了。
  徐芗说:“实际上我们都没有忘记。当然,他结婚后,我们也没有保持不正当关系。唯一的联系,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互相发个问候的短信。比如说,五一,端午节,我们都发过短信的。”
  我开始觉得有点儿无聊了。这个时候,我本该和老婆躺在床上,可是我却在无聊地听一个陌生女人啰唆地倾诉。
  徐芗说:“可是中秋节,我给他发短信,却感觉他出事了。”
  4
  徐芗是个精细的女人,她居然把中秋节和安竟然的短信往来全保留了下来。她拿出手机,一条一条给我们看。
  徐芗:“中秋快乐。”
  安竟然:“……你是谁啊?”
  徐芗:“我是徐芗啊。”
  安竟然:“我认识你吗?”
  这样的问答完全出乎徐芗的意料之外,她仔细核对了手机号,确认没有错。当然也不可能错,因为这个号码是她用安竟然的名字保存在手机中的。于是,她发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是安竟然吗?是不是安竟然换手机了?”
  那边并没有回答徐芗的提问,而是继续问道:“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徐芗按出了我们居住的小区的名字。
  “那么,我们是怎么认识的?”那边又问。
  徐芗这时候立刻警惕起来。安竟然就是再健忘,也不可能忘掉他和徐芗的相识。于是,徐芗打出了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暗语:“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这是南朝乐府诗里的艳词,是安竟然和她卿卿我我时的QQ签名。
  那边沉默良久,回了一句话:“我不认识你。你发错人了,请不要再发了。”
  徐芗这才肯定,和她发短信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安竟然。那究竟是谁呢?如果是安竟然把手机给别人了,那个人完全应该礼貌地告诉她,安竟然换了手机,而不是这样反复盘问。徐芗突然紧张起来,这个人不会是个骗子吧?也许,安竟然把手机丢了,于是这个骗子用这种方法获取些安竟然的私人资料,再拿这些资料去骗安竟然……
  徐芗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在犹豫了一天之后,她决定亲自上门,来看看安竟然。

  我们让徐芗失望了。我们没有见过安竟然,当然也无法告诉她安竟然的任何情况。不过,我有罗丁丁的联系方式,因为买房的时候我们需要打电话沟通情况。但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她。没有这个必要。
  徐芗走的时候留下了她的电话,她对我说:“安竟然如果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好的坏的都行。你很容易认出他的,他戴着一块浪琴表,那是我送给他的。”
  我点点头。我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神经质。两个人的情事都过去好久了,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既然人家已经装不认识,那就是要相忘于江湖,又何须如此挂怀呢?
  徐芗惴惴不安地走了,马佳佳却仿佛陷入了沉思。我问她:“你想什么呢?”
  她抬起头:“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来。”
  我不打算把精力浪费在刚才的事情里。我嬉皮笑脸地坐下来,搂着马佳佳的小腰说:“宝贝儿,你可别忘了,咱们可是新婚啊。”
  马佳佳一边用力扭动着,一边装腔作势地对我说:“流氓!”

  那天我们连晚饭都没有吃,就那么昏昏沉沉地在大水床上睡去。我梦见自己站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看着辽阔的海面波涛汹涌,心胸开阔,意境悠远。天色逐渐暗下来,我在想船上的餐厅几点开饭。一想到时间,我就抬头看腕上的手表,那是一只新表,是马佳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昂贵的浪琴。它的表针滴滴答答,走起来富有节奏感。这时候一轮金黄色的月亮升起在天边,我不禁流连,想叫马佳佳一起看。
  马佳佳并不在我的身边,我顺着船舷找,没想到她正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抽抽答答地哭泣。
  我一下子从梦魇中醒过来,伸手去摸马佳佳。我没想到,她真的裹着被子在哭。
  我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小声问:“你怎么啦?”
  马佳佳浑身颤抖,后背和胸口都有冰凉的、黏稠的汗水。她说:“我做噩梦了,我梦见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
  “那是我吧?”我笑着问。
  “我也以为是你。”马佳佳断断续续地说,“可是我回头一看,是一具墨绿色的枯尸。他长得像柴禾一样,居然还冲着我笑。我拼命挣扎,可他把我搂得死死的。”
  5
  我相信马佳佳是属于灵异体质的人,她是水瓶座的,网上说,水瓶座的人,灵异体质排在第一位。
  在我们结婚后的十几天中,马佳佳几乎天天做噩梦,人也变得消瘦多了。国庆节放假,我不得不带她去了趟庙里,烧了香,请了一串据说是法师开光过的念珠。回到家里,想了想,把它挂在水床的把手上了。
  不过这串念珠大大影响了我们的生活质量。面对着它,我们几乎不能投入地做爱,心里总是有一股负罪感。马佳佳也不像结婚前那么风骚了,她沉静、忧郁,总是若有所思。我是最见不得女人在床上走神的,她的表情让我几乎疯狂。
  有一天,马佳佳上班早走了,而我因为调休在家睡懒觉。大概在上午十点钟左右,我被滴滴答答的水声吵醒。迷迷糊糊摸到卫生间一看,原来是马桶漏水了。我只好给物业打电话,叫维修工来修。
  上门的工人是个小个子,拿着工具,穿着灰色的肮脏的工装。他一边修马桶一边跟我聊天,说:“你们家这个水床在我们物业是出了名的,我们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床。真不错,睡上去一定很舒服吧?有文化的人就是会享受。”
  他看了我一眼,笑容里透出暧昧。
  我只好说:“这是以前房主留下的,我们只是坐享其成而已。”
  “我知道那个女人。”维修工继续笑着说,“她住进来的时候可还是个小姑娘呢,那是相当的漂亮。不过后来据说她老公得了什么病,不能见强光,两个人一下子变得又老又瘦,走路都直打晃。好像她老公也能传染给她的吧?皮肤病。她老公比较花。”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什么皮肤病?”
  维修工突然意识到说走了嘴,赶紧说:“都是瞎传的,酒色过度人就容易老,尤其是女人。其实,我们也没怎么见过她。这两个人神秘着呢。”然后他站起身来,“修好了,我换了一个橡胶垫。”
  “你把话说清楚,否则你别想走。”我一步横在他面前。
  “我真的不知道,人家的隐私,我怎么可能知道呢?”维修工有点儿不耐烦了,“你要是有兴趣去问他们自己吧,或者请人来消消毒。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也许是谣言呢。对了你交下维修费,五块钱。”

  整个下午,我的头都是晕的,坐在椅子上,一直痴呆呆地盯着那水床,眼前浮现的,是罗丁丁手上那些小痦子。我说这房子怎么卖得这么便宜呢?原来在这儿留着个机关等着我。可怜我和马佳佳新婚燕尔,竟然睡在了一个传染病患者的床上。我们又是如此偷懒,竟然连床罩都没有换掉,但就算换掉床罩了,谁又能保证那些病毒不会残留在水床的表面,或者那些把手上呢?而且……我又该怎么和马佳佳解释这一切呢?当初可是我拿主意买下的这房子。
  我得把这事问清楚了。我找出了罗丁丁的电话,拨过去,传来的提示音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我慌了神,又东翻西找找出了徐芗的电话,打过去。徐芗听出是我,急迫地问:“你有安竟然的消息了?”
  我的声音是颤抖的:“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安竟然生过病?”
  “他总是生病,身体一直不好,怎么了?”徐芗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离现在也有三年多了。他病了吗?”
  “没有,没有。”我哆里哆嗦、词不达意地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我和我老婆想生孩子,所以要搞搞卫生。”
  徐芗愣了半天,才说:“那你还是问问安竟然,或者你见过的那个罗丁丁吧。”
  我握电话的手是湿的,我居然出了一身的虚汗。

  我把所有床单被罩枕套全塞在洗衣机里,然后又用蘸着消毒液的抹布,把水床及其附属设施上上下下擦了一遍,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消毒液刺鼻的味道。床罩太大,洗衣机放不下,我只好把它拆了再洗。而床上,就先铺了小床单凑合着。失去了床罩的覆盖,那个水床,在阴阴的光线中显得抑郁、沉闷,仿佛是巨大的祭台。
  天色擦黑的时候,马佳佳回家了,她看到新换的床单,很是惊讶。她说:“我真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你没事吧?你怎么改头换面这么勤快了?”
  “没事。”我遮掩道,“我这人本质就是喜欢收拾的。不过没来得及做饭,咱们去楼下饭馆吃饭吧。”
  那天晚上,马佳佳一直处在云山雾罩的状态下。我不敢和她提及传染病的事,只是不着边际地东拉西扯。不过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不顾马佳佳的反对,坚持开着灯,然后把她摆平在床上,仔细地,一寸一寸地看着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洁白细腻,没有瑕疵。
  马佳佳问:“你怎么了?”
  “我喜欢你的身体。”我嘴里应对着,眼睛却没有闲着,生怕遗漏。
  马佳佳闭上了眼睛。我以为她在享受,没想到她说:“你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你老实告诉我,今天白天都发生了什么?”
  6
  我什么都没有说,像一个坚定的战士。在马佳佳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决定把传染病的事情忘掉。是的,一切都晚了,如果真的有这事儿,那我们已经死定了。现在,就让这一切过去吧,在命运把我们抛向深渊的过程中,我们应该抓紧时间享受。
  但马佳佳把我推开,说了一句:“你有什么瞒着我。”便转过身去,用被子蒙住脑袋,气哼哼地睡去了。我的怀抱还张开在那里,悻悻地叹了口气,关掉灯,仰面看着天花板。
  过了很久很久,马佳佳已经有了轻微的鼾声。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先于马佳佳睡着的,还真不知道她会打呼噜——也许是她太累了吧。只是这呼噜有点儿奇怪,每个呼与吸之间,似乎都有什么响动,好像在打着节奏。这声音若有若无,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明天还要上班,按理说我必须睡了,可我仍然毫无倦意。我蹑手蹑脚地起来,到客厅里抽了根烟,然后不放心地搜索起房间里的蛛丝马迹。也许,罗丁丁会留下什么线索?比如,一张纸条,或者病历什么的?
  我们住进来时,这套房子已经打扫得很干净。结婚前,又进行过一次大扫除,应该是什么死角都没有了。我站在客厅中央,仔细思索着有什么地方我没有注意过。
  我想起来了,书架。罗丁丁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小书架,就放在墙角。书架基本是空的,但上面有一个柜门。罗丁丁说,里面放了一些经典电影的光盘,但她不想要了,就送给我们了。马佳佳不喜欢看电影,只喜欢看电视剧,所以那个柜门没有打开过。我轻轻地走到书架前,轻轻打开柜子,是的,我看到了堆得满满当当的光盘。
  我把它们搬出来,放在地上,小心地一张张翻看。这些盘都保存得很好,放在硬塑料盒中。只有一张,没有封面,没有标记,简单地装在袋子里,一看就是刻录的。
  我把这张光盘放进电脑播放,我看到的是一具男人的躯体,半裸着没有面部。他正对镜头站着,然后转过身去。我看见他后背上密密麻麻全是斑点,就像罗丁丁手上的痦子。镜头推近,我的胃突然间一阵痉挛,我清晰地看见,所谓的痦子,实际上是一个小小的肉坑——准确地说是肉洞,它有着一个圆润的开口,里面则是粉红色的小肉芽,长着白色的尖头,整个儿看起来,就像一只古怪的、没有睫毛与眉毛的圆形眼睛。最要命的是,它们是活的,它们正在像海葵一样蠕动。
  男人的手吃力地伸到后背上,捏住一个小洞,拇指和食指用力地一挤,那个粉红色的肉芽立刻凸出来,颜色变深,油光亮滑,那个白色尖头仿佛拼命要钻出来——它不停地颤抖着,最后啪一下飞向镜头。
  我本能地往后一躲,我看到粘痰一样的墨绿色汁液缓缓涌出。
  镜头拉远,男人后背上的小洞重新缩小。这让我的后背也感到阵阵不适,我踉跄地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马佳佳尖利的叫声。我顾不得擦嘴,冲回卧室。黑暗中,马佳佳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眼睛里流露出惊恐的光。
  “我……我又梦见了他。”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从背后抱着我,我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我喘不过气来。”

  我们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我们必须解决问题。我找了张纸,把问题列出来,却发现解决它们很难。
  首先,这种浑身长肉芽的传染病是什么,它有没有可能传染给我们?
  第二,罗丁丁把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目的就是不让我们知道以前发生的一切,可又为什么留下一张光盘?
  第三,马佳佳每天晚上梦见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有鬼吗,为什么还反复入梦?
  第四,一切答案,必须得找到罗丁丁才有解。可现在她就像一滴水跳进了大海,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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